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破後宮,廢後凶猛 097︰怨芳時(八)

作者 ︰ 暗香

屋子里是恬淡的百合花的香氣,飄飄渺渺的在鼻端縈繞,層層疊疊幾重軟煙羅紗帳垂落在地上,遮擋住了內室風光,影影綽綽的看不清楚。

慕元澈隨手關了房門,親自掀起了帳子這才走了進來。一進來便看見夜晚和衣側身臥在榻上,背對著自己,那身形頗為瘦弱。緩緩地走了過去,慕元澈在夜晚的身邊坐下,重重嘆息一聲。

夜晚心頭一跳,她不知道慕元澈在嘆息什麼,有什麼可嘆息的。畢竟女人爭寵的戲碼他應該見得多了,實在是不需要這般的感嘆。夜晚最關心的是,自己走後慕元澈究竟做了什麼,杜鵑是被處置還是沒處置,眼前是一點消息也不曉得,因此夜晚心里還是有些緊張的。

手指緊緊的握著,手心里汗淋淋,夜晚輕咬著唇,就是不讓自己回身看慕元澈一眼。

慕元澈看著夜晚根本就不搭理自己,心里真是有種說不出來的奇異感覺。打從他有記憶開始,好像還真的沒有女子敢這樣跟他置氣的。若是有的話也只有雪女圭女圭有過那麼一兩次,想到這里慕元澈便又想到了一件事情,那邊是雪女圭女圭自從嫁給了自己,便好像真的沒怎麼跟自己慪過氣。

直到後來,慕元澈無意中從雲汐的口中才得知,雪女圭女圭並不是沒有脾氣,也並非不想跟自己如同尋常夫妻一樣吵吵鬧鬧。只是因為那個時候自己是個不得寵的皇子,在朝中備受排擠,而雪女圭女圭卻是第一世家掌上珍寶,她不想讓自己覺得她是拿著家世凌駕于自己之上,兩人一吵架便容易傷感情,更容易起疑心。

她都能這般的體貼自己,慕元澈心里不是沒有觸動的。瞧著眼前跟自己鬧別扭的夜晚,他忽然想到,如果換做是雪女圭女圭,自己會不會惱怒?好像是……不會的。

夜晚身上有太多地方跟雪女圭女圭相似,此時又想起了些往事,慕元澈的神色比初進門時越發的緩和了些。

「你倒是走的利落,扔下一個爛攤子給我收拾,整個後宮里也就你這般大膽。」慕元澈看著夜晚終于還是先開了口,總是有些舍不得,舍不得這樣神似與雪女圭女圭的女子傷心,就仿佛是他的雪女圭女圭在傷心一般。明知道她們不是一個人,明知道夜晚跟雪女圭女圭簡直就是天與地的差別,但是他還是舍不得,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有的時候慕元澈自己都會疑惑,自己這樣縱容夜晚,其實未嘗不是在悔過在彌補。

听到慕元澈用的是我,而不是朕,夜晚這口氣算是徹底的放下了。抿抿唇卻依舊沒有說話,只是微微的動了動身子往里挪了挪。

慕元澈瞧著夜晚的小動作,失笑一聲,「行了,你也別氣了,我比你還委屈呢。」

「你有什麼可委屈的?」夜晚悶聲說了一句。

听著夜晚氣鼓鼓的聲調,慕元澈瞧著她道︰「我為什麼不委屈?是誰自己闖了禍,傷了人,拍拍就走了,這樣的爛攤子也就是你敢留給朕,若是換做旁人……」

「若是換做旁人您早就砍了她的腦袋是不是?」夜晚翻身坐了起來,雙眸對上慕元澈的眸子,忽然覺得悲從心來,前世她是皇後,她是酈家女,不得不寬容大度,不得不笑著將自己的夫君送到別的女人床上。

