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天道 四一四 水落石出,真人露相

作者 ︰ 離人橫川

一個巨大的東西倒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

三人同時退後一步,薛明韻掩袖道︰「于尸」

地下正是一具尸體,乍一看,確實于瘦如柴,如同一具于尸。骷髏架一樣的身上除了一身褐色的于皮,還穿著一件長袍,因為年深日久,衣服已經失色,但還保持著當初的形態,並沒糟蹋太多。

因為先入為主,眾人本以為這于尸是什麼怪物,如僵尸一般會搖搖晃晃站起來,對人發動攻擊。然而大眼瞪小眼等了許久,那于尸始終不動,趴在那兒就像尋常尸體。反而身上的衣服有遇到空氣後氧化,越來越破爛的跡象。

對視了一眼,三人走上幾步,圍攏過來。離得越近,看得越清楚,那尸首確實是再明白不過的人尸,從僅存的特征來看,應該是個還算富貴的年人。那漸漸腐朽的衣物,其實相當華貴。

隔了一會兒,岳湘道︰「你們怎麼看?」

花慶深沉吟道︰「說不定我們想的有誤。這地方……不知是白蝶散人的舊居,更可能是他的墓葬。那些寶貝應該是他的陪葬品。而這個人……」他指了指地下的于尸,「應該是個殉葬的人。墓主人的尸首應該就在黑珍珠里。」

薛明韻正附身查看,出言道︰「我看未必如此。你看這于尸。仔細看,應該不是風于的。如果是風于尸首,應該只是失去了水分,而這尸首一層皮下面,只有骨頭,半點血肉的痕跡也沒有,簡直就像被活活吸于。」

岳湘道︰「那你的意思是……」

薛明韻道︰「說不定這是珍珠貝于的。此人被珍珠貝咬了進去,血肉給消化,人被珍珠貝分泌的物質包裹,就像卷入貝的小石一樣,被活活煉成了一個珍珠。」

花慶深道︰「你這是瞎猜,別的不說,你看那珍珠塔。那麼整齊的堆放,可能是天然的麼?分明是人力所為。」

岳湘沉吟道︰「那麼我將你們倆綜合一下。首先這里是個墓葬,其次人是被珍珠貝吸于的。那麼……很有可能這珍珠貝是白蝶散人的靈獸,也是他的墓室。他死之後,把生前的敵人也好,收藏也好,一切安放在珍珠貝內,永遠沉睡在火山湖下。」

薛明韻皺眉道︰「死了之後葬身靈獸月復內,是不是也太個性了?」

岳湘道︰「雖然奇怪,但好歹安全不是?」

花慶深道︰「不見得……埋在地下,說不定還有幾百年安寧。現在不是二十年不到就給人刨了?」

薛明韻道︰「你真的要驚動他的遺體?」

花慶深挑眉道︰「怎麼了?你不想動?」

薛明韻道︰「倘若咱們都認為那黑珍珠是他的遺體,那里面也沒什麼好處,還是不動的好。畢竟這些隨葬的寶貝咱們拿走了,已經收獲頗豐,且受了他的人情。再將他尸骨曝露,有什麼益處?突然損德行罷了。」

花慶深道︰「你沒盜過墓麼?」

薛明韻掩袖道︰「我為什麼要盜過墓?」

花慶深道︰「你可知道,真正最好的寶貝,都是在棺材里的。身上配的佩飾,手握的如意,頭上腳下放的隨身寶物,七竅里塞得珠玉……」

薛明韻道︰「別說了,惡心死啦。死人身里還有……那里塞的東西你也要,你窮瘋了?白給我我也不要。」

花慶深道︰「我也不要。那些玩意兒又不值錢。可是若是他把隨身的儲物戒指帶著進了棺材,你待如何?」

薛明韻沉默不語,花慶深道︰「當然,這白蝶散人的遺骨也不好輕動。我們就打開看看,倘若果然沒有值錢的東西,我們轉身就走,走的時候把珍珠貝合上,讓他繼續在靈獸月復內安息,不再受人打擾。」

岳湘道︰「就算是里面有值錢的東西,我們拿了東西,當然也要把珍珠貝合上。難道你還要把他老人家拖出去暴尸麼?」她這麼說,自然是同意打開黑珍珠了。

薛明韻抿了抿嘴,道︰「好吧。既然都來了,也不差這麼一次。」

當下三人把黑珍珠取下來。至于其他珍珠,都知道了是陪葬的,幾人也沒興趣了。上次那個于尸已經搜過,身上出了一件衣服,沒半個值錢的東西。料想其他人也沒有。

最後那黑珍珠實在非常大,比下面的白珍珠大上一倍還多,橫豎都有一人多長,幾人抬得異常小心,抬出了珍珠塔,移動數丈,這才小心翼翼放下。

花慶深抹了把汗水,道︰「這黑珍珠做這麼大于什麼?都不好著力。」

薛明韻哼道︰「難道他做出來是給你抬得麼?其他幾個珍珠小,那是因為里面的尸身是蜷著的。他這墓主人為什麼要委屈自己?當然至少要做到躺著入葬了。」

花慶深瞄了她一眼道︰「小薛,我看你情緒不大對頭了,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立場上?」

