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還沒亮,夏候徹已經起床更衣準備回皇極殿早朝。愛睍蓴璩
鳳婧衣睡得淺,听到響動便也醒來了。
夏候徹听到響動,回身望了望,「吵醒你了?」
鳳婧衣望了望窗口的方向,道,「這麼早?」
往日里,都是孫平過來提醒時辰,這個時候他還沒出聲,想必離早朝的時辰還早著呢輅。
「今日早朝要議的折子,朕還沒有看完,要早些回去。」夏候徹一邊披上外袍,一邊回答道。
原本這是昨天就該看完了,結果自己心煩意亂什麼也沒看進去,昨晚又宿在了這邊,也只有這個時候趕回去在早朝之前看完。
「沁芳說一早會煨湯,我去讓她準備著,你喝碗湯再走。」鳳婧衣說著,便準備起身來嫜。
夏候徹伸手將她按在被子里,道,「好了,外面冷著呢,你再睡會兒吧,早膳朕回皇極殿再用。」
鳳婧衣抿了抿唇,點了點頭道,「好吧。」
若不是事情實在忙碌,想來他也不會這個時候就起來趕回去。
夏候徹給她拉了拉被子,彎腰傾身在她額頭落下一吻道,「睡吧,朕走了。」
鳳婧衣听到腳步聲出了門,翻了個身繼續睡去。
兩個時辰後,沁芳掀帳進來,提醒道,「主子,該起了。」
入宮以來,不管是得寵還是失寵,鳳婧衣也不會誤了去清寧宮給皇後請安的時辰,從來都是風雨無阻。
鳳婧衣微微揉了揉眼楮,掀開被子下了床,任由沁芳幫著更衣,「湯炖好了嗎?」
「已經好了,一直在火上煨著呢。」沁芳道。
「嗯,讓人盛好了,我給蘇姐姐送去。」鳳婧衣道。
雖然那香料與麻醉散的用量她都掌握得當,不會對人身體造成太大傷害,便總歸是承了蘇妙風的人情,也該關心一番。
「奴婢已經準備好了,等主子梳洗完了就可以直接拿上過去。」沁芳回道。
鳳婧衣贊賞地回頭望了望她,笑語道,「還是你一向心思細,哪天你要不在我身邊了,我日子可就真難過了。」
「主子哪里的話,只要主子在一天,奴婢也會跟著主子一天的。」沁芳道。
當年她和沁雪險些被人賣入煙之地,是長公主遇上把她們帶入了宮中,給了她們體面安寧的生活,莫說是一輩子為奴為婢,便是為她丟了這條性命,也是她們姐妹應該還的恩情。
鳳婧衣更衣到梳妝鏡前坐下,她一向打扮素淨簡單,所以梳妝也不怎麼費事,三兩下就能收拾妥當了。
沁芳將炖好的湯放到食盒里拿了過來,陪著她一同前往雅風堂,原以為靜芳儀還未起的,過去人竟已經起了在梳妝。
「你這懶人,今日怎麼舍得這麼早就過來了?」蘇妙風扶了扶發間的玉釵,笑語問道。
鳳婧衣自來熟地坐下,說道,「沁芳炖了湯,我帶了些過來,蘇姐姐嘗嘗。」
她說著,沁芳便打開食盒給她們將湯盛好了。
蘇妙風梳完妝到桌邊坐下,端起碗喝了一口嘆道,「有沁芳在身邊,妹妹倒真是口福的,不像我身邊這笨手笨鳥的丫頭。」
綠袖一听便不樂意了,「娘娘?」
蘇妙風一見小丫頭垮下臉來,連忙道,「好了好了,我只是說說而已。」
綠袖是她從府里帶進宮的,雖比不得沁芳那般心靈手巧,但也是她離不開的。
「蘇姐姐今天也要去清寧宮嗎?」鳳婧衣問道。
原以為她會休息兩天的,不過看這樣子想來也是會去的了。
「你這正得聖寵的都去了,我這樣的哪還敢偷懶兒。」蘇妙風笑語道。
鳳婧衣望了望她,道,「只怕以後,皇後娘娘都不會給咱們好臉色了。」
雖然所有的事情看似是巧合,可是以皇後那精明的心思,豈會不懷疑到蘇妙風是有心幫她的。
「只要你我不認,她懷疑什麼也沒用。」蘇妙風道。
皇後那樣以自己利益為重的人,便是對她再怎麼忠心,只要對她有威脅了,她一向會毫不猶豫列為敵人,在她身邊這麼些年,她的心思她再清楚不過了。
兩人一道在雅風堂小坐了一會兒,到差不多時辰了便結伴一道去往清寧宮,路上卻又恰好撞上了靳容華。
「嬪妾見過容華娘娘。」蘇妙風欠身道。
雖然不喜與靳家人打交道,但在這宮里她的位份畢竟在對方之下,不好失了禮數。
「听說靜芳儀中了毒,身體狀況不甚好,怎麼還過來了?」靳容華望了望兩人,面上笑意謙和。
宮中的女子,最擅長的便是粉飾太平的功夫,即便面前站著再厭惡的人,都能夠笑顏如花的面對。
「是有不適合,但也不能失了給皇後娘娘請安的禮數。」蘇妙風平靜地笑了笑,又問道,「不知蘭妃娘娘傷勢如何了?」
「姐姐已經好些了,這會兒正準備搬回漪蘭殿去呢。」靳容華淡淡道。
關于之前那一場風波,她們都心知肚明是誰的把戲,可皇帝既然把事情就這樣壓下去了,她們也不好再多加議論追究。
「是嗎?」蘇妙風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好了,時辰不早了,咱們趕緊過去吧。」鳳婧衣望了望兩人,說道。
靳容華意味深長地打量著那個一直深得聖寵的鈺容華,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瞧,似是要在她的身上找到那樣吸引那個人的真正緣由。
可是面前的女子在這宮里也算不得容色絕艷,打扮也一向素淨連胭脂水粉都懶得用,論才情莫說及不過皇貴妃和靜芳儀,便是連她的水平都夠不上,若論及媚惑聖心的手段,也不見她怎麼去主動親近那個人,可為什麼就是這麼一個人竟就讓那個人那樣放在心上,恩寵不斷……
鳳婧衣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淡笑問道,「靳容華在看什麼?」
靳蘭慧收回目光,平靜地與她們一道走著,心中卻怎麼也想不明白那個人到底喜歡上官素身上的什麼?
