馬雲裳手上端著一盆水進來,將水盆放在桌子上,招呼道︰「少瞳,過來洗臉。」
顧少瞳挽起袖口,就著盆里的水洗了把臉,馬雲裳拿了條干淨的羊肚毛巾,打濕了,然後叫過在炕上自顧自玩著一張剪紙的兒子,「少華,過來,娘給你擦把臉!」
「嗯~」顧少華不依地扭著小,爬到顧清梅的身邊,鑽進顧清梅的懷中。「小姑給擦臉!」
馬雲裳板起臉孔,「你小姑病著呢,伺候不了你了,趕緊過來,要不娘打你了!」
「我不!」顧少華用力地往顧清梅的懷里拱了拱,把臉埋進顧清梅的懷中。
顧清梅笑道︰「二嫂,把毛巾給我吧,我來給他擦擦。」
馬雲裳忍不住笑道︰「這小子,都快把妳當娘了,只是累了妳。」
「他跟我親,是我的福氣。」顧清梅笑著接過毛巾,給顧少華輕輕地擦著臉。「倒是二嫂,為了多賺點錢貼補家用,只能狠著心,把孩子丟在家里,跟二哥一起出去做工。」
「家里用錢的地方太多了,他四叔要念書,已經十七了,還沒說親事,妳也十五了,也該攢嫁妝了。家里賃著慕容山莊的幾畝地,每年不過就賺那幾個錢,爹一大把年紀了,農閑的時候還要去城里的車行里趕腳賺錢,我年紀輕輕的,怎麼能在家里等著坐吃山空?」馬雲裳見她給兒子擦完臉,拿過毛巾,丟到木盆里,自己也掬水,洗了把臉,出去把水潑了之後,又打了水,擰了手巾把,讓顧清梅擦臉。
顧清梅擦了臉,馬雲裳這才給她端過那碗藥,「這藥差不多可以入口了,喝了好睡覺。」
顧清梅聞到那股子沖鼻的味道,嘔得差點吐出來,但還是捏著鼻子把藥給灌了下去,馬雲裳十分周到地遞給她小半碗清水,「來,漱漱口。」
顧清梅漱了口,吐到馬雲裳端過來的痰盂里,一只白胖的小手突然出現在她眼前,「小姑吃糖!」
顧清梅愣了一下,扭臉看到顧少華跪在身邊,白女敕女敕的小手上托著一顆沾著白色糖霜的糖球,正在笑眯眯地看著她。
「少華真懂事!」顧清梅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笑道。「不過晚上吃糖會壞牙齒的,所以晚上不可以吃糖哦,咱們明天再吃!」
馬雲裳道︰「听到沒?你小姑說了,晚上吃糖會壞牙齒,趕緊把糖收起來,明天再吃!」
顧少華嘟起嘴巴,但還是把那顆糖球收進了一個繡芙蓉花的荷包里,然後拉開炕琴上的一個抽屜,寶貝似的把荷包給放了進去,然後笑眯眯地看著顧清梅,等夸獎。
顧清梅笑道︰「少華真乖!」
馬雲裳找來青鹽和柳樹枝,讓她刷了牙,又忙著出去換了一個大一點的木盆進來打了水,放到炕邊,小心翼翼地扶著顧清梅坐到炕沿上,自己拎了小杌子坐下,幫她卷了褲腿,給她洗腳。
顧清梅忍不住道︰「二嫂,妳人真好,我二哥娶了妳可真是有福。」
馬雲裳的臉頓時紅起來,她抬起頭,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胡說什麼呢?姑娘家家的,說這種話,也不嫌害臊!」
顧清梅莞爾,不再說話,知道古代人臉皮都薄。
顧少瞳爬上床,打開炕琴,從里邊拿出被褥,一一鋪到炕上。
馬雲裳用毛巾給顧清梅擦了腳,扶著她躺下,又伺候一雙兒女也洗了腳,自己也泡了泡腳,才熄了油燈,上炕躺下。
顧清梅的頭疼得緊,一晚上翻來覆去的也沒怎麼睡,倒是听到外邊有更鼓的聲音,這里沒有時鐘,只能靠著更夫打更來知道晚上的時間。
四更天的時候,她听到東里間有動靜,然後堂屋響起開門的聲音,她好奇,不知道是誰竟然起得這麼早,忍不住坐起身,想出去看看。
卻見馬雲裳也披了衣裳坐起身,輕聲道︰「他四叔一向起得早,肯定是幫家里去村東頭挑水去了,妳再睡會兒,我去做早點。」
顧清梅道︰「我睡不著,我幫妳吧。」
她一向睡得少,前世,每天最多也不過就睡六個小時罷了。
「千萬不要,妳頭上有傷,得好好將養,這一年半載的最好什麼勞心勞力的事情都別做。」馬雲裳阻止了她,自顧自地穿了衣裳下炕,用火石打著火,點燃油燈,然後輕手輕腳地打水洗臉、刷牙。
顧清梅穿上棉襖,倚著炕琴坐著,只覺得無聊得要死,見到馬雲裳想要熄了油燈,趕忙小聲道︰「二嫂,別把燈熄了,我就著亮,看看花樣子。」
馬雲裳把炕桌給她搬了過來,放到她身前,然後把油燈放到炕桌上,又給她倒了一碗熱水,然後便出去做飯了。
