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認為天圓地方,故以「天象」代○。
論「立言之先」與「天象」,立言有先有後,天象有得、有不得,「天象」本于自然,順應自然,照常晉的破題論去,一個「圈圈」,可發揮的空間就大了。
不少人在腦中自動補充,覺得這題破的實在好,比先前「子曰」二字更妙。
常晉開口後,郭文才臉上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沒有人再靠近他,連張少保也離得遠遠的。
他們心里都明白,經此一事,等于沾上污點。郭文才即使過了府試,名聲也徹底毀掉了。
常晉心中更沒有半點憐惜之情,打臉不成反被打,這就是代價。有些事情一旦做出,就要想到後果。
如果剛才自己對不出來,那現在丟臉的就是他了。
可以預料,這次文會之後,自己的名聲會再上一層樓,只是這名聲卻不是常晉想要的。如今以他的眼界,這種口舌之中不屑為之。
痛打落水狗——王啟年最喜歡。他看著郭文才嘿嘿一笑道︰「那誰……現在趕緊下山吧,最好滾出萬山府,畢竟鐘山離萬山府可沒有九十里。」
退避三舍不是這麼理解的,王啟年扣字面意思,卻也讓人不能說錯。世人行軍打仗,一舍三十里,三舍為九十里。郭文才將求救的目光投向張少保,發現對方扭頭避去,再看眾人,俱是幸災樂禍的眼神。他恨恨的咬牙道︰「好,好,我這就走」
說完,跌跌撞撞朝遠處奔去。大概過于慌張,腳下還被石頭絆了一下,差點摔出個大跟頭。
「允升大才,少保實在佩服,」張少保此刻回過神來,面上帶著幾分笑意道︰「這次萬山府試,案首怕非允升莫屬了。」
找死對方一句話,將自己放置在山頂眾考生的對立面。常晉不用抬頭也能夠感應到,不少人打量自己的目光變了。
「張兄說笑,允升不過僥幸破一題而已。真科舉場中較量,今日在場諸位,哪一位才能都勝過允升。尤其是張兄,更令允升心生羨慕嫉妒呀。」
常晉一席話,又將眾人的注意力轉移,紛紛扭過頭來,等著下文。
「哦,允升為何有此說辭?」張少保也面露異色。
「你身邊的女伴為辛十四娘吧,十四娘的芳名我遠在通衢縣也有耳聞,言及姑娘才貌雙絕,心志高潔。不知道多少萬山府俊彥登門一擲千金,欲一睹姑娘芳容,結果都不得見。沒曾想今日十四娘卻隨張兄出游,顯然是對張兄親睞有加,豈不是令我等更加佩服羨慕?」
「辛十四娘,萬花樓的花魁?」
「是她,果然是她」
「沒錯,我曾在萬花樓見過……」
一時間,眾人投向張少保的目光也變了。他們先前關心常晉和郭文才打賭一事,所以對人群中女眷並未注意,只是覺得對方美艷罷了。
如今听常晉點破,再將目光投向辛十四娘,頓時覺得此女貌美如花,舉手投足都帶著股誘人的風韻,讓人心中火熱不已。
可惜這座上賓客並非自己,而是另外一個男人,怎能不令人嫉妒。
府試案首一事尚未有定論,在這里破題再好有何用,又不是真的考場。誰知道常晉在考試中發揮的怎麼樣。
而辛十四娘……她的大名在場書生哪個沒有听過。這些日子,跑到萬花樓想要一親芳澤的書生不知道有多少,可惜都沒有得逞。
偏偏讓這張少保得手,而且就站在眼前。此人何德何能,竟然會惹得辛十四娘親睞有加?
