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勝臉色全白了,沒想到關氏真會這麼狠心!謝大娘忍不住替滿勝辯解道︰「娘,您不能這麼對老三呀!他好歹也是您的親孫子吶!他出去單過,您什麼都不給他,叫他往後怎麼辦吶?」關氏表情平淡地說道︰「我早就給他一樣最緊要的東西了!」
「是什麼?」謝大娘一臉茫然地問道。
關氏盯了滿勝一眼,吐出了一個字︰「命!」
「命?」滿勝滿面愕然,憑他的智商,他是想不明白的。
「沒有我就沒有你爹,也更不會有你。給你一條命,這就是最緊要的。只要命在,沒什麼不能做的。滿勝,別管女乃女乃狠心,路是你自己選的。這家沒分,所以不可能為了你開先例!」
滿勝渾身冰涼,猶如大冬天在河里洗了個涼水澡,從頭涼到了腳。而他身後的金鈴兒幾乎快要氣得暈過去了,不停地在心里咒罵,老不死的東西!最好明天出門就掉河里!太狠了,一點東西都不給,做得太絕了!
關氏扶著滿祥的手站了起來,掃視了謝家人一眼問道︰「還有人要離家嗎?現下提出來,不晚。」沒人敢應聲兒,特別是莊氏,已經在心里告誡自己,千萬千萬別去踫這個冷釘子!
「沒人了嗎?」關氏點點頭道,「那我再說最後一句,別以為從你們父母那里要東西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父母願給,你們就該感恩戴德,而不是擺出一副貪婪自私的嘴臉理直氣壯地問父母要!你們記好了,這算是我們謝家祖訓之一!」
梨花真是驚訝,第一次覺得關氏十分與眾不同。剛才那番話讓梨花想起了上大學時一位導師也說過同樣的話。別以為自己可以理直氣壯地問父母要東西,給了你生命的人你應該用你的生命去保護他們,而不是無止境地索取錢財。她忽然發現,關氏是個很特別的老人家。
關氏說完剛才那番話後,轉頭回自己屋子了。院子里的氣氛稍顯緩和。金鈴兒又窘又怒,捂著臉帶著抽泣聲,轉身沖回了屋子。滿勝也垂頭喪氣地跟著回去了。
謝大娘還有點沒緩過來,愣了很久才抬起頭問謝武︰「娘是怎麼了?她怎麼能對老三這麼狠心呢?那可是她的親孫子吶!」
謝武搖搖頭道︰「我也不清楚,你自己去問娘吧!」院子里的人都各自散去了,做早飯的做早飯,洗漱的洗漱,生悶氣的生悶氣。♀
等到早飯擺上桌時,滿勝和金鈴兒沒出來,謝大娘替他們說了一句,關氏擺擺手道︰「讓他們自己想清楚吧,不必去管了。」飯桌上的氣氛有點沉悶,謝武想打破這沉悶,便問了滿庭一句︰「莊上打算出山一趟嗎?你要去?」滿庭點點頭道︰「嗯,我要去,海堂開羅他們也都要去。」
「去多久?」
「跟往常一樣,半個月吧。」謝大娘插了一句話道︰「一會兒把舊年打的皮子拿出來曬曬,你帶去賣個好價,順道再帶些針頭線腦花布什麼的。」
「娘開個單子,我照買便是。」
「四哥,帶了我去吧!」滿祥躍躍欲試地問道,「長這麼大還沒出過山呢!鎮上長什麼樣兒我都不知道,連人玉桃都去過縣城里了!」
梨花和陌香捧著碗忍不住偷笑了起來。謝武點點頭道︰「老四,你就帶著老五去吧,他現下也不小了,該出去見點世面。回頭你跟馬六說說,行不?」
「有老四去不就行了?」謝大娘忙說道,「出趟山也未見得多太平,老五身手沒老四好,去了也只是拖累罷了。再等兩年吧!」
「還等兩年吶?」滿祥不樂地嚷道,「只怕再等兩年,娘還是不讓我出門呢!有四哥在,您還不放心嗎?不行,今年我非要去!」
「萬一再遇著上回那事,你四哥又得多救一個,累不累啊?」
