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看她一眼,「三個姑娘我都瞧著滿意,余夫人大氣端莊,有正室風範。雲兒雖是我外甥女,到底被寵壞了些,可我答應過你二舅母,要給雲兒指一門好的婚事,再來雲兒又一心喜歡著九兒,我可不能辜負她的一片心意。」
太子妃凝目,「那,宮小姐……」
皇後聲音冷淡,「既是才女,自然喜愛風花雪月,吟詩作對,九兒能征善戰,但在詩書上的造詣卻是不成的,恐怕難得她十之分毫,讓她嫁給九兒,恐怕還委屈了她。」
太子妃垂眸,笑道︰「母後說的極是有理。」她仔細覷著皇後的神色,試探性地道︰「那,母後的意思是,這楚王妃,就在余小姐和雲表妹之間作選擇了?」
皇後反問︰「依你之見呢,九兒正妻之位,由余小姐做好,還是雲兒好?」
太子妃面有難色,「這個,母後您才是楚王的生母,這個應該由您作主才是。」
「無妨,就听听你的意思罷。」
太子妃忍下心頭的緊張之感,仔細斟酌了言語,說︰「若論親疏,自然是雲表妹為正妻。」
皇後眉毛一挑,太子妃連忙道︰「母後請听臣妾把話說完。這若是論親疏,自然是雲表妹更得母後歡欣一些。可,說句不該說的話,瑛表妹今年才十四歲,到底年紀輕了些。可九弟為人穩重,又身兼邊防重任,娶的王妃,自然要以大局為重才好。听說余小姐自小隨余夫人主持中饋,想必作正妃,是極適合不過了。」她又怕皇後听了不高興,又連忙加了句︰「當然,這只是臣妾自己的意思。雲表妹若再年長些就好了。」
皇後淡道︰「你說的很有道理。雲兒,到底年紀輕了,又自小被寵壞了,做正妃恐怕不適合。得了,就余小姐吧,反正這個妯娌也算是你親自挑選的,想必日後你們自能和睦相處。」
太子妃卻面露遲疑之色,皇後目光微微一冷,慢聲道︰「怎麼,你不滿意這個妯娌?」
太子妃連忙道︰「臣妾不是這個意思,而是听說,楚王心中似乎已有意中人。」
皇後不以為然,「就那個小小的金陵女大夫?呵,這事兒本宮早已知曉。無妨,九兒若對她真有心思,自會親自來與我說。」
太子妃不敢再多話,恭敬退去。
……
徐夕之夜,祭拜了灶神,做完一系烈的祭拜活動後,晚上吃團圓飯時,錦玉忽然對錦繡說︰「姐,顧東臨人還不錯,你就答應吧。」
錦繡怔住,停下筷子,抬頭看他。
錦玉一向秀氣的雙眸微微眯了起來,冷冷地道︰「侯府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自然比起王府那撈什子的醫女尊貴得多了。」
錦繡眨眨眼,「你在說什麼呀?我怎麼听不懂?」
錦玉咬牙,恨聲道︰「姐你有所不知,那該死的趙九凌,他居然打著想把你納入王府的主意。哼,瞎了他的狗眼。」
錦繡再度眨眨眼,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會吧,趙九凌都離開金陵了。」上回剿匪後也不待巡撫大人設宴款待就離開了。至今都有一個多月了,若不是錦玉今日里提及,她都快忘了還有這麼一號尊貴人物。
錦玉冷笑一聲︰「他人是離開了金陵,卻還留了兩個爪牙下來,專門監視于你。今兒個,我去筆墨店里買硯台,路經一處茶肆,無意間發現此人。他們只顧著說話,並未發現我,還合著商議要飛鴿傳書與趙九凌,讓他趕緊請了聖旨過來,早早把你調至楚王府,做趙九凌的專屬醫女。」
錦繡好一陣無言,問︰「王府醫女是幾品官來著?」
錦玉拉長了臉,「九品。」
錦繡低頭,繼續扒飯。
錦玉很是生氣,「听說太醫院最高的品秩也不過正四品,而王府醫女,則是最末了。不但要歸王府管制,據說還要侍奉宮里的貴人。」
錦繡在現代也是看過宮廷劇的,據說後宮中的爭半,最容易成為炮灰的,首當其沖的便是太醫,于是苦笑道︰「這些天家人物呀……」
成王府也是有專屬的大夫,成王妃與郡主小姐們都有專屬的醫女,那些醫女雖然有品秩,但在主人跟前,也不過與奴僕一樣被呼來喚去罷了。
錦玉說出了自己思慮了數日的最終想法︰「我听說,王府可不是人呆的地方,稍不注意就會被牽扯進後宅紛爭里。與其讓趙九凌算計,還不如早早應了顧府的婚事。」就算聖旨大過天,但堂堂楚王,也不可能強行把一個已定了婚約的女子弄去楚王府做一個撈什子醫女吧?
