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不說話了。愛睍蓴璩
蕭絕隨手擰了條熱毛巾,若無其事地拉過她的手︰「到底誰巴巴地跑去給你送的信?」
杜蘅心中咯 一響,腦子里飛快地想著應對之話,竟忘了推拒︰「沒,沒有人。」
「那你怎知鳳山滑坡了?」蕭絕微微一笑,低了頭笨拙卻仔細地替她擦手。
心里感嘆︰這手真好看,又軟又白還這麼小,只這麼瞧著便生出憐惜來輅。
「我不知道,」杜蘅心亂如麻,愣了片刻,才胡亂搪塞︰「是夢做得不好,所以才……」
蕭絕其實是想引開她的注意力,這時見她整個人都僵了,心知必有蹊蹺,只是她卻顧慮重重不願對自己說實話,愀然不樂。
他又不能拿刀子逼著她相信自己,當即忍了不快,打了個哈哈,笑道︰「你一向有未卜先知之能,如今還有神仙托夢于你,倒真是好。以後娶了你,必定逢凶化吉,遇難呈祥。駑」
杜蘅有苦難言,知他起了疑動了氣,卻又絕不可能對他吐實,只得垂眸掩去心中悲涼,不答反問︰「你的扇子怎麼跑到別人身上去了?」
轉移話題的目的太明顯。
蕭絕見她如此模樣,心中氣苦,淡淡道︰「我與他喝酒劃拳,輸了給他。」
其實是他夸了阿蘅,又贊他有眼光,他心里高興,明知他是曲意逢迎,還是隨手把扇子送了人。
「哦。」杜蘅微愣。
對蕭絕,她自問還算了解。
放在平日,別說喝酒劃拳,便是再出格的事,他也做得出來。
那一晚,卻絕不可能。
然,明知他是在敷洐自己,沒有如實相告,她卻無話可說,心里的別扭可想而知。
蕭絕也不吱聲,兩人各懷心事,再不復之前的甜蜜溫馨。
之前憂心她的病情,哪有心思追究細節?
這時抽了空,倒要好好盤問盤問了。
打定了主意,叫了紫蘇進來服侍,道︰「你且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心知紫蘇忠心耿耿,從她嘴里打听不到什麼,索性不指望她直接叫了白前。
白前倒是知無不言,可她明顯不知情,說來說去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可以肯定的是,阿蘅前一晚並沒有做什麼惡夢;家里也沒有來過陌生人,也就不存在外人向她通風報信的可能。
推來推去,結論居然是︰阿蘅真的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蕭絕又是好笑又是氣惱,換了別人,早就派了密探過去了。偏他答應了阿蘅,絕不刺探她的行蹤,只得把這疑問強行壓在心底,靜等她來解答了。
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原以為躺個三五天便可痊愈,一拖卻拖了半個月。
蕭絕憂心沖沖,找了鐘翰林來問。
鐘翰林意味深長地望著他,笑道︰「二小姐的病並無大礙,只是她心思太重,思慮過多,未免有些傷身,世子爺勸她放寬心養病便是。」
杜蘅病勢沉重時,蕭絕衣不解帶隨侍在旁,連湯藥都不肯假手于人,光明正大地寵著她,連表面的掩飾功夫都懶得做。
但,他是穆王府世子,又是天子寵臣,行事不管如何囂張,也沒有人敢說他個「不」字,反而個個夸他知恩圖報,重情重義。
杜蘅沒有他那麼顯赦的身世,加上又是個女子,雖已退婚,畢竟是許過人家了,總是一個污點,如何能如他一樣無所顧忌?
她為情所困,心事重重才是對的,若無其事才奇怪吧?
蕭絕知她的心事重重未必與他有關,也不便對鐘翰林訴說,胡亂應付過去。
心中雖急,卻也知這並不是著急或是用強逼她就能解決的事,只能捺下性子,每日下了衙也不往別處去,直奔楊柳院,好言好語地哄著她,深夜才走。
杜蘅心中不安,無奈暗示明示蕭絕一概不理,嘴里答應得好好的,晚上照樣又來,幾次之後,她也就索性不說了。
算算時間,已到三月底,前世此時時疫雖未大面積暴發,各種征兆已顯。只是初時死人不多,又大多是集中在東西兩城。
那里本就是貧民集中之地,去歲從夏旱到初冬,一場飛蝗幾乎令秋糧顆粒無收,緊接著又是數場大雪,一直到三月氣溫才回暖放晴。
窮人缺醫少糧,凍餓病死,為搶糧食斗毆時有發生,死亡人數激增,本就不足為奇。
卻不知,正是這種視人命如草芥的心態,最終釀成了一場人間慘劇。
杜蘅猶豫著,該不該讓蕭絕想個法子——哪怕是給臨安府尹韓宗庭一點提示,早做預防也好啊!