「就不能說點好的?」謝武微微皺眉道,「老四上回已經躲過了,福大命大,還能出什麼事?行了,讓老五去吧!」謝大娘心里隨不情願,可也只好作罷。
一年前的事,梨花是昨晚才听滿庭說的。不過這家伙說得相當地輕描淡寫,一共加起來也就幾句話。大意是說,一年前回山的途中,不知哪兒鑽出來一伙強盜,本來要把一行二十幾個人全都劫殺了,後來他帶著海堂和開羅反撲了,救了那二十幾個人。梨花本來還打算問詳細點的,可滿庭已經睡著了。
吃過早飯後,梨花陪著陌香去田家。送藥是一回事,拿小石磨又是一回事。半路上,梨花對陌香說道︰「我听你四叔說,馬六打算七天後出山,這幾天我們趕趕工,爭取弄出一批帶到鎮上去賣掉。♀」
「行嗎,四嬸?不會太趕了?」梨花指了指天空道︰「這兩天太陽公公很給力,天天都是艷陽天,正是做敷粉的好時候。待會兒取了小石磨我們就去花塢開工。」她給那小木屋取了個名字叫花塢。
「好!」
「對了,你做那些木雕小盒子正好能用上,這兩天趕趕工,多做幾個出來,把敷粉往里一裝,特別高端大氣上檔次!」
「好,回頭讓小叔叔去多接點漆回來,我拉上玉桃幫著做小盒子,掙了錢我分她一份。」
「夠姐妹的!」
兩人去了田家,把草藥送了,再把小石磨背走了。田易生還躺在床上,心口隱約發痛,看來這小男生平時鍛煉真的太少了。陌香沒進他屋子里,就站在院子里往門口看了幾眼,才跟梨花一塊兒離開了田家。
兩人悄悄來到花塢里,先是淘清泡米,洗去多余的酸味兒,然後用小石磨研磨了兩遍,在簸箕上墊了一層荷葉,將磨細的米粉攤開在上面晾曬。
陌香附身下去聞了聞,驚訝地笑道︰「居然沒酸臭味兒?剛才淘泡米的時候我差點沒吐出來,這會兒子聞著一點異味兒都沒有呢!」
「是不是反而有股體香?」梨花笑問道。
「嗯,有,淡淡的。」
「這得多謝老祖宗的智慧吶!等這些粉曬干了,還得研磨個五六次,越細越好,最後用最細的篩子篩過,那才行呢!這回時間來不及了,不然我還會用花露再蒸一次,香味兒就更濃了,對了,得叫滿祥再搭個小灶!」
「四嬸,不如我們把玉桃也叫來幫忙吧,那樣會快一點。你放心,玉桃不會往外亂說的,我信她。再說,叫了她來,小叔叔準天天往這兒跑。」
「好主意!」
玉桃就這樣被拉入了做脂粉的戰隊里。她和陌香一樣兒,都是手腳麻利會干活兒的姑娘,真給梨花幫了不少忙。滿祥果真是天天地里花塢兩頭跑,忙得不亦樂乎,誰讓人家玉桃在呢?
謝家最近氣氛很不對,那三房都忙著各自打算,所以也沒人管梨花她們到底在搗鼓什麼,只當是三個人湊一塊兒玩。
第一批敷粉出來時,陌香和玉桃別提多興奮了。兩人拿了梨花用棉花和棉布制的粉團子,沾了敷粉就往臉上撲,撲完後回頭問梨花和滿祥︰「怎麼樣?」梨花大笑,滿祥則嚇了一跳,瞪大了眼楮,指著她們倆笑道︰「哪兒有這麼白的臉呀?跟剛從面粉堆兒里趴出來似的,哈哈哈……」
「不許笑,小叔叔!」陌香一陣窘迫,丟了手里的粉團子去砸滿祥。
「不過,模著真舒服呢!」玉桃揉著自己那白白的臉說道,「滑滑的,柔柔的,比梅香使的那種好多了!我上回在城里給我表姐幫忙的時候,也用過她的脂粉,模起來比那個還滑呢!」
「那是自然,我在里面加了糯米的。」梨花笑道。
「這得賣多少錢一盒呀?我听說梅香那個是她姐姐給的,也是在鎮上買的,一兩銀子一個呢!」玉桃好奇地問道。
「管家娘用的我也見過,值不了一兩銀子,不過說來嚇唬嚇唬你們,顯擺她們家有錢罷了。我估模著也就值個三四百文罷了。我們現下做出的這敷粉,配上這雕了花的小盒子,賣二兩銀子都不貴呢!」1c0if。
「二兩銀子?」玉桃眨巴眨巴眼楮,比劃出了兩個指頭,「真能賣這麼多嗎?」
