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帥一怔,回頭一看,就見一個少年正從山坡上溜下來。那少年帶著一頂草編成的草帽,身上穿的也是粗麻布的衣服,背後背著一個竹編藥簍,臉上帶有風霜之色,就像個農家采藥少年。
但孟帥也絲毫不敢輕視他,第一他到了自己身後,自己沒發覺——這還可說是自己精力未復,那少年當時還在山坡上,距離尚遠的緣故。但那少年從山上滑下來,雖然沒什麼動作,卻有一種恆定的平衡感,重心幾乎沒有移動,動作也沉穩,這便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了。
雖然先天以下不能通過外放的氣息精準的判斷修為,但孟帥直覺上覺得這少年恐怕和自己差不多。
嘖嘖,到底是高級世界,隨便遇到一個少年,都和自己相仿,想來自己的水平,在這個世界也就是搬磚了。
他在打量那少年,那少年自然也在打量他。把孟帥上下打量一遍之後,那少年露出了一絲怪異的神色。
在孟帥看來,那絲怪異不似敵意,更像是一種拘謹混合著尷尬,甚至不好開口的樣,但孟帥還是提高了警惕——初來乍到,誰知道這里是什麼風俗,可不能以常理測度。
那少年見孟帥隱含警惕,忙露出一個笑容,這個笑容在孟帥看來也不夠自然,道︰「那個不要多心,小弟是封十。山風家族的弟,來雲城是有乾坤憑證的。不信你看。」說著從袖取出一物,急急的往孟帥前面一送,道,「你看——」
孟帥低頭一看,就見這牌是白玉做成,圓如滿月,上面有一道雲紋,上用金色描了乾坤二字,他哪里認得那是什麼東西,道︰「原來如此,封兄你好。小弟是孟帥。」
那少年好似松了一口氣,笑道︰「剛才是我孟浪了。你知道我們封家在草藥方面有些建樹,小弟雖然是個旁支,也略同一二,尤其是擅長獸醫,我看你要用藥,可是有點不對。因此才多叫了一聲,孟兄你不要見怪。」
孟帥心里松了口氣,暗道︰我還道他是路人甲,原來是個世家弟,這麼說他修為跟我差不多倒不顯得我丟人。道︰「豈有見怪之理？我本來是個二把刀。還請封兄指教。」
那少年略帶靦腆的道︰「那個……你要是放心,我就給你治一治。」
孟帥大方的道︰「封兄請。」
封十挽了挽袖,來到那巨鳥面前,先拉起翅膀上的羽毛看傷勢,探看了傷口,神情專注起來,剛剛的拘謹立刻消失不見,道︰「它挨了一記,但傷口沒有附著陰陽之力,不是高手所傷。我看是失血過多,只需要補血養精就行。」接著又看孟帥的草藥,道︰「這些都不是谷里的藥材啊,是你帶出來的麼？你出來帶的草藥好齊全,品質也還不錯。」
孟帥哦了一聲,心有些郁悶,他這些藥材可是從黑土世界用靈氣培養出來的,各個茁壯非常,要在大齊隨便拿出來一株也是價值連城,在那少年口,就混了個「還不錯」的評價。他忍不住伸頭看了一眼,就見那少年的背簍里,雖然藥材不多,但個個根大茂,靈氣充足的都要溢出來一般,是他從所未見的。
媽蛋——這不知道是孟帥第幾次感慨了,到底是高級世界,拔根野草就是寶。
封十揀出幾根藥草,道︰「就這麼服喂下去就行。要是給人吃,當然要煎服,既然是給靈獸,有這些靈草就夠了。依我看,最多半個時辰,它就能緩一口氣來。」說著將草藥給巨鳥喂下。用手揉搓那巨鳥的咽喉,幫助草藥咽下
孟帥自然千恩萬謝,道︰「多謝封兄,能遇到你真是我的運氣。」
封十搖手道︰「哪里哪里,我就是學了點本事,喜歡管閑事。其實說來也好笑,小弟這麼熱心醫治靈獸,連一只靈獸都沒有呢。」
孟帥道︰「不瞞封兄,小弟這個靈獸,也不是自家的,也是一個前輩借我的。」他倒不是隨意將自己的事情告訴別人,只是好不容易見到了人,怎麼也要聊幾句,了解點情況,因此先說幾句引出話頭。
封十一怔,道︰「當真？」
孟帥奇道︰「什麼當真？」
封十道︰「這靈獸當真不是你的？」
孟帥攤手道︰「自然不是。」
封十道︰「嚇我一跳我就說這先天境界的靈獸怎麼會歸一個……這麼說,你不是雲城嫡系弟麼？」
孟帥心道︰我若否認,會不會露餡？但還是沒老起臉皮,冒充一個根本不知道的東西,道︰「自然不是啊。」
封十明顯的長出一口氣,站起來啪的拍了一下孟帥的肩膀,道︰「唉呀媽呀,你早說呀,兄弟,緊張得我這一身汗。」說著還真做了一個擦汗的動作
孟帥好笑,心道︰這什麼呀,怎麼口音都冒出來了？還有我這就從孟兄下降到兄弟了,級別也降得夠快的。不過他還是不討厭封十這個孩氣的動作,至少現在他的舉止比剛才要放松得多,自然得多。
