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苦笑一聲,趴在他胸膛上,「不可否認,我對顧東臨有一種復雜的情感。舒愨鵡這種感覺,連我自己也說不出來,有遺憾,也有愧疚。」
「愧疚?遺憾?」趙九凌聲音輕喃,听不出喜怒。
盡管在黑夜,趙九凌看不到自己,但錦繡仍是點了點下巴,說︰「是的,這種感覺,我也說不上來。以前的事,我也不想再多說,只說以後吧,就因為我與顧東臨那陳芝麻爛谷子的事,直到如今,還有好事之人在背地里說三道四的。我還是覺得,又非深仇大恨,何苦避來避去的?多麻煩?所以我決定,明日大大方方登門看望宋氏。外人反而無話可說。顧家好歹與宋家有那份姻親情份。而宋融與王爺又交好,總不能每回在宋家見到就顧東臨避來避去的,弄得大家都不自在。想必顧東臨也是,每次踫到他,雙方都不在自在,我也覺得造化挺弄人的。拋卻他是我前未婚夫的身份不談,好歹我們還是同鄉,雖說他也做過許多不好的事,可後來我開設醫館,也多虧了他暗地里相幫,這份情意,我是不能忘掉的。太子不願放王爺去就番,王爺為了避嫌,也不願離開京城,那以後京城就是咱們的根,抬頭不見也是低頭見的,所以更要把這事兒早早得理了。王爺覺得呢?」
趙九凌淡淡地道︰「嗯,你說得有理。那明日你就去吧。」
錦繡原以為還會費一大堆唇舌才能說服他的,沒想到他這麼干脆,反而有些吃驚,「王爺,你真的……」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趙九凌語氣平靜,吸呼平穩,「雖然本王對姓顧的沒什麼好感,不過就瞧在他眼光不錯的份上,就勉為其難接受吧。你明日去吧,酉時左右我去接你。」
盡管不明白他前半句話的涵義,但後半句卻讓錦繡放下了心思,承諾要去接自己,想來已經放下了她的過往,而她與顧東臨曾經訂過婚約的事兒,將不會再成為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污點了。
錦繡放軟了身子,溫柔地靠在他的肩膀處,說︰「那王爺明日要早些來接我哦。王府離顧家還有一大段距離,侍書在皇城里,我的地盤上都讓人欺負了,我也怕出去被不長眼的人欺到頭上呢,到時候可就丟臉丟大了。」
顧家是京城後起的新貴,雖然有御賜的國公爺府,但皇城里的勛貴擠得滿滿當當,所以顧家的府邸還是以往某個被抄家的將軍府改建而成。離楚王府還有三條大街的距離,坐車也要半個時辰左右。
趙九凌說︰「張棟然已被嚇破了膽子,他不敢再找你麻煩的。」
錦繡哼了哼,「還有那個朱三夫人,你那個堂舅媽,也忒管得寬。去年被母後申飭一番,這才半年不到,又開始不安份了。」
「怎麼個不安份法?」
錦繡皺了皺鼻子,「听妙雲表妹講,成日里在屋子里嘰嘰咕咕的,逢人就說我跋扈,善妒,仗著生了個兒子就耀武揚威,不把長輩放眼里。真是氣死我了,我連她長什麼樣都沒見過,如何就耀武揚威了?」
「三堂舅母?我都忘了她找什麼樣了,這種人,理她還嫌掉價呢。甭理會去,就讓她再罵個痛快吧。」
錦繡雙眼一亮,「王爺想做什麼?」她太了解這男人了,只要他用這種不屑的語氣說某個人時,通常是準備動手整治了。
趙九凌哼了哼,「她不是說你耀武揚威麼?好,你就如她的意。在她閨女出嫁那天,帶上王府的女官,你擺上王妃全副儀仗去朱家,讓她好生見識一下,王妃是如何的耀武揚威。」
錦繡捂唇,吃驚而痛快,「這個法子好雖好,可要是傳到母後耳朵里,母後面上不會太好看的。」畢竟,這位朱三夫人是皇後的娘家嫂子,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以往太子妃駕臨朱家,也沒有擺上太子妃儀仗。主要是顧忌皇後。
