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元澈手里的筆頓了頓,輕嘆一聲,「是好長時間未去了,最近比較忙。」
嚴喜心里撇撇嘴,您都忙著陪二姑娘賞花看月亮,喝茶閑斗嘴呢。心里這般想,嘴上卻說道︰「皇上日理萬機,困苦勞頓,哪里能講什麼都顧慮的周周全全的。那您今晚?」
慕元澈瞪了嚴喜一眼,本想要順嘴應下,忽然想起夜晚每次提及夏吟月都會有很大的哀怨,也不曉得什麼心理作祟,居然說道︰「明兒個中午朕去用膳。」
嚴喜心里一驚,這宜和宮可是從沒有遇到過這般的冷落,皇上從未有月余未翻牌子的時候。看來二姑娘幾番在宮中遇險,皇上心里對甘夫人還是很不滿的。
「是,奴才這就去通傳一聲。」
嚴喜走後,慕元澈凝視著手中的筆尖,眉頭輕輕的皺了下,現在他居然會下意識的先去想夜晚的心思……這不是一個好事情!心神一凜,他是一個帝王,怎麼能為兒女私情所左右。
後宮位份最高者乃是夏吟月,她又統率六宮事宜,因此新晉妃嬪連帶著宮中有資歷的嬪妃,每日都要去宜和宮請安。夜晚自從進宮後,便是一直調養身體,從未去宜和宮。
但是總是這樣躲著也不是辦法,自從上回杜鵑的事情發生過後,夜晚便知道躲是躲不過去的,與其躲避倒不如迎戰。
所以第二日醒來,便對著玉墨跟陌研說道︰「甘夫人的宜和宮每日什麼時辰問安?」
玉墨隨口說道︰「甘夫人很是寬和,每日辰時二刻見人。」
夜晚一愣,嘴角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許是有意試探玉墨跟陌研,便開口說道︰「寬和?听說先皇後以前也是這個時辰接見諸位嬪妃的。」
陌研別看平日不怎麼愛說話,但是心思轉得極快,此時听到這話心里便是咯 一聲,小心翼翼的回道︰「先皇後跟皇上十載夫妻,情深意重,甘夫人如何敢僭越?」
玉墨撇撇嘴,說道︰「咱們姐妹進宮晚,無福見過先皇後。倒是听宮里的許多老人說先皇後的好處,甘夫人自許賢良,行事處處仿著先皇後,也是個聰慧之舉呢。」
玉墨的話也有些意思,夜晚自然听得出來里面的深意,聰慧之舉?倒真是聰慧至極,至少旁人挑不出任何的錯處來。先皇後體貼後宮諸人,將時辰定在了辰時二刻,先皇後死後,若是夏吟月將時辰提前了,便不免給人一種刻薄小家子氣的感覺。若是將時辰延後……那豈不是必先皇後還要賢良,可真是僭越行止了,更會惹人非議,這樣倒是剛剛好。
夏吟月素來是個聰慧的,這樣的事情上從不會留下什麼把柄給眾人,果然是如此。
夜晚心里冷哼一聲,面上的笑容不改,看著陌研問道︰「甘夫人在宮里的名聲似是很好,跟我所見到時略有不同。」
陌研一愣,一時捉模不清楚夜晚的意思,便思量一番,十分謹慎的說道︰「回小主的話,甘夫人跟先皇後情同姐妹,雖然說……雖說先皇後被廢黜跟甘夫人小產有關,但是先皇後自縊之後,甘夫人在其靈前跪了整整三日,悲泣之聲舉宮知曉,沒有人不贊其賢德的。」
這點夜晚還真不知道,好個不要臉的,活著的時候那樣利用自己也就算了,沒想到死後還要這般惺惺作態利用自己博得好名聲。最重要的,慕元澈只怕是因此對夏吟月更會看重兩分。
夜晚心里氣急,面上卻是隱隱穩住,緩緩的說道︰「本宮在宮外就見過甘夫人,可是卻沒看到你們說的賢德,進宮後幾番遇險,甘夫人統治六宮,連個秀女的安危都照顧不到,可見其這治理後宮還是欠些。」
陌研跟玉墨心里皆是一震,小主當著她們的面說出這樣的話,不外乎是讓她們表達立場了。兩人對視一眼,她們本來是御前的人,自然是听從皇上的吩咐,但是現在被皇上賜給了小主,便是小主的人了。這後宮的女人為了爭寵自然是手段頻出,小主是逼著她們在皇上跟她之間做一個抉擇。
