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妃狠絕色 禍事不單行(九七)

作者 ︰ 一溪明月

南宮宸心神劇顫,手腕一翻,猛地握住了她!

「說,你究竟是誰?」銳利如鷹的視線,仿如利劍一樣逼視著她,企圖剖開血肉,直擊她的靈魂。愛睍蓴璩

杜蘅吃了一驚︰「殿下不認識我了嗎?」

陳泰則越發驚駭了,如喪考妣般痛哭起來︰「王爺!」

南宮宸忍無可忍,抬腳一踹︰「滾!輅」

陳泰猝不及防,一跤跌在地上,爬起來契而不舍地問︰「王爺,你可還認得奴才?」

「陳泰,再不閉嘴,本王剮了你!」南宮宸聲音沉冷如刀鋒。

陳泰欣喜若狂︰「哈哈,王爺認得奴才……」觸到南宮宸陰鷙冰涼的目光,嚇得猛地捂住嘴,無聲地傻笑紇。

杜蘅輕蹙眉尖︰「殿下,可否先放開我再說話?」

南宮宸薄唇緊抿,緊緊地攥著她的腕,警惕地上下打量著她。

杜蘅任他打量並不回避,眼里滑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怎麼,怕我來行刺?」

南宮宸垂眸望向她的手腕,見她白皙的肌膚上已顯出一圈紅痕,遂略略松了些力道,卻並不放開,盯著她看了許久,才緩緩問︰「怎麼會是你?」

杜蘅神情冷淡︰「這里是鶴年堂。」

南宮宸抿了抿唇,意識到提了個愚蠢的問題。

他問的不是現實,是連他自己都無法解釋的夢境,她又怎麼可能給他答案?

陳泰轉過頭,憂心沖沖地望著她︰「二小姐,王爺究竟是什麼病?」

怎麼看起來,有點神智不清的樣子?

杜蘅默了默,有些不大情願地道︰「不是時疫,只是過度勞累導致的身體虛弱,臥床靜養一段時間,當無大礙。」

陳泰長長地松了口氣︰「阿彌陀佛!」

隨即開始抱怨︰「這些日子,王爺沒日沒夜的操勞,每日丑時才睡,寅時又起。奴才早說過,朝里又不是只有王爺一個,那麼多事何必都攬在身上!這麼下去,早晚得出事!王爺不听,看吧,果然出事了吧?這回可得好好听二小姐的話,安心靜養,別管那些勞什子的閑事!」

「本王當然沒病!也不需要靜養!」南宮宸態度強硬。

城中時疫雖得到控制,到底並未徹底清除;五省殛待銀錢救助,各省卻在相互推諉,每人都有一大堆的理由,說來說去就是想撈更多的好處,話倒是說得漂亮,到現在也沒落到實處。

只要稍一錯眼,便要捅些婁子出來,讓他不得安寧。

這不,昨天便有人舉報,朝廷每石付了二兩銀子的高價,施粥用的卻是霉爛變質,摻了砂石的陳米!

在他眼皮子底下,這些人還如此膽大妄為,乘國難之機,大發不義之財!

不敢想象,若是他稍有懈怠,會變成何等模樣?

這麼多的事情等著他去處理,哪有時間去靜養?