趙九凌說︰「不必顧忌,母後那我去說。」
有趙九凌出馬,錦繡倒是期待起朱三夫人嫁女的事來。
後來趙九凌又無意中提到唐成,「最近你那個徒弟,醫術倒是越發精進了。」
錦繡點頭,「嗯,唐成有些醫術底子,人又聰明,又肯下功夫專研,在宣府的時候,又有大量的**試驗供他練習,技術倒是突飛猛進。與玄英相差無二了。最近醫館的手術,他都是參與了的,還有幾例是他主治。病人反響都不錯。」
「雖說在內腑方面欠缺了些,但術業有專攻,放到戰場上,便是所向披靡。正八品的御醫身份未免也太低
了,他是你的徒弟,你該給他弄個五品的院判才是。」
錦繡無耐,「太醫院的御醫,醫術都是很精進的。唐成主要精通腸外科,其他九科可就不及了。而腸外科在太醫院連號都排不上,給他御醫身份也是看在我的面上。再給他升職,恐怕其他御醫會不服氣的。」
趙九凌沉吟片刻,「太醫院九科並沒有腸外科,但腸外科醫治的確是其他太醫所不能醫的疑難雜癥。開膛剖月復治病,還不會死人,這是多麼的驚世駭俗,又是你的弟子,其他御醫只有羨慕嫉妒的份,如何還會不服氣?沒事,你給他提名,升為五品院判,有誰不服的告訴我。」
錦繡想了想,覺得這樣可行,唐成的醫術確實很不錯的,在腸外科方面,無人能及。升他為院判,想來不會有人反對。只是她還是很好奇,趙九凌明明從來不關注這些的,「好端端的,王爺怎會忽然提起唐成?是不是又有人找上王爺,想要從我這兒走後門?」
中國式國情就是這樣,不管看病還是辦事,都喜歡走後門,覺得這樣又有面子,又能減少不必要的麻煩。錦繡在醫館的規矩是,先來先看,重癥患者或急性病優先。實際上,施行起來卻很困難。原因無他,走後門的實在太多了。京里的那些世家勛貴,大都是沾親帶故的,隨便丟個破碗出去,都會砸出一兩個與楚王府有淵源的來。錦繡想不給面子都不成。
趙九凌哈哈一笑,拍了她的臉,「你就是這麼的聰明,什麼也不瞞不過你。妙雲一心想要嫁唐成,我三舅母死活不同意,我外公倒是覺得唐成不錯,就是覺得唐成身份太低了。」
錦繡很快就明白過來,笑了起來,唐成這小子,倒是走了狗屎運,若是娶了朱妙雲,便是朱家的女婿,以朱家的權勢,手指逢里漏出一星半點兒,都夠他享用不盡一輩子了。
想起這陣子朱妙雲有事沒事往唐成身邊湊,唐成由剛開始的不耐,到後來的無可耐何,以及現在的听之任之,錦繡倒是覺得這二人有戲。朱妙雲這丫頭雖然任性了些,但不失真性情,她又一心喜歡唐成,想來在唐成面前,應該會收斂幾分小姐脾性的。
……
正陽侯張順然怒火沖天地瞪著被張老夫人護著的弟弟張櫃棟然,跺腳「……母親,到了現在,您還護著老三。老三年紀也小了,都快做爺爺的人了,還這麼的不知輕重,到處惹事生非。雖然咱家因為太子妃才得了侯爵之位,可也要替太子妃著想才是。太子妃上頭還有帝後,下頭又有言官御吏盯著,太子妃的日子也並沒有咱們想像中的容易。身為娘家人,更要替太子妃著想才是。老三還這麼行事,你讓太子妃如何做人?」
張棟然剛開始確實是嚇得腿都軟了的,但有母親給他撐腰,他擔子又肥了起來,梗著脖了道︰「這又有什麼,太子妃將來可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楚王再是尊貴,少不得也要給太子妃幾分顏面的。」
張順然氣得怒發沖冠,真恨不得捏死他,「到了現在你還要嘴硬。你是不是要把我張家人全害死才肯甘心?」
