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03)原來你也在這里
上午部門工作很多,都是零碎的一些事情,做起來反倒更費時費力。一起的幾個人中午飯的時間都推後了,想著一鼓作氣把手頭的工作做完。
便不得不說永新集團職員的高素質,平時雖然會八卦會犯花痴,可是工作起來卻都是一絲不苟,一看就知是嚴格選拔出的高級人才。
江南在這里學歷算最低的,除了當律師的時候做過短暫的法律顧問,便沒有什麼傲人的成績。所以更加的不敢懈怠,只會比別人更用心努力。
上查資料的時候踫到孫青,頭像一直閃,點開來,問她︰「吃飯沒有?」
江南飛快打定︰「哪有時間吃飯,晚上再聊。」
孫青敲過來幾個字︰「有人說好像看到愛愛了,就在S城。」
江南手上的動作一下頓住,呆呆的盯著那一行字,石化了一般。這些年離正揚,黃宇他們沒少托各個城市的朋友幫忙打听。可是茫茫人海找一個人並不容易,由其是一個名不經傳的女人,真的宛如大海撈針一般。這些年實是多事之秋,大事小事接連不斷,直到將人折磨瘋。江南便在想,不找她了,讓她找個山水清幽的地方默默的生活也好,至少不用像他們這樣直面人生。等到哪一天她過了心里那個坎,一定會回來的。
這樣一晃,四年多的時間都已經過去了。物是人非。即便放手讓她離開,還是時不時會想,她過得好不好?
淚眼婆娑,怕同事看到,扯出紙巾擦拭。敲動鍵盤︰「在S城哪里?」經孫青這樣一說,懷疑這些年宋林愛或許根本不曾離開,還是在那座城市里。
都以為她離開了,即便是找,也不會在本市找,所以石沉大海,千篇一律的沒有音訊。
孫青馬上回她︰「在青水區的一個小服裝店里,她好像在那邊做小生意。我也是听同事說的,覺得像她。我打算今天下午請個假,親自去看一看。」
江南的手指有些發抖,連打字也慢了起來。
「看過之後,馬上給我打個電話。」
「你放心吧,我知道。」
江南心潮起伏,靜坐不下去了,站起身去茶水間。
給自己倒了杯水捧在指掌間,覺得是自己粗心大意。怎麼就沒想到,宋林愛說是離開,實則一直就在周圍。怎麼可能真的狠心離去,孩子,家人,朋友,通通的都在這里,孤身一人能去哪里呢?
有女同事進來叫她︰「江南,去吃飯了。」
江南沒有胃口,撐起笑︰「你們先去吃吧,我今天中午不想吃。」
同事馬上說。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一忙起來就不想吃飯了可不好。咱們這個部門說忙起來是很忙的,以後這樣的時候多的很,再忙也不能不想吃東西。」
倒不是忙一些她就有些吃不消了。跟之前當律師比起來,現在的工作量不算大,完全可以招架應付,再忙一起也不會覺得有什麼。
但同事的一片好心,好還是領了。
「嗯,我知道,你們先去吃飯吧。」
同事同她招了招手,離開了。
江南坐在茶水間里發呆,杯中的液體微漾,應著那一雙怔忡的瞳色,卻是一片死寂,隱隱有復生的跡象。
下午一直惦記孫青的電話,終于等來了,跑到洗手間去接听。
孫青也很郁悶,只說︰「下午去看過了,店老板去外地提貨了,只有員工看店。沒敢問有關愛愛的情況,怕打听了,讓她知道我們找上來了,又得跑。打算等兩天她回來了,再過去。」
江南很失望,不過孫青說的很對。不能打草驚蛇,萬一問起了,店員等宋林愛回來一說,她一定又逃跑了。
囑咐孫青︰「先別跟宋家的人說,以免不是,讓他們白高興一場,會更難過。」
孫青說︰「我知道,你放心吧,確定之後再聯系你。」本來要來看江南的,如今要找宋林愛,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時間只能推後了。告訴她︰「好好照顧自己。」
「嗯。如果真的是愛愛,我就請假回去兩天。」
「好,你工作吧,我先掛了。」
秦秋彥將吳勝超叫到辦公室來。
吳勝超面前窗前;「秦總。」
秦秋彥收回遠眺的視線,轉過身。問他︰「這次跟金成的談判,法務部那邊哪個人跟著一起出席?」
吳勝超想了下,也有些吃不準。這種事不是他的職權範圍,人選的安排也不是他過問的事。
「不太清楚,秦總要是想知道,我馬上去查一下。」
秦秋彥一抬手阻止他,是誰都無所謂。告訴他︰「通知那邊把人選換成江南。」
吳勝超覺得不妥,原因自然是不敢多問,只是說︰「秦總,跟金成的合作一向繁瑣,細枝末葉的事情也很多。江南一個新人,估計會很難為。」
雖然不知道法務部派出去的人是誰,可也知道每次都是叢業經驗豐富的老人,金成那一攤不是誰人都能應付得了的。
秦秋彥坐到椅子上,神色依舊淡然。摘下平光眼鏡,桃花眸子淺淺的眯著。這些事不用別人說他也知道,才想將這最難啃的骨頭丟給她。
抬眸︰「去辦。」
吳勝超沒說其他,只順從的點頭︰「是,秦總。」
將要轉身,又被秦秋彥叫住︰「把替換下來的人選安排到這次董事會來。」
吳勝超看了他一眼,心領神會。覺得秦秋彥這樣,真是用心良苦。越是老人,越是感覺厚此薄彼理所應當,平白被替換,難免怨聲載道。