可這話卻不好啟齒,前帳還未結清,怎敢再欠新帳?
這麼拖著,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蕭絕平安無事,蕭乾也安然無恙。
她掐著指頭算著,只要過了今晚,便到了四月,蕭乾父子就算逃過一劫。
偏偏就是這天,蕭絕並沒有如往常一樣,踩著飯點出現在楊柳院,死乞白賴地賴在這里跟她用餐。
杜蘅提心吊膽,不斷遣了人去打探。
次數多了,連初七都瞧出不對︰「小姐,是不是餓了?」
「我不餓。」杜蘅心不在焉,吩咐︰「白前,你再去門口看看。」
白前忍不住挑眉︰「小姐,白芨剛出去,還沒回呢。」
「是嗎?」杜蘅看一眼窗外,站起來,在房里焦灼地來回踱步︰「天都快黑了,怎麼還沒來?」
白前低頭忍笑,心道︰天天嘴里埋怨他不該來,可人真不來了,小姐立馬就急得沒了章法了!可見,女人不管多聰慧理智,總也月兌不了口不對心的毛病!
「才怪!」初七噘著嘴︰「定是師兄總也不來,你等不急了,想吃又不好意思。」
白前莞爾,偷偷塞了只雞腿過去︰「給你。」
初七搖頭︰「我早就吃過了。」
白蘞挑了簾子進門,委婉地道︰「七爺沒來,許是衙里有事耽擱了,要不,小姐先吃著,別等了?」
她心里想的其實是,都這個時辰了,七爺要來早該來了。定是見小姐病好了,今兒起回穆王府吃飯去了。
杜蘅卻道︰「那你叫林小志去忠義營去打听一下,看他是不是有事留下了。」白蘞駭然。
這算什麼事?
莫說小姐跟七爺還沒成親,就是成了親,也不能這麼做呀。
「小姐!」紫蘇輕咳一聲,急急沖她使了個眼色。
杜蘅這才省悟,紅暈飛上雙頰,支唔其詞道︰「那就算了,我,我不著急。」
這話誰信?
白蘞想了想,道︰「要不,我讓林侍衛去忠義營外守著?」
雖說依舊不成話,總比冒然進到營里去打听要好。
「好!」杜蘅立刻點頭。
白蘞正要出門,听得外面白薇一聲歡呼︰「七爺來了!」
眾人齊齊松了口氣,白前最夸張,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可算是把這位祖宗盼來了!」
紫蘇狠狠瞪她一眼︰「胡說什麼?」
白前吐了吐舌頭,俏皮地笑了。
杜蘅已顧不得這些,急急迎了出去
蕭絕不意她會出來︰「夜里風大,你病才好,不在屋里呆著,跑出來做什麼?」
杜蘅不答,只目不轉楮地盯著他。
紫蘇不滿地輕哼一聲︰「七爺既是有事,就該打發個人來說一聲。」
他自己倒無所謂,卻害得小姐牽腸掛肚,心神不寧!
蕭絕一怔,隨即會過意來,咧著嘴,笑望向杜蘅︰「你等我了?」
「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杜蘅不答反問,說話間,手指已搭上他的脈門。
蕭絕越發心花怒放,反手握住了她的,拉著手進了門,一眼瞧見桌上沒有動的碗筷,牽了她到炕上並肩坐了,這才含笑訓道︰「傻丫頭,餓了便該先吃。身體這麼弱,可別餓出病來。」
任誰都听得出來,他雖是訓斥,語氣卻極喜悅,顯然很是高興。
「別鬧∼」杜蘅掙扎著抽出手來,重新搭著他的脈,見脈息平穩有力,這才放下心來,收回手,觸到他微帶訝異的眸子,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今日舉止委實有些失常。
她強裝鎮定︰「今日怎麼這麼晚?」
話一出口,立刻便知不妥。
再一瞧,蕭絕果然齜了牙,笑得得意無比︰「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