張少保也沒有想到常晉反將眾人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心中暗自叫苦不已。本來能夠說動辛十四娘與自己同游鐘山,他心中也得意不已。
現在這種情況,對方明顯是轉移仇恨,偏偏他又無法否認。
「常公子說笑了,十四娘蒲柳之姿,怎入各位法眼。」這個時候,辛十四娘上前盈盈一拜道。
初看常晉時,辛十四娘已經覺得這書生了得。換個地方,她定會說出掃榻歡迎之類的話語。可如今局面,卻沒辦法出口邀請。
這些書生當中,應該就有自己前些日子拒絕的人。她在歡樂場廝混多年,察言觀色的本領一流,自然明白如今是多說多錯,自己不管怎麼開口,都會讓他們的妒意更大。
是以只能淺淺回一句,站在張少保身旁默默不語。
這情態,卻更讓眾人嫉火中燒。他們的心態很玄妙,如果辛十四娘傾心常晉,眾人心有嫉妒,卻不會如此強烈。
人家遇仙樓上的兩首詩詞,以及剛才破題時的智敏,都給眾人留下深刻印象。雖然口中不會說出,暗自卻不得不承認對方才華高出自己一籌。
至于張少保,沒听說有何才華,為什麼能夠成為辛十四娘的座上賓客。實在令人不服
一時間,沖著張少保開炮的書生不少。山頂亂糟糟的,好像幾百只鴨子在開會一般。
見眾人如此瘋狂,常晉才知道辛十四娘的名頭到底有多大。不但他,王啟年也瞠目結舌,急忙閃退到一邊。
「各位兄台,少保忽然想起還有要事,就不陪各位游山了,他日有機會咱們再聚……」硬撐片刻,張少保終于忍不住開口道。
等張少保幾人離開,常晉和王啟年也沒有繼續游玩的心思,與其余書生寒暄幾句,當即掉頭下山
回到城中,三人隨便在一家酒館吃了些飯菜,常晉便動身返回綠柳山莊。
進莊內沒見皇甫員外,常晉隨口詢問老僕,才知道皇甫南山今日也外出訪友去了。
直到晚飯時刻,對方才匆匆回來。看他神色凝重的模樣,像是有事情發生。
人家沒有開口,常晉也不便多問。
吃過飯,他準備照例回房給那群小家伙講故事,誰知被皇甫員外拉住,說是等下有一老友過來,讓常晉作陪。
左右回房無事,常晉點頭答應下來。
兩人也沒有走遠,直接在院外小溪旁的一塊大石上坐下。
那老僕奉上酒菜後,當即離去。
酒菜顯然是精心準備,三葷三素,一雞一魚,還有盤熟牛肉,應該都是從酒樓里買回的。三個素菜也做的極為可口。
只是常晉剛用過晚飯不久,暫時沒什麼胃口。兩人也不動筷子,喝著酒等待客人到來。
「允升,你來我這莊園近十日,覺得我這些族人如何?」皇甫員外給他倒了杯酒,開口問道。
「很好呀,」常晉有些不明所以的看著對方。
「哎……允升,老朽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情。」皇甫員外灌了口悶酒道。
「員外請講,」常晉並沒有立刻答應下來。皇甫員外境界和自己相仿,讓他棘手的事情,自己做起來也不會容易。
「通過這些日子的觀察,老朽發現允升確實對我們妖類無惡感。如果老朽哪一天不在,希望允升能夠看在曾經當青鳳它們老師的份上,照顧一下……」皇甫南山盯著他的眼楮道。
「皇甫員外,你這是何意……莫非有什麼變故?」常晉驚愕的反問。
「哎,我也說不清楚,」皇甫員外又喝了口酒,苦悶的回答。那模樣,更像一個憂國憂民的老儒
「皇甫員外,晚輩心中一直有個疑問。既然員外覺得在人類附近居住不安全,何不重新搬回山林,落得個逍遙自在。」這疑問常晉剛來綠柳山莊就有,只是一直沒機會問出。
「允升有所不知,山中也不平靜。這十萬大山深處有一黑山妖王,最近幾年正在整合各路妖怪,訓練妖兵,很多積年大妖的山頭都被他攻下,有些妖族不服,皆被黑山妖王斬殺。正因如此,我才將族人遷到山外居住。一來這里有道院守護,黑山妖王必不敢來附近,二來也想讓青鳳它們學些人間道理,以後我若不在了,它們也有些自保之力。」
「黑山妖王?」猛然听到這名字,常晉總感覺有些熟悉。好像在什麼地方听過,仔細回憶,卻又沒有半點隱形。
「對,此妖來歷神秘,數年前突然出現在十萬大山中,近段時間,好像又在謀劃什麼……」皇甫員外簡單將自己知道的事情敘述一遍。
「原本以為只是人間不太平,原來妖族也如此。」常晉略有些感慨,隨即恍然,如果亂世真的即將到來,哪里會有什麼安靜之地。
正思索著,常晉下意識扭頭朝遠處看去。三四十丈外夜色迷蒙,什麼也看不清楚。不過他卻清晰感應到,那里有東西迅速趕來。
「允升,你看什麼?」皇甫南山抬起頭問。隨即臉上露出喜色︰「是我老友到了」
「皇甫老哥,我來晚了……」一個聲音穿透黑暗,從水面上遠遠地傳來。
鬼物??常晉本以為皇甫員外的朋友是妖類,沒曾想卻是個鬼物。
而且看他頭頂氣運,竟然有幾分香火念力氣息,這讓常晉有些驚訝,以為對方和屠義方一樣,通過佔據某個祠堂神位,慢慢積攢得來的。
「允升可是奇怪我這老友身上為何帶有香火氣息?」皇甫員外似乎明白他心中所想,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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