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酒宴,賓主盡歡,看時間不早,那些土地山神以及各路草頭神紛紛起身告辭。
最後,殿內只留下小倩、屠義方、王君義。
都是自己人,常晉自然放松下來,再次拱手道︰「我先前考慮不周,以為只要有城隍敕符在,肯定能夠獲得眾神認可。誰料會生出波折,要不是你們緊要關頭支持,這城隍登臨大典差點半途而廢,多謝了。」
「公客氣,這本是小倩應該做的。」小倩抿嘴一笑回答道。
「就是,允升,你我之間何必如此多禮,這通衢縣土地本就屬城隍管轄。」屠義方開口回應。跟著他又道,「如今你已登臨神位,打算何時去城隍陰司上任？擇日不如撞日,不如現在就過去,我們正好可以幫忙。」
「也好」常晉正有此意,就沒有推辭,點點頭,「我們沿地脈穿行,一炷香時間就可趕到。小木,掌燈」
城隍魏遠跌落神台已經十余日時間,沒了他的束縛,不知城隍陰司該亂成什麼模樣,那些屬下是否還能履行職責。
得城隍老爺吩咐,小木立刻高舉燈籠。
早前常晉接受宗人邀請,前去城隍府邸做客,已經對這方世界的城隍部屬有了初步了解。道法顯聖前,城隍真正統領治下府縣神域,職權很大,因此部屬眾多。下轄有武判官、各司大神、甘柳將軍、範謝將軍、牛馬將軍、日夜游神、枷鎖將軍等神。
只是隨著道院伐山破廟,實施神道推恩令,城隍職權被大大消弱,只掌管府城神域,名義為城隍,實際和縣域土地差不多。受香火念力所限,根本無法維持眾多部屬,如今只余下判官、甘柳將軍听候差遣。原本的城隍七司改為三司,由陰陽司、速報司、糾察司掌管治下所有事物,剩余統統裁撤。
幾人出了神廟,一路急行。到萬山府城外,常晉激起敕符,頓時地脈洞開。他們邁步入內,在敕符守護下,直朝城隍陰司方向奔去。
和他猜想的一樣,如今城隍陰司亂作一團。城隍神位有變,陰司內的鬼物神靈自然最先感知。如今不少鬼物圍住判官,詢問他們該怎麼辦。
那判官名叫謝宗元,是個心機深沉的鬼物。宗人在位時,對他暗生警惕,一直未曾委以重任。直到魏遠登臨神位,謝宗元才得以啟用,被封為城隍陰司判官,位列城隍神像左側,可以享用香火念力。
當日魏遠率兵討伐邪神,謝宗元在城隍廟留守,是以並不知曉那場神戰的詳細經過,只知城隍莫名其妙身死。
如今過去這麼長時間,遲遲不見道院另派他神就任城隍之位,謝宗元心暗喜,對城隍神位有了更多想法。
在他想來,只要自己維持萬山府神道平靜,趁此機會汲取足夠多的香火念力,很容易得到道院認可。到那時,城隍神位垂手可得。
哪知道他的想法很美好,現實很殘酷,今晚那恩公邪神一場人道祈願,將他美夢打破。
謝宗元很不甘心,打算奮力一搏。
他不是不知道恩公邪神的厲害,但對方出了神域,境界肯定下跌。如今只是初步煉化敕符,神位應該尚未坐穩,正是奪取之時,否則等以後再想奪取就難了。
冒一次險,富貴險求。
除去魏遠帶走的那五百陰兵,這城隍陰司守衛還有百余人,將他們全部招齊,未必不能一搏。
抱著這樣的想法,謝宗元命令心月復將守護陰司的所有鬼兵召集起來。
而後他頭戴烏紗帽,腰圍犀角,身著絡袍,腳踏一雙粉底靴,站在神台上滿臉陰沉的高呼︰「恩公邪神將城隍老爺打下神壇,強行奪取敕符,根本得不到道院認可,如今更是想要竊取城隍神位,我等自然不能隨從,否則等道院得知,定要降罪。對方若是敢來這城隍陰司,就叫他有來無回。諸位是否願意跟隨本判官,共擊那邪神？」
「我等願意」一眾陰兵齊齊高呼。
見士氣可用,謝判官才滿意的點點頭。他卻不知,這呼聲又有幾人是真心實意。
「此處就是城隍神廟」到了近處,常晉突然心有所感,神魂微動,眼前浮現出一座富麗堂皇的廟宇來,上邊刻有幾個大字「陰司城隍」。
常晉曾經來過此處,因此並不算陌生。
「來著何人,報上名來」沒等常晉幾人有所動作,守門的鬼兵已經手持兵器,咆哮著沖上前來。
「大膽,此乃萬山府新晉城隍常老爺,爾等還不趕快叩拜」王君義上前一步,大聲呵斥道。
