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政女王,我愛你 (034)你心里的人到底是誰

作者 ︰ 鏡未磨

盡管陪鐘慶豐吃了一頓飯,宋林愛仍舊沒能月兌困。愛睍蓴璩整頓飯吃起來,就跟塞了滿肚子的石頭一樣,宋林愛大口吞咽,掩飾緊張和不安的情緒。

倒是鐘慶豐,一如既往的優雅,動作也是慢條斯理,哪里像是出身寒門的人。

飯罷,宋林愛急著說「再見」,轉身就要離開了。

不想鐘慶豐淡然一笑︰「我送你。」

到了店里又不肯離開,看了看表,坐到店里的椅子上。

宋林愛不好直接下逐客令,顯得像很怕他。知道他在等司機來接,到時候會一起將她送回去。這樣的氛圍一直持續下去,難保不會短命。

整顆心七上八下的,最後一狠心,站到他面前。開門見山的說;「鐘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以後不用讓司機再來接我下班了,很麻煩,我自己打車就可以。」

鐘慶豐眉眼專注的抬眸看她,關注的重點顯然跟她不一樣。

挑了挑眉︰「你是真的心領了麼?我怎麼覺得你不但沒有領會,還由心排斥呢?說明還是不夠,那就接著送。我自己開車送你也可以,直到你真正心領的那一天。」

宋林愛被他堵得啞言,他這樣完全是不按套路出牌。想再說話,有客人上門,嘆口氣,轉身先去做生意。

當晚還是由鐘慶豐的司機送回去,而鐘慶豐就坐在副駕駛上。一路上車廂內很安靜,只有發動機微微的嘆息聲。車子不急不緩,劃破城市的霓虹將她送回家。

宋林愛道了謝下來,車子卻沒有馬上離開,沒有熄火,就停在那里,一直到她上樓。

一進門,松口氣。緊繃的那根弦一松,全身的零件仿都七零八落。嘩啦啦的響徹一地,掏出電話給孫青打過去。響了許久一直沒人接听,掛斷後又想給江南打,猶豫須臾還是作罷。

真想把這層天捅破,什麼都說出來,也不會這樣悶到窒息了。但顯然不可以,江南在這里住不了幾天,總不能再給她平添思想壓力。

宋媽媽听到開門聲,從臥室里出來。問她︰「想吃點兒什麼?我去給你做,晚飯時給你留了菜。」

宋林愛沒有胃口,催促宋媽媽︰「媽,你去睡吧。我吃過東西了,現在不想吃。我去洗澡。」

「那你去洗吧,早點兒睡。」

宋媽媽轉身回房間了。

江南要去訂禮服,黃宇和叢瑤的婚宴上要穿到。

正好帶著秦涼一起,完事之後可以帶他四處轉一轉。

秦涼一天不在家,江媽媽就覺得很舍手了。送兩個人出門,囑咐江南的話很多︰「早點兒回來,別帶秦涼跑太久。天太熱了,孩子受不了。出門打車,你能走路,可秦涼小孩子容易累,晚上又睡不好覺了……」

江媽媽沒完沒了,衣食住行都要囑咐到了,明顯比秦秋彥不放心的事還多。

江南嘆氣︰「媽,你就放心吧,好像我會虐待他一樣。秦涼又不傻,他要是哪里不滿意自己就該吵嚷了。」

在江媽媽看來可不是那樣,秦涼是個很體恤別人的好孩子,根本不會找麻煩。

兩人出了家門,江南還忍不住唏噓︰「秦涼,你是怎麼把我媽給蒙蔽的?你的演計真是爐火純青啊。」

秦涼白了她一眼,哼聲︰「我對老人家可不會演戲,爸爸說老人家是最值得尊重的人,我是真心的對女乃女乃好。才不像你呢,一看你的乖巧就是裝出來的。」

江南被一個小孩子挑理,竟還無話可說。她的確不像表面長得這麼乖巧,不止一兩個人說過。眼楮大,臉小,這樣的人即便不用花大工夫去偽裝,只要眨巴眨巴眼楮,都會有楚楚可憐的感覺。

回頭瞪了他一眼。

「你再實話實說,等你爸爸一來,我就把你丟給他,去住酒店吧。」

秦涼仰起小臉︰「我爸爸他什麼時候過來?」

「就這兩天。」

她也說不準,秦秋彥之前隨口一說,當時的人很古怪。就像一根若長的桿子,一下扎下來,把別人攪散了,那邊卻風平浪靜,船過水無痕的模樣。江南懷疑那天晚上秦秋彥喝的不少,明顯是高了。

