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面色懼是一驚,太後一回宮便點名要見鈺嬪,想來梅園之事早已傳到了她的耳中,只怕從今以後……鈺嬪在這宮里的日子不好過了。愛羋
鳳婧衣不緊不慢地上前了幾步,規規矩矩地行了禮,「嬪妾見過太後娘娘,太後娘娘金安。」
早料到了這老女人不會放過她,只是一回來就問起她,看來還真是十二萬分地不喜歡她啊。
太後還沒有說話,一旁的靳容華便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目光淡淡卻又暗藏幽冷,原來……這就是他喜歡的女人。
靳太後停步站在那里,語氣不善地開口,「抬起頭來,讓哀家瞧瞧。軺」
鳳婧衣微笑著抬頭直視靳太後冷而犀利的眼楮,她沒有讓她起來,她便一直保持著行禮的姿勢,雖然不怎麼好受。
果然不愧是她的親姨母,眉眼之間當真與母妃相似的驚人,只是那雙眼楮望向她的目光冰冷得如同毒蛇,哪里有記憶中母妃溫柔含笑的美麗。
「果真是有幾分姿色,難怪皇帝這般鐘愛。」靳太後冷冷地掃了一眼,扶著靳容華的手舉步走開,「起吧,別一會兒再把你跪出個好歹來,皇帝又來質問我這老太婆了皚。
「謝太後娘娘。」鳳婧衣扶著沁芳的手起身,面色始終平靜無波。
不過這口口聲聲稱自己老太婆的女人,容色保養得宜,烏發如墨,膚色如玉,舉手投足也是風韻萬千,可見這些在宮中過得甚是滋潤。
可是,她既過得這般舒坦,又為何那般對母妃和他們趕盡殺絕?
蘇妙風與她一同走,甚是擔心地提醒道,「你小心些,太後好像不太喜歡你。」
不管梅園之事到底是誰的錯,但蘭妃被禁了足,太後自然會算在鈺嬪頭上,更何況她一向不喜歡南唐的人。
鳳婧衣只是笑了笑,她對她豈止不喜歡,若是知道她是誰,只怕恨不得把她撕著吃了才解恨。
到了永壽宮,眾嬪妃都陪著太後說話,其實說話的也只有皇後和皇貴妃,以及靳容華,其它人也都是干坐著。
雖然不怎麼情願,但也只能忍著留下。
自在承天門之時問了一句蘭妃的狀況,靳太後便沒有再提蘭妃之事,但皇後和傅錦凰卻知道,太後越是不提,便可能越是重視。
只怕好不容易把靳蘭軒給弄得禁足,今天也到頭了。
靳太後說話說和好好的,突地說道,「鈺嬪出身上官家,上官家在金陵也是頗有名望的了,可經常出入宮廷?」
「偶有來往。」鳳婧衣回道。
「可見過……毓妃?」靳太後一瞬不瞬地望著她,含笑問道。
鳳婧衣微一沉吟,回道,「兒時在宮里見過兩面,後來毓娘娘移居宮外,便再沒有見過了。」
毓妃,就是她那個被活活燒死的母妃,靳毓容。
靳太後听了微微嘆了嘆氣,道,「說起來,那還是哀家的親妹妹,當年我們一同家,她和親南唐,我入大夏宮廷,只可惜她一去南唐二十年,我們姐妹便再沒有見過面了。」
鳳婧衣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听著,這姐妹情深的話,她卻未在靳太後臉上看到一絲對于母妃的姐妹之情。
而母妃,也從未在她和鳳景面前提起過這個姐姐,以及靳家的任何一個人。
她只知道,母妃出自大夏望族靳家,和親到了南唐,有一個同一天出家在大夏當了皇後的姐姐,也就是如今的大夏皇太後,靳婉清。
皇太後接過靳容華遞來的茶抿了一口,繼續說道,「听說她前些年歿了,真是可惜。」
可惜?