職場征戰也是很殘酷的,江南揚帆前行,處理不當,只怕要壯士未酬身先死。
江南很快接到任務,金成的談判由她負責。之前另一個負責這個策略的同事被調去參加這次的董事會。這樣的調整,實在讓大家心服口服,覺得是順理成章的事,難有半點兒微詞。江南系新人,需要鍛煉,誰不知道金成是個大任務,難度指數高,這樣費心費力的事,相比之下交給年輕人,也沒什麼不妥。
而這次的董事會商討的是永新吸收另一家公司的方案策略,任務之重自是不言而喻,而且怎麼說都比和金成的談判優越,由老人勝任,也是德高望重的彰顯。
就算是一直負責金成的同事,突兀的被換下來,也沒有半點兒不悅。反倒心悅誠服的來給江南做指導,告訴她︰「跟金成的合作項目很繁瑣,一直都是出了名的。不過做了這些次,心德我還是有一些,一會兒你將我之前整理的那些資料拿過去看一看。其中的敲門最好能撐握,這樣應對起來,即便是新接手,也不會沒有章法,不至于亂了方寸。而且,關于這一次合作項目的分析,我也粗鄙的做了一下,對你的深入研究有幫助。」
說罷,還鼓勵江南︰「上頭做這樣的調整,也充分說明是肯定你的實力的。年輕人,發展潛力大,好好干。領導肯定不是刻意將辛苦的差事交由你們年輕人來做,實則是種很好的鍛煉。像我年紀大了,不如你們年輕人有魄力,所以才被替換下來負責這次公司的收購項目。公司自有公司的用意,都是為了職員好,你一定能夠理解。」
江南千恩萬謝,能給她指導已經很開心了,不期望傾囊相授。正因為是一個公司一個部門的,所以競爭更是大。這一點她很知道。而且眼前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功德一把,工作上擇優安排也都是應該的。
發自肺腑的說︰「真是太謝謝您的指導了,我很理解公司的做法,也很感激能給我這樣的機會。」
接下來一段時間肯定要忙了起來,本來之前還在僥幸的想,同事所說的很繁忙也就如此了。沒想到,轉眼之間繁重的任務如山一般壓下來,不說瞬間透不過氣來,跟她做律師的那段日子漸漸有一拼。
江南覺得進入永新集團這短短的一段時間很魔力,無論工作還是來自工作中的繁忙緊迫,都在以一個循環漸進的速度向她逼近,一點點承受和適應。正若有似無的趨近正軌,一步步回到以前的樣子。
那麼不想,那麼不願靠近,一心想要遠離逃避的東西,卻還是被神不知鬼不覺的推趕上去。
抱著大沓的資料,一本一本的翻下來,眼前的節奏給她的就是這樣的感覺。
下午要去外面辦事情,這幾天手頭上的任務緊,幾乎每天馬不停蹄。每天下班回到家很辛苦,要麼洗洗睡了,如果不睡,也沒太有時間想其他事情。更沒時間像以往那樣,兀自的傷春悲秋,常常不自知的淚流滿面,覺得自己是活不起。
如今的繁忙充斥了大把閑置的時間,也沖淡很多愁絲,雖然苦也累,生活卻料想之外的充實。
下到樓下的時候踫到秦秋彥,才從外面回來,身後跟著幾個人,邊走邊低聲的說著話。
看到她走過來,淡淡的抬眸,江南看到他嘴角閑散的鉤著,若有似無的笑意。鏡面反光,視線像隱隱重合。
竟然也跟著了魔似的,感覺心跳加速,就是心尖上那點肉,毫不設防的狠狠跳了下,那一下真是又快又猛,如同修長而有力的一只手在她心坎上捏了下。提起來,又放下。
快速的別過臉,雙頰發燙,猜想一定是臉紅了。所以腳上步伐越走越快,快速走出大廳。
發動車子的時候,恍了下神,感覺像屋漏偏逢連夜雨那樣,連尷尬也是接踵而至。突然想起一個夢,就像一個被拷貝保存的片段,混淆在一堆零碎的片段中,被海淹,被遺忘,卻又實實在在的存在著,抹殺不了。哪一時無意翻找,看到了,涌上腦海……明明是不相干的人,一早卻出現在她的夢里。在萍水相逢之後,在她的夢空白許久之後,那一張從不曾看清的臉,慢慢被補足。自那一夜酒醉,意外在他的臥室里睡過一晚之後,近段時間三番兩次夢到。
連自己都覺得無厘頭,每次夢醒之後臉紅心跳,覺得自己真是瘋了。實則自己並未對任何人有什麼遐想,那一張模糊不清的臉,卻成了這麼一個人,或哭或笑,如同站在心鏡前,竟然明鏡一樣清。
試了幾次才打著火,心煩意亂,連手也是微微的顫。這股意念實在太荒唐了,狠狠的壓制下。
晚上吃泡面的時候,收到那個人發來的短信。
問她︰「你有沒有暗戀過一個人?」
江南手一抖,就跟自己做了虧心事一樣,那口面含在嘴里,無法下咽。馬上回過去︰「為什麼這樣問?」
還是那個陌生人,也不知道是誰,自打那一晚聊過之後,時而晚上會交心幾句。之前有防備,後來細細觀察,發現只是單純的聊天,說些苦樂,並沒有什麼不良企圖。甚至從沒說過見面,或者流露其他詐騙意圖的蛛絲馬跡。
她年紀不小了,好壞人還是能夠甄別的,一來二去放下防備,無傷大雅的聊天只要有時間就會回復一下,跟上交友沒什麼不同。
那一方很惆悵︰「我暗戀一個姐姐,可是不知道跟她怎麼說。」
他很然而然的流露心事,可謂真誠。江南也就認真對待。
「姐姐?年齡差距很大麼?」
那一端似在數算這個年齡差距,半晌,只說︰「我覺得也沒差很大。」如今十幾歲算什麼差距呢?況且他從不覺得自己很小。