又把她當成了秦涼的媽媽也說不定。

試禮服很快,不是主角,所以沒什麼講究。顏色款式中意,只要上身效果可以就OK了。兩人從店里出來的時候時間還很早,江南建議先去步行街走一走,去宋林愛的店里看一下,然後中午一起吃飯。

秦涼直想翻白眼,不喜歡跟她那些閨蜜攪在一起。

「我可不可以不去?」

江南笑笑,一副隨他高興的模樣。

「可以,不過我一定會去。你自己打車回去,還是四處逛逛?丟了我可不負責。」

秦涼發現江南實在很無恥,女人一旦活到她這個份上,也真是天怒人怨了。礙于他真的很小,雖然心比天高,可是很多事情還是不能自己去做。所以只得暫時受她脅迫,不過秦涼已經想得很明白了,等他長大的那一天,非得血洗今時今朝的恥辱。

江南見他無聲妥協的樣子很滿意,過來攬上他的小肩膀,還覺得不夠,問他︰「要不要我抱著你?」

秦涼拿開她的手甩到一邊。義正詞嚴的告誡她︰「不要隨隨便便的踫我,否則回家有你好看。」

江南不信,訕訕的笑起來;「怎麼?回家你還長本事了不成?」

有些話果然不能說,本來一天在外面跑得逍遙自在,兩個人好吃好喝的。直到下午三四點的時候,拿上買的東西,才打車回家。

之前江媽媽打過電話了,而且不止一次,中午飯的時間要問一問,下午又要問一問,只怕江南那個大大咧咧的性子會虧待委屈了秦涼,千百個不放心,真跟自己的親孫子心頭肉一樣。

江南告訴她已經坐到出租車上了,沒幾分鐘便能到家。

結果車子開時小區的時候,遠遠看到江媽媽就在樓下等著。

付完款一下車,秦涼撲到江媽媽懷里,當即紅了眼眶。

江南也有些懵了,搞不清楚這是怎麼個狀況。

指著秦涼︰「你什麼意思?又在唱大戲?」

話才一出口,江媽媽狠狠的照著她的胳膊來了一下。

「你胡說什麼呢?小孩子會唱什麼戲,哪有個當大人的樣子……」然後心疼兮兮的蹲問秦涼︰「哦,女乃女乃的心肝寶貝,告訴女乃女乃,怎麼了?是不是出去累壞了?還是想要什麼東西江南沒買給你?」

江媽媽這樣簡單的估量他,以為小孩子也就這麼點兒需求。豈不知秦涼雖然只有四五歲,卻並非這麼小兒科。

小嘴巴癟了癟,沒哭,只是那模樣欲語還休,比痛哭流涕更加悲情一萬倍。慟生生地看了江南一眼,轉過來,才說︰「女乃女乃,江南說她要把我扔在道上,或者讓我自己打車回來……」

江南瞠目結舌的瞪大眼楮,本來在秦涼的臉上看到這種驚慟的表情已經很不可思議了,卻還听到他這樣說。

當即揮起拳頭就要砸向他的小腦袋,又跟她玩這一套。

而且江媽媽不是秦秋彥,對秦涼的相信也是百分百。

這一次真的有些被江南氣壞了,就說她粗枝大葉的,可是明明有了那麼慘痛的教訓,怎麼還是不長記性?江豆豆在眼皮子底下都丟了,如果真把秦涼一個人扔到大街上,或者把他一個人趕回來,不是又得把孩子丟掉?

「江南……」江媽媽已經很久沒有跟她用這個語氣說話了,只在當時她活不起,險些死掉的時候,江媽媽曾這樣呵斥她,讓她振作一些打起精神,不能讓她白發人送黑發人,除了那個時候,便再也沒有過。這一次真的火了︰「你太不像話了,要是不喜歡帶秦涼出去,就不要帶他出去。一個當大人的一點兒耐心都沒有,秦涼又不是不懂事,跟在你身邊,能添什麼羅亂?你怎麼不動動腦子,秦涼才四歲多,你把他一個人扔在街上,或者讓他自己回來,跟把他扔了有什麼區別?」

江媽媽越說越火大,要不是江南已經長大了,又是很久不回來一次,非得一巴掌抽上去,打醒她。

「江南,你太讓我失望了,非得氣死我。」

江南苦不堪言,這都什麼跟什麼啊,無可奈何︰「媽……你听我說呀……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怎麼可能真把秦涼扔到街上,別說這是永新集團的太子爺,就算是任何一家的孩子,她也不可能那麼做,怎麼忍得下心?