就比如方才這些話,若是經過她們的嘴傳進了皇上的耳朵里……這後果可真是嚴重得多了。
玉墨這樣粗神經,也听出了這話里的意思,一時間只覺得手腳冰涼,手頭的動作都緩了下來。
夜晚也不著急,自己拿起一柄象牙雕花嵌了寶石的梳子慢慢的梳著。這樣攸關性命的大事,她們謹慎思考才是正當的,若是一下子便應了她,她反倒疑心了。
玉墨抬眼看向陌研,陌研抿著唇,兩姐妹對視一眼,眼神交匯,雖然已是初夏,卻愣是出了一身的汗。陌研慢慢地垂了頭,上前一步接過夜晚手中的梳子為其梳發,口中緩緩的說道︰「宮中之人皆到甘夫人盛寵,奴婢卻是有不同的看法。」
「哦?此話怎麼講?」夜晚興致勃勃的通過銅鏡看著陌研,面上帶著最是恰當的淺笑,就仿佛春天里的明媚陽光。
「甘夫人在原先的老人中自然是盛寵的,但是如今隨著一批嬌美如花的新人進宮,誰能知道會不會再出一位恩寵無比的寵妃?聖心難測,小主雖並未侍寢,但是皇上對您可是比其他的小主都要上心,榮寵至極,他日侍寢之後,若是再能生下一位皇子,與甘夫人也不是沒有一較之力。」陌研柔聲說著,說到這里微微頓了一頓,又添了一句,「而且奴婢瞧著皇上對先皇後並不是傳言中的那般薄情,雖然皇上是因為甘夫人小產才一怒之下廢黜後位,但是先皇後自縊之後,听說……听說皇上很是自責,有段時間連甘夫人都受了冷落。」
夜晚靜靜聆听,這些事情自從她死後便是不知道的,心里波浪漣漪,猶如狂風中艱難前行的小舟,但面上卻是風平浪靜帶著淺笑,「這也說明不了什麼,不過,我卻是知道甘夫人並不喜歡我,在宮外時便是處處針對,如今進了宮我便要越發的小心了。」
玉墨听到這話,便接口說道︰「小主不用擔心,甘夫人素有賢名,絕對不會公然對小主做什麼,余下的只要小心防範便是了。」
陌研跟玉墨听著夜晚的話里意思,便是甘夫人處處針對與她,雖然她們未曾親眼得見,但是既然小主這樣說,便是一定有這樣的事情。不然的話,這麼多的人進宮,為何偏偏小主幾次三番的遇險?
人心險惡,她們在宮中幾年,也是已經明白的。
雖然不知道小主說的是真是假,但是既然她們是小主跟前的人,小主榮她們榮,小主損她們也討不了好去。所幸是一條船上的,便只有同舟共濟一條路了。這宮里兩面三刀的,從來都沒有好下場,這個道理還是懂得的。
「我初進宮,很多事情還要靠你們兩個提點,有你們在我總能安心一些,咱們主僕同心總能是安安穩穩的活下去的。」夜晚幽嘆一聲,面帶寂寥。
安安穩穩的活下去……這幾個字卻是讓陌研跟玉墨很是觸動,因為她們也是想著安安穩穩的活下去,直到出宮。許是因為願望相同,兩人的微笑便真誠了許多。他們雖然是御前的宮女,別人瞧著光鮮,無不知道她們能走到今天也是踩過了是是非非腥風血雨的。
「小主今日是要拜見甘夫人去嗎?」玉墨為夜晚簪好赤金嵌紅珊瑚做成的釵環,笑著問道。
「進宮這麼許久了,之前身子不好,如今好多了自然是該多走動了。」夜晚道,對著鏡子將自己的容顏細細的瞧一遍,心里暗嘆一聲,雖然這副面孔算得上是美麗,但是這後宮里個個都是美人,美人堆里便不醒目了。若是這一世自己能有上一世的容顏,比現在只怕還有優勢,更能讓夏吟月憂思難枕,日夜不寧了,只可惜……
世上的事情從沒有十全十美的,這個道理夜晚懂得,重活一回就更懂得。你若是將自己的希望跟未來放在一個男人身上,那才是最傻的事情,雖然樣貌不是最出眾的,但是夜晚也一定不會讓夏吟月好過的。
「小主知禮,皇上知道也定會開心的。」陌研笑了笑。
玉墨捧過衣衫來讓夜晚挑選,因為小主喜歡藍色,因此衣衫中多是藍色居多,各種各樣的藍色,甚是美麗。
夜晚細細的打量一番,眼楮一亮撿起一件寶藍色為底外罩兩重輕紗的曳地長裙,「就這件吧。」
