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事不單行(三六)
「想得美!」夏雪幾乎是立刻跳起來反對。愛羋
杜蘅卻看也不看她,只牢牢地望著許太太。
許太太狠狠地瞪著杜蘅,臉色白中泛青,青中透著黑。
按大齊律例,貴妾是要報備官衙,記上族譜的。
也就是說,不管許太太怎麼折騰,想把杜荇的痕跡完全抹去,是不可能的了轢!
她就象書寫時無意滴下的一滴墨水,在夏風的人生傳記里,永遠留下了一片污漬。
本來以平昌侯府的地位,夏風的能力,就算跟杜府退了親,再娶個勛貴之家的千金仍然綽綽有余!
可倘若把杜荇抬了貴妾,只要是稍有身份的人家,誰還會舍得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受這份屈辱篌?
如果不答應,今日之事只怕無法善了。
杜蘅明顯是有備而來,不達目的,假設兩家真地鬧上公堂,後果只會更糟!
不止保不住夏風,還會搭上夏雪的終身!
杜蘅也不催,坦然自若,穩如泰山地望著她,微笑。
許太太腦子里飛快地盤算著對策,越想越憤怒,感覺被逼入了死胡同。
臉上的肌肉急驟地抽搐著,在燭影的映照下,變得扭曲而恐怖。
象一只猙獰的獸,隨時要撲上來咬斷杜蘅的喉管,吸干了所有的鮮血,將她撕成碎片,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初七眨巴著眼楮,好奇地問了一句︰「紫蘇姐姐,她這是要吃人麼?」
紫蘇心中駭怕,若不是在夏府,還得顧忌著杜蘅的臉面,早就逃之夭夭了。
杜蘅言笑宴宴︰「胡說,怎麼可以吃人?」
「賤人,找死!」夏雪滿腔怒火正無處可發,一鞭抽了過去。
初七只動了二根手指。
那條紅色的皮鞭就象生了根似地牢牢地粘在了她的指間,任夏雪如何用力地拔,拉,拽,都紋絲不動。
「放開,你放開!」夏雪尖叫。
初七全然不理,撲閃著大眼楮,很認真地答︰「當然可以吃,而且味道很香。」
她的神色極自然,仿佛吃人肉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再自然不過。
許是被夏雪拽得不耐煩了,二指輕輕一剪。
只听「 」地一聲輕響,那條紅色的軟鞭,竟然生生斷做兩截!
初七自己渾然不覺,夏雪卻是血液逆流,呆若木雞!
這條皮鞭看似尋常,其實是采自高山之顛,雪山崖上的紅血藤,剝去表皮,以特殊的藥汁,九蒸九曬,歷九年打造而成。
尋常的刀劍砍上去,連個印跡都不留!更別說傷及分毫了!
自她十二歲生日得到這根藤鞭以來,不知為她贏得過多少艷羨的目光!
初七,居然只用二根手指,就把它剪斷了!
「呃∼」紀氏胃里一陣翻涌,猛地沖到外面,很快便听到嘔吐的聲音。
「是不是把杜荇抬了貴妾,就可以不退婚了?」夏風似抓到了救命的稻草,眼里燃起希翼的火花。
夏雪怒不可抑︰「大丈夫何患無妻?你真是丟光我們夏家的臉!」
杜蘅沉默以對。
夏風希望破滅,神色黯然︰「好,我明白了。既然你堅持要抬杜荇為貴妾。那我,答應了便是!」
娶都娶了,難道他還在乎一個名份?
他只是不明白,如果杜蘅這麼在乎杜荇,何不在當初杜荇出嫁時,順水推舟默認了老太太的提議?
她明明知道,若是她堅持,他是不會反駁的。
如果杜荇以貴妾身份嫁進夏家,是不是今天的一幕就不會發生?
他,心中一片茫然……
「不能答應!」夏雪怒叫。「雪兒!」許太太低叱。
「我寧願這輩子嫁不出去,也絕不讓她如願!」夏雪雙眼赤紅。
她不服!她年輕,敗給杜蘅這個詭計多端的妖女就算了!
睿智果決,無所不能的三哥,怎麼也听憑她的擺布?
堂堂侯府,更不可能向一個如此低賤的女子低頭!
杜蘅的唇角微翹,眼里閃過一絲譏嘲。
許太太表情很是掙扎︰「風兒,你再考慮考慮。」
夏風心如死灰︰「我意已決,不必再勸。」
姨娘也好,貴妾也罷,不過是名份不同,實質並無區別。
說到底,他們這樣的人家,維系婚姻的還是利益。
最後決定是否聯姻的,不是看你有多少女人,甚至也無關你有多大的能力,而是看這樁婚姻能給雙方的家族帶來多大的利益!
