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星星點點,如繁星一般從山坡往後延伸,一直蔓延到山谷,一望無際,不知有多少火種。與火把點亮同時發起的,還有整齊的腳步聲。
斗笠人一驚,登時失聲道︰「計」他反應極快,身不退反進,如鬼魅一般撲出來,先向岑弈風抓去,顯然要擒住岑弈風,在逆境之翻身。
然而陳前早已防備這一招,長刀一閃,已經攔住他的去路。
只听「噗——」的一聲,長刀與一物相交,發出一聲悶響。陳前就覺得手的刀沉得收不回來,一股暗勁沖上來,就要往後退開。
但陳前的性就是死戰不退,一步也不肯退後,腳下死死踩住,硬生生以身體抗住了這一推力,登時額角青筋暴起。定楮一看,原來那斗笠人手的兵刃圓圓的,竟也像一個斗笠。他咬牙笑道︰「倒也別致,看刀」腳下一跺,長刀順勢擺過,再次進攻。
那斗笠人沒想到他如此神勇,他手這斗笠是奇門兵刃,出招的時候還在飛速的旋轉,操控不易,但力道遠勝其他兵刃,更不必說他本人功力深厚,沒想到竟給陳前扛了下來,斗笠一轉,又是一擊。
只听「噗噗噗」數聲,兩人的刀和斗笠在空踫撞了七下。這七下幾乎是一眨眼間完成的,速度之快,可想而知。那斗笠人的斗笠本就算短兵器,又在飛速旋轉,速度已經快到了極致,但陳前的刀也盡自跟得上。
雖然跟得上,但陳前的力道卻是落了下風。每一刀陳前都受一次震動,但每一刀他都不退反進,步步向前。
這七下,陳前進了七步他生生的將斗笠人帶離了岑弈風身邊三丈之地。
然而這七步的代價,卻是陳前的內府受了七次震蕩,其的壞處一時三刻就要爆發,陳前卻不在乎,只為傷敵八百,自損一千也無妨。
那斗笠人心下暗喜,這樣的節奏下去,只需要兩三刀,陳前必潰。
兩道火龍已經從山坡上蜿蜒而下,斗笠人心知包圍正在形成,時間已經不許絲毫浪費,突然口嘬哨。
在旁邊的四個斗笠人突然同時摘下斗笠,向前扔出,四個邊緣犀利的斗笠旋轉著飛向陳前
陳前一人一身,正與斗笠人死斗,哪能同時顧念四方?
眼見已成必死之局
就听有人喝道︰「大膽」
一股巨力從天而降,眾人就見一個稀薄的巨手影在頭頂一抓,四個斗笠同時破碎。四個扔斗笠的人一起狂噴鮮血,仰天就倒。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鎮住了,包括那斗笠人——但不包括陳前
斗笠人的震驚,讓他愣了一下,而這一下就是他生死的分界,因為陳前在戰斗從不分心
刷的一刀,將斗笠從劈成兩段,刀勢依舊不減,刀尖下落,直直的戳進了斗笠下的那種充滿了不可思議的臉孔。
鮮血四濺
陳前眼看刀已砍,不再停留,腳步在對方身上一蹬,落在地上,刀還穩穩地托在手上。
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噴出,陳前的內傷也爆發了。他依舊如筆直的標槍一般站著,似乎剛才吐出的鮮血對他只是一種釋放,完全沒有影響到他的狀態。
就听身後有人道︰「不錯,真是神勇無雙。那小將,你上來給我看看。」
陳前沒回答,岑弈風在後面道︰「小陳,大帥叫你上去。」
陳前這才吃了一驚,道︰「大帥?」
就听上面那聲音道︰「宇,你也上來。」聲音威嚴而有力,令人難生違抗旨意。
岑弈風上前攜了陳前的手,道︰「走吧,我和你一起進去。」
兩人進了山谷,但見谷燈火輝煌,兩邊山坡上盡是火把,也不知有多少人。在山谷間,幾匹馬圈成了一個圈,好似柵欄一般,間有一人端坐,英氣勃勃,不怒自威,正是甘涼老帥姜廷方。
岑弈風走到跟前,欠身道︰「參見大帥。」陳前卻是行的軍禮。
姜廷方點頭,示意讓岑弈風到自己身邊來,饒有興趣的看著陳前,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原來你還這麼年輕。」陳前身材高挑,與成年人無異,但畢竟才不到十歲,離近了看能看出稚氣來。
陳前卻不如孟帥能夠應付自如,抿了抿嘴,道︰「是。」
姜廷方哈哈一笑,道︰「好好干,你小前途無量。你還在飛軍府沒有職司麼?我看這次回去,便可以給你一個參將,好好于,不過三五年時間便可以獨當一面。」