錦繡一時無言,她一個普通小老百姓,若是有幸接到京里來的聖旨,也算是天大的臉面了。但這份體面若要建立在她後半生痛苦與如覆薄冰的基礎上,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于是乎,與顧府的婚事,就這樣成了。
鐘二夫人見錦繡總算答應成顧東臨的婚事,喜出望外,顧不得大年三十的夜晚,連忙使人套了馬車直奔顧府。
然後大年初一那日清晨,錦繡清楚地記得,鐘二夫人風赴塵塵地趕了過來,多余的話也沒說,只是遞了塊羊脂玉的玉佩給她,說是顧府的定情禮。等她孝期一過,就立馬走婚嫁程序。然後,又向錦繡索取了一枚碧玉打造的珠杈帶走了。
雙方交換了定情信物,算是小定。
鐘二夫人喜笑顏開地說了好些頌吉之話,這才喜茲茲地離去。
錦繡巴著指頭算了下,還有八個月,她就要披上嫁衣嫁入顧家了。
而顧東臨,這個男人,有些紈褲,有些任性,還有些驕縱,不過沒事,在古代生活了這麼多年,她對愛情早已心死。
回到屋子里,望著手上潔白溫潤的玉佩,她忽然有種塵埃落定的錯覺。
甩甩頭,錦繡又失笑起來,因為她陡然想起,她現在這樣的心態,在前一世,三十一高齡還沒嫁人,被父母逼婚的那種恨不得立馬找個男人嫁了,就算離婚也不怕,似乎離婚女也比剩女好听的想法完全一模一樣。
……
在皇後宮中隔著坐地落梅屏風,瞧了那余家姑娘,果然如傳言般,端莊,識禮,落落大方,眉開疏朗,一看便知是做大家主母風範的。娶了這樣的妻子,後宅一定是平順的。
母後眼光不錯,這余家小姐,連趙九凌這種一向挑剔慣了的人也挑不出錯處。
等余小姐跪安退下後,趙九凌這才從屏風後頭出來,撩了袍子坐到皇後下首。
皇後慈愛地望著自己的小兒子,獻寶一樣地道︰「如何,這余家姑娘可還滿意?」
「母後眼光一向好。」
見兒子並無反對,皇後很是高興,又道︰「你今年都二十有四了,因邊防的事耽擱了婚事,可一直讓我心下難安。如今總算把你這淘氣混賬給揪了回來,這回可不能再讓母後失望了。」
趙九凌說,「母後說哪兒話,兒臣這不乖乖的回京任您安排嗎?」
「總算你還有兩分良心。」皇後見兒子這般順從,心下高興,又道︰「那就這麼說定了,就這余小姐了。」
「嗯。全憑母後作主。」
皇後又說了余小姐的好話,又順帶把朱妙雲愛慕他準備給他做側妃的事兒說了出來,趙九凌不可置否,「二舅家的三表妹?小毛孩子一個,唔,略有些印象。不過,讓她做兒子的側妃,豈不委屈她?」他還依稀記得,外祖家的表妹,一個個都眼生頭頂的。
「不委屈,王府的側妃也只是僅此于王妃罷了。只要你同意,就讓她們二人同時進府,你看可好?」
趙九凌神色依然淡淡,「全憑母後做主。」
皇後見兒子這回很是听話,落了口氣的同時,又試探地問道︰「听說,你讓你父皇下了道口諭,要把金陵一個女大夫召進楚王府做醫女,可有此事?」
趙九凌笑道︰「母後倒是耳目靈通。」
沒有反駁,那便是真的了。皇後又問︰「那是個什麼樣的女子呢?」
……
農歷年剛過,從初二開始,與所有富貴人家一般,鐘二夫人也開始走親訪友。按往年的規矩,要先回一躺娘家,在娘家吃頓午飯然後又回夫家,過年對于普通老百姓來說,是團聚年,也是舒服的休息年,但對于大家族的夫人尤其是當家主母來說,卻是一點都不輕松的,不說成堆的庶務,單說那成長串的應酬就要讓人頭痛。
跟隨鐘二夫人身邊的一眾婆子丫頭也是累得腳板翻翻,才從鐘二夫人娘家回來,這一回卻沒有直接回鐘府,而是另去了錦繡藥鋪。
當鐘二夫人雞血紅織金繡線遍繡寶相團花襖兒及暗紅色裙裾消失在前邊二門里時,在外頭候著的一個紅衣丫頭撇了撇唇,對另一名被留下來作伴的同伙道︰「咱們夫人就是愛記情。那王錦繡不過是救過二爺的命罷,她又不是沒有得診金,虧得夫人還把她當作救命恩人般看待,逢年過節隨些禮便成了,哪還能親自登門拜年呢?沒的降了自己的身份。」
另一名青衣丫頭橫她一眼,「也多虧了咱們夫人記情,否則,你我什麼身份,又豈能幸運的侍候在夫人身邊?」
那丫頭忽然沒有了言語,但仍是不甚服氣地道︰「這一篤歸一篤,與你說正經事呢。難道你也覺得,那王錦繡區區一個大夫,也配夫人這般禮遇?」
「這你就不懂了。我曾听夫人身邊的魯媽媽提起過,夫人之所以對王錦繡好,那是因為咱們老爺瞧中王錦繡的弟弟錦玉,將來會有大成就,所以事先拉攏住。再來,聰明人都知道,這得罪任何人都不能得罪大夫的道理,所以,夫人這麼做,也是常理了。」
紅衣丫頭呆了呆,說︰「原來還有這麼些名堂呀。可,老爺也忒小心了,老爺什麼身份,還屑討好一個未出仕甚至連半份功名都沒有的小毛頭?」
青衣丫頭白了她一眼,「說你不長腦子你還不肯相信,寧欺白頭翁,不欺少年窮。這話你肯定沒听說過呢。不說這對姐弟將來成就如何,單說這王錦繡即將嫁入謹陽侯府做少夫人,那可是一躍枝頭做鳳凰的人物,日後不但與夫人平起平座,還隱隱高咱們鐘家一頭,咱們夫人早早與之結交,豈不是正理?」
紅衣丫頭再一次呆住,又羨又妒,還有更多的甘心,「那王錦繡究竟有什麼好嘛?」
除了會一身醫術外,還能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