「我言盡于此,休不休在于殿下。」杜蘅強抑了怒氣,道︰「但是,你再不放開我,我可要叫非禮了!」

「你得給本王去個地方!」說話間,南宮宸已坐了起來,強烈的暈眩感再次襲來,眼前一黑,整個人往前栽去。

「王爺小心!」陳泰敏捷地上前一步,扶住了他。

杜蘅冷聲道︰「看起來,殿下暫時哪也去不了。」

南宮宸閉著眼,努力調均了呼吸,再睜開,已是精芒四射︰「那就只好委屈二小姐在此陪伴本王。直到,本王恢復為止。」

杜蘅懶得跟他爭辯,只略略提高了音量︰「初七!」

嗖地一下,初七象閃電一樣躥了進來︰「我來了!」

南宮宸面色微變,悻悻地放開她的腕︰「你逃不掉的!」

「我又沒犯法,為什麼要逃?」杜蘅淡淡道︰「倒是殿下,病了就該好好休息,別借病裝瘋。」

說罷,扔下他頭也不回地離去。

陳泰錯愕地張大了嘴,以為南宮宸會發火。

然,南宮宸卻垂著眼簾,象是老僧入定似地沉思著什麼。

這不是他熟悉的南宮宸,他向來是冷竣的,驕傲的,不輕易開口,而一旦說出口的話便不容更改和反駁。

朝堂上他更以殺伐果斷著稱,不擇手段,犧牲再多也要達成既定目標。

他的臉上,絕不會出現如此刻這種失了魂似的表情。

「王爺?」陳泰心中惴惴,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

「去,」南宮宸回過神,恢復冷淡倨傲之姿︰「拿本王的名貼,請大相國寺主持無言大師到王府一晤。」

他從來不信鬼神,不敬神佛,卻尊敬有真材實學的有德之士。

當遇到無法解決的疑難問題時,也很樂意向旁人請教——不管是布衣卿相,名流狂士還是佛門高僧。

此次所遇之事匪夷所思,無法以常理度之,是他人生中最離奇詭異的迷團。他深信,除了無言這種跳出紅塵的方外之人,旁人很難給出合理的解釋。

陳泰誤解了他的意思,興沖沖地領命而去︰「對對對,王爺最近諸事不順,是該請高僧做法驅驅邪了。」

杜蘅從鶴年堂出來,剛上馬車,就听得身後有人急喚︰「二小姐,請留步!」

掀了車簾一看,竟是老熟人,忙從車上下來︰「張公公,別來無恙?」

張懷走得一頭一臉的汗,氣喘咻咻地道︰「二小姐,教奴才好找!這一大清早的,繞著臨安城轉了快一個圈,可算把二小姐找著了!」

杜蘅請他入鶴年堂後院,分賓主入座。

「公公找我這麼急,可是宮中哪位主子玉/體違和?」

「人都說杜府二小姐是仙女下凡,生就一顆七竅靈瓏心。」張懷半是逢迎,半是夸獎沖她豎起大挴指︰「依老奴看啊,何止是七竅,怕不有七十二竅!」

杜蘅噗哧一笑︰「想那心肝才多大一點?開上七十二竅,已是千瘡百孔,焉能還有命在!」

張懷笑道︰「老奴笨嘴拙舌,不會說話,二小姐莫怪。」

笑完之後,斂了容往上首一站,道︰「皇上有旨。」

「恭聆聖諭。」杜蘅忙整了衣裙,跪在地上。

「召杜太醫之女杜蘅即刻入宮,不得有誤。」

「遵旨。」杜蘅遂跟著張懷入宮,一路上交談,得知原來是八皇子不幸患病,初時只有些輕微的咳嗽,便以為只是尋常的傷風,因畏懼藥苦,又想著宮里甚是安全,不可能染上時疫,便瞞住了不說。