鳳婧衣嘴角勾起一絲無人可見的冷笑,是你讓靳家的人殺了她,還好意思在這里說可惜,真是可笑。
「太後節哀。」靳容華安撫道。
靳太後望了望鳳婧衣,又道,「不過听說她倒是生了個聰慧過人的女兒,小小年紀就幫著幼弟登上了皇位,臨朝攝政,名動天下,只可惜……最終也是落了個紅顏薄命的下場。」
鳳婧衣默默地听著,好像是說的以前的自己,不禁在想若是自己大半夜過來叫她一聲姨母或者姐姐,不知道會不會把她嚇出病來呢。
不過她這般說,想來夏候徹還沒有將南唐長公主在世的消息告訴靳太後。
「听說,鈺嬪以前在南唐,還是南唐長公主的親信女官,想來對她是十分親近的,可是你的大哥大嫂都一一死在了大夏人的手中,你還能入宮為妃,當真就對皇上沒有一絲恨意嗎?」靳容華笑語說道。
「嬪妾只是一個女子,哪有那麼多的家仇國恨,皇上待嬪很好,待嬪妾父親亦好,這便夠了。」鳳婧衣淡然輕笑,又道,「父親當年是奉長公主之命才將上官將軍收為義子,嬪妾與他相識也不過兩三年而已,加之他常年帶兵在外,一年只也是寥寥幾面而已。」
她想說什麼,說她是別有目的入宮,潛伏在皇帝身邊,想國報仇嗎?
她確實是說對了,可是卻沒有證據。
「靳容華這話,是要說皇上識人不清嗎?」傅錦凰掩唇輕輕笑了笑,說道,「可別傳到皇上耳朵里去了。」
她這樣說鈺嬪別有用心留在皇帝身邊,那皇帝留下鈺嬪,豈不是識人不清,不明事理了。
「嬪妾……嬪妾只是說說而已。」靳容華面色一時有些難看,冷冷地掃了一眼面色平靜的鳳婧衣。
「皇貴妃言重了,靳妹妹也只是擔心皇上而已。」皇後笑著打圓場,望向靳容華道,「妹妹實在多慮了,蘭妃之所以能病愈,還是鈺嬪帶皇上去找了神醫淳于越醫治的,路上遇刺也幾次三番救了皇上和蘭妃,那次為了給蘭妃擋劍,手上的疤痕現在都還沒消下去呢。」
這番話,明里是說給靳容華听,又何嘗不是說給太後听的。
鈺嬪幾次三番救了蘭妃,蘭妃卻不知感恩,一再加害,太後若再縱容蘭妃,豈不是讓人笑話。
靳太後何等精明,又豈會听不出來,聞言望向鳳婧衣道,「原來還有這樣的事,鈺嬪對蘭軒有這樣的救命之恩,我這做姑姑的也該答謝一二才是,書繡,所哀家那紫檀雕花錦盒拿過來。」
書繡隨靳太後陪嫁入宮的丫環,如今已經在宮二十多個年頭,听了話便去了內室取了東西出來,將錦盒呈到靳太後面前打開,碩大的夜明珠光華熠熠,耀眼奪目。
「這是南海明珠,這樣的天下也只此一顆了,就當哀家這個做姑姑的答謝鈺嬪救了佷女。」靳太後說著,揮了揮手,示意書繡給鳳婧衣拿過去。
鳳婧衣連忙起身,一臉惶恐,「那是嬪妾應當做的,豈敢要太後的答謝,還請太後娘娘收回。」
她的東西,又豈是那麼好拿的,她也不想留在自己眼前看著堵心。
「哀家讓你拿著,便拿著。」靳太後道。
鳳婧衣抿了抿唇,見皇後也示意她收下,只得伸手接過交給了沁芳,而後道,「多謝太後娘娘賞賜。」
「罷了,要你們都坐在這里陪著哀家,也難為你們了,這一路回來哀家也有些累了,你們都先回宮去吧。」靳太後有些疲倦地抬手撫了撫額,一副有些頭疼的樣子。
「皇貴妃已經準備了晚宴替太後娘娘接風洗塵,相信皇上也會過來,那到了時辰臣妾再過來請太後娘娘。」皇後說道。
靳太後微微點了點頭,「好。」
皇後帶著一干嬪妃起身跪安,「臣妾(嬪妾)告退。」
自永壽宮出來,鳳婧衣心情有些沉重,一個夏候徹加上這宮里的一個個女人都已經夠頭疼的了,如今還回來個靳太後。
一個在宮廷廝殺了二十年的老手,一個成功打壓了楚王扶持夏候徹為帝的太後,手段又豈止是一般。
可想而知,將來的日子是得有多難過了。
「好了,本宮和皇貴妃還要去瞧瞧御膳房準備得如何了,你們都各自回去吧,別忘了晚宴的時辰。」皇後出來之後說道。
「是。」鳳婧衣隨著大家一起,行禮,「恭送皇後娘娘,皇貴妃娘娘。」
兩人的的儀仗走遠了,大家才紛紛起來,蘇妙風道,「咱們也回去吧。」
「好。」說罷,兩人朝鄭貴妃等人道了別離去。
前腳剛回到凌波殿換下衣服,孫平後腳便過來了。
「皇上差奴才過來,請鈺嬪娘娘過去一趟。」