張老夫人見大兒子一臉的殺氣,趕緊摟著張棟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你這個孽子,你要氣死我不成?多大點的事,不過是個丫環罷了,值得如此大動干戈?有太子妃在,楚王少不得也要給咱們面子,他若敢真的登門,哼哼,我們有太子妃還怕在他不成?」
張順然氣得一口氣堵在胸口,嘶吼︰「母親,到了現在你還袒護他,是不是他做出掉腦袋的事,連累我整個張家,你才滿意?今日之事,就是老三不對。老三,明日你隨我去楚王府,親自向楚王陪禮道歉。否則,我就不認你這個兄弟了。母親你也別再慣著她,你護得了他一時,卻護不了他一輩子?」張順然也知道自己的母親糊涂,偏心偏到沒邊,也懶向與她講道理,直接走人。
張棟然還是很怕這個大哥的,見兄長生了氣,趕緊抓著自己的娘求救,「娘,我不要去楚王府,楚王那個煞星,他會吃了兒子的。」
張老夫人拍了手他的手,「別怕,有我在,楚王不會對你怎樣的。明日,我和你一道去帝都醫館找楚王妃。相信楚王妃會好說話些。」張老夫人表面上不把楚王放眼里,實際上還是不敢真的讓兒子去面對楚王,萬一楚王凶性大發,把兒子給殺了,她就算把天捅破了也報不了仇。思來想去,還是找楚王妃賠禮要安全些。
……
第二日,張老夫人就帶著不甘不願的張棟然去了帝都醫館,卻是連錦繡的面都沒見著,上午錦繡可忙了,又要開會,又要查房,重癥病人,以及手術後的病人在用藥方面,要
做到精益求精。一些靠關系進來的病人也要招呼好,才沒功夫去見張老夫人。
張老夫人在屋子里,那絕對是牛氣沖天的人物,她說一沒有人敢說二。但在外頭可就沒那個本事橫了。盡管心里不忿,卻只能敢怒不敢言地在外頭侯著。只是一直等到中午,仍是沒有見著錦繡,後來實在待不及,攔了個人尋問,才得知錦繡早就離天帝都醫館,走了。這就激發了張老夫人滿身的怒火,她捂著胸怒火沖天地道︰「楚王妃好大的架子。好,你不見我沒關系,那我就住在這兒。看你不來見我,好歹我也是太子妃的親祖母,我就不信,你敢真的怠慢我?」後來張老夫人又听說只要住進天字一號病房的人,都是由楚王妃親自接待的,于是又讓人去辦了住院手續,住進了天字一號病房,掛太子妃的賬。
醫館的太醫也知道張老夫人的身份,也不敢怠慢,趕緊把她安置在天字一號病房,並讓人通知錦繡的瘦子唐成,給張老夫人檢查身子。
看到唐成來給自己看病,張老夫人很是滿,「楚王妃呢?不是說天字一號病房的病人都由楚王妃親自接待麼?」
唐成回答︰「師父有事外出,今天不會再過來了。老夫人哪兒不舒服,我也可以給您看的。」
張老夫人沒得法子,只好佯稱自己頭痛,胸口悶,然後帶著別樣心思住了下來。
張老夫人打的如意算盤是,她生病了,大張旗鼓地住進帝都醫館,想必太子妃得到消息後,也會派人過來看望她的,到時候楚王妃再忙也得過來,那時候她就可以當著太子妃的人的面,讓兒子給楚王妃道歉。相信楚王妃看在太子妃的面上,也不會不給這個面子的。
……
錦繡這時候正在威國公府顧家,給顧夫人宋氏把脈,檢查胎兒情況,宋氏屋子里還有一些交好的閨中好友以及顧家在京城的旁支親戚,她們多少也听說顧東臨與錦繡的事兒,今日見到錦繡大大方方地給宋氏把脈看診,還真是吃了一驚的。不過她們可不敢把這份疑惑掛在臉上,反而熱情友好地說著體已話,一派其樂融融的畫面。
宋氏多少也听說過顧東臨與錦繡以前的事兒,不過也很聰明地存在心頭,只是有些疑惑錦繡的來意。
錦繡笑著說︰「我也是受你嫂子的托。你嫂子擔心你大著個肚子,屋子里又沒個長輩,怕你有個好歹,所以特地拜托我來給你瞧瞧。妹妹身子健康,胎兒也正常,順利生產沒什麼問題。」
宋氏也知道錦繡與她娘家嫂子關系鐵,也就松了口氣,誠懇地道︰「嫂子也真是的,王妃每日忙著醫館的事,已經夠辛苦了,還要勞煩王妃大駕,宋氏真是過意不去。」