如此拖了兩天,昨天夜里竟發起燒來,上吐下泄的鬧得十分凶險。

身邊服侍的才知道害怕,這才報到瑾妃跟前,請了御醫診治。

昨晚當值的是陳朝生,一瞧這架式,便知不好,扶了脈果然是時疫。

太康帝得知後,大發雷霆,一口氣杖斃了七八個太監宮女,經梅妃提醒,下旨急召杜蘅進宮。

張懷壓低了聲音,小聲叮囑︰「瑾妃娘娘只此一子,愛逾性命。二小姐一會千萬小心些,免受牽連。」

「多謝公公提點。」杜蘅心中微凜。

記憶中,太康帝一共育有十一子,成年的卻只有四個。想來,這位八皇子,就是在此次京城時疫之中夭折了。

八皇子因尚未成年,還沒開府,是以住在傾顏殿的偏殿。

杜蘅進了傾顏殿,見一宮裝美婦竟頂著大太陽在園子里焦急地來回踱步。

兩旁立著十來個宮女太監,皆大氣也不敢喘。

見到杜蘅進門,喜出望外︰「娘娘,二小姐來了∼」

瑾妃眼楮一亮,竟不顧身份疾步迎了上來︰「杜二小姐∼」

「給瑾妃娘娘請安。」杜蘅屈膝,福了一禮。

瑾妃眼楮通紅,眼眶浮腫,顯見已痛哭過一場︰「快,去看看庚兒。」

說著,竟要往寢殿里走。

婉兒忙上前兩步,攔在她身前︰「皇上有諭,請娘娘止步。」

「你這賤婢,竟敢阻攔本宮去見庚兒?」瑾妃柳眉一豎,喝道。

「請娘娘以鳳體為重。」婉兒撲通跪下。

身後宮女太監,呼拉跪了一片,齊聲道︰「請娘娘以鳳體為重!」

「你,你們!」瑾妃氣得發抖。

杜蘅輕聲道︰「八皇子跟前有我照看,皇上跟前卻不能沒有人伺候,還請娘娘以大局為重,萬勿以身涉險。」

瑾妃落下淚來︰「庚兒病了,我身為母妃,卻不能在身邊照顧。他,他此刻獨自在寢殿里,心里不知該如何害怕……」

想起自己早夭的孩子,杜蘅不禁也跟著紅了眼眶,卻不敢輕言許諾,只得虛詞安慰了幾句,急急隨著宮女穿過一重庭院,進了偏殿的寢宮。

「 當!」迎面飛來一只斗彩茶盞,若不是杜蘅閃得快,差點被砸中腳。

南宮庚倚著迎枕,橫眉立眼地沖她嘶吼︰「誰準你進來,滾,滾出去!」

杜蘅一打量,見他皮膚很是白皙,五官與南宮宸並不相似,需仔細分辯才依稀能看出幾分輪廓。許是沒睡好的緣故,眼眶下微微發黑,因發燒,嘴唇紅得幾近妖艷,正圓睜了怒眼瞪著她︰「看什麼看,我叫你滾!」

「恐怕,這由不得你。」杜蘅嘆了口氣,淡淡道︰「我奉了皇上的旨意,來替你治病。殿下一日不愈,我便一日不能走。」

南宮庚怒道︰「你少哄我!誰不知時疫是治不好的?你滾,我要見父皇!」

「誰說你染了時疫?」杜蘅皺眉,目光朝一旁的婉兒掃去。

婉兒一顫,低了頭不語。

「你當我是傻瓜?」南宮庚雖竭力想裝得鎮定,到底只有七歲,眼里閃過深深的恐懼︰「如果不是時疫,為什麼不許我出去?父皇不來就算了,母妃為何也不來?」

杜蘅一時不知如何安慰他。

想了想,才道︰「並不是所有得了時疫的人,都會死。」

「真的?」南宮庚眼里升起希翼之色︰「你沒騙我?」

婉兒抹了淚水,強裝笑顏道︰「這位杜二小姐,醫術超綽,連鐘醫正也頗為推崇。這次京城時疫,她制的防疫丸不知救了多少人的性命!要不然,皇上也不會下旨,特地命二小姐進宮來替殿下治病了。」