母女倆聲音有些高亢,連鄰居都听到了。

問江媽媽︰「怎麼了?怎麼發這麼大的脾氣?」

江媽媽狠狠的白了江南一眼,扭頭對鄰居說。

「還不是家里這個死丫頭,多大的人了,永遠跟長不大似的。」

拉著秦涼的小手︰「走,跟女乃女乃上樓。以後咱不跟他一起出門了,想去哪里女乃女乃帶著,女乃女乃給買好東西。」

秦涼點點頭,中正的看了江南一眼,轉身跟江媽媽上樓。

不能怪他沒人性,誰讓她為老不尊,當街威脅一個小孩子,算什麼本事。而秦涼這樣的,明顯是個有仇必報的人。

江南苦大仇深,跟著上樓。直到晚飯江媽媽都沒有給她好臉色看,晚上好吃的東西也僅煮了一小份,江南想伸筷子就被她給挑開了。

面無表情的說︰「這是給秦涼做的。」

江南看著秦涼咬牙切齒,江媽媽真的生氣了,總不能再死皮賴臉的去搶秦涼的小灶。

秦涼嘴角微動,那抹鉤子很清淡,軟肋拿得很正,委委屈屈的一個表情,就讓江南潰不成軍,慘敗連連。

吃完飯,江媽媽去洗碗的時候,江南終于有時間跟秦涼秋後算帳。

指著他︰「你……」

秦涼飄飄的看了她一眼,直截了當的說︰「這一次我才是真的在演戲。」

江南被他一句話氣得險些背過氣去。

一字一句︰「秦涼,你太不是東西了。」

秦涼笑了下︰「這不算什麼,誰讓你欺負我。我只是想要告訴你,哪些是真的,哪些是裝出來的而已,你不是分不清?」

跳下沙發,不想跟她共處一室。自打上次秦秋彥告警過他,說他不適合扮演受害者之後,秦涼潛心研究了一番,終于悟出要是哪個表情才會顯得羸弱不堪,楚楚可憐。今天試了一下,果然百發百中。不得不感謝秦秋彥基因好,把他生得機智伶俐,連作惡多端都這麼有天賦,也讓他不得不佩服他自己。

江南要揍他,江媽媽像是有先見,從廚房里探出頭來,防備的看了江南一眼。

叫秦涼︰「寶貝,來,到女乃女乃這里來。」

那樣子儼然是不再相信江南的人品,防火防盜防江南,成了江媽媽心中最大的隱患。

晚上秦涼自然不會再跟江南一起睡,她肚子里積著火呢,只怕等他一睡著,會把他直接吃進肚子里,骨頭渣都不待吐的。

秦涼自認自己年紀輕輕,懼怕英年早逝。

所以江媽媽一叫,他就主動去陪老人家了。

江南一肚子的火無處發泄,莫明的竟想給秦秋彥打電話。

接通之後就抱怨,自然而然︰「我快被秦涼給氣死了,他竟然聯合我媽一起欺負我。」

秦秋彥在那一端似笑非笑的,這倒不奇怪,都說隔代親,老人家往往更喜歡小輩人。由其秦涼那種長相討喜的,小小年紀又很會做人,這些的本事江南可沒有。最後會將江媽媽拉攏過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是也不能看著自己的女人受盡委屈,安慰她︰「等到見到秦涼的時候我給你出氣。」接著嘆了句︰「我最早跟你說什麼來著?告訴你在小孩子面前一定要有個當大人的樣子,小心有一天她騎到你的脖子上,現在怎麼樣?受了委屈來找我訴苦,就這點兒出息?」

江南啞口無言,秦秋彥的確是提醒過她。可是那時怎麼會想那麼多,別人的孩子,壓根不會想什麼以後。沒想到會像現在這樣有交集,而且‘以後’竟也來得這樣快。

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只要是在秦秋彥面前,她總會失了口齒伶俐的本事,常常忘記自己的前身是做什麼的,根本就不是個會語言匱乏的人。