錦繡笑著說︰「無妨的,沖著與你嫂子的交情,再忙也得過來的。更何況,我與顧東臨,好歹也是同鄉。這人不親,故鄉親。如今大家都在京城,更要多加親近才是。再則,妹妹又嫁給了顧東臨,算起來,大家也成了親戚,更要走動才是。」
宋氏心頭驚異,女子訂了婚又退婚,本來就不光彩,大多數人能遮就遮,生怕讓人提及而丟了顏面。這楚王妃倒是好,居然毫無顧忌地說了出來,還大大方方地登門,也不知葫蘆里賣什麼藥。盡管心頭疑惑,但宋氏也是八面玲瓏的人物,面上卻是絲毫不顯的,恭敬而誠摯地招呼錦繡。
期間,顧東臨也露過一回面,他拱手對錦繡施禮,「王妃大駕寒舍,東臨歡迎之至。拙拙身子笨重,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海涵。」然後又一揖到地,猶豫了片刻,說︰「拙荊已入月份,東臨心里頭也是沒底的,王妃醫術高明,若得王妃照顧指點,東臨就放一百二個心了。懇請王妃照指拙刑,東臨感激不盡。」
錦繡含笑地望著顧東臨,語氣從容而輕快,「國公爺言重了。沖著我與國公爺同鄉的親誼,尊夫人包在我身上。」
顧東臨心頭一震,「同鄉」二字使得他鼻頭發酸,忍不住看了錦繡,當接觸到她清亮而端莊的面容,心頭一悸,又趕緊低下頭來,強忍著怦怦心跳,誠懇道︰「王妃不計前嫌照顧拙荊,東臨無以為報。請王妃受東臨一拜。」說著又一揖到地。
錦繡安然受了他一拜,雙手虛扶,「國公爺不必多禮。咱們好歹也是同鄉,六妹妹這個肚子,你不提,這個忙肯定我也是要幫的。再則,我與尊夫人的嫂子那是什麼交情,客氣話就不要再說了,沒得見外。」
顧東臨心頭一堵,但又安慰著自己,他與錦繡,能以同鄉的身份說話,總比相見無語好。于是點頭,「王妃說得極是。你我即是同鄉,如今又成了親戚,自然要多加走動
才是。拙荊的身子,就拜托王妃了。」
他又看了錦繡一眼,發現錦繡也正望著自己,目光清亮,坦城而從容,溫暖又城摯,顧東臨鼻子一酸,一方面落了口氣,另一方面,胸口又覺落空空的,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涌上心頭。
不到酉時,趙九凌就來錦繡了。當听下人來報,顧東臨立馬站了起來,下意識地看著錦繡。
錦繡起身,對他們夫婦說︰「王爺來接我了,我也該回去了。六妹妹你已經進了月份,可馬虎不得,我那醫館也有婦產科,為了安全起見,我仍是建意你還是去醫館待產比較好,那樣就算有突發意外,我也能保證就近照顧你。」
宋氏說︰「嗯,我也正有此意。明日我就收拾東西過去。到時候少不得要勞煩王妃了。」
「好,那我明日就不過來了,就在醫館等你。」然後又對顧東臨道,「女人生孩子可是大事,國公爺最好也一道過去。這樣一來,六妹妹也可以安心生產了。」
顧東臨頭,而這時候,趙九凌也在下人的帶領下大步踏了進來。
顧東臨僵硬地與趙九凌見禮,趙九凌擺擺手,也不看他,只是對宋氏輕輕頷首,然後對錦繡說︰「走吧,該回去了。」
錦繡對宋氏說︰「六妹妹留步,我們自己會走。」
顧東臨猶豫片刻,對宋氏說︰「你休息去,我去送送王爺和王妃。」
看著趙九凌與錦繡相攜而去的背影,顧東臨握緊了拳頭,然後又緩緩松開,最後深吸口氣,移步向外邊走去。
宋氏輕咬著唇,望著自己丈夫的背影,不知怎的,她只覺這道背影變得蕭瑟,忽然間心窩處一陣刺痛。
宋氏也沒有多呆,很快又移步到門邊,目光盡頭,夕陽的余光下,橙紅色的天地間,錦繡停在一顆柳樹下,抬頭看著高大的樹枝,笑著對趙九凌說︰「忽然想起當初,我第一次見到王爺,明明受了傷,還那麼不安份,拽得跟什麼似的。我心里氣忿,真想把你趕出去,可又怕你那些手下人對我不利。所以在吃飯準備筷子的時候,折了柳樹枝作筷子。你一雙,顧東臨一雙,我還偷偷吐了口水在上頭。」