旁人只知道酈家女的尊貴,皇後的榮耀,可是誰知道這背後的心酸跟委屈?1cdI9。

有想起今兒個被人羞辱,夜晚那積壓了兩世的委屈便一下子跑了出來,月兌口就說出了這麼一句,仿佛覺得還不解恨似的,又接著說道︰「那我招誰惹誰了?果然是閑賦家中坐禍從天上來,若論委屈誰能及得上我?沒頭沒腦的便被人譏諷打壓,難道還要我忍氣吞聲不成?我可沒有那麼大的氣量,我就是一個心眼小的小女子。以前在家中是沒有辦法,難道現在……現在還要我繼續過以前那樣的日子?處處看人臉色過日子,處處對人卑躬屈膝,以前我是夜家的小庶女,可是現在再怎麼樣位份再低也是天子宮嬪了,怎地還是跟以前一樣?這樣的日子真是過夠了,以後你的女人哪個不長眼的在這樣欺負我,我便是豁出命去也跟她同歸于盡!」

「夜晚,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這樣的話都敢當著朕的面說?」慕元澈氣的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這後宮里的女子便是爭寵,哪一個不是將手段用在暗處,在自己面前維持最好的形象,你看看夜晚倒好就跟個潑婦似的,這樣的話是能說的嗎?

「我又沒告訴皇上,我是跟慕元澈說的。」夜晚冷哼一聲。

猛然听到這句,慕元澈呼吸一滯有種別樣的滋味襲上心頭,面色微怔,良久才道︰「這有什麼不同?」

「哼,自然是不同的,只是我為什麼要告訴皇帝陛下?」夜晚橫掃一眼慕元澈,半垂了頭,沉默一下,才說道︰「今天的事情,我知道我自己沖動了些,我也知道我讓你為難了。可是我不明白,我又沒有招惹她們,她們憑什麼要來作踐我?我一直安安分分的呆在芙蓉軒,頂多在柔福宮里走一走。我知道這段日子是新人進宮的時候,皇上肯定會很忙,宮里的女人那麼多,個個如花玉顏,個個需要皇上去看望。我知道自己因為被留在宮里會被人嫉恨,因此能不出去就不出去,能不惹事就不惹事,即便這樣人家還是找上門來。人能忍神也不能忍了,一時沒憋住便冒了火。」

「很多事情,並不是能夠隨心所欲的,便是朕擁有天下,可是更多的時候也是被這天下掣肘。」慕元澈沉吟良久才說出這樣一句話,像他這樣的男人,生來謹慎,從不會對別人袒露心跡,可是听著看著夜晚這樣的難過,竟也忍不住拿自己做例子的安撫了一句。

子飄渺清花。夜晚知道,酈香雪更知道。

可是嗎,知道又如何?上一世正因為知道她便處處委屈自己,成全他的江山,可是到頭來葬送的卻是自己的性命。心里嗤笑一聲,嘴上卻說道︰「皇上居然也會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許是夜晚的聲音太驚訝,讓慕元澈覺得好笑,伸手抿了抿夜晚額前散亂的發絲,柔聲說道︰「自然有,怎會沒有?」想到夜晚的出身,她自然是不明這些也不懂的。但是雪女圭女圭不同,酈家對她精心培養,並不只是當一個女孩培養,不是只當酈家貴女培養,很多男子所學雪女圭女圭都是必須去學。所以後來即便是他們在邊關那樣的困苦,可是他們夫妻卻能心心相通,共度難關。

正因為有這樣的基礎,他不管做什麼雪女圭女圭都能以最快的速度理解並接受,然後做自己最大的臂膀去支持。

夜晚即便是跟雪女圭女圭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但是這一點是萬萬不及的。

幽嘆一聲,這世上再也不會有第二個雪女圭女圭了,再也不會了。

「朕富有四海,有萬里江山,但是這江山需要大臣去幫朕管理。但是臣子一旦權柄高了,也不是一件好的事情。這些事情你不懂也不需要去懂,你只要是你就好了。」慕元澈覺得自己有些迷了心智,居然跟夜晚說這些。