接著又問她︰「如果是你,你會很在乎男人比你小麼?」
江南定定的盯著屏幕,瞳光一點點的暗淡下去,再璀璨的光火也照不亮,點不燃。坐到消發上,抱緊自己的雙腿,一字一句的回給他︰「我不在乎。」
她最不在乎,怎麼會在乎。
那一端回過來,狀似歡快︰「既然這樣,我就放心了。」
江南覺得這人很好安撫,她說不在乎,他就以為全天下的女人都不在乎。他喜歡的那個姐姐也不在乎,所以瞬間陽光燦爛。
鐘笑才從國外回來,沒回家,直接從機場奔到這里來了。推門進來,看到秦秋彥坐在沙發上看雜志。
听到開門聲,的抬眸看過去,目色慵懶,接著低下頭繼續手中的事。
宛如她是透明人,來去皆無蹤。
鐘笑便不期待秦秋彥有什麼面目表情,歡天喜地的,更加的不奢求,只怕天王老子駕到,他也只能用一張面癱臉來迎接。懷疑他心里從來沒有什麼春水,定然是一汪死水,千百年來的死寂無波。再多年不見的舊人,踫到了,也只是淡淡的,總像跟他沒什麼緊要。鐘笑數算一下,沒出現他面前,也有些日子了,好歹一句問候的話總該說。
掐腰站到那里︰「秦大總裁,我們很多天不見了吧?你就這麼視而不見像話麼?」
秦秋彥沒抬頭,懶洋洋的︰「很多天?不是昨天才見過?」
鐘笑險些背過氣去,哼笑︰「白給你們做那麼多頓的飯了,像個保姆似的,沒有功勞還有苦勞,你這樣……」
秦秋彥蹙了下眉頭,站起身,狀似躲開,轉首慢條斯理;「鐘大翻譯官,歡迎回國,辛苦你了。」
然後轉身上樓。
鐘笑晾在那里,只覺是哭笑不得,這哪里是歡迎?跟謾諷有什麼區別,分明就知道她是翻譯官里跑龍套的,竟還這樣漫不經心的恭維她。
打她認識秦秋彥的那天起,就是這樣,語不驚人死不休。閑閑的吐出一句,狀似漫不經心,卻總能將人氣得人仰馬翻。
問過鐘慶豐,只說︰「他一直都是這個模樣,適應就好了。」
鐘笑不理會他,她風塵僕僕的來這里又不是瞧秦秋彥的冷臉來了。迫不及待的上樓,來不及敲,一下將秦涼的臥室門打來。張開手臂,做了一個迎接擁抱的姿態。
「秦涼,我回來了,想不想我?我想死你了。」
秦涼正倚在床頭發短信,慢半拍的抬頭看過來,甚至沒搞明白大晚上的鐘笑這是在發什麼神精。沒有她的日子,他的生活一點兒都不孤寂,甚至沒感覺到一絲的缺失。
見她兩眼閃爍光茫,小眉毛一折︰「笑笑,你不要用那麼腐的眼神看人,只怕一般的男人會想入非非。」然而很明顯他不是一般的男人,只負責提醒她一句,低下頭繼續發手中的短信。
鐘笑很驚詫,也有點兒受傷,闖進來,站到床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秦涼,這麼長時間你沒看到我,就不想我麼?」
秦涼揚首想了一下,不可思議︰「很久了麼?昨天的早飯不是你煮的?」
鐘笑一絲欣然的表情都沒有了,唯剩下凜冽,小沒良心的,果然是秦秋彥的兒子,跟他那爹一個德興。她已經出差快十天了,竟然覺得昨天才見過?!
轉身往外走︰「以後再不管你了。」
走到門口,听到秦涼說了句︰「出差辛苦了。」
鐘笑步伐一頓,重拾笑顏,轉過頭︰「你比你爸有良心。」
秦涼「嗯」了聲,沒抬頭︰「明天早上我要吃煎蛋。」
鐘笑笑起來︰「好,吃幾個都行。明天我送你去學校。」
秦涼看過來︰「爸爸說他明天早上會送我,你才回來,還是在家休息吧。」又問他︰「鐘伯伯什麼時候回來?」
上一次她騙他,鐘慶豐明明沒回來,卻把他拖了過去,換了新床,他幾乎一夜失眠。秦涼心里記著仇呢,才這麼消遣她。
鐘笑一下就听明白了,反應過來指著他︰「小鬼頭,這麼小就跟你爸爸一樣狡詐,長大了可怎麼辦。」
秦涼早上上學的時候,沒用鐘笑送他。下午放學的時候,鐘笑早早就過去了。
站在她那輛拉風的跑車前,像個尤物,對著秦涼招手。
「秦涼,我在這里。」
秦涼排斥的瞥了她一眼,避開同學長家及老師關注的目光,覺得鐘笑比秦秋彥還張揚。每天秦秋彥來接他,班級里的兩個女老師便總是掙著送他,直送到秦秋彥的懷里去。只差噓寒問暖,報告秦涼一天的生活動態。
秦秋彥每次來接他,不用開他的瑪莎拉蒂,只從那輛沉穩的寶馬上下來,就會引人側目。秦秋彥自己也會煩,多數的時候坐在車上不下來,都由司機到門口接他。
躲開鐘笑的擁抱,直接打開車門坐到副駕駛上。
鐘笑也已坐了進來,扣好安全帶。
問他︰「今天過得開心麼?我帶你去吃甜點。」
今天秦涼不想去吃東西,他有更想去的地方,直接說︰「去公司接爸爸下班吧。」
鐘笑有些吃驚︰「你不是不喜歡去你爸爸的公司麼。」
永新集團的太子爺,受觀注的程度可想而之。由其秦涼這個長相,簡直太受永新職員的歡迎,只以為他是個四歲的小可愛,便不想他的心智可全不是那樣。踫觸一下都會讓他覺得煩燥,那些熱情的擁戴一度讓他很頭疼。
秦涼望著車窗外沒說話,半晌,只說;「你下次要是來接我,可不可以別穿這麼緊的裙子,別開這樣的車?」也不知把她賣了,夠不夠一輛車錢。
「我的裙子怎麼了?你不覺得很漂亮性感麼?再說,我的車好不容易讓你鐘伯伯給買的,沒道理不開它。」
秦涼轉過頭︰「我喜歡清純的女生。」