秦秋彥不再說她,也怨不得江南。秦涼那個孩子就見不得別人笨,可是在他看來聰明的人又實在不多。不要說江南,鐘笑在他面前混了這麼多年,也是受盡了欺負。對江南算是很好的,其實秦秋彥看得出,秦涼是很心疼江南的。只有江南這個傻媽媽不知道而已,秦涼再怎麼調皮搗蛋,對她卻很是手下留情了。

要笑不笑的罵她︰「傻樣……」

那一句輕嘆很是撩人心口,是秦秋彥才會有的風情。江南甚至能想到他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痕跡什麼樣,微微牽動著,嘴角輕輕的抿起一點兒,邪氣又慵賴,宛然貴族的魔力。

下意識臉紅,差一點兒將自己的舌頭咬掉。覺得自己好沒出息,怎麼會給秦秋彥打電話。在一個小孩子這里沒能討到便宜,就打電話來跟他抱怨,且不管是否說得著,為什麼是他?

是啊,為什麼要是秦秋彥,江南想不出理由,又開始覺得很沒道理。慌了神,心潮來襲,澎湃不羈。略微慌張的說︰「那個秦總……時間不早了,不打擾你休息了……」

剛想說掛了吧。

卻听那端漫不經心的說︰「想不想見我?」

江南愣了下︰「什麼?」

秦秋彥只說︰「我來S城了,昨天就已經到了,要不要見一面?」

江南抱膝坐在沙發上,又開始魂牽夢縈那般,得了心神不寧的怪病,很沉不住氣,一句話,一個眼神,甚至是短短的一次交鋒……她都得像現在這樣,方寸大亂。

拿起茶幾上的杯子一口灌下去,覺得不夠,又去倒了一杯。

夜深人靜,江媽媽和秦涼都已經睡著了,沒人管得了她怎麼折騰。

電話里自然沒有應承,她不是一點兒理智都沒有,覺得想見,可是連一個牽強至極的理由搪塞自己都找不到,覺得自己真是瘋了。便不再去想,掛了電話又睡不著,坐在沙發上反復思索,發現一些事情都月兌軌了,像是一列盲目無從的火車,偏了軌跡不知會開到哪里,只怕是要粉身碎骨的。

想來想去,只想到一個悲慘至極的結果,談不上壯烈,像是死于非命。

慢慢滑坐到地板上,即便是夏天,沒有鋪地毯,仍舊冰冰涼的一片。她赤著腳坐在地上,狠狠咬著唇齒,一個想法才一呼出,就險些要了她的命。

她莫不是愛上秦秋彥了……

劇烈的搖頭,不可能,怎麼可能是這樣……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她這一輩子就算被別人背棄,也不會去背棄別人……她怎麼可能會喜歡上秦秋彥,那麼糟糕的一個人,除了身價數億,長相得天青睞,他還有什麼好?

她不是個會貪慕虛榮的女人,所以不會被這樣的商業明星蠱惑……江南被自己的想法驚悚,費力的想一些不可能愛上他的理由,妄圖說服自己……慢慢的,想到傻眼,有些事情就是如此,越是急切的想要否定,越發說明它其實已經佔據了你的心。

起碼動了惻隱之心。

一晚上休息不好,眼楮上出了黑眼圈。很明顯,秦涼一出房間就看到了。嚇一跳,問她︰「怎麼?我不跟你睡,你一個人害怕?」

江南奄奄的說︰「不是,你想得美,別以為自己不可或缺。我多大的人了,會怕黑麼?」

不能說跟他不共戴天,怨恨還是有一些的。若不是他昨天裝模作樣,告她的狀,她也不會做後來的傻事。

秦涼搖了搖頭,告訴她︰「敷一敷吧,會把鬼嚇活。」

江南沒好氣︰「你是鬼啊?」

流年不利,人要是不順了,喝口涼水都能塞牙。正好被出門來的江媽媽听到,板起來︰「說誰鬼呢?」

江南徹底認輸了,無力的說︰「反正沒說你的寶貝孫子,說我自己呢,我是鬼,人不人鬼不鬼的。」去洗澡換衣服,邊走邊說︰「省著你看著我礙眼,又老說我欺負秦涼,我去找孫青他們總可以了吧。」