陌香和滿祥也圍了過來,好奇地問道︰「真能賣二兩銀子一個?那我們不賺翻了?」
「翻什麼翻,」梨花笑道,「二兩銀子不過是毛利,得除了成本和人工。現下鎮上城里的脂粉是個什麼價我還不清楚,得去了再說。二兩銀子只是我暫定的價錢。」
「四嫂,你要跟著哥出山?」滿祥吃驚地問道。
「對啊,怎麼了?」
「你跟四哥說了嗎?這村里少有女人出山的,因為出山一次路途太遠了,女人跟著累贅,所以四哥未必肯帶著你去吧!」
「他不帶我我就跟他哭,哭到他帶我去為止!」梨花一臉自信地笑道。
「哈哈哈……」那三個人都笑開了。
這天晚上,滿庭和梨花吃過飯後就上閣樓去了。梨花顯得特別殷勤,捧了茶水給滿庭,又給他掐肩柔背,一副我有事求你的小狗模樣。
「你的敷粉做好了?」滿庭閉著眼楮,很享受梨花對他肩頭的「蹂躪」。
「今天剛出了一批,謝大俠要不要試試?」
「沒興趣。」
「那我問你一件感興趣的事?」
「出山免談。」滿庭風輕雲淡地吐了四個字出來。
梨花的下巴和手同時掉了下來。她咬著唇瓣,氣鼓鼓捶了滿庭肩頭一下,說道︰「你是大俠嘛,又不是神算子,要不要那麼料事如神吶?姐姐我還沒說呢!」
「想翻臉了?」滿庭靠在椅子上,閉目眼神地問道。
「對,特別想翻臉!為什麼不讓我跟著去?」梨花握著小拳頭揮了揮問道。
「不太平。」
「不太平?難道又有強盜?有你在,我不怕。」
「我怕。」
「嗚嗚嗚……」梨花見硬招不行,開始用軟手段了。她趴在滿庭大腿上,晃道︰「帶我去嘛!人家好久沒出去過了!再說,我得把做好的敷粉和胭脂拿出去賣呢!你又不懂行情,把我珍珠賣成石頭價,我和陌香他們不是白費工夫了嗎?謝滿庭,帶我去嘛!」
「跟你說了不太平。」
「那你覺得把我扔這兒就太平了?我在這兒除了你,就沒人可以依靠了。你一走就是半個月,萬一我出了事,臨死連你的面兒都見不著呢!」
梨花使勁地晃著滿庭的腿兒撒嬌道,「謝大俠,你不能把小女子一個人扔在這兒呀!好歹我們死也要死在一起吧!」
勝真滿謝孫。滿庭的眼楮忽然睜開了,目光落在了梨花那充滿了撒嬌甜味兒的臉上,問了一句︰「真的?」
「真的!」梨花立馬雙眼閃光地回答道。
「還是不行。」
梨花氣得血都快噴出來了,舉起粉拳捶了滿庭大腿一下,問道︰「那我的東西怎麼辦呀?」
「你跟滿祥交代了就行了。」
「不行的,滿祥有些時候反應很慢的,他又沒做過買賣,萬一賣了白菜價,我找誰哭去!」
「你以前還做過買賣?」
「我……沒賣過脂粉,總買過吧!姑娘家的東西滿祥怎麼會懂?謝滿庭,帶我去嘛,你不能叫我白忙一場呀!再說了,那些強盜不是一年前就被你打跑了嗎?哪兒來那麼多無聊的人想當強盜啊?你以為是個人都能當強盜嗎?這回出山一準遇不上的。滿庭哥哥……」
滿庭眼含淺笑地看著她,好像很享受她這會兒像個小孩子似的跟自己撒嬌,可嘴里就是不答應。
梨花撒嬌撒得沒耐性了,嘟起嘴,瞪著滿庭問道︰「姓謝的,給句話唄!姐姐都賣笑賣到這份上了,你還不答應呢?」滿庭被她這句話給逗笑了,捏著她的臉頰拉了過來,低頭問道︰「你剛才那也叫賣笑?」
「要是你覺得不滿意,我賣身給你也行!」梨花一臉嬌美的笑容,嗓音甜得可以拉出小絲兒來。她沒轍了,軟硬都用過了,可惜謝滿庭油鹽不進,就不肯定答應,那只能使美人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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