她們到了清寧宮,其它的妃嬪也都陸續到了。
「靳容華,蘭妃傷勢可好些了?」皇後開口便問及了靳蘭軒的狀況,神色一如繼往的溫婉柔和。「多謝皇後娘娘垂憐,姐姐還讓嬪妾向皇後娘娘致歉,最近幾日怕是不能過來了,說等傷勢好些了,再來給皇後娘娘請安。」靳容華起身回話道。
「她重傷在身,好好休養才是正事,請安的事她有心本宮知道就好了,不必帶著傷跑來跑去,若再折騰出個好歹來反而受罪。」皇後道,面上雖是笑意婉然,眼底卻難掩寒意。
靳太後和蘭妃這一次要對付鈺容華,若是真成了事倒了罷了,還連累她這操辦中秋宴的人遭到皇上一番訓斥,白白受了這冤枉氣。
「謝皇後娘娘,嬪妾會如實轉告姐姐的。」靳容華道。
皇後淡笑著點了點頭,望向蘇妙風關切問道,「靜芳儀不好好在休養著,怎麼也過來了?」
「謝皇後娘娘關心,嬪妾並無大礙。」蘇妙風回道。
「以後可得留心了,再吃錯了東西,可不一定也能這樣簡單簡單就沒事了。」皇後表面卻是關切,言下之意又何嘗不是暗含警告。
她在警告她,不要跟錯了人。
「嬪妾記下了。」蘇妙風道。
皇後望向坐在她邊上的鈺容華,笑著道,「之前那番刺客,可讓鈺容華受了驚了。」
「謝皇後娘娘關心,嬪妾無礙。」鳳婧衣含笑道。
這一個個都盼著她獲罪,怎麼能就這樣讓她們都如了願呢。
皇後一一把眾人都關心了一遍,叮囑道,「這入了秋了,天也越來越冷了,你們可都注意些防寒,別把自己給病了。」
「皇後娘娘這麼提醒,臣妾一會兒回去,就得趕緊讓人去制身厚些的冬衣回來,我可沒那麼好命得皇上悉心照顧去素雪園里避寒。」胡昭儀瞥了一眼鳳婧衣,笑語道。
「鈺容華體弱多病,冬日里受不得寒你也是知道的,你身強體健的要湊個什麼熱鬧?」皇後打趣道。
鳳婧衣低眉斂目品著茶,知道一個個都看不過她一直以來獨佔聖寵,不過時日長了也就習慣了。
這後宮爭寵憑得就是本事,而這些人竟是把心思用在了打壓對手身上,卻往往忽略了重點,爭寵不就是爭得皇帝的寵愛,與其費心思跟對手斗,怎麼就不多在皇帝身上費心思。
自清寧宮請了安,她與蘇妙風結伴回了靜華宮,尚衣局的人說是孫公公差他們過來給她截制下個月秋獵要穿的武士服,她只好謝絕與蘇妙風對弈的約定,回了宮中隨她們量體裁衣。
出宮秋獵,自然是要簡單輕便為主,宮中這些宮裝長裙自是不能再穿了。
秋獵要去整整一個月,衣服自然也裁制好些人,正裝便裝又不相同,挑布料,定顏色,量尺寸,一番折騰下來都過了兩個時辰。
之後,一連好些天,夏候徹忙著前朝政事沒再召幸,就連她偶爾去了皇極殿,他也都是忙碌著連話也顧不上與她多說幾句。
直到臨近出宮秋獵,許多事情都安排妥當了,夏候徹這才從繁忙的政務中稍稍喘了口氣,早早便讓孫平將她請到了皇極殿陪他用午膳。
結果,去了她還在正殿與幾位大臣商議政事,她一個人百無聊賴在偏殿暖閣等著,等得快沒了耐心,門外才傳來腳步聲,一身玄色繡龍紋的男人大步進來,瞅了一眼她快不耐煩的神色,笑著道,「等得急了?」
「嬪妾不敢。」鳳婧衣沒好氣地哼道。
夏候徹在暖榻坐下,拉了拉她的手,道,「給朕捏捏肩膀,低頭看了幾天的折子,酸疼得緊。」
鳳婧衣抿了抿唇,還是依言照做了。
夏候徹打開新上的折子斂目認真看著,喃喃說道,「容弈派人送來密折說北漢與大夏相近的各州城暗中兵力一直有調動,這鴻宣太子怕是真打算與朕爭個高下了,等到秋獵回來是該好好盤算盤算了。」