鳳婧衣皺了皺眉,道,「再過幾個時辰還得參加太後的晚宴,這一來一去的,怕是時間不夠。」
「娘娘這就去換好衣服,回頭與皇上一塊兒過去便行了。」孫平笑著道,這也是皇上的意思。
鳳婧衣想了想,讓沁芳幫著換好了晚上的衣服,便跟著孫平去了皇極殿。
夏候徹還在忙著批折子,听到有人進來抬頭望了一眼,道,「過來坐。」
龍案後的椅子很寬敞,她便依言過去坐在了邊上,「叫我過來做什麼?」
「見過太後了?」夏候徹低頭忙著,問道。
「嗯。」鳳婧衣應了應聲,又咕噥道,/「太後好像也不怎麼喜歡我。」
「不是賞了你夜明珠嗎?」夏候徹笑道,說著一手將她拉到懷里坐著。
「可是她看我的眼神,讓人有點害怕。」她老實地說道。
其實那不僅是害怕,甚至可以說是恐懼。
「怕什麼,她又不會吃了你。」夏候徹低笑道。
鳳婧衣瞪了他一眼,懶得再說話。
夏候徹拍了拍她背脊,道,「起來給朕捏捏肩膀,坐了一天了,有些酸。」
她只得爬到後面里去干活,可是平日里都是沁芳給她捏肩捶腿,這會兒自己做起來,才知道那是能累死人的話,捏了一會兒便坐下來抱怨道,「不捏了,手酸了。」
夏候徹側頭瞅了他一眼,繼續看著折子,只是翻一個半晌了沒有落筆批示,很是頭疼為難的樣子。
「怎麼了?」鳳婧衣瞥了一眼問道。
「北邊又遭了雪災,大雪下了好些天,好些牧民的牛羊馬匹都凍死了,沒凍死的也因為大雪覆蓋,草料不濟餓死了,幾乎年年一到冬天都這樣……」夏候徹說著,頭疼地捏了捏眉心。
鳳婧衣听了,伸著脖子望了望奏折,說道,「冬天放養不成,就像南方一樣圈養,不就凍不死了。」
北方多是放牧為生,但一到冬天風雪也是很嚴重,很容易遇雪災的地方。
「圈養?」夏候徹側頭望著她,略一沉吟笑著道,「仔細說說。」
「後宮女子不得參政。」鳳婧衣白了他一眼,不想再參與。
夏候徹擱下折子,將她撈進懷里坐著,說道,「你只是說說,不算參政。」
鳳婧衣挑眉瞪她,他自己都知道了,還問她做什麼,有病!
「說說,你怎麼想的?」夏候徹笑著催促道。
「南方沒有草原,牲畜都采用圈養,北方雖然可以放牧,但到冬天很容易遇上雪災,如果到了冬季像南方一樣圈養,不用凍不死了。」鳳婧衣瞥了他一眼,繼續說道,「過了冬天就開始儲備草料,再不濟在別的地方收購或種植草料,入冬之前運到北方,還能餓死了?」
夏候徹聞言笑了笑,以往都是春季里朝廷重新購買幼仔發放北方,但每年下來也是一批不小的支出,如果這樣圈養和設置草料庫,倒確實是省事不少。
「怎麼想到的?」他說著,不由捏了捏她的臉。
鳳婧衣一把拍掉他的手,說道,「牧民一般習慣了放牧生活,二來是覺得圈養和種植草料費事費力,結果往往雪災之後,損失更慘重,只要稍稍改變一下就能避免的事。」
夏候徹笑了笑,提筆一邊批示,一邊道,「看來原泓腦子最近是越來越不好使了。」
他微微一傾身,便是與她鼻息相聞,鳳婧衣很不喜歡這樣親昵的狀態,說道,「我想出去睡會兒。」
夏候一手將她頭往懷里按了按,道,「睡吧。」
「坐著睡不著。」她郁悶地說道。
他低頭瞪了她一眼,松了手道,「去吧,朕忙完再叫你。」
鳳婧衣連忙起身出去了,爬上暖榻便開始窩著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幾個時辰,邊上有人擠了過來,方才醒了,一看天色已經快天黑了。
「晚宴還有一個時辰,陪朕躺會兒。」夏候徹閉著眼楮,疲憊地躺在外側。
暖榻本就不寬榻,兩個人窩在一塊兒便顯有些擠,她整個人不得不又鑽到了他懷里,一想到又要跟靳太後踫面,便也沒了睡意了。
夏候徹翻了個身,側著與她面面相對,閉著眼楮低頭吻了下來,極盡溫柔的纏綿,半晌才松開她,低語道,「一會兒乖乖的,別惹事,也別亂說話。」
「我什麼時候惹事了?」鳳婧衣挑眉,明明每欠都是別人先找她麻煩。
「朕知道,只是一會兒太後說什麼,朕會看著辦,你乖乖听著就好了。」夏候徹拍了拍她的背,說道。
「哦。」她應了應聲,自己除了能乖乖听著,還能怎麼辦?