鐘笑白了她一眼︰「我又沒想讓你喜歡我。再說,你一個小孩兒,懂什麼女人啊。你們班的女生是清純,我要打扮成那樣,別人不會以為我裝純?」
秦涼干脆不答話,發現他這是對牛彈琴。
鐘笑帶著秦涼入大廳,前台馬上笑臉相迎。無論對鐘笑還是對秦涼都是一等一的熱情。
由其秦涼,有段時間沒見了,發現小家伙越發有模有樣,絕對是個有氣質的小正太。
笑著跟他招呼︰「秦涼,你好啊。」
秦涼看了幾人一眼,跟著問好。然後由鐘笑帶著上樓,走到電梯里拉下臉。
「花痴的女人。」
鐘笑笑嘻嘻的︰「說明你很有料,現在的女人對男人是很挑的。不過听說你爸爸是全公司異性的傾慕對象,多少人見了他,都是要心跳加速的。」
秦涼擰緊眉,剎時間變得憂心。
女同事從下面上來,一進來就說︰「太幸運了,看到太子爺了,小家伙怎麼能長得那麼漂亮呢。長大了肯定跟秦總一樣,風靡大一群的女人,真是禍國殃民啊,禍國殃民……」女人連連感嘆。
另一個同事馬上說︰「看秦總的樣子,就知道小太子爺差不了,這是遺傳,天生的。」
江南抬起頭,這才反應過來,他們說的是秦涼。秦秋彥不過就那麼一個兒子麼,低下頭繼續看文件沒說話,不得不說秦涼長得的確是沿承了秦秋彥的風範。連性情都如出一轍的模樣。
臨近下班,正是人心松散的時候,手里的工作差不多完成了,即便有事,也會放到明天,或者干脆回家做。
三五個聚在一起放松的閑聊,連東西都收拾好了,等待下班的時間到來。
還是之前的女同事,接著說︰「不光看到太子爺了,還看到鐘小姐了,那可真是個大美人,臉蛋長得漂亮,身材又好。都是極品,看長相也注定要成為一家人的。」
接著有人嫉妒的說︰「是啊,而且在秦總面前只怕是最吃得開的女人了,你見哪個女人敢在秦總面前那麼隨心所欲啊。也就鐘小姐一個,想來就來,招呼都不用打,直接就能去秦總的辦公室。還時常來接秦總下班,一起討論接孩子,或者晚上吃什麼這樣親密的事,看來是住在一起呢。」
「鐘小姐在秦總心里肯定是不同的啊,估計是秦夫人的不二人選了。」
「這還用說麼,公司里的人哪個不這樣說。而且太子爺跟鐘小姐也最親,當媽媽最合適。哎,我的心要碎了……」
……
江南一心看手中的文件,半晌卻忘記翻頁,發現自己跑神了,竟如數听來。視線還凝在那一行,半晌沒動彈。
莫名煩燥,覺得口渴。站起身去茶水間,才走出幾步,有人喚住她。樓下有快件,讓她下樓去取。
直接去等電梯,出來時,總裁的專用電梯同時打開。
秦秋彥,鐘笑和秦涼三個人從里面出來。
鐘笑笑聲清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看來是在同兩人講好笑的事情,明顯是調節氣氛的關鍵人物。直接扯上秦秋彥的胳膊說︰「哎,秦秋彥,別人講笑話的時候,你能別板著臉麼,還有你秦涼,很不禮貌知不知道?」
不得不說,她真的很特別,可以有人在秦氏父子跟前這樣談笑風聲,江南難以想象。
秦秋彥最先看到她,定定的瞧了她一眼,這幾天沒怎麼著她的面,幾次也都是眼神交錯後,瞬間她就跑掉了,像是在刻意躲他,連目光都很閃爍。這一次又是匆匆忙忙,猜想她後悔這一步踏出來了,好死不死的跟他踫個正著。雖然她不說,可他就是知道她心里定然那麼想的。
硬是把人叫住,問她︰「慌慌張張的去哪兒?」
這樣一問,秦涼和鐘笑也看到了,跟著望過來。
鐘笑斂起笑,站在秦秋彥身側認真打量。
秦涼小手一緊,原來她真的在這里上班。本來秦秋彥叫著下來,心頭失望,只怕要見不到她了。沒想到這樣巧,越發相信這是命中注定的緣分。
想起一句唱詞,原來你也在這里。只要怕是今天許多人心頭的主旋律。竟是這樣悵然若失的一句感慨。
江南步伐停下,尋常的跟他打招呼。
「秦總,我去取快遞。」
秦秋彥抬腕看時間,告訴她︰「快去吧,要下班了。」
江南點點頭︰「那我去了,秦總,再見。」看了鐘笑一眼,不得不說,漂亮至極,是那一天在甜品店看到的女人,當時沒這樣笑著,不知道開懷笑著的模樣更好看。
腳上步伐很快,是啊,快下班了,一會兒下班人潮涌上來,交通會堵得死去活來。
低著頭往前走,似乎忘記自己出來的目地是什麼,沒抬頭往前走。有人叫她︰「江南……」
江南愣了下,連步伐也頓住。恍惚的抬起頭,尋聲望過去,瞠目結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那片金燦燦的暖陽里,離正揚熟悉的臉龐揚著輕松愉悅的淺笑,閑閑的將她望著。
恍若一場夢,極度的不真實起來。一種熟悉的溫情撞擊著江南心里最柔軟的那塊地方,眼眶溫潤,剎時間說不出的感觸。連自己都覺得陌明,酸觸而痛心,一股熱氣上涌,直逼鼻梁眼眶。漸漸的,水汽漫上來,像是委屈,忘記還在公司樓下,馬上就到下班時間,很快便要人來人往。
吸了下鼻子,勉強笑著︰「你怎麼來了?」看出她似乎很感動,這就像她的娘家人,更像她出生入死的好哥們。
離正揚瞧著江南,像個受氣包一樣,以前來那麼多次,沒哪一次是這樣。過得好不好,都堅強得像個聖斗士,不知道這一次是怎麼了?