「我本來就是我,男人跟女人本就是不同的。不誰說男主外,女主內。皇上要做的是威加四海,萬民臣服。我只是需要片瓦遮頭,安度余生便好。」夜晚淺笑,偏頭對著慕元澈沒心沒肺的一笑。

看著這樣的夜晚,慕元澈說不上是有些失落還是慶幸,若是雪女圭女圭一定不會這樣回答,可是夜晚卻會這樣回答。因為夜晚跟雪女圭女圭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人,夜晚的性子其實很好理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有的吃有的喝有得玩,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便是最開心的事情了。想到這里,竟然也有些羨慕夜晚了,自己其實也想做一個簡簡單單開心過日子的人。

「現在開心了?」慕元澈揚聲吩咐陌研擺飯,而後轉頭看著夜晚問道。

「談不上開心不開心,人活著總會有這樣那樣的糟心事兒,若是一件件的去較真,那我可真是不要活了。」夜晚說著拍拍肚子,「可還真有些餓了,淨顧著跟別人吵架了,居然忘記了自己根本就是連飯都沒吃的人。」

嚴喜帶著陌研跟玉墨親自擺了御膳上來,心里七上八下的,看到夜晚一臉的笑這才微微的放了心。這邊剛放了心,拿著銀針試了毒,正要給皇帝陛下布菜呢,就听到夜晚開口問道︰「那個杜貴人怎麼處置的?」

這個事情必須要問清楚,夜晚捉模著自己親自問總比事後偷偷模模問的好。有什麼不滿意見,還能當場提出來。

嚴喜手一抖,差點將湯匙給扔了出去。

夜晚便笑著說道︰「嚴總管這是怎麼了?難不成你也跟我一樣沒用午飯,餓的手都發抖了?」

「小主說笑了,奴才只是一時沒拿穩。」嚴喜忙說道,這姑女乃女乃可別盯上自己,要不真是麻煩了。誰知道這祖宗下一句話會說出社麼驚天動地的來,自己一下子就給交代了。

夜晚接過嚴喜手中的湯匙,揮揮手說道︰「你們歇著去吧,當了一天差怪累的,這里不需要你們伺候了。」

夜晚用飯的時候不喜歡人在旁邊,這單嚴喜是知道的,當下便看了看慕元澈,畢竟慕元澈才是他的爭主呢。只見慕元澈輕輕的點點頭,這才彎腰退了下去,走到門口就听到皇上對二姑娘說道︰「你想我怎麼懲罰她?」

夜晚早就料到慕元澈會反問一句,當下便說道︰「按照我的性子,自然是要以牙還牙的才好。不過……我也知道,正如你說的這里是什麼地方,杜家在朝中也是舉足輕重……我自然不好真的對她做什麼,不過,可也不能就這樣放過她,不然日後人人都要對我冷嘲熱諷,便是氣也氣死了。」

「真是難為你居然還能想到我的難處。」慕元澈真是意外,難得啊。

嚴喜也是一怔,覺得耳朵出毛病了,二姑娘不二的時候也蠻可愛的,居然會為皇帝陛下著想了。

「我當然不願去想,不過你都當著我的面訴苦了,不就是希望我能這樣做?」夜晚低頭說道。

慕元澈真是氣笑了,「我還不至于如此昏庸,無能,靠著這個處理事情。」

「是嗎?那你是如何處置杜貴人的?」夜晚笑米米的問道。

「禁足一月,罰俸半年。」

夜晚心里想到禁足一月這個懲罰也算是說得過去了,畢竟才進宮也算受寵的小主,就因為譏諷了自己兩句就被禁足,夜晚覺得這個結果可以接受。她原來是想著,只怕以慕元澈的性子頂多斥責兩句也就算了,沒想到居然會禁足,算是個意外之喜吧。畢竟杜鵑也真沒做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只是在錯的時間遇上錯的人,便注定了要倒霉了。

「被禁足了啊?會不會嚴重了些啊?」夜晚故意裝作大度的問道,眼楮一眨一眨的真是無辜啊。

「想要笑就笑出來,朕真是沒有這樣破例過。」這事要是擱在以前,也就是斥責兩句也就算了,畢竟不是大事,女人家的口角算是什麼事兒啊?說出去都能被人恥笑,但是他還是江杜鵑給禁足了。