「小主真是好眼光,這件衣裳是尚衣局尚宮陸溪風陸大人孝敬上來的。」玉墨伸手替夜晚更衣,臉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嘴里還說道︰「是皇上瞧著小主喜歡藍色的衣衫,便親自吩咐尚衣局裁衣為您制作新裝,哪個敢不盡心?」
「是啊,皇上對小主真是上心,這衣裳別看這沒什麼出奇之處,但是這兩層雲紗是極為名貴的七彩雲紗,在陽光下被日光一照,五彩繽紛才叫好看呢。這七彩雲紗一年也不過可得十余匹,小主這一身衣裳便要用去兩匹之多,這聖寵可真是少見呢。」陌研也開心,便多說了幾句。
夜晚如何不認得這七彩雲紗,因為自己喜歡,每年貢上來的都悉數送進了長秋宮。這樣的寶物尋常人家哪里能得見,也萬萬想不到,慕元澈居然把七彩雲紗給了自己做衣裳,心頭有種難言的感覺。
這東西原本是只屬于酈香雪的,便是夏吟月最得寵的時候都沒有得到過一匹賞賜。而夜晚……居然得到了。她的心里忽然有些失落,又有些開心,這樣的情緒真是磨人。
玉墨跟陌研都是歡喜的,這七彩雲紗可真是難得殊榮,玉墨只當夜晚是歡喜的傻了,又道︰「也虧得尚衣局還是陸尚宮在,別人的手藝可沒這樣好,听說以前陸尚宮都是為先皇後親自裁衣縫制的,沒想到小主倒是比位分高的先有了這個殊榮。」
听著玉墨提起這個,夜晚腦子里便出現了陸溪風的容顏,嘴角的笑容溫暖了些。溪風還在尚衣局,還好好的活著,這就好,這就好,現在不能著急,她們總能相見的。
夜晚壓下心里的沸騰,換上了這華麗的衣衫,這才扶著陌研的手往外走,回頭對著玉墨說道︰「你拿著我匣子里的那件親手繡的荷包給陸尚宮送去,就說我謝謝她的好手藝,衣服我很喜歡。」
「是,奴婢親自過去走一遭,陸尚宮一定會很高興的。」玉墨道,能讓尚宮大人親手縫制,真是難見的殊榮。
夜晚點點頭,這才往外走去。夜晚沒有轎輦可坐,只能徒步而去。從柔福宮到宜和宮只需要一盞茶的時間,的確是挺近的。只是在途中的時候會經過長秋宮的東牆邊,仰望著長秋宮的宮牆,紅牆依舊,彩瓦仍在,只是里面的人卻已經是不在了。
陌研看著夜晚的眼神凝望著長秋宮,便低聲說道︰「小主進了宮之後便從未出來走走,怕是不知道這里是什麼地方,這里便是先皇後居住的長秋宮。」
「哦,這里就是長秋宮啊,沒想到皇後娘娘去世這麼多年了,這里居然還未衰敗荒蕪,我瞧著牆壁彩瓦都像是被人好生的打整的。」夜晚似是隨意的問道。
陌研扶著夜晚繼續往前走,聲音低了許多,「小主只記著,不管在什麼時候,都不要對先皇後有不敬就好。這里皇上每年都會派人好生的守著,哪個當奴才的敢不盡心,便是先皇後生前跟前伺候的人,都在長秋宮里,都沒有被遣散。」
夜晚裝作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幸好你跟我說說,沒想到皇上對皇後倒是長情。」
「長情?」陌研低聲重復了一遍,只是終究沒再說什麼。
「小主怕是還不知道宮里都有哪些嬪妃,奴婢跟您說一下,免得等會兒見了面不知道誰是誰出了岔子。」
陌研瞧著夜晚點點頭,便開始一一敘說起來。夜晚只怕是比陌研還要熟悉這宮里的人,只是這個時候卻是什麼都不能說,當做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一一听著,不時地點點頭。
走過了長秋宮長長的朱牆,拐過彎去,不想迎頭踫上了一群人緩緩走來。
當先一人,一身豆青襦衫長裙,彎月髻上簡簡單單的簪著一支金釵,眉目含愁,腳步輕緩,行走間如弱柳扶風,很是嬌弱。縱然是多年未見,夜晚還是認出了她,便是當初在錦鯉池自己曾經想到的丁昭儀。只是沒想到多年不見,她倒是越發的清瘦了,心里便有了些憐惜之情。