微微張開手臂︰「來你這里避難了,要不要收留我?」他自己挖了坑,眼見就把自己給埋了,除了逃難到這里,沒有別的辦法。江南這個樣子讓他心疼,沒有哭,一滴眼淚都沒掉,可是跟以前不一樣,連鼻尖都紅了。笑不出,嗓音很輕;「過來,我抱抱。」
江南步伐很大,幾步走過去,扎進他的懷里。就連離正揚身上的味道都很熟悉,心里更酸更痛了。
「我很想你……」
離正揚疼惜的低頭看她︰「是不是工作太累了?還是同事間處得不愉快?」
江南只是搖頭,不是,都不是。工作很辛苦,可是她感覺很好。同事間相處的也很和睦,還沒有哪一個刻意找她的麻煩。一度覺得來永新是來對了,可隱隱又覺得是錯,只是不知道錯在哪里。
秦秋彥一早停下來不走了,這一幕看得太清,連江南每一個動容依賴的細微表情都盡收眼底,就像是受了欺負的小孩子,終于投進父母的懷抱里。
薄唇緊緊抿著,一點點蒼白,沒了一點兒血色。
連鐘笑都看出異樣,順著秦秋彥的目光看了眼那對擁抱的陌生男女,之前的女人是在電梯門口見到的女職員,看似沒有什麼特別。轉首再看秦秋彥,一雙眸子陰森狠戾,即便戴著平光鏡,還是摭掩不住的冷光四射,覺得有冷氣自他周身嗖嗖的上竄,是種比烈火重重更駭人的感覺,像從阿鼻地獄中爬出來。
秦秋彥這樣鋒芒內斂的人,還極少在人前過份的情緒化。這一刻連憤慨都不加掩飾,她幾乎一眼看出來。
鐘笑不傻,下意識覺得江南不是普通的女職員。再次認真的將她全身上下看了個遍,不是傾國傾城的那一種,五官要認真看,才覺得算是很耐審,干淨清秀,皮膚白皙。骨架子小,即便個子不矮,也顯得很嬌小。高級白領,著裝不華麗,竟然還穿了雙平底鞋。想起秦涼之前說過的清純,覺得江南就該算那個類型的。
有意問秦秋彥︰「怎麼了?干嘛停下來,不走麼?」
司機早已經在前面等著。
經鐘笑這樣淡淡提醒,秦秋彥收回目光,仍舊繃著臉,很嚴肅。
叫上秦涼︰「走吧。」
扶了一下鏡框,步伐很大,直接奔車上去。
離正揚還是轉首望過來,即便一個側臉顏線,足以讓他驚怔不已,震破心弦。光天化日之下,看到已故多年的人,你讓他做何感想?而且這個人竟還是在江南的眼皮子底下滑過去,光明正大,而且江南也看到了,可是形同陌路。
幾乎每一個人都是。宛如這世界最理所應當的事,就同大街上的路人甲乙丙。
秦秋彥上車的一剎,跟離正揚盯緊的視線交峰,像是針鋒對麥芒。只是比起離正揚一眼的波瀾驚忪,他的太過平淡無波,倒像是真的路人,他不認得他。
可離正揚不會相信這世上有這麼相像的一張臉,不過多了一副平光鏡而已。可是那樣的五官輪廓,不是哪個人隨隨便便就長得出的。他不是幾歲的小孩子,不會天真的以為只是兩個長得足夠相像的人而已。
而且不會巧到,那個跟薄南風長得幾乎無二的男人,會正當巧合的跟江南出現在同一片區域里。這世界再怎麼百轉千回,可生活就是生活,不是變戲法。
搖了搖頭,又覺得不是。其中的確有人變了戲法,還是有心之舉。只覺得是驚天的一場大陰謀,生動至極。任誰也想象不到,有生之年,那個確定已死的人,改頭換面又站到自己眼前。
目光靜冷,完全像是陌生的人……
秦秋彥的車子已經離開,離正揚全身的血液卻像是倒流了。他見過的世面不少,打小就比一般人家的子弟見多識廣,絕不是他在噓吹,可這樣死而復生的戲碼還是頭回見。
江南扯著他︰「怎麼了?」
離正揚臉色發白,漸漸讓自己保持冷靜,心平氣和。看江南神色中沒有異樣,幾乎啞著嗓子問她︰「那個男人是誰?」
江南知道他問的是秦秋彥。便說;「我們永新集團的總裁,叫秦秋彥。」
離正揚嘆了句︰「秦秋彥?是你的老板?!」果然不是偶然間的狹路相逢,竟然是她的頂頭上司。眸子淡淡的眯起來︰「那個女人和孩子呢?」
江南只平靜的說︰「那個孩子是我們秦總的兒子。那個女人具體跟他什麼關系我也不知道,女朋友吧,我們公司的職員是那麼說,總裁夫人的不二人選。」
望著絕塵而去的車子,只余一股煙塵,也覺得很般配,那麼一家,只看著就感覺和樂融融。
回來的路上,江南開車,由于是下班高峰期,所以一路走得緩慢。
離正揚說他自己很累,只道︰「坐飛機來的,前幾天交代工作的事,也沒怎麼休息,讓我睡一會兒。」
他靠著車座假寐,腦海中紛亂如麻。
想起當時當日認尸的情景,停尸房中陰冷如冬,一股股的冷氣跟寒冬臘月的天還不一樣,只覺得陰氣濃重,將骨縫都封嚴了。
就是那一張熟悉的臉,身軀已經干枯,躺在那里,跟躺在他和黃宇的心上又有什麼區別。
那樣殘忍無情的一幕,這一生只一次他就已經怕了。太難過,再沒比那更難過的事。那一張臉由生到死都是刻烙在他的心上的,這些年每次覺得太喜歡這個女人,控制不住想說出來,只要想到那張臉,就什麼雜念都止息了,只想守護。總不能讓那個人再慘下去……
想起那句話「置死地而後生」,名副其實的驚魂一夢,薄南風那樣狠戾又魄力的男人,有什麼事做不出?!