許太太是個剛強果決的人,不然也不能獨攬侯府中饋幾十年。
想通了這一點,也就立刻有了決斷。
她昂起頭,冰冷的目光射向裹在棉被中的杜荇︰「風兒的回答,你听到了,滿意了?」
抬了貴妾又怎樣?
只要杜荇人還在夏家,只要杜蘅還在乎這個姐姐,就有千百種法子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她倒要看看,杜荇拿著這個貴妾的名份,能翻出什麼大浪來!
杜蘅微笑︰「小侯爺的人品,我自然是信得過的。」
話鋒倏然一轉︰「大姐已嫁了,儀式什麼的可以省略,然而衙門里的手續,還是盡快辦一辦的好。」
「你!」夏雪幾乎要吐血,紅著眼楮就要上去跟她理論。
孟氏拼命地握住了她的手,把她往身後拉。
許太太好不容易令事態平息,可別再生出波瀾來。
「好∼」夏風心頭滴血,一字一頓地道︰「我明天就去衙門辦手續。」
「如此,我替家父,替大姐,多謝侯夫人。」杜蘅功成身退,帶著紫蘇和初七離開。
臨出門,忽爾望向炕上的杜荇,嫣然一笑︰「我有幾句體己話,想單獨跟大姐說,不知方不方便?」
「請便∼」許太太面色鐵青,連聲冷笑。
初七大踏步過去,把杜荇用棉被一裹,扛在肩上抬腿就走。
紫蘇在左,白前在後,護著紫蘇朝听風軒行去。
李媽媽帶著一眾下人垂著手聚在院子中間,以驚悚詫異,駭怕憤怒的目光目送著她們姐妹主僕五人,以如此奇特的隊形揚長而去。
大薊和小薊已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見了杜荇不禁長長吁了一口氣︰「阿彌陀佛,可算回來了!」
忙簇擁了杜蘅進了听風軒的門,杜荇立刻搶先發話︰「窩不睡感激泥!」
她落到這個田地,還不都是杜蘅害的?
若是當初,她不拼命反對,老太太早就逼夏風以貴妾之禮迎進門。
她的婚期就不會定得這麼匆忙,更不會偷偷模模天黑才出嫁,更不會那麼倒霉剛上遇上蝗蟲進京,得了個「母蝗蟲」這麼難听的綽號!
現在自己被人糟踐得人不象人鬼不象話,她自己又搭上了燕王殿下,看不上小侯爺了,便假惺惺地裝出姐妹情深的樣子,想賣個順水人情給她,讓自己替她賣命!
呸,她沒這麼傻!
杜蘅冷笑︰「我要的,也不是你的感激!」
杜荇眼含戒備︰「那泥,究幾想妖什木?」
姐妹兩個早已撕破了臉,彼此都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至死方休。
她不信,杜蘅會這麼好心,不求任何回報,拉她一把。
「噗!」紫蘇憋不住,噴笑出聲。
杜荇漲得一臉通紅,眼里幾乎噴出火來。
杜蘅卻沒有笑,只冷冷瞥她一眼︰「我跟夏風退了親,許太太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里替夏風重新訂一門親事。」
杜荇不敢再說話。
杜蘅也沒給她說話的機會︰「但再快,也要等到明年。納彩,問吉,問名,正式成親,最快也要到明年八月。換言之,你有十個月的時間,去拴牢夏風的心。」
杜荇皺了眉︰「介稀窩滴素……」
「若是連這點都做不到,你不如直接去撞牆!」杜蘅打斷她,毫不客氣地道。
杜荇越發不解。
自己能不能拴住夏風的心,對她有什麼好處?
「你我身體里都流著杜家的血!」杜蘅眼中閃著寒芒︰「關起門來盡可斗得死去活來,走到外面就是同氣連枝的姐妹,打斷骨頭連著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別人不會管咱們關系好不好,你有什麼行差踏錯,不會只笑話你沒出息,戳的是杜家的脊梁骨!」
杜荇眼中閃過憤懣︰「泥……」
「拜托你爭點氣!」杜蘅板著臉教訓︰「別指望每次都會有人站出來幫你撐腰!我幫得了你一次,幫不了你一世!」
「水舀泥幫!」杜荇嘴硬。
杜蘅冷笑︰「你最好說話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