當年丁昭儀痛失孩子,以至于一個天真爛漫的佳人,不過一夜之間便如同一個行尸走肉的木偶。現在看來,這麼多年多年過去了,似乎還未走出來。當初她最喜歡嬌艷的顏色,如今卻已就是如此清淡的裝束,讓人一見便不免心疼。
陌研瞧這夜晚不停看著丁昭儀,以為她沒想起來是哪一位,忙低聲在夜晚身邊說道︰「這位就是鎖煙樓的丁昭儀,小主莫要與她多言,丁昭儀性子有些古怪,听說當年小產的緣故。」元聲時上了。
夜晚听著陌研的話,淡淡的點點頭,不過既然是迎面對上,夜晚當然不能裝作未看見。上前幾步,盈盈施禮,「嬪妾芙蓉軒夜氏見過昭儀娘娘,娘娘萬安。」
丁昭儀抬眼看著眼前的女子,首先注意的不是夜晚的容貌,而是被夜晚的衫群吸引,突然冒了一句,「皇後娘娘……」
夜晚心口一震,當初自己曾經多多撫慰丁昭儀,倒是沒想到這麼一件衣衫就讓她想起了自己。為了避免大家難堪,夜晚裝作沒有听清楚,道︰「娘娘說什麼?」
丁昭儀猛地回過神來,眼楮這才落在夜晚的面上,眼中閃過一絲失落,淡淡的說道︰「沒什麼,原來你就是新進宮的雪選侍,果然是美貌佳人。」
「娘娘就愛拿嬪妾開玩笑,嬪妾蒲柳之姿哪里能比得上娘娘天資芳華。」夜晚淺淺一笑,眼楮就落在了丁昭儀身後的一名女子身上,這女子粉衣銀釵,淡然卻別有一種芳華,就像是臨水的水仙,傲然挺立。
「這位是?」夜晚瞧著眼生,不是宮里的老人,就應該是今歲新進宮的秀女。
那女子不慌不忙的往前一步,朝著夜晚盈盈施禮,姿態萬千又落落大方,不見慌張倉促,倒是個穩得住的。就听到她開口說道︰「嬪妾絳雲閣海氏見過雪姐姐,听說姐姐前些日子受了傷,妹妹不敢冒昧前往,今日見姐姐出來走動,可見是大好了。」
夜晚心里想了想終于想起來了,只是這個也是個家世不強,又不是特別貌驚天人的,這進了宮也沒听說侍寢晉封,不過看著也是個伶俐的。1cgO8。
夜晚忙上前扶起她,她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所以對待任何一個敵友不分的人,都會格外的柔和,「妹妹快請起,都是一家人,不許這樣客套。以後妹妹閑來無事可去找我說說話,免得我一個人孤單寂寞的。」
海樂悠微微一愣,傳言雪選侍驕縱跋扈,行事犀利,待人極為嚴苛,方才姿態放的甚低就是不希望自己惹惱了這位皇上的新寵,哪里想到夜晚對她這般的和睦,還真有些受寵若驚,忙說道︰「娘娘若不嫌嬪妾,嬪妾自然願意為娘娘解悶。」
夜晚笑了笑,看著丁昭儀說道︰「昭儀姐姐有福氣,有這樣的妹妹陪著,想來日子也悠閑得很。」
丁昭儀看了夜晚一眼,淡淡的說道︰「我素來喜清靜。」
海樂悠有些不安,丁昭儀待人極冷淡,她拜訪幾次被拒絕後,便不敢輕易去了。此時听到夜晚這樣的話,心里便有些惴惴不安,生怕惹惱了丁昭儀,面上就帶了一絲緊張。
夜晚看進眼里,便攜著她的手說道︰「沒想到我跟娘娘倒也有共同之語,素日我也喜歡清淨的,但是自從玉墨那個愛說話的丫頭到我身邊,我才發現有人陪著說話也是見歡愉的事情。嬪妾一見娘娘便覺得十分親切,日後還請娘娘不要嫌棄嬪妾嗦常去打擾,索性鎖煙樓跟芙蓉軒這樣的近。」
丁昭儀一愣,大約是沒見過夜晚這樣順桿爬的,自己不是說了喜歡清靜嗎?怎麼還能有人這樣大言不慚的,不過她的性子素來不會給人當面難堪,也就沒再說什麼,領頭往前走去。
「娘娘也是去宜和宮嗎?」
「是。」
「嬪妾正要去,倒是跟娘娘一路,不如一起,也熱鬧些。」
「……隨便。」
丁昭儀這麼多年清冷慣了,猛不丁的身邊多了夜晚這麼個嘰嘰喳喳的,一時間還真是不能適應。海樂悠跟夜晚的性子倒是有些相投,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倒是很快便到了宜和宮的宮門口。