「你就是那個女華陀,活菩薩?」南宮庚好奇地偏頭看她。

杜蘅苦笑︰「那是大家給我臉上貼金,我可不敢以此自居。」

「那,」南宮庚臉上煥發出神彩︰「是不是只要我乖乖听你的話,好好吃藥,過幾天就可以出去,跟六哥一起到上書房讀書了?」

「我們一起努力,爭取早點把病治好。」杜蘅不敢看他燦若星辰的眸子,微微垂了眼簾,含糊地道。

「好吧,」南宮庚裝成勉為其難地樣子,把手伸出來︰「那就姑且信你一回。」

婉兒忙搬了錦凳過來,請杜蘅在炕沿坐了,又替南宮庚把袖子挽起,擱在藥枕上。

杜蘅垂眸,細細診了脈,提筆寫了方子,交給宮女拿出去配藥。

南宮庚昨晚燒了一晚,鬧了這一通,這時安靜下來,不一會便沉沉睡去。

婉兒便打了水來,伺候她淨手。

杜蘅寢殿里走了一圈,詳細地教了她藥燻的法子,又給了她一包防疫丸。

忙活了一番,藥也煎好,吹涼了扶了南宮庚起來,慢慢喂給他喝。

南宮庚果然說話算話,不聲不響地喝完一大碗黑糊糊的藥汁,吃了幾粒蜜餞。

瑾妃幾乎每隔一刻鐘,就打發了人到寢殿外邊問,听說他乖乖把藥吃完了,很是高興,便要打賞。

可好景不長,不過半盞茶時間,南宮庚便發作起來,不止把方才喝的藥吐了個精光,連苦膽都快吐出來!

寢殿里彌漫著一股腥臭的味道,燻人欲嘔。

杜蘅插不上手,只在外面宴息室里看著婉兒幾個宮女忙碌,想著自己早夭的兒子,心如刀割,默默地流著眼淚。

婉兒幾個不知情,只以為是南宮庚命不久矣,她憂心自個的處境,怕受太康帝責罰,是以落淚,心中越發驚恐。

一會兒藥重新煎好送進來,南宮庚只喝了兩口,便打翻了藥碗……

于是,又是一番兵荒馬亂。

時間在反反復復地煎藥,嘔吐,收拾……的過程中流逝,很快便天亮了。

杜蘅一向淺眠,這次又是宿在宮里,越發警醒,天不亮就起了床。

婉兒幾個伺候了一晚上,累得人仰馬翻,睡得人事不知。

杜蘅悄悄檢查了一下南宮庚,見脈息雖然偏弱,勉強還算平穩。只是,原本圓潤的雙頰已經瘦得削了下去,眼眶也深深地凹進去,神情很是委頓。

她嘆了口氣,心知他終究年紀太小,平日養得嬌,看上去好象很結實,其實體質很虛,不象窮人家的孩子到處野,皮實得很。

再加上又拖了兩天,耽誤了最佳治療時機,若是能忍得苦,好好吃藥勉強還有幾分希望。可他藥一沾唇立刻便吐了,這樣下去,便是神仙也難救。

用爐子上溫的熱水靜靜地洗漱了,踏著晨光在外面的小花園里散步。

有悉簌之聲傳來,杜蘅循聲一看,見月洞門外有個年約八/九歲的小男孩在探頭探腦地往里張望,穿著紫色的道袍,頭上束著金冠,模樣十分俊秀。

他偷窺被杜蘅撞到,白玉似的臉上立刻浮起一絲不自然的紅暈,卻竭力裝得老成持重,板了臉,向她招了招手︰「喂,你過來。」

杜蘅心念電轉,瞧他的裝束,明顯是位皇子。

宮里與南宮庚年紀相當的,就只有六皇子。

她心里已有了底,微笑著走了過去︰「六殿下,你怎麼跑到這來了?」

南宮慶一怔,眼里閃過一絲警惕︰「你是誰?以前沒見過,你怎麼認識我?」

杜蘅有心考他,含笑道︰「我是司藥司的宮女,因八殿下染病,特地調過來伺候八殿下的。」

南宮慶打量她一眼,道︰「不對,你穿的不是宮女的服飾。」

想了想,道︰「我知道了,你一定就是那位被六皇叔稱做法炙神針的杜家二小姐,是來給八弟治病的女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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