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下看去,可以看到浩浩蕩蕩的水族大軍在十幾丈深的瀆水江底快速游動,一路朝著萬山府城方向奔去。
行了近三十里遠,江底陡然塌陷,形成一片碩大的凹陷。中年男子舉目朝四周望去,面前到處是坑坑窪窪的江石。這些江石中間有無數漆黑的洞穴,大的有磨盤粗細,小的只如臉盆。這些洞穴就是水妖們平時的居住地,只是今天為迎接自己,洞內空無一人。
一路走來,他不住嘆息,直到穿過亂石區,前方陡然變得鮮亮,一片宮殿出現在眼前。
宮殿門楣上立著一塊木匾,上書「瀆水河伯府邸」六個大字。
宮殿外邊還罩著一層水壁,猛然看上去像是半個巨大的氣泡。中年男子縱身跳下巨龜,扭頭吩咐道︰「化形的水族隨我入內,其余都散了吧」
說完,瀆水水君邁步進入水泡內,細細打量宮殿內的一切。
由于氣泡相阻,里邊自動隔絕成一方天地。地面平坦以青石鋪就,道路兩旁散布著假山奇石,不少地方還開闢出水潭,里邊長著珊瑚水藻,錦鯉在其中游來游去。抬頭朝水府上方看去,上邊江水流淌,美輪美奐。
進入水府起,中年男子一直沒有吭聲。受他的影響,後邊水妖也將腳步放的輕微起來。
良久他才抬起頭來,望著上方的滾滾水流,咬牙道︰「道院那些牛鼻子,當年將我打下神位,害本水君東躲**幾十年。欠我的,終究要還。如今本水君歸來,將在瀆水漲潮之際水淹府城,重登神位,以報當年之仇」
說完,他大踏步走進殿內,端坐在金色寶座上。
他就是幾十年前的瀆水河伯江朱,當年被道院派兵圍觀,跌下神位,落荒而逃。今天,重新歸來了
江朱雙手在寶座雕花上模了模下,好似在回憶著當年水府的盛景。♀良久他又嘆了口氣,詢問站在下邊的老臣︰「青原,這些年,瀆水萬山府段各水域有什麼變化?」
「稟報水君老爺,這些年道院不斷征伐各條水域的河神。稍有不從,即被斬殺下神位。小的們雖然心存怨念,只是神力低下,再加上無人領頭,是以敢怒不敢言。如今水君老爺歸來,只要祭出旗號,相信各路水神必然跟隨,起兵討伐道院。」
「好,過些日子,你就派水兵前去下請柬,邀他們前來商議河伯神職之事,敢不來者,皆殺之記住,先不要透露我回來了」
「這……小的這些年雖然沒有佔據神職,但還是有些薄面,相信下了請柬,附近水域的河神都會趕來。只是白水河域有些麻煩?」青原遲疑一下回答。
「有何麻煩?」瀆水水君輕皺眉頭問到。
「稟老爺,白水河域原本由六位河神佔據,去年發生了變故,青山鎮河神豬婆龍不知被什麼人斬殺,河神敕符落在一名叫小倩的妖族手中。那小倩手段了得,在短短數月內將白水河剩余幾位河神驅逐,一統整條白水河。我曾經偷偷去青山鎮河神廟看過,廟宇上方香火念力旺盛,已經到了鬼神之境,根本不是尋常神靈所能擁有……」
「哦?幾個月時間就到鬼神之境,怎麼可能,你是否看錯」江朱在寶座上驚訝叫道。大多神靈初登神位,能在半年內將香火念力轉化為赤色已經很了不起。至于這麼快凝結出青色氣運的,少之又少,可以說萬中無一。
除非這神靈天生具有大氣運,再或者得到人道庇護。
「老爺,小的當初听手下稟報是也不相信,特意前去查看,發現的確如此。而後小的細細詢問那些參拜的百姓,才知道白水河河神去年登臨神職後曾經托夢給他們,讓百姓們種植一種名為河神瓜的糧食。河神瓜產量極高,這才使得兩岸百姓紛紛信仰河神。」
「河神瓜是什麼?」瀆水水君又追問道。他很難想象,到底是什麼樣的糧食,會讓百姓們如此信服,甘願貢獻出香火念力。
「老爺,此物我已經掏錢買了幾枚,保存在水府中,可讓下人送上來一觀。」
青原扭頭吩咐,立刻有水兵應聲離開。返回時,水兵手中托著白玉盤,中間放著紅褐色之物。
「這就是你所說的河神瓜?」瀆水水君將一枚地瓜托在手中,翻來覆去打量,卻並沒有看出有何獨特之處。
一句話,太貌不驚人了。
「老爺有所不知,此物看似尋常,其實產量極高,畝產可達十石。」
「多少?」瀆水水君再次驚叫出聲。當年他佔據河伯神職時,每年有很多百姓祈求一年風調雨順,所以對于農人一畝田地的糧食產量也有所了解。知道良田畝產兩石已經算是很了不起。
十石,怎麼可能?
