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敢?」劉子謙怒喝道,擋在欽天監監正面前,內侍咽了口唾沫,退了開去,他們可不敢對他動手。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
「大人請說吧。」斥退了內侍,劉子謙溫和的對欽天監監正說道。
「陛下登基以來,祭祀了天地宗廟,卻獨獨沒有祭祀先農壇,而此次地動偏又震壞了西山北麓三壇,此次災禍難道不是因陛下的失德而來嗎?臣請陛下知錯能改,善加納諫啊。」年邁的欽天監重重地磕在金磚上,沉悶的聲音撞入在殿中眾人的耳膜里。
李旭感覺大事不妙,正要親自動手將欽天監監正拖走,都察院里的御史出列奏對。
「陛下,先前之所以沒有祭祀先農壇,蓋因宮中未立皇後。社稷之重,首在百姓安居樂業,而農人種田產糧,又在諸事之首。麥黍豐收,又全賴風調雨順,所以,才要帝後親往祭祀。現在,卻因為後位空懸,以致不能禮敬上天,西山北麓受了崩塌之禍,此乃上天示警。臣,懇請陛下冊封皇後。」
文臣里的言官御史,紛紛出列,跪倒一片,高聲奏請冊封楚王妃為後,以安乾坤。
建元帝獨坐在龍椅上,憤怒的看著下面眾多臣子,逼迫他冊封劉氏那個毒婦。手指緊緊的抓握在龍椅上,他氣得發抖,又心中發寒,這場景和他當日奪取楚王時多麼想象啊。為了斗敗兄弟,他不得不迎娶了劉氏,拋棄了自己心愛的女人,當日他有多心痛,他就有多恨劉氏。
忍了這麼些年,他不再是當年的那個無能為力的庶子了,他成了楚王,現在,更自立為帝。
他成了皇帝,本應大權在握,生殺予奪,可是,他卻不能殺了劉氏,只能將她晾在一邊,眼不見心不煩。他已經如此大度寬容了,劉家和那逆子卻不知足,如此的逼迫他,真是可恨,該殺!
建元帝藏在重重冕毓下的眼楮,陰沉沉地望著殿內的眾臣,掃在李昀、劉子謙身上,更像一把帶著鉤子的彎刀,恨不得刮下他們的皮肉。
「諸位都要逼朕嗎?」壓抑憤怒的聲音,回蕩在殿內。
李旭撲通跪在地上,哭泣道︰「臣等無能,竟讓陛下受」
一個辱字尚未出口,穆宣昭昂首出列,語氣強硬︰「陰陽調和,方能萬物昌榮,臣等懇請陛下立皇後,是為著大楚的昌盛綿延。臣,附議監正大人,請陛下選吉日,行封後大典。」
跟在他身後的大半武臣,也都跪了下來。而且武將不比文臣文雅,他們這一跪,便弄出了很大的聲響,更兼聲音洪亮,一開口,險些震聾了旁人的耳朵,越發顯得聲勢浩大。
可憐人單聲弱的李旭,哭得再大聲,也只能是淹沒在這股浩大洪流中的一朵小小浪花,翻不出風浪了。
建元帝渾身顫抖,文臣的逼迫他還能將他們拖出去打板子,內憂外患之際,他卻不敢這麼對付武將了。
「穆宣昭」驟然起身,點著手指,低聲喝問。
穆宣昭單膝跪地,背脊挺直,眼神堅定,毫不妥協。
建元帝怒火中燒,又不得發泄,直氣的面白耳赤,咚一聲,眾人只見,一向壯碩結實的建元帝,捂著胸口,踉蹌的跌坐在龍椅上。
「陛下」侍候在一側的內侍,驚恐的尖叫。
「退朝!」建元帝翻著白眼,含糊的說道。
「陛下諭旨,散朝。」
定京朝堂上的紛亂,並沒有影響到廣平。
將將進入初夏,晌午時,氣溫已經很燥熱了,廣平城里的人大都換上了夏衣。
虛驚一場的地動,根本沒有影響到廣平百姓的生活,甚至連閑聊時,都不會提上一句半句。若是有人好奇的問上一句,一定先受一頓嘲笑,然後再有人好心提點,節度使楊大人新下了布告,鼓勵大家開墾荒田,新開出的田地,免三年賦稅。如此優厚的條件,別說村里的農人,就連城里的人都眼饞,家里有寬裕人力的,都尋了村子里的親人,找了保人,去開荒了。大家伙忙都忙不過來,哪有閑心打听閑事啊。
是了,在廣平的百姓心里,只要楊大人、林夫人這些讓他們過上安穩生活的人,好端端的,他們才不在乎誰做了皇帝呢。
小民百姓不關心這些事,巨賈豪商卻不能不上心,謝府里,謝懷遠與謝二叔,坐在涼亭里,一邊慢吞吞的落著棋子,一邊說著謝家的事情。
「二叔,那批軟甲裝了兩車,送到了霍紹熙手里,楊大人特意派了人送來了一千兩銀子。」謝懷遠夾著枚白子放到了中月復之地。
休養過來,恢復了精神的謝二叔,神采奕奕地笑道︰「遠兒棋風還是這麼凌厲,和你小時候一樣。」