守宮的宮人一看到三人聯袂而來,便是吃了一驚,忙有人進去稟報,另一人便笑著迎了上來,「奴婢參見昭儀娘娘,雪小主,海小主。」
「起吧,甘夫人可起身了?」
「夫人已經起了,三位主子請進。」那宮人領著三人往里走。
宜和宮還是跟以前一樣,只不過比以前更見華貴,草木花卉更精致了些。果然一人獨大就是不一樣的,夜晚心里嗤笑一聲,但是面上卻是不動聲色,自然也沒有忽略到那宮人看到自己身上的衣衫時的驚訝之情。
七彩雲紗,當年的舊宮人哪一個不知道的沒見過的?
宜和宮的主殿里已經是熱鬧非常,諸多的嬪妃團團圍坐,見到三人進來立時便鴉雀無聲。
「嬪妾見過夫人。」丁昭儀乃是九嬪之首,宮里位份高的主子不多,因為她對著夏吟月不過是微微俯身。
海樂悠不敢放肆,墩身行了大禮,面色緊張。夜晚只是微微的欠了欠身,比丁昭儀的也差不多許。
丁昭儀位份高這樣做無可厚非,但是夜晚不過是從七品的選侍,這樣卻是不敬了些。
甘夫人神色不變,深深地看了夜晚一眼,眼神落在夜晚身上的衣衫時徒然一僵,但是很快的恢復過來,似乎是恍然未見她的失禮,滿臉帶笑,柔聲說道︰「丁妹妹何須多禮,快些入座,你身子素來不好,今兒個可是爽快些這才出來走動?雪妹妹也無須多禮,自進了宮便抱恙在身,如今可是大好了?若是哪里不舒服可不要忍著,便傳了太醫去診治,便是年輕也不可大意。海妹妹也起來,總是這樣乖巧,真是令人喜歡。」
甘夫人的八面玲瓏,竟是一個也沒落下,個個對著都是柔聲細語,關懷備至。夜晚看著她,竟是比之自己當初還要謙和幾分,這人啊裝著裝著,只怕是真的太入戲,難以自拔了。
丁昭儀淡淡的點點頭,坐在了慧妃的下首,對著慧妃輕輕頷首︰「惠妃姐姐好。」
「今兒個倒是沒想到能見到丁妹妹,你身子弱些,想好已經入夏,春咳可是無妨了吧?」慧妃關切的問道,眼眸中倒是情真意切。
丁昭儀難得的笑了笑,「多謝姐姐掛懷,年年都如此,不過是熬日子罷了,好與不好有何區別。」
慧妃神色便是一暗,嘆息一聲,「這話若是先皇後听到指不定多傷心呢,你可不能這樣消沉。」
丁昭儀的神色一僵,半垂了頭,「再也沒有比先皇後更寬厚的人了……」余聲默默,不復可聞。
兩人交談聲調甚低,別人並未听去。
夜晚的座位幾乎已經到了門口的位置,朝著慧妃頷首一笑,輕身拜了拜。
慧妃一見便忍不住的一笑,難得的站起身來,緩步走到夜晚的身前。眼神同樣落在夜晚的衫群上,神色也有些游離,伸手牽起她的手,笑著說道:「本宮還想著今兒個去看看你,但是沒想到你自己倒是跑出來了。來,我跟你介紹一下這宮里的人,免得你他日遇上了卻不知道誰是誰,莽撞出了錯,可沒人饒你。」
慧妃的舉動讓夏吟月的神色有些難看,雙手緊緊的攥著寶座的扶手,面上保持著微笑,不發一言。
「丁昭儀你是知道了,這宮里除了甘夫人與本宮便是她位份最高了。你們倒是有緣,能一起前來。這位是清韻閣的趙容華,別看她總板著臉,是個好相處的。」慧妃笑道。
「嬪妾見過榮華姐姐。」夜晚微微俯身行禮,趙容華她如何不知道,慧妃有一點說的不準,這個可不是個好相與的,跟夏吟月是一個鼻孔出氣,當初自己厚待與她,若不是她口口聲聲在慕元澈的跟前作證,是自己謀害夏吟月的孩子,慕元澈也不會輕易就相信了,這個是個披著羊皮的狼。
再見仇敵,夜晚笑的最是安然。
「早就听聞雪妹妹大名,只是一直無緣得見,今兒個一見果然是個冰雪玉人。莫說皇上喜歡,便是我瞧著都喜歡得不得了。」趙麗華眉眼彎彎,笑的溫柔爽快,只是無人知道這樣的笑容下有一顆怎麼樣的心。
便是慧妃也被蒙蔽了不是嗎?