岑弈風在旁邊笑道︰「難得大帥如此賞識你。還未上戰場立下軍功就有這樣的提拔。在飛軍府你們這一批孩里面可算是頭一個。你那好朋友孟帥現在還沒有職司,將來他倒要追趕你了。」
陳前難得的臉色一紅,道︰「多謝大帥。」
姜期對陳前和孟帥的關系也閃過一絲感興趣的神色,卻笑道︰「豈能說沒有軍功,今天你把宇安全的帶過來,便勝過萬軍之斬敵上將的功勞。」
岑弈風臉色一凝,翻身跪倒,道︰「大帥,這次屬下辦事不利,不但于大計無益,少帥也深陷敵境,更勞動大帥親至遠征,實在是有罪,請大帥降罪。
姜期擺手道︰「罷了。天時地利,皆不在我,也難為你了。況且事情還沒有結束。我本來就相信,即使我不到,你也能做完這件事。我這次來,倒不是不放心這邊,而是因為外圍出了點小事。」說著挽起岑弈風。
岑弈風皺眉道︰「外圍——」
姜期道︰「嗯,我的一個老朋友,突然有了動作。」
岑弈風一凜,道︰「莫不是……」
姜期笑道︰「正是冀州那位老朋友,龍城。皇帝的膽不小,竟敢把他放進京城,這可真是抱薪救火,只等把京城燒成廢墟才能了結。」
岑弈風眉頭緊鎖,道︰「龍城進京,帶了多少人?」
姜期道︰「把他的黑龍騎全帶上了,倒是有年頭沒見過他這樣興師動眾的遠征了。」
岑弈風輕聲道︰「就是當年長途奔襲八百里,深入大漠全殲北胡七部的黑龍騎?」
姜期道︰「正是,所以我說是老朋友的老朋友了。當年在大漠,我和他雖然神離,卻還貌合,只是以戰績比過一次,並不曾真正對面戰過,這一次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機會。」
岑弈風道︰「大帥,以屬下之見,若能不戰還是不戰罷。此地乃是敵境,是龍城的主場,沒必要在此時此地做無畏的損耗。」
姜期道︰「是他的主場?龍城最大的本事,就是把自己的主場變成敵境。大概是覺得舉世皆敵,大殺四方很痛快吧?我也不想現在就和他主力對決,只等他先和朝廷打一場,再來收拾殘局便是。」
岑弈風不如姜期了解龍城,因此即使以他的智力,也無法明白弄清楚姜期這番話的內在邏輯,只得繞過這個話題,道︰「現在關鍵的落點還在京城。且只有一日的期限了,若明日不成,這一局終究敗了。屬下請求一支精兵,潛入城行事。」
姜期道︰「城外沒有可為了麼?」
岑弈風道︰「死一生。想必皇帝現在已經在軍了。」
姜期道︰「倘若皇帝還有三分天命庇佑,就該不在龍城軍。若他真在,那才是氣數已盡。不過我知道你從不虛言,你說死一生,那一生應當也有所指吧?」
岑弈風道︰「現在所有人的消息都是清楚的,唯有兩個人,不,三個人我還不清楚,若有一線轉機,或許就在其吧。」
姜期道︰「哦?哪三人?」
岑弈風道︰「鐘老先生,鐘總師,還有孟帥那小。」
姜期笑了起來,道︰「還真是一家人,有趣了。城里情況如何?」
岑弈風道︰「屬下調了上百人手進去,只傳回過兩次消息,雖然不曾被發覺,但還沒什麼進展,有人混進了少帥被囚禁的府邸,只是暫時還沒能跟少帥本人聯系上。皇宮里面沒有我們的人,但有馬都督的人,倒還保持著聯系。」
姜期點頭道︰「已經不錯了。」
岑弈風道︰「本來不知大帥親至,屬下是打算走最後一步,破釜沉舟的,如今大帥既在,不知您如何吩咐?」
姜期捻須道︰「你盡可以當我不在,我只給你提供人手,其余的事情都在你。我只帶了一百影衛,盡可以歸你調遣。至于我的這只隊伍——鐵牢軍,卻不能動,他們只戰龍城,龍城不在,寧可返回涼州。」
岑弈風深吸一口氣,道︰「好,那屬下就背水一戰了。」
姜期神色怡然,道︰「盡管去,若是事情能成,期兒也能平安歸來,這就是老夫最後一次親臨戰場。後面的事也該交給你們年輕人了。」
岑弈風目光一跳,低聲道︰「是。屬下必然接引少帥平安歸來。」
陳前本只是听著,突然開口道︰「大帥,先生,屬下也想要進城。」
姜期道︰「本來也要你去,宇身邊該有你這個人來保護。」
陳前搖頭道︰「不,屬下想要自己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