沒跟秦涼說秦秋彥過來了,如果說了,他肯定讓她帶著他去找爸爸。江南現在很不想見到秦秋彥,如果有可能,一輩子不見最好。

可是,這世上也沒有如果。

S城烈日炎炎的街頭,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江南站在路旁邊,其實無事可做,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這個時間難有閑人,想一想,認識的人里每一個都需要上班。就算宋林愛是自由的個體戶,可是每次去佔用她的時間,影響她賺錢也很不好意思。

綠燈亮起來,眼前的斑馬線上瞬間熱鬧非凡,人流如織,攢動不已。

她站著沒動,胳膊卻被誰踫了一下,下意識側首,幾乎又要跟做夢一樣。

竟然是秦秋彥……

如果不是昨晚听說他來了,這樣突如其來的相見,毫無設防,只怕自己會以為見到鬼了。

戴著很時尚的墨鏡,不似在公司時的西裝革履,簡單的黑襯衣牛仔褲,色澤很簡單,卻感覺氣息溫和,儒雅溫良,不再那麼遙不可及。

見江南傻站著,還是拉起她的手快速穿過斑馬線,前面的信號燈幾經閃爍,變了顏色,身後車流滾滾,發動機嗡嗡的響起來。

江南才想起抽回手,迎著日光眯著眼楮看他。

秦秋彥沒將墨鏡摘掉,松散的發線沒有打發蠟,隨意的低垂著,發絲筆直柔軟,長度已經摭住額,再加副眼鏡其實並不能看清他的模樣。如果不是熟悉的人,根本分辨不清這個人長什麼樣子。江南看著他的武裝,想起大明星。

「大上午就發呆?嗯?有心事?」

江南沒有回答他,只問︰「你怎麼會在這里?是來接秦涼的?」

秦秋彥若有所思︰「隨處走一走,先不接他,知道他能跟你家人相處的很好。這些年他一直在我手邊長大,沒有離開過,讓他換個環境輕松一下。」

江南咂咂舌,心中感嘆,秦涼是松快了,她卻像是跌入了人間地獄,一大早就被逐出家門。四處游逛,像是沒了容身之所。

秦秋彥鏡片後的眼楮眯起來,盯著她看了須臾。

伸手抹上她的眼角︰「怎麼?昨晚沒睡好?」

他的手一伸上來,江南立馬就跟觸電一樣,驀然倒退一步,步子大得就差跳離他三尺之外,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

的確沒有睡好,她就要心力交瘁了,而他卻跟沒事人一樣,無論語氣還是表情,都視若尋常。

這就是修為,不服氣不行。

「我沒事,昨晚喝了太多咖啡,所以睡晚了。」

秦秋彥蹙眉︰「又不工作,大晚上喝什麼咖啡。」

江南胡扯︰「一時興起。」

秦秋彥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挑挑眉︰「早晚還沒吃,陪我去吃東西。」

江南隨口說︰「我還有事呢。」

秦秋彥側首盯緊她,慢條斯理︰「一個有事在身的人,會對著馬路發幾十分鐘的呆?還沒想好有什麼事吧?正好,一邊陪我吃飯一邊想。」

江南怔了下,不知道他打什麼時候看到她的,的確是站了很長時間。

還是被秦秋彥拉著去了,她早上已經吃過了,所以這個不早不晚的時候還沒有什麼胃口。坐在對面一直看著他吃,思緒萬千,不知道回去之後該怎麼辦?租住他的房子肯定是不可能了,要不要辭職?就是這一個,一直拿不定注意。

得來不易的機會,不會時時都有那樣的好運,跟做夢一樣就進入了永新集團。有的時候不是有能力就能出頭,天時,地利,人和,哪一樣都得佔全了,才能出人投地。對于現在的她來說,有一份順手的職業,穩穩當當的,不用像以前那麼頹廢發瘋,就已經很好了。

只怕去了別處,便沒了這樣好的機會。

秦秋彥托起下頜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只問︰「你說,要是有一個人愁眉苦臉,唉聲嘆氣的坐你對面一直盯著你,你還有吃下飯的好胃口麼?」