顧東臨身子一震,臉上浮現一絲追憶的神采。
錦繡今日一身玉白色窄袖素褙子,青藍色馬面裙子,罩著件豆青色的比甲,比甲卻沒有扭扣,只是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但卻有種奇異的美感和飄逸之美。此刻站在碧綠的柳枝下,笑容又是那樣的俏皮,身後是一大片金子般的夕陽余光,顧東臨只覺胸口一陣悶悶地痛,他忽然想起,一身粗布衣裳的俏麗女子,站在簡陋的茅屋里,背對著燈光,對自己溫暖淺笑的情景。那笑容,和此刻一模一樣,差別就在于,她再也不會對自己那樣笑了。
趙九凌又好氣又好笑地瞪了錦繡一眼,「那時候我對你也很是不滿,同樣是病人,你對這小子就百般周到,對我就惡聲惡氣。你可真夠厚此彼薄的。」
錦繡俏皮地笑了起來,故作無辜,嗔道︰「誰叫你態度那麼惡劣,一點病人的自覺都沒有。」她笑望著顧東臨,笑著說︰「還是你有做病人的自覺。」
顧東臨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想著當時的情形,又苦笑一聲,「你也別把我當好人,當時我怕你認出我來,能不安份麼?」
想著顧東臨故意把自己弄得狼狽的模樣,錦繡捂唇笑了起來,「是呀,也虧得當時你掩飾得好,否則你肯定會沒命的。」
顧東臨想著天天拿煙灰抹臉的情形,也跟著笑了起來,「那時年輕不懂事,做了好些天怒人怨的事來。錦繡,令尊的事,一直沒有親自向你道過歉。」想著在那間破草屋里與錦繡相處的種種,顧東臨唇邊浮現一絲朦朧的追憶,雖然錦玉從來沒有給過好臉色,但在那個破爛不堪的小茅屋里,卻是顧東臨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刻,想著曾經對錦繡做過的事,心情又沉重起來,這句錦繡自然而然就叫了出來。
錦繡淡淡一笑︰「過去的事就讓過去吧。父親的死,我固然恨你,但後來你也幫了我不少忙。就抵消了吧。」
顧東臨急急地道︰「我可沒幫過你什麼忙。」
「我能在那麼短的時間里累積開店資金,也有你的功勞。半斤,八兩,還有顧安,是你安排的人吧?還有,我能輕松又便宜的盤下張氏夫婦的房子,也是多虧了你。」
顧東臨嘴巴張了張,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他有許多話想說,可顧忌著趙九凌,最終只能握緊了拳頭,淡淡地道︰「我害死了你父親,害得你家破人亡,你卻不計前嫌救了我,我做的那些事,實在是微不足道。」
「我說過,當時是因為沒有認出你來。否則,我才不會救你的。」
趙九凌哈哈一笑,「怪不得,當初我就瞧這家伙安份得活像個娘們似的,原來還有這個原因在里頭。」然後又不滿地道︰「可憐我當初還白白與你置了一番氣,現在想來,還真夠冤的。」
顧東臨愕然,「王爺還與我置氣?這未免也……」太小心眼了吧?
趙九凌冷哼一聲,沒再說話,攬著錦繡的肩,粗聲粗氣地道︰「走了,天都快黑了。」
顧東臨頓了下,最終還是跟了上去,有一條碧綠柳枝拂在身上,癢癢的,他伸出手來拂開,並模了模發癢的臉,似要拂出心頭的沉重感,忽然又有了什麼決定,然後加快腳步眼了上去。那道藏青色的身影,腳步也變得穩重起來,而宋氏倚在門邊,伸手拭了眼角,心頭也輕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