又怎可能是個輕易被人玩弄算計的人呢?
是他傻了。
頭疼得厲害,狠狠按了兩下太陽穴,勉強撐起眼皮,問她︰「你們老總是個什麼樣的人?」
江南握著方向盤,不知道離正揚怎麼會對秦秋彥感謝興趣。想了一下說︰「脾氣不好,工作很嚴謹,是個極度冷漠的男人。」
這是大眾對他的官方評價,她看到的還有一些,對孩子很好,也算個溫情細致的男人。
「他認識你麼?知不知道你是他手下的員工?」
江南白了他一眼,說︰「離正揚,你傻了麼。」走到路口,紅燈亮了,停下來,接著說;「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啊,我是永新集團的法律顧問,一起出席過商務談判的,他不知道才怪。而且上一次我跟你說撿到我身份證的男人,就是他。」
離正揚閉上眼,頭疼得當真要爆炸了,原來打那個時候便開始了。如何會想得到,連深問都沒有。只怕那張撒下來,已經很久了。
江南看到他臉色已經十分難看,伸手過來拭了拭他的額頭。
「怎麼了,不舒服麼?」
離正揚沒有睜眼,沉沉說︰「沒事,頭有些疼,睡眠不足的緣故。」
車子重新開動,江南問他︰「送我家,還是送你回酒店休息?」
離正揚只說︰「去你家,我還沒訂酒店,回家給我找幾片止痛藥吃。」
江南嗚呼哀哉︰「你不會今晚就賴我家不走了吧?那我豈不又得睡沙發了……」
半晌,離正揚哼了句︰「要不你把我扔大街上得了,等晚上惡狗把我拖走。」
他這樣惡狠狠的說話。
江南發現他情緒不佳,才想起問他︰「怎麼又過來了?那個逃難是怎麼回事?」
離正揚現在不想說話,只道︰「以後再跟你說。」
一路上車上沒人說話,秦秋彥坐在副駕駛上。眼鏡早已經摘掉,撐著額頭,手掌摭去大半張臉,只看薄唇緊成一條線,連帶線型美好的下頜,亦是緊緊繃著。
秦涼也是,打上車就一直看著窗外。沉悶的一句話都不說。最後把車窗拉下來,呼呼的熱風吹進來,還沒有車內的溫度低,更覺得胸口壓得難受。
那麼忌憚紀夢溪,走了一個,不想,原來今天這個才是她的男朋友。秦涼就是那麼想,覺得自己快要氣死了。
晚飯鐘笑做好了,卻沒有人吃。秦秋彥把自己關在房里抽悶煙,鐘笑敲了幾下,門都叫不開。
鐘笑的不敢再打擾他,只得去叫秦涼。
秦涼對著電腦發呆,鐘笑來叫,就說自己困了,準備早早爬上床睡。
他的小身板鐘笑太了解了,秦秋彥不吃,別說一頓,一天也餓不死他。可是秦涼不行,晚上便能餓得睡不著。
告訴他︰「你要是不吃飯,晚上餓了可沒人管你。」她得回家睡,而秦秋彥那個樣子,明顯是情緒反常,不像會給他做宵夜的樣子。
秦涼不受她的威脅,跳下椅子直接爬到床上,用實際行動來表示他絕不妥協的決心。
鐘笑無可奈何,只得說︰「那我把飯放冰箱里了,什麼時候你要是餓了,要我給你熱一熱。要是晚上想吃,就去砸你爸爸的房門。」
替他關上門,又看了房一眼。實在猜不到,秦秋彥的很多事情她都猜不到。這個男人在她看來,就像一個謎。
當年還是從哥哥那里認識的秦秋彥,是只看長相就能迷戀一個人的年紀。秦秋彥絕對有那樣的魔力,足以瞬間蠱惑一個女人的心智,急速想要跟他靠近。後來他撿來這個孩子,她順理成章的幫忙照顧。秦秋彥雖然不想接受,可畢竟是個男人,沒有照顧過孩子,難免束手無策。不知為什麼,他的空間從來不許陌生人闖入,比起保姆,她是鐘慶豐的親妹妹,至少信得過,便允許她幫忙照顧。
再後來漸漸的和他成為朋友,而秦秋彥從來不給她任何甚至一絲的遐想,對她的冷淡和排斥都寫在臉上。讓她清楚的認識到,他們是不可能的,情感上他不可能接訥她,永遠。
她鐘笑也不是死皮賴臉的女人,由其在感情上,知道很多時候不能勉強。看透這個男人的冰冷,一切想入非非的想法都沒有了。一心只做朋友,開始喜歡別的男人,換不同的男朋友,發現對他也不過是種簡單的迷戀,像是人看到美好的事物會下意識喜歡那般,並不一定就是真的男歡女愛。只是照顧他們成了習慣,時間一走至今。
可是,不了解的仍舊不了解,知道秦秋彥的性格,卻不明了他的身家來歷。即便跟鐘慶豐問起了,他也不會說。只說秦秋彥以前娶過一個老婆,她懷疑他還是愛著那個女人的,否則秦秋彥不會在她喜歡他的時候,表現得極度冷淡,雖然現在也不熱乎。更不會這些年清心寡欲。
可那個女人是誰?又為什麼跟秦秋彥分開?在鐘笑眼里就是一個結。
想起今天在永新集團看到的場景,不確定那個女人就一定跟秦秋彥心目中的女人,或者他之前的愛人有關系。可她想,能讓秦秋彥情緒反常如斯,定然是有些什麼的吧?