江南經他提醒,馬上斂神,習慣性的狡辯︰「我沒有,你要是不願意這樣,那我離開,你自己慢慢吃吧。」

反正她呆在這里也很痛苦,如坐針氈。

秦秋彥一伸手又將人拉回來,他的手一直冰冰的,听說手指修長冰冷的男人很薄情,就跟嘴唇生的薄是一個道理,而這兩樣秦秋彥都佔全了。

江南驚得抽回手。

秦秋彥眯起眼︰「老實坐著。」

本來閑散無事的一天,因為秦秋彥的突然出現而變得擁擠起來。

江南帶他四處轉,有些地方自己也想不清了,而秦秋彥卻能找到。發現他對這個城市似乎並不陌生,起碼大的主干道和店面他都清楚,一天跑下來,竟然沒有失去方向感,重新把這個城市看了一遍。

秦秋彥要回酒店,給江南叫上出租車,拉開車門告訴她︰「到了之後給我打個電話。」

江南「嗯」了聲坐進車里。

秦秋彥跟她招了招手,把車門帶上。

出租車跑起來,江南望著極速退後的秦秋彥,影像明明在一點點的縮小,再縮小,縮到最後在眼中只有斑點一樣的大小。而她頭腦中一些東西卻像逐漸清析起來,放大,再放大……大到一定程度,連自己都不敢再想下去。

只以為太辛苦,思想壓力實在太大了。秦秋彥又怎麼可能是薄南風,怎麼可能?

她雖然忘記了他的樣子,可是其他的一切都沒有忘記。秦秋彥不是,他們的性格有差,薄南風習慣以陽光示人,即便內里是冷漠的,從表面卻不大看得出。而秦秋彥不一樣,畢竟年紀在那里,成熟穩重,平時就一副冷峻的模樣,仿佛不苟言笑。

薄南風是標準的北方人,說一口標準的普通話,但秦秋彥卻有溫軟的南方味,偶爾就會咬字不準。

而且他們做菜的味道也不一樣,一個北方,一個南方,又怎麼可能相同?

不是,真的不是……任何的錯覺都可以生,唯獨這個不可以。實在太瘋狂了,江南生起抱頭的,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忽然頭疼得厲害,像要炸開了一樣。

外面賓客如雲,不論沖著黃家,還是叢家,名流政客都少不了。

叢瑤在化妝間里化妝,造型師一早就過來忙活,每一筆都精湛,勢必要將今天的女主角裝扮得艷壓群芳。

叢母一直沒有出場,這段時間因為叢瑤的風光,反倒被她更加嫌惡。甚至隱隱覺得,叢錦之所以走背字,都是叢瑤拐帶的。

氣在心頭,連場面活都不想做。叢父這兩天一直在勸導她,只說︰「叢瑤嫁給黃宇,不單是她自己的事,也是整個叢家的事。到時候一定會有很多的媒體到現場,如果鬧得不好看,丟的可不是叢瑤一個人的臉,而是整個叢家的臉。」