趁著這股輕松地氣氛,孟帥道︰「怎麼就嚇著你了？就憑著這個靈獸？兄弟,你不會是沒見過吧？」
封十道︰「我沒見過？靈獸我見得多了,封家的靈獸有一半是我照顧的。這不是第一次出遠門麼？出來的時候,我爺爺千叮嚀萬囑咐,可千萬要看清人。凡是那個拿著用著比自己修為高級的物件的人,十有八都是哪門哪派的嫡傳弟,地位特高,說話一定要客氣小心,要是惹了可不知道小命丟在那兒了。」說著坐在草地上,用衣袖擦擦汗。
孟帥順勢坐在身邊,道︰「有那麼夸張？別說我不是嫡系弟,就算我是嫡系弟,你好請好意出來說話,我還能把你怎麼樣？難道不分青紅皂白把你轟殺成渣？」
封十神色變得嚴肅起來,道︰「說真的,真有可能。我爺爺老說我,你別老整天說家里的嫡系吃了什麼,拿了什麼,怎麼樣待你不公平,那可都是你的同姓兄弟姐妹,多少還念著血脈香火情。你去外面的大門大派看看,什麼叫差一步判若雲泥。比你高一等的弟,一伸手要你性命都沒地方說理去。」
孟帥心往下一沉,道︰「只是你爺爺嚇唬你,讓你出門記得禮貌,其實哪有那麼恐怖？」
封十道︰「真不是。別說別的地方,雲城你還不了解麼？我前天剛來的時候,就看到一個內門弟一言不合,把外門弟轟殺了。真的是手起刀落,都不帶猶豫的。我也是那時才知道爺爺不是騙我。雖然合法申請了采藥的許可,但我也不敢再跑到那些好地方去采藥,越走越偏,才走到了這里。說真的,你往這麼偏僻的地方來,也是不想和他們爭執吧？」
孟帥心漸漸升起了一種不爽,不是不爽封十,是不爽這個世界的世界觀。乍一進來,本以為來到一個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結果一听似乎比大齊還等級森嚴,甚至嚴酷。那算什麼高等世界？分明是社會倒退。
封十伸了個懶腰,道︰「我說呢,馴｜獸師這樣高級的身份,隨身怎麼能不帶著專用的丹藥呢？那可比草藥快速有效多了。」
孟帥道︰「沒辦法,我不是馴｜獸師,也不用丹藥啊。」
封十點頭道︰「丹藥太貴了,是吧,我知道,我也只有幾顆救命的備用。看來你和我也差不多。草藥才是我們窮逼的專利呢。」
孟帥又好氣又好笑,這麼快自己就被掃到窮逼那一堆里了,這速度也太快了。不過他也沒什麼可爭執的,他那點身家,在這個世界眼里大概就是窮鬼。突然心一動——自己早晚還要回去,這個世界里窮鬼的東西,出去說不定也能賣個好價錢,可不能白來一遭,當下道︰「封兄,你采了什麼草藥？給我看一眼,可以互通有無啊。「
封十眼楮一亮,道︰「說的是,我怎麼忘了呢？難得看見一個和我一樣的,不互通有無可惜了。」說罷把背簍放在地上,道︰「隨便挑。我看看你那里有什麼好藥材,一會兒咱倆挑好了比一比價值,倘若價值差不多,那就別計較,要是有差價,再用印石補足。」
孟帥答應了,心道︰我可得著點挑,要是超過了價值,哪有印石補給他？我自己還不夠呢。
當下專心挑揀,好在這些藥材孟帥居然都認得,虧了水思歸當初的教導。挑了幾株金玉品質的,就听封十連連稱奇,道︰「咦咦,兄弟你的草藥真不錯啊。我剛才走眼了,雖然個頭一般,但是靈氣特別充足,比得上我那里好幾倍。壞了壞了,不能挑了,要破產了,要破產了。」
孟帥回頭道︰「安心挑吧,我這里收印石。實在不行,你立下字據回頭我去收取。」他還挺喜歡封十直率的性格的,這些材料對他又不如何珍貴,拿來交個朋友也無不可。
封十連聲道︰「這怎麼好意思？」卻也挑選的十分愉快,突然,他眉頭一皺,停下手的動作,道︰「有點不對啊。」
孟帥道︰「怎麼了？」
封十道︰「按照道理來說,你這草藥效力這麼充足,早該把靈獸救醒了,為什麼它還不醒？」
孟帥皺眉道︰「可說呢？」
封十將草藥放下,回去看那巨鳥,掰開它的嘴,看看舌頭,又翻看眼皮,沉吟了一下,道︰「把它翻過來看看。」
兩人一抓頭,一抓腳,一起用力,把這只大鳥翻了過來。
乍一翻身,孟帥大吃一驚,只見巨鳥的肚月復上,有一大塊燒灼的痕跡,把它本來白色絨毛燒的十不存一,露出一大塊光禿禿的肚月復,且燒痕還滲入皮膚,簡直就如同破了硫酸,被腐蝕了一般。
孟帥驚得不知所措,封十開始一見也是吃了一驚,接近著神色從所未有的嚴肅,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會兒,轉頭對孟帥道︰「孟兄——你,不是雲城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