夜晚並未應答,只是淺淺一笑,似是默認了。
慧妃又拉著夜晚往前走了一步,「這位是鏡月軒的孫婉儀,平素最是溫柔賢惠的。」
「見過婉儀姐姐。」夜晚行禮。
「雪妹妹切莫多禮,都是姐妹,日後好好相處就是了。妹妹無事可來鏡月軒常走動,咱們說說話。」孫婉儀的笑容都帶著些小心翼翼,便對著夜晚這樣的新人也並不見倨傲。
「婉儀姐姐不嫌嬪妾嘮叨,自然是要多多打擾的。」夜晚笑,對于孫婉儀她倒是沒有過多的惡意,印象中她的家世並不強勁,在一眾嬪妃中也不顯眼,慕元澈對其也不是很上心,因此對誰都是小心翼翼的,沒想到對著新人也這般的小心。
慧妃介紹完了宮里的舊人,指著新進宮的眾人,笑道︰「這些你可不陌生了,我就不費唇舌了,快去坐吧。」
夜晚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走過徐燦幾個人的身邊時緩緩的點點頭,這邊剛坐下,便听到趙容華說道︰「不知道是不是嬪妾眼拙,怎麼看著雪妹妹今兒個的衣衫倒是有些眼熟。」
趙容華這話一出口,大家的眼神便都落在了夜晚的身上,夜晚坦然一笑,隨口說道︰「有什麼稀奇嗎?妹妹並不曉得有什麼稀奇之處,只是知道是尚衣局新送來的,瞧著好看便穿上了。」
趙容華的神色一僵,看著夜晚這幅隨意的模樣,淡淡一笑,似是不經意的問道︰「尚衣局的人竟沒有人給妹妹解說一番?」
「不過一件衣裳而已,這個有什麼可解釋的嗎?」夜晚故作不解的,垂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衫,抬起頭一片天真的說道︰「嬪妾只是知道是尚宮局做的,不曉得還有什麼來歷,听榮華姐姐這樣說,好像這衣服還有不凡的來歷?不過一件衣裳而已。」
「雪妹妹進宮晚,自然是不曉得這料子的不同。你身上的這件衣衫用的是七彩雲紗做成,這雲紗在室內瞧著並不出奇,但是立于陽光下便是七彩繽紛煞是好看,趁著里面的寶藍色底衣更是璀璨如霞。」說到這里趙容華微微一頓,瞧著一眾新人還有些不解的神情,接著又道︰「這七彩雲紗一年不過出十幾匹,比之蜀錦還要珍貴,百余婦人一月不過是織出尺許。皇上果然是最疼愛妹妹,這一件衣衫竟是數百婦人幾月的辛苦勞作呢。妹妹怕是不知道,這七彩雲紗……以前只有先皇後才能穿得,你是這宮中第二個有此殊榮的人。」
趙容華的聲音一落地,這殿宇中無數的眼神落在夜晚的身上,明明暗暗,讓人如坐針氈。
夜晚便知道趙容華不是省油的燈,這一開口便將自己至于烈火之上,果然是個厲害的。
八千字奉上,明天繼續哈,今天六千字保底,一千字的推薦票加更,一千字為麗然親愛滴生日補更,本來昨天要為親愛滴加更,結果停電,只能今天補更了,祝親愛滴生日快樂,仙福永享,壽與天齊,哈哈哈,大麼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