苦口婆心的勸過,叢母終于妥協一些,肯出場。但是指望她像個真正的媽媽那樣歡歡喜喜的送女兒出閣,便是想都別想。

叢父自然也不指望,只要她肯露臉,在人前保持微笑的走一遭,就已經很滿足了。

所以自打叢瑤化妝開始,也沒說過來看上一眼。叢父中間來過一次,夸了兩句漂亮,就又出去招待客人了。

倒是江南,早早就過來了。

新娘身邊一定要有個人陪著,隨時隨地想起什麼,好有人打個下手。畢竟結婚這樣繁雜的事,講究很多,各家的習慣不同,在意的也不盡相同。

叢瑤很感激江南,看她跑前跑後的,比自己的娘家人還周到。

笑著說︰「江南姐,謝謝你啊,你來參加婚禮,本來是客人,還得這樣幫我忙活。」

江南拍拍她的肩膀︰「跟我客氣什麼,再說我算什麼客人啊。你也幫過我不少,我做這點兒小事不算什麼」

妝化得差不多了,江南自鏡中看了一眼。

嘖嘖嘆︰「真漂亮,一會兒黃宇看到,眼楮都得直了。」

叢瑤羞澀的笑起來。

「哪有那麼夸張。」

外面又有人叫,看來又是想起了什麼必備環節。

江南直起身︰「你先化著,我出去看一看。」

叢瑤點頭︰「好。」

一道黑影自樓梯滑上來,步伐很快,一身華麗的黑色禮服,沒有什麼違和感,所以誰都不注意去看。

叢錦直接去了化妝間,推門進來。

叢瑤自鏡中看到她,怔了下,扭過頭︰「姐,你來了?」

叢錦面無表情的盯緊她,不得不說今天的叢錦可真是漂亮,上了妝,竟要有些認不出她來了。不願相信童話故事是真的,丑小鴨真的可以變成白天鵝,多麼荒謬的笑話……

那些東西只能拿來騙那些心智不全的小孩子,和有少女夢的白痴少女,她這樣的人卻從來都不信。

叢瑤見叢錦望著她的目光陰冷,也漸漸斂了笑。知道怎麼樣都不能討好她,由其今天這樣的場合,只怕在叢錦看來,就是往她的傷口上撒鹽了。

自打她和離正揚一拍兩散,每天都是陰晴不定的。本來對叢瑤就不友善,現在更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叢瑤每次回家都不太敢直視她的眼楮,刀子一樣,每一下剜到身上都很疼。今天的叢錦給人的感覺更反常,瞳光淬著什麼,毒一樣漫進四肢百骸,又無藥可救。

妝已經化完了,化妝師剛出去不久,整個化妝間里不過姐妹兩人,誰都不發出聲音,靜悄悄的。

叢瑤听到自己的心跳聲。

叢錦慢慢走近來。

叢瑤又喚了一聲︰「姐……」漸漸有些緊張,叢錦的表情陰郁,不知道她到底想說什麼。

叢錦忽然從包里拿出一把亮閃閃的刀子,下一秒頂到叢瑤的喉嚨上,刀很鋒利,貼合著叢瑤縴細的脖子劃過去,就是一道刺目的血印。

叢瑤痛得尖叫︰「啊……姐,你要干什麼?」

叢錦卻很鎮定,明顯是有備而來。扔下手里的包,走到她身後,拉著她一只胳膊。身高的懸殊,順利將人挾持,冷冷說︰「走,跟我一起出去。」

出去代表什麼?

代表毀滅,叢錦這麼聰明的女人不會不知道。婚禮現場挾持自己的妹妹,這種話題難免要掀起軒然大波,而她這樣,也觸犯了法律……叢錦有大好前程,如花似錦。多少人羨慕不及,簡直就是女子中光鮮亮麗的典範人物,她一直也以此為榮。

只有如此,才能驕傲的將人踩在腳底一下,一直以來囂張的活著。

如果這一扇門打開,一切榮華富貴都將不復存在了。這一個女人,也就預示著毀滅。

叢瑤又怎麼會不听她的話,就算今天真要死在叢錦的刀下,也值得了。她一直以來都想報仇,把叢家給她的,通通還回去。也恨不得他們每個人都萬劫不復,敗退在她的眼前,讓她的母親能夠冥目。

這一天終于到來了,她有什麼不願意?

拉開門走出去,有叢錦意料之外的從容不迫。

「你不怕我殺了你?」

叢瑤和叢錦斗了這麼多年,一個趾高氣揚,一個倍受欺凌,其實仔細想一想,又不像是兩個人的仇。斗得太久,真正的勝負難分,叢錦將叢瑤打壓得喘不過氣來,而叢瑤又何償不是叢錦心里的一根刺,扎在她的心口上長年累月,滋味可想而知的痛苦難耐。

所以誰勝出了?著實是件難以定論的事。

叢瑤這些年倦怠了,當黃宇做為一個港灣供她依靠的時候,也一度想要放棄這樣的仇恨。前一輩命中注定有些一劫,說到底是命運,做晚輩的又怎麼可能改寫?