「你有把握贏他嗎?」鳳婧衣隨口問道。
夏候徹合上折子,眉目微沉,道,「這突然冒出來的鴻宣太子,似乎還是個不好對付的角色。」
這麼些年,除了南唐大將軍上官邑,他也很久沒遇上過一個像樣的對手了。
鳳婧衣抿了抿唇,如果于他而言是個不好對付的角色,那也是也是一個她該小心提防的角色了。
一個夏候徹還沒解決,又冒出一個北漢鴻宣太子,她的復國大事真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大功告成。
孫平差人傳了午膳進來,近前道,「皇上,鈺容華娘娘午膳好了。」
兩人一道在皇極殿用了午膳,夏候徹說下午無事想去凌波殿休息,便沒有讓孫平帶著人侍候在側,自己帶著她一邊散著步,一邊往靜華宮去。
可是,回去的路上卻又好死不死地撞上在園子里坐著的靳蘭軒,容顏削瘦而蒼白,真真是我見猶憐。
「四哥……」靳蘭軒見著兩人,柔聲喚了一聲。
夏候徹望了望一眼,對著侍候在側的碧月道,「你家主子有傷在身,就別讓她出來吹著風了,還不扶回去?」
碧月望了望面目冷沉的龍顏,連忙上前扶住靳蘭軒,「娘娘……」
靳蘭軒望了望默然站在他身側的鳳婧衣,弱不經風的扶著碧月離開。
夏候徹一時有些不忍,薄唇緊緊抿著,望著主僕二人離開的背影。
鳳婧衣拉了拉他,道,「不放心就達她回去。」
夏候徹望了望她,牽著她道,「走吧。」
一路上她沒有再說話,便是回了凌波殿,也不怎麼搭理他。
夏候徹剛開始沒覺得有什麼,半晌見她出聲,一抬眼瞧見她拉著個臉,便道,「又拉著個臉,怎麼了。」
其實不用想,也是因為方才遇到蘭妃的事。
「我不喜歡她。」鳳婧衣沒好氣地哼道。
夏候徹知道她是因為靳蘭軒受了不少委屈,難以和睦也是理所當然的,可是這宮里的妃嬪便是有再不喜歡誰的,也不可能就這麼拿出來跟她說,她倒一點都不避諱。
「不過是路上遇上了而已,你又胡思亂想些什麼?」夏候徹道。鳳婧衣狀似火大地翻著手中的書,哼道,「一口一個四哥四哥的叫那麼親熱,你倒听得進去?」
夏候徹聞聲失笑,拿了她手中的書,將她勾到懷中饒有興致的道,「你要想那麼喚朕,也一樣可以。」
「誰要學著她?」鳳婧衣沒好氣地道。
「好,不學她,那你想喚個什麼別致的?」夏候徹笑語問道。
這宮里人人都稱他為皇上,她若是換個稱呼來叫他,倒也不是是什麼壞事。
「小徹子?」
夏候徹臉一下黑沉了。
「小夏子?」
他臉色陰沉得更嚇人。
「小候子?」
夏候徹咬牙切齒的瞪著她,一副恨得掐死她的樣子,「你再叫一個試試?」
鳳婧衣狡黠一笑,手勾著他的脖子,仰頭輕輕咬著他的耳朵,喚道,「……徹。」
這一聲,喚得纏綿婉轉,讓他心中一陣春水蕩漾般的愜意,低頭便去尋覓她的唇,顯然對這一聲親密的呼喚,尤為滿意。
次日一早,聖駕出宮前往皇家木場秋獵,快馬行進了一天到達木場,早在木場的靖離公主夫婦帶著人前來迎駕。
鳳婧衣下了馬,跟在她身旁的青湮卻面色慘白地險些從馬上摔下來,幸得她眼疾手快扶住了才險些驚動眾人。
「青湮?」她擔憂地喚她,這才發現一向喜形不露于色的女子此刻竟直勾勾地望著前方的靖縭公主夫婦,蒼白的顫抖呢喃著一個名字,「……之軒。」
凌之軒。
那……是她故去多年亡夫的名字。
——
貓貓,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