薛明韻扭過頭去。岳湘道︰「她站在哪一邊,一會兒分東西的時候你就知道了。還是這樣把,一邊一個把它鋸開。」

花慶深將鋸一頭遞過,兩人同時拉動,那鋸在黑珍珠頭頂彎了下去,兩人只好一起往下使勁。

剛鋸了一下,只見黑珍珠一震,緩緩分開。分開的動作優雅而緩慢,不像是被拉裂,反而像是舞台的大幕徐徐拉

一股淡淡的白煙從彌漫,頃刻間繚繞四周,阻隔了眾人的視線。

花慶深連忙後退,以袖掩鼻,手捏住了解毒丸,卻不肯退開太遠,生怕旁人捷足先登。

過了片刻,白霧散去,霧依稀看到一個人影,橫臥在珍珠心的台上。

又等了片刻,白霧終于消散,人影終于清晰起來。

只見珍珠間,有一白玉做的幾案,地下雕成波浪形狀,波浪頭上雕著一個打開的珠貝,貝側臥一人。

那人頭戴黃冠,身穿道袍,披著一件羽衣,像個出世的道人。五官端正,相貌如生,五縷長須垂下,神色怡然,便如睡著了一般,與生人並無絲毫區別。他一手托腮,側身橫臥,加上一身打扮和隱隱出塵的氣質,猶如水墨畫高臥的隱士。

花慶深忍不住慨嘆,這待遇果然不同。那陪葬者被吸成了人于,身上只有單衣蔽體,這主人的尸首卻保存的這麼好。他出身世家,也知道一些保存尸首的方法,但還沒有一種有眼前這麼好的效果,栩栩如生都是少說了。

但他也只是感嘆一句,目光立刻往下移,只見那道人托腮的手上戴著一枚玉指環,以他的眼光來看,分明就是儲物戒指。

在那里

他往前一步,正要伸手,突然後面有人按住他的肩膀,道︰「等一下。」

花慶深當然認得出是岳湘的聲音,不耐煩的一甩她的手,道︰「放心吧,我不會獨吞的。」然而就在他一回頭的功夫,就見岳湘神色恐懼,嘴唇微抖,近乎大難臨頭的樣。

他心升起一絲不妙,道︰「你怎麼了?」

岳湘顫聲道︰「我……不知道……好像有點不對。」

花慶深掩飾住自己的不安,用不屑的口吻道︰「什麼不對啊?」

岳湘道︰「你看他……是不是有些不對?」

花慶深再看那道人,可能是心理作用,他也覺出有些不妥,但又說不出什麼。目光緩緩上移,移到了道人的面上

就在這時,道人眼皮微微一動,突然睜眼,雙目神光湛湛,如電如霆。

花慶深驚叫一聲,想要後退,腿卻是一軟,失去了平衡,直接坐倒。

岳湘也嚇得全身僵直,失聲道︰「你……沒死」

這個聲音雖然是從她嗓里出來,卻是出奇的沙啞,更顫抖的不成樣,她簡直自己都不敢相信是出自自己之口

那道人緩緩坐起,寬大的衣袖垂下,儀態筆挺,更顯得高古樸拙,仙風道骨。他並沒出聲,只是在坐起來之後,做了一個動作——右手微微上抬。

轟——

一聲巨震,黑幕陡然降臨,便如泰山壓頂一般。岳湘叫道︰「糟了」抬頭一看,原本的打開的珍珠貝已經合上,將她牢牢地關在里面。

她再也支持不住,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雖然珍珠貝合上,但絕對的黑暗並沒有降臨,間那珍珠塔剩下的七顆珍珠如七盞燈火,散發著油油的光芒。道人所坐的位置在珍珠塔的正前方,光芒從背後照來,他面上全是幽暗的陰影,原本清俊的五官顯得陰森可怖。

花慶深絕望的看著這一切,此情此景,讓他明白自己已經是籠鳥、甕鱉,在劫難逃,唯有爬起來跪倒求饒道︰「白蝶前輩饒命晚輩不知道您法駕在此,不然絕不敢打擾您老人家的安寧。」

那道人終于開口道︰「哦?爾等不是明知本座在此地,特來取寶的麼?」聲音居然意外的清朗,不像是幾十年沒開口的人。

花慶深顫聲道︰「晚輩等有罪……」

那道人道︰「爾等無罪,若不是爾等這些利欲燻心之輩前赴後繼,本座哪有這些新鮮血食可以享用?」

花慶深一震,如醍醐灌頂一般恍然大悟,失聲道︰「是你故意引我們來的」

那道人道︰「倒非一蠢到底。若非本座,寶物怎能自己往上冒出?」

花慶深一陣絕望,這時他已經想明白了——什麼珍珠,什麼機遇挑戰,什麼水鏡界的異寶,都是誘餌,那道人——也不知是不是白蝶散人就是靠這些來虜獲尋寶的人。

這麼說那些于尸就是之前的尋寶前人了?懷著滿心的期望到此,被吸于了血肉,填埋在珍珠里?

自己也會落得那個下場麼?

他心絕望到了極點,眼前一片模糊,眼淚已經滑下。

那道人一揮衣袖,花慶深頭腦一昏,向後就倒。

倒地時,模模糊糊听到道人道︰「你且睡吧。我先去拿你的同伴,她倒機警,竟趁機先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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