顧清梅從炕琴底下掏出一疊用手帕子包著的花樣子,她昨天晚上睡覺前看見的,不知道是什麼,拿出來看了一眼,才發現竟然是花樣子。
她既然打算以後利用畫花樣子來賺錢,自然得研究研究這里的花樣子都是什麼樣子的。
她拿出花樣子,一張張地看著,發現不過是些「鴛鴦戲水」、「百年好合」、「龍鳳呈祥」之類的樣子。
她坐在炕桌旁邊,雙手托著腮,看著被她平攤在炕桌上的三張花樣子,這三張是比較有代表性的圖樣,一張「鴛鴦戲水」,一張「百年好合」,還有一張便是「龍鳳呈祥」,她在想,怎樣能在這些花樣子上做一些變化,好讓原本很普通的花樣子,變得與眾不同一些。
但是她頭疼得緊,精神壓根就無法集中,看了半天,也沒有個頭緒,只得算了。
顧清陽挑了水回來,倒在灶邊的缸里,又往返了幾趟,將缸挑滿,天也差不多亮了。
住在東里間的顧雲白老兩口也起了床,顧少瞳哄著弟弟穿好了衣裳,然後懂事地把被子都疊了,收進炕琴里,把炕上收拾得干淨整齊。
馬雲裳貼了一鍋棒子面餑餑,又熬了一鍋棒茬子粥,家里有現成的腌蘿卜條,和芥菜疙瘩,她從咸菜壇子里裝了一盤子腌蘿卜條出來,又切了一小盤子芥菜絲,用香油拌了,早點都在東里間吃,不過單獨給顧清梅準備了一份。
吃了早點,馬雲裳又給顧清梅熬了藥,服侍她喝了,又叮囑了她一番,讓她好好將養身子,才收拾東西和顧清陽一起離開了。
他們兩個一個在鏢局做廚娘,另一個在書院念書,本來以為顧清梅死了,才匆匆請了假回來,如今顧清梅沒事了,他們自然要早早的回去,免得浪費了時間。
顧家有輛驢車,農閑的時候顧雲白會進城去趕腳掙錢,所以由顧雲白送了他們去。
臨走的時候,馬雲裳把顧清梅繡了一半的那幅「鴛鴦戲水」的紅蓋頭給拿走了,說是要幫她繡完。
顧清梅為此松了一口氣,她可不會繡什麼花。
才把他們打發走,顧劉氏便來到顧清梅的西里間,坐到炕沿上念叨道︰「妳二嫂可真是極難得的,剛才臨走的時候,又塞給我二兩銀子,讓我給妳補身子,她在城里的鏢局里做事,一個月不過也就賺二兩銀子,昨天給你買藥就拿了二兩,買酒菜又花了五、六分,現下又給了我二兩,這便是她兩個多月的月錢。」
顧清梅漫不經心地說︰「二嫂給您,您就拿著,將來有她享福的時候。」
她這個人一向是這樣,誰對她好,她就對誰好。
秦碧華掀開棉簾子走進來,手上拿著針線笸籮,坐到炕沿上說︰「梅子,我過來陪妳一起坐著說話,也省得妳一個人無聊。」
顧劉氏道︰「清雷媳婦,妳來得正好,你王二嬸家要娶媳婦,說今天讓我過去幫忙做幾床被子,你幫我照顧一下梅子。」
「二嬸妳放心吧。」她目送著顧劉氏離開,看到炕桌上放了很多花樣子,又道︰「妳現在病著,這些活計就別踫了,千萬別累著自己。」
「我知道,多謝二堂嫂關心。」顧清梅笑著看著她微凸的小月復,開口道。「妳懷著孩子,也該謹慎些,不要太勞累了,這孩子幾個月了?」
「快六個月了。」秦碧華有些羞澀地用手撫了撫自己的肚皮。
顧清梅狀似不經意地說︰「可惜我撞了頭,忘了怎麼繡花了,不然的話,就幫孩子好好地做幾個肚兜了。」
「豈止是肚兜,妳連明年過冬時要穿的棉衣裳都給他做好了呢。」秦碧華笑著月兌了鞋子,盤腿坐到炕上,從針線笸籮里拿出花繃子,花繃子上箍著一塊紅色的綢布,她配好細線,穿好針,一針一線地繡起花來,繡的是一幅「百年好合」的圖樣。
顧清梅聞言問道︰「這樣的一個帕子,能賣多少錢?」
秦碧華答道︰「三兩銀子!」
「那要繡多長時間?成本多少?」
「我手慢,得繡一個月。」秦碧華答著,抬眸看了她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憐惜。「妳可真是什麼都忘了,給喜鋪繡蓋頭賺錢,還是妳教我的呢。」
顧清梅苦著臉道︰「我可不什麼都忘了,這一下撞到頭,可真是苦了我了。」
秦碧華搖搖頭,同她講道︰「繡這蓋頭,買紅綢布要一兩銀子,還有絲線,好的繡活都得用好絲線,天繡宮出的上好絲線,要十個銅板一股,繡一幅蓋頭怎麼也要七、八個顏色的絲線,大概要用一百個銅板,淨賺的也就一兩八錢到九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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