誰讓她現在是無權無勢,任人宰割的羔羊。
兩人躺了一個時辰,孫平在門外提醒道,「皇上,時辰到了。」
夏候徹方才睜開眼楮,坐起身道,「進來吧。」
鳳婧衣自己下床穿了鞋,沁芳已經進來幫她整理儀容,隨即給她系上了斗蓬,將暖手爐遞給她,又道,「我煮好了姜湯,你喝了再出去,以免再吹風受了寒。」
「又要喝?」鳳婧衣苦著臉望她。
最近一出門,一回凌波殿,沁芳都會拿這東西讓她喝,喝得她都快吐了。
夏候徹听了,只是道,「讓人拿進來吧。」
她現在那身子,是得好好注意著,得虧這掌事宮女是個事事細心的。
鳳婧衣愁眉苦臉地喝了湯,方才跟著他一道離開皇極殿去參加太後的洗塵宴,到了清華台時,除了皇後和皇貴妃,以及靳太後,其它的妃嬪都到了。
她被牽進門,又一次成功招來了無數的嫉恨目光。
「自己去坐著吧。」夏候徹松了手,自己先去了主位。
鳳婧衣尋到蘇妙風那里,還未坐下,皇後和皇貴妃已經跟著靳太後進來了,眾嬪妃紛紛起來見禮。
夏候徹起身,迎了上去,「兒臣給母後請安。」
「免禮吧。」靳太後道。
夏候徹扶著靳太後落了座,自己坐上主位笑著道,「母後此去禮佛回來,氣色倒比以前更好了,看來五台山到底是靈山妙水的地方。」
「地方倒是個好地方,這也待好幾個月了,時間一長便也沒什麼意思了,這若不是蘭慧陪著哀家,哀家怕也待不住這麼久。」太後說著,拉了拉侍候在自己邊上的靳容華。
夏候徹望了望靳容華,道,「辛苦你了。」
「嬪妾侍奉太後是應當的,何況是自己的姑母,只是回宮听說皇上先前出宮幾番遇刺,皇上可有傷著?」靳容華問道,神色之間盡是溫柔。
「無礙。」夏候徹道。
「那嬪妾便安心了。」靳容華笑著,輕輕松了口氣。
傅錦凰輕蔑地瞥了一眼,面上卻一臉笑,道,「靳容華這些體己話還是留著私下里跟皇上說吧,這麼多姐妹們都瞧著,不怕躁得慌嗎?」
不過,想來她也是沒有私下里說這些話的機會。
若不是因為太後,皇帝只怕看都懶得看她一眼。
靳容華咬了咬唇,望了望傅錦凰,道,「嬪妾只是一時擔心,讓皇貴妃看笑話了。」
「靳容華也是擔心皇上,我們怎麼會笑話。」皇後說罷,望了望太後和夏候徹,問道,「皇上,母後,可以開宴了嗎?」
夏候徹點了點頭,太監一聲高宴,宮人們魚貫而入傳膳,不遠處台上歌舞也已經開始了。
正熱鬧著,太後卻嘆了一口氣,面色甚是悵然。
「母後為何嘆氣?」夏候徹問道。
靳太後笑了笑,說道,「以前蘭軒最喜歡這樣的熱鬧了,哀家也好些年沒見著她了,听說她病已經好了,這回了宮也不見那丫頭過來請安。」
夏候徹薄唇微抿,沉吟了半晌,道,「孫平,去請蘭妃過來吧。」
皇後面上的笑意緩緩沉了下去,雖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自己費了那麼大的功夫,不惜犧牲了鈺嬪的孩子才讓靳蘭軒禁足,卻不過短短禁了她一個月。
如今,靳太後輕輕松松一句話,便又將她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