秦秋彥一大早給鐘笑打電話,告訴她來一會兒過來送秦涼去幼兒園。
而他自己早早就出門了,沒用司機開車,自己駕車。比上班時間早一點兒,路上很通暢,他那輛蘭博基尼一路跑得飛快。
可是心里卻堵得難耐,在房中坐了一夜,身體都僵了,煙灰缸里積了滿滿的煙蒂。頭沉悶的疼起來,等到站到窗邊,拉開厚重的簾子望出去,才發現天已經亮了。縷縷晨輝雖然淡薄,可是暗夜被驅散,與之相比,頭頂的燈光更是暗淡,像晴空萬里時,那抹慘淡的浮雲。
知道有些事情再瞞不下去了,到了只能面對的時候。可是,很多事情他還沒有查清楚,那一片雷區他不想輕易的踏上去。一旦出了紕漏,粉碎碎骨的,只怕不單是他。這世上並非他孤身一般,還有比他的生命更重要的人。
如果最後的最後,還是不能在一起,那麼即便賠上自己的性命,他也會想要保全。
秦秋彥緊緊的握著方向盤,一只手掏出根煙點上,煙氣在晨風中急速往後擴散。
星光也在他的淡薄的唇齒間明亮又暗淡,如此反復。
車子一直開到停車場,打開車門下來。
不出他所料,離正揚已經到了。倚在車身上等他,看來是來了很久,腳邊積了一堆的煙頭。見秦秋彥下車站起身,直直的盯著他,想要更清楚的看清他那張臉。
他想看,秦秋彥就讓他徹底的看清楚,沒有戴平光鏡,向他一步步走近。桃花眸子淡淡眯著,連這樣細微的小動作都跟往時如出一轍。
怎麼會錯?
都是知頭醒尾的人,如果秦秋彥真的是薄南風,他們那一眼對視之後。秦秋彥料定離正揚一會來這里等他,而離正揚亦是相信,秦秋彥會來這里見他。
他們都有那麼多的似是而非,不知道,想知道……除了踫頭,就沒有別的辦法。
秦秋彥知道他瞞不住他,只要看過一眼,他的底就已經破了。
離正揚步伐快了起來,兩大步走過來,不等挨著秦秋彥的邊,揮起拳頭,用足了力道狠狠的掄上去。正中秦秋彥的一側臉頰,秦秋彥沒有閃躲,實實在在挨了那一下,半邊臉馬上變了顏色。
離正揚知道秦秋彥功夫了得,硬踫硬他根本不會是他的對手。可是沒想到他會不閃,平白受他那一下。即便是這樣,他也沒打算放過他。剛剛那一下是為江南打的,他可曾知道她受過多少的苦?那個女人能活到今天著實不容易,這些的是是非非,善善惡惡要把她逼瘋了。多少次窮途末路,又知她是怎麼捱過來的?
揚手又是一拳,重重的砸上去。
這一拳是為江豆豆的,小小的孩子在這世界上來了又去,他這個當父親的為什麼總是這樣遲,孩子出生的時候他干什麼去了?為什麼不能保護他?
第三拳,第四拳,第五拳……
氣瘋了,也打瘋了,發現停不下。
為江爸爸,為黃宇,為他自己……他可曾顧及過他們這些當兄弟的感受,他那樣慘死,他們只會無動于衷麼……
秦秋彥只任他打,不躲閃,不還手,甚至不吭一聲。
嘴角漫出血,整張臉色彩斑斕,快看不出本來的面目。
離正揚手指發軟發酸,像是殘廢掉了。使不出力氣,無力的垂下去,盯著秦秋彥呼呼的喘氣。
眼里布滿紅血絲,他昨晚亦是整夜沒睡。
問他︰「為什麼不還手?」
秦秋彥抬手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跡,問他︰「還打麼?」
如果可以,離正揚倒是想揍死他。轉身靠到秦秋彥的車身上,不得不說,這一張臉皮沒變,可還是不同了,並且有很大的不同,當年那樣風華絕代的一張臉,時至今日冷硬得宛如刀刻。昨天遠遠的那一眼,若沒有當年的交情,只怕認不出。氣息都變了,再怎麼講的都是風度,只覺得是無可挑剔。想當時,連薄南風自己都痛恨的不老顏,明明都沒改變,卻像是變了一個人。
抬起頭;「你不是死了?薄南風不是死了?」
離正揚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並非薄南風死了有什麼好,如果可以,他希望他永遠的活著。
只是,這樣的沖擊天上地下,離正揚受不了。真的受不了。既然還活著,江南吃苦受難的時候他在那里?那些他陷江南不仁不義的傳言是真是假。離正揚嗓音沙啞︰「許多年前你為什麼出現?是真的想要報復江南,打算置她于死地的麼?」
這一個致命的疑問有朝一日終于問出來了,以為到死都沒有機會再問的,卻不想還是問出來了。連離正揚這樣一個男人都覺眼眶酸澀,如果是江南,只怕要哭出來。
秦秋彥點點頭,不欲否認︰「是。」
許多年前他出現,的確是早有預謀,他是潛伏在江南周身的定時炸彈,只等引爆的那一日,將她挫骨揚灰。
離正揚眸子眯緊,肺腑中一聲痛吟,當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最怕得到這樣肯定的答案,也想過,一輩子听不到,或許是幸。世人說什麼,他從來不曾真信,也告訴江南那些話信不得。要相信薄南風那樣,並非是在演戲。
可現實總是殘忍,秦秋彥竟連欲蓋彌彰都不肯,非是坦言說出這一句。
他是絕佳的戲子,如果他想唱通場,只要他肯用心,贏得滿堂彩不是難事。
離正揚一步上前,又來撕扯他的衣領。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你當初接近江南,都是有目地的?」
那些連環局,一步一步將江南推入絕境,真的都是他的別有用心?那麼,那些愛呢?