「我才不笑呢,有什麼可笑的。是杜貴人自己性子張揚,說話口無遮攔,是該靜靜心才是,皇上做的極好。」夜晚強忍著笑,一板一眼的說道。

慕元澈也笑,一頓飯算是吃的和和美美的,用過飯慕元澈依舊沒有留宿,大步離開了。

夜晚送走了這對主僕,這才招呼陌研跟玉墨進來,收拾妥當後,玉墨給夜晚奉上茶,這才低聲說道︰「小主,現在外面都傳遍了,杜貴人被禁足的事情也被傳得沸沸揚揚。」

「傳就傳吧,這不過是早早晚晚的事情,防的了一時防不了一世。」夜晚摘下頭上的珠花隨口說道,一頭烏黑的墨發落下來,隨意地披在身後。

「那奴婢們該怎麼做?」玉墨問道,一時間拿不準夜晚會有什麼反應。

「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以前怎樣以後還怎樣。」

「這要是外面的人問起來……」玉墨有些惴惴。

「人是皇上處罰的,跟咱們有什麼關系,要怪只能怪杜貴人說話太快了些。」

玉墨便懂了,沒想到主子會把這件事情完全推到皇上的呃身上去,心里一時間還真有些不舒服。正在月復誹,又听到夜晚說道︰「皇上是天子,是後宮里所有女人的天,他做的事情別人便是不滿也不會說什麼,但是我不同,你明白的。」

玉墨便點點頭,「小主放心,奴婢知道該怎麼做了。」

夜晚笑了笑,「知道你是個有心的,咱們能做主僕也是緣分。別的我不敢承諾與你,但是有幾句話你記住了,有我一日便有你們姐妹一日。」

「奴婢多謝主子。」玉墨眼眶微潤,能把奴才放在眼里的主子不多。

「你也去休息吧,累了一天了,我這里不需要人了。」夜晚笑著讓玉墨退下,自己則尚了床,盯著床帳子默默發呆。心里也有些矛盾,原本想著出了這樣的事情,也許慕元澈就不會走了,誰知道他依舊沒有留宿。夜晚並不是希望自己跟慕元澈發生些什麼,只是想要在這宮里站穩腳,她真的需要一個孩子。

明光殿中燈火輝煌,慕元澈披著折子,便有小太監端著盤子進來了。

嚴喜一看,心里一凜,琢磨著該怎麼上前回話才是,今兒個瞧這個架勢……弓著腰上前幾步,在書桌旁低聲說道︰「皇上,敬事房的端牌子來了。」

嚴喜說完就往旁邊站了站,那端著盤子的小太監立刻上前來,舉過頭頂奉了過來。

一水的綠頭牌在盤子里碼得整整齊齊,最前的幾位都是最近比較受寵的。慕元澈伸手出去,到了半路又縮了回來,揮揮手說道︰「退下吧,朕今日不翻牌子。」

「是,奴才告退。」小太監忙退了下去。

嚴喜一愣,杵在那里當木頭樁子,請忽略我吧,尊貴的皇帝陛下。

上天並沒有眷顧嚴大總管,就听到皇上問道︰「朕記得新進宮的幾乎都走了一圈了吧?」

「回皇上的話,位份高的基本上都侍寢過了,只有幾個位份低的還並沒有。」嚴喜板著臉一臉嚴肅地說道,跟個太監說侍寢的事情其實真的挺糟心的。

「嗯,既然如此這幾日便都不翻牌子了。」慕元澈淡淡的說道,眼楮又落在了折子上,專注起來。

嚴喜吞一聲口水,應了一聲,猶豫一番,還是開了口,「皇上,今兒個宜和宮來人傳話了,說是玉嬌公主想您了。」嚴喜說完瞅了瞅皇帝的臉色,這才又說道︰「宜和宮您已經月余未去了,那邊也遞了幾次話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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