「老爺,確實是十石,如非有這麼高的產量,白水河河神也不會凝出如此多的香火念力。」
再三確認後,瀆水水君驚嘆道︰「可惜此物我先前不知,不能為本水君所用,當年如有此物,給我三年時間,就能夠一舉突破地神之境,又怎麼會被道院打下神壇。可惡」
回想起自己落荒而逃的精力,江朱重重的在寶座上一拍,臉上露出怨毒的表情。
自己這次回來,就是要復仇,不但道院……還有萬山府內百萬余凡人,也要一同拉著陪葬。讓他們知道,辜負本水君是什麼下場。
當年江朱被數名道士圍攻,到了最後關頭,神力用盡,他本打算借助城中上百萬百姓提供的香火念力誅殺道人。
江朱以為自己佔據河伯之位後兢兢業業,保兩岸風調雨順十幾年,此時祭出河伯神廟一呼,滿城百姓自然交口呼應。
哪知道連呼三聲,回答的人寥寥無幾。
江朱無法維持神力,最終跌下浪頭。如果不是覺察到事情不對及早逃走,怕是早已經被那幾名道人給殺掉了。
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江朱雖然失去河伯神位,卻另得到一段機緣。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重返萬山府復仇。
想到這里,江朱浮現出幾絲冷笑︰「走,你隨本水君去萬山府外查看一番。」
「老爺,萬萬不可。」聞听此言,青原急忙勸阻道︰「我們水族攻伐萬山府,必須出其不意,老爺此番前去,如果讓道院感應得知,有了防備,反倒不妙。」
「哈哈,青原我看你老糊涂,連萬山府即將發生的大事都不知道。」江朱難得大笑起來。
「大事……老爺是指?」青原不解其意。
「當然是萬山府府試呀」江朱雖然已經失掉河伯神位幾十年,但對于每年一次的萬山府盛事還記得。
他這一說,青原更糊涂,實在不知凡人的科舉考試和他們所謀之事有什麼關系。
「每到府試之時,數縣考生齊聚府城,這些考生乃是從數百名學子中選拔而出,本身都具有儒家文氣,得到人道庇護。如果單一考生並不顯眼,但是成百上千聚在一起,眾志成城,文氣滔天,莫說神道需要回避,就連道法也受到壓制。我們此刻前去,那些牛鼻子肯定發現不了……」
「原來如此」青原點點頭,不再阻止。
江朱雖然口中自信滿滿,但內心中也怕驚動烏山觀,是以並未讓水兵前呼後擁的跟隨,只帶著青原沿水路前往。
行至瀆水與碧水河交匯處,兩人掉頭上岸,站在離萬山府城不遠的地方看去。
只見遠處虛空中赤青黃三種顏色氣流不斷翻騰,將整個府城完全籠罩在其中。細看之後,瀆水水君卻臉上露出喜意︰「真是天助我也」
「老爺,怎麼了?」青原忙問道。
「哈哈,本水君在位時,這萬山府城氣運煌煌,惡鬼妖精都要回避。如今看來,氣運雖隆,卻雜而不純,邪祟之氣足足佔了兩成。顯然道院這些年來倒行逆施,積累下的怨念不少。
再觀一府文氣,雖然氣焰沖天,但是和幾十年前完全沒有可比性。當年每到府試之時,連本水君和城隍也受到文氣壓制,不得不退出城外避其鋒芒。如今你看那城隍廟中的香火念力,顯然此地城隍並未離開。」
今夜注定是個不平靜的夜,在瀆水水君查看萬山府氣運時,烏山觀兩位道人也臉色凝重的站在大殿內,其中那位年長的道人正在用手中龜殼推算,良久才停止動作。
「師兄,可有結果?」年輕道人詢問道。
老道失望的搖搖頭,臉上帶著悵然︰「我這些日子推算了五次,每次結果都是凶兆,似有人對道門不利,可是細細探查,卻又模糊不清。萬山府府試在即,此時文氣騰騰,如非我施展血祭秘法受到很大限制,否則定要查個清楚。不然,我心不安」
「會不會是這次府試中將有大事發生?」年輕道人推測道。
「難說,皆有可能。明日你派人給官府傳訊,讓他們別出什麼岔子。」老道開口吩咐道。不知怎地,他感覺心頭那份陰雲越來越濃。想了想又道︰「另外,你再給師門傳訊,讓他們派些道兵來烏山觀相助,我總感覺近日好像有大事要發生。」
「師兄,需要如此嗎?」年輕道人遲疑道,「沒有大事發生,師門可不會派道兵下來。」
「你只管發訊息,成與不成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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