可是,沒想到到了這一刻叢錦仍舊不想放過她。叢瑤心中那撮火苗被點起來,便在想,如果是毀滅,能拉著叢錦一起,也算再好不過了。

輕輕笑了一聲︰「就算是死,也是同歸于盡,有你陪著,我有什麼好怕的?」

這樣一說,叢錦的內心也跟著蒼涼起來。知道叢瑤不想呆在叢家,她恨著叢家的每一個人呢,只是沒有辦法而已。想起離正揚說過的話,如果她有得選,如何也不會想當一個私生女。

其實這段恩仇並非就是真的找她解決,不過是想借著她,為其他的事來個了斷而已。

叢錦已經瘋了,她思索再三,幾天下來恨意噬骨,再想不出比這更轟轟烈烈,足以讓一個人記住她一輩子的手段了。

當姐妹倆以這樣一個方式出現在婚禮現場的時候,所有的人都驚呆了。整個宴會廳先是不可思議的靜寂兩秒,然後巨大的響聲炸裂開,頓時人心慌慌。

叢父看到後,一聲驚呼︰「錦兒,你干什麼?快放開你妹妹。」

叢錦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為所動。

叢母花容失色,也在那端哭起來。

「錦兒,你在做什麼傻事,快放開。」

……

議論紛紛的人群爆發出更大的爭論狂潮,已經有記者開始記錄這匪夷所思的一幕。

這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又怎麼可能放過這樣熱辣的頭條。

黃宇看到後,紅了眼,想上前去解救。

被叢錦看出意圖,輕描淡寫的威脅他︰「你是想看她現在就血濺當場麼?不想看到,別老實站在那里別靠近。」

黃宇緊緊盯著叢瑤脖頸上那道傷痕,有些氣息不穩的。

「你別傷害她,你說,你到底想怎麼樣?」

叢錦不想怎麼樣,她只是不想叢瑤勝過她,她一個卑微如螻蟻的私生女怎麼可以過得比她好?可是,現在叢瑤分明就比她風光耀眼,她看得很不順眼,所以想搞破壞,就想摧毀她。

但是這一些還不是最主要的,她心中有結,非得在今天打開。如果不用這種法子,她沒辦法逼迫離正揚開口……

視線在人群中巡視一圈,最後落到離正揚的身上。

淒厲的笑了笑︰「離正揚,黃宇不是你最好的哥們麼,如果他新婚當日發生這樣的慘劇,你也會跟著很痛心的吧?」

離正揚已經無奈到極至,他早說過,叢錦就是個瘋子。優雅端莊只是表面,其實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女人。

站出來︰「你先放開叢瑤,有什麼話我們慢慢說。如果你今天是想沖著我來的,不要連累到其他人,你提什麼要求我都滿足你。」

叢錦緊著問︰「我要是想讓你跟我在一起,跟我結婚呢?」

離正揚眸色加深,直接說︰「那不可能,我們已經解除婚約,沒有半點兒關系了。」

叢錦冷哼,她就知道是這樣。想在一起的時候沒感情,分開的時候更絕情,根本不會顧念到她的心里是怎麼樣。也不會想到她會不會痛心……

她想的也不是不明白,離正揚是鐵了心的不想娶她。不是她好不好,也不是兩個般不般配,歸根結底他心里有另外一個女人,所以任何人都看不進眼里去。

「那麼你告訴我,你心里的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問出來的同時,刀子離叢瑤更近一分,直接切進她的表皮里,清析听到叢瑤的痛哼聲。

所以人馬上提著一口氣。

叢母在那端又喊又叫,最後受不了這樣的思想沖擊,一口氣沒喘順,哭暈在叢老爺子的懷里。

黃宇要被逼極了,惡狠狠的說︰「叢錦,你要是再敢下狠手,信不信我讓你們整個叢家馬上在S城消失?」

叢錦瞄了他一眼,根本不將他的話放在心里,現在哪里是听得進這些話的時候。只緊緊的盯著離正揚︰「你說啊,你要是不說,我馬上就割斷她的喉嚨你信不信?讓你一輩子愧疚。」

離正揚下意識側首,江南就站在不遠處,一樣摒棄凝神,都嚇壞了,這一刻轉過頭來,看著他。

離正揚瞳孔內翻著花,知道所有人都在關注著他,等著他給一個答案,一個或許可以保命的靈丹妙藥。

黃宇緊緊的抿著唇,他知道,一切都心知肚名。讓離正揚說出來很為難,只怕一說出,許多事情都破了。就像是一個脆弱的肥皂泡,放它在天上飛,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要飛到天際去,再一伸手戳破,多麼殘忍……

如果離正揚不說,即便真的出了什麼事,黃宇覺得他也怪不得他。

黃夫人有些哀求的︰「正揚,你就回答她……」或許真的會很為難,可是一切難為和人命關天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呢?

離正揚定定的看了江南兩秒,視線錯開。

喉結動了動,似乎要發不出聲音,又干又澀的,跟含著一口沙石一般。

垂在身體一側手的手臂忽然被人攬緊,下一秒一只柔軟的小手觸進他的掌心里,將他掌心中那點兒莫名其妙的空寂填滿了。

離正揚側首看過去,女子笑顏如花,很是明媚妖嬈的一張臉。

答案似乎不用說,已然這麼顯而易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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