謝懷遠輕笑著搖頭,自接手了家族事務,他都快忘了以前的脾氣了,越來越圓滑,見人先帶三分笑,行事之前,先考慮得失,這樣子的他,他自己都不喜歡,更遑論旁人。
「我倒真想像兒時那樣,無知無畏,無法無天,想要什麼就要什麼,無論是搶是奪甚至是騙,總要拿到手里才肯罷休。」
謝二叔本是打趣他,見他雖是笑著說,面上卻帶著落寞,心里一緊,緊張地望著他︰「佷兒,可是有煩心事?」
自嘲的嘆了口氣,發覺自家二叔似乎被他嚇到了,他便笑著解釋︰「沒事,只是覺得咱們家不能一直做商賈,我昨夜多想了些,今天多發了些牢騷。」
謝二叔舒了口氣,他性情溫和,不是窮根究底之人,既然謝懷遠不願說,他也不再問,便接著這話題說了下去︰「你說的對,咱家商行開遍南北,富甲天下,可這世道一亂,咱家就是一塊惹人垂涎的肥肉,不知招了多少餓狗。」說道這些不開心的事情,謝二叔臉色便不好看了,發泄郁氣似的揮了揮手︰「且不說虎視眈眈的外人,就連自家內里,都出了不少的不肖子孫。一個個烏雞眼似的,你啄我,我咬你的,都不用外人打進來,自家都先敗光了。唉,我就薇兒一個女兒,不知道惹了多少紅眼之人,迫不得已才拖家帶口的來了這兒。二叔知道懷遠佷兒,你不是久甘人下之人,胸中自有丘壑,北邊的生意,二叔都交給你,謝家的將來,都靠你啦。」
雖然北邊的商行,事實上已經控制在了他手里,現在听到自家二叔親口說出交權的話,飽受家族苛責埋怨的謝懷遠,很是感激,他起身,行了稽首大禮,聲音哽咽︰「小佷謝二叔看重,定不辱家族門楣,不墮祖先威名。」
謝二叔欣慰一笑,彎腰扶起了他,叔佷二人相視一笑,完成了新舊兩代的交接。
「二叔,楊大人除了送銀子,還提議要咱們謝家糧行,押送運糧隊到幽州,我應承了下來,過兩日我就帶人出發,這邊的生意,要累二叔照看了。」
「行。」謝二叔爽快地應了下來。
「多謝二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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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別動,我給你端過去。」自前日知道了娘親肚子里有了小地弟,林安謹先是一臉驚異地繞著她轉了無數的圈,目光炯炯地盯著她的肚子認真的看。
接著,又受了念秋的影響,生怕她磕了踫了,一有空就偎到了她身邊,做起了小尾巴。
林燕染不過多看了一眼高幾上盛開了的碗蓮,林安謹就迅速把這盆碗蓮端了過來,小心的放在她面前。
「別跟你念秋姨似的,一驚一乍的,娘親沒事。」林燕染無奈的點了點兒子的額頭,搖頭嗔道。
林安謹扮了個鬼臉,顯然沒將這話放在心上。
林燕染被他逗得笑出了聲,這寶貝兒子,說也不听,趕也不走,只能想法子讓他轉移注意力了。
看到桌案上擺著的書,計上心頭,「安謹,念書給娘听吧。」
林安謹對這差事不排斥,蹦蹦跳跳的取了書本,坐在娘親身邊的小圓凳上,清了清嗓子,念了起來。
小男孩的嗓音清脆干淨,林燕染微微闔目,嘴角噙笑的听著。
「娘,弟弟能听到嗎?」念完了一首詠春的詩句,林安謹敬畏地看著他娘的肚子,好奇的問道。
林燕染樂了,模了模他烏黑柔軟的頭發,說︰「他現在還很小很小,耳朵還沒長全呢。」
林安謹的包子臉垮了下來︰「這樣啊。」
「不過,一直听到安謹的聲音,等他出生以後,一定能認出你的。」林燕染捏了捏兒子紛女敕的臉頰,安慰道。
林安謹開心的笑了,耳尖紅了紅,一本正經地坐直了身子,十分認真的準備接著念詩。
念秋端著黑漆托盤,上面放著兩碗乳漿,走了進來,笑著說道︰「先歇歇,喝碗乳漿吧。」
自林燕染確定有了身孕後,親自擬定了食譜,每日一碗乳漿,便是必不可少的。
「娘,我去外面采幾朵鮮花插瓶,兒子告退。」被強制要求陪喝乳漿的林安謹,不喜歡這股女乃味,皺著鼻子,就要退下。
「喝完了再出去。」
「娘。」拖著嗓音求饒。
「乖。」柔柔的勸哄。
「念秋姨,給我吧,我喝。」含淚一口吞下。
「娘,我出去了。」飛奔而出。
林燕染用小匙慢慢舀著,笑著說︰「這孩子。」
念秋等她喝完,才輕聲說︰「謝家遞了帖子,想下午過來拜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