「什麼新晉城隍,我等不知,你們在這里等著,我回殿稟報判官大人。」一鬼兵迅速後退,在殿門口消失。
不過時,就見里邊陰氣彌漫,上百陰兵齊齊奔出殿來,為首那名正是城隍陰司判官謝宗元。
「你就是斬殺了城隍老爺的恩公邪神？竟敢來我城隍陰司,真是不知死活。給我圍起來……」剛見面,謝宗元一揮手,手下陰兵立刻圍了上來。
「大膽,我家老爺登臨城隍神位,已經得人神二道認可。你們想要以下犯上不成？」王君義又開口叫道。
「什麼以下犯上,我且問你,城隍之位得到道門敕封青章了嗎,若是沒有,就是邪神,將你們殺了,道院也不會怪罪。」謝宗元口振振有詞。
王君義剛要開口繼續說,被常晉阻止。他扭頭看著對方道︰「你就是萬山府陰司判官謝宗元……本城隍得人神二道認可,已不可逆轉。你若順應大義,率眾臣服,本城隍仍讓你擔任判官神位,以後城隍廟里的香火念力,還可多賜你半分。」
和魏遠那場神戰,城隍陰司鬼兵被自己殺的只剩下小貓小狗三兩只。他初登神位,萬事俱廢,很缺人手,常晉並不想再行殺戮之事,只得好言勸說。
「哈哈,我豈能向你這邪神俯首稱臣,妄想你若乖乖放下敕符,我們還可以放你離開」常晉的好意謝宗元並不領情,相反在他看來,對方剛才那段話已經有示弱之意。
然後就在謝宗元大笑之際,常晉冷哼一聲︰「找死……」
話音未落,一道青光飛出,劍芒如匹練,伴隨著冰冷的殺氣沖天而起。
場的鬼眾,立刻感覺到自己仿佛置身于冥地獄當,強烈的威壓似乎將他們體內法力完全凍結。
最前面的謝宗元臉上笑容一下變得僵硬,低聲呼道「劍氣,怎麼可能……
接著身形一晃,便要朝遠處逃去。
沒等他轉過身體,那凜冽的殺意已經蔓延至後背。
在眾鬼兵的注視下,他的身體迅速化成灰黑氣息。伴隨著淒淒慘慘的叫聲,幾個呼吸間,形體就完全消散入虛空當。
既然不識抬舉,常晉自不會手下留情。唯有快刀斬亂麻,才能震懾其他鬼兵。
一劍解決了謝判官,常晉才扭頭看著身旁的鬼兵道︰「我乃萬山府城隍,爾等可願臣服？？」
果然,立刻有陰兵扔掉兵器,跪地大聲道︰「拜見城隍老爺……」
嘩啦啦,兵器扔了一地,那些鬼兵大呼不斷︰「吾等拜見城隍老爺」
「都起來吧」常晉朗聲道。
至此,諸事完畢。
一旦認主,便有神道法則約束,常晉也不害怕他們背叛。
小倩、屠義方二人本是來助威的,如今見事了,也沒有多呆,各自離開。
常晉曾經擔任過通衢土地神職,對于陰司事務並不陌生。一切安頓好,他立刻招來鬼物詢問,將萬山府神道之事了解的七七八八。
事先猜想的沒錯,萬山府上方氣運大衰,和魏遠有很大關系。他登臨神位後,只知索取香火念力,害怕付出,府城那些邪祟鬼魅,根本不曾派人清理過。至于牢獄關押的那些鬼魂,也多日沒有處理了。
今日時間不早,常晉不便大動于戈斷案,詢問過後,就讓他們退下。
留下神道投影後,他就離開了城隍神廟。當然,此次離開不用再穿行地脈。常晉直接在殿內刻畫了芒星法陣,將小木送回恩公神廟,自己神魂歸于本體
睜開眼楮,天色已經微亮。
常晉沒有半點睡意,索性持劍在後院練了起來。
剛練幾式,就見白素素站在遠處等待。他忙收起寶劍問道︰「素素,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我沒事,昨夜還算順利吧？」白素素出聲問道。
情郎登臨城隍神位之事給她說起過,仙神互不統屬,她們也幫不上什麼忙,就沒有過去添亂。
不過在家,也擔憂了一晚上。
「一切順利」常晉拉著她的手,把昨晚發生的事情講述一遍。
萬山府城隍廟最近幾年可謂一波三折,連續換了數名城隍。如今這個,不知道又能待多久。
清晨吃過早飯,不少百姓便聚在一起,互相談論起昨晚城隍托夢之事。
對于新晉城隍,大家看法不一,有的對恩公神靈了解,直說這是真神,他當上城隍,定能保佑萬山府治下清明,再無邪祟鬼物作怪。
有的則持相反看法,認為這神靈以前從未听聞,神行肯定不夠,即使上香祈求,也不會靈驗。
當然,還有一些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