到了永新職員上班的時間,有車陸陸續續的開進來。秦秋彥扯開他的手,只道︰「上車。」
離正揚轉身直接上了他的車,秦秋彥發動引擎離開。
江南一大早就十分懊惱,委屈自己睡了一夜的沙發,等到爬起來的時候離正揚卻不見了。本來還想著他來了,會幫她做早餐的,不僅沒有,還一大早就玩失蹤。江南打他的電話,也一直是關機。聯系不上他沒辦法,江南還要上班,收拾妥當下樓。更是一聲痛呼,竟然她的車都開走了。這個紈褲子,懷疑他昨晚就按捺不住寂寞,開車出去鬼混了。
只得去擠公交,唯怕再遲到,半點兒時間都沒敢耽擱。
早上沒吃東西的緣故,上午又比較忙,半晌午的時候胃開始疼。出了一身的虛汗,實在撐不住,到茶水間喝點兒東西。
看到鐘笑走近來,由江秘帶著。
本來兩人路過茶水間,一眼看到江南,鐘笑把江秘打發走,直接進來了。
目光一直盯著江南看,其實他對永新集團的職員也不了解,以前每次來都是直奔總裁室找秦秋彥,除了四十二樓的幾個秘外,對哪個部門都不熟。只是上來的時候,跟江秘打听,知道江南是新進法務部不久的職員,沒來一段時間。
但是工作很努力,是個安份而且很好說話的人,問及了,除了跟秦秋彥一起出席過一次商務談判之外,便沒有接觸的機會。
鐘笑知道俱體的事情,問吳勝超最能直面,可是她不敢。吳勝超是秦秋彥的貼身秘,對秦秋彥的事從來守口如瓶,就算她嚴刑拷打,威逼利誘,他也不見得會跟她說實話。
所以只有自己上來了。
沒話找話;「是你永新進來的職員,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江南一眼就認出鐘笑了,這已經是第三次見面,鐘笑不記得之前見過了,她卻記得。畢竟這張臉不像她的這麼大眾。
沒想到她會主動跟自己說話,還是有一絲敏感。握緊手里的杯子,只說︰「我才來永新集團沒多久。」
鐘笑是個說話比較直爽的人,問她;「你以前認識秦秋彥?」
她張口喚秦秋彥的名字,語氣熟稔。
江南想了一下,也算是認識吧,雖然只是一面之緣。
便說;「來永新之前,在茶餐廳里見過面,我的身份證落在那里了,被秦總撿到了。後來進了永新,才知道原來他就是秦總。」
江南周正的說完這番話,只覺得胃更疼了。不想再跟她聊下去,不知道她為什麼跑來問她這些。
她和秦秋彥雖然見過面,卻是再普通不過的上下屬關系。所以鐘笑這樣問她,讓她覺得異常排斥。
站起身︰「鐘小姐,要是沒別的事我去工作了,還有東西趕著交。」
鐘笑看她的樣子不像是在撒謊,也不好再逼問下去。看出江南臉色不好,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便說;「那好,你去忙吧。」
江南從里面走出來,苦嘆連連。只以為女人對自己專有的物品或者人都有很強的佔有欲,想保護,怕被搶奪,就這樣四面楚歌,草木皆兵的。
鐘笑坐在茶水間里想不明白,既然只是簡單的萍水相逢,再沒有其他什麼特別的關系,秦秋彥怎麼會因此陰晴不定?
再回想,如果不是她,便是那個男人?
鐘笑頭大了,男人之間能有什麼好糾葛的?發現不敢再深入的想下去,只是皮毛,就已經冷戰連連。實在不敢設想,秦秋彥這些年的不近,是因為男人。
看昨天那個男人,長的也是國色天香,如果真被言中,太他女乃女乃的沒有天理了,漂亮男人和漂亮男人搞到一起去了,不是暴遣天物是什麼?!
秦秋彥先去洗手間清洗臉上的血跡,離正揚坐到茶香四溢的包間里等他。
知道這次自己下手有些重了,秦秋彥嘴角出了不少血,都已經裂開了,免不了要腫上幾天。
一沾水,傷口疼的厲害,秦秋彥「 」口氣,對著鏡子看了一眼,幾處都已經腫了。只是簡單的處理了一下,轉身回包間。
離正揚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一雙手垂在身側,還是不太能拿杯子,打的是別人,自己反倒先頹廢了。或許還是因為這一天太在料想之外,所以來臨的時候,心跳過速,整個身體都癱軟了。
秦秋彥那只手還是完好的,修指執著茶杯,還是白皙漂亮。想起那一夜,他用相同的手端著那盞杯子,只說一句︰「她笨,以後替我多擔待照顧她。」
就是因為這一句,多少年來,無論別人說什麼,離正揚都不相信那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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