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下,曹氏重重地摔合了櫃子蓋,三兩步走到桌邊拍了拍桌子怒氣道︰「爹,您酒還沒醒嗎?好端端的,提這茬做什麼?當初不是說了,這話帶進棺材也不說嗎?您要喝了酒兜不住,別指望我給您添半個子兒的酒錢!」
「閨女啊,」曹安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說道,「你哪兒知道你爹這兒有多不舒坦!瞧瞧謝家老大,單生了兩個閨女沒兒子繼香火,在家說話連腰桿都挺不直……」
「爹,」曹氏草草打斷了他的話,瞪著他說道,「您是有兒子的!」曹氏臉上掃過一絲譏笑,點了點頭道︰「是啊,是啊,我有兒子,我有兒子呢……我他娘的有個屁的兒子!我要真有個親親的兒子,怎麼能叫秦梨花那小銀婦就欺負了?誰家兒子能瞧著自家老子給個年輕媳婦欺負了?」
曹氏二話沒說,端起桌上的茶水就潑向了曹安!曹安愣了一下,手指發抖地指著曹氏的鼻尖罵道︰「你個死丫頭……你個死丫頭……你敢拿水潑我?你這是門里橫,專挑揀軟和的欺負吶!我白養你了,我白養你這麼些年了!」
曹氏冷笑了一聲道︰「爹,您養活我?這話您好意思說出口來?」曹安一怔,呆呆地看著曹氏,仿佛有點不認識她了。
曹氏把手里的衣裳丟給了曹安,翹起二郎腿,用長指甲敲了敲桌面說道︰「爹,今天是您把話說到這份上的,不是我這不孝女存心跟您找不痛快。您模著您那被酒燻黑了的良心問問自己,您干了多少活兒,拿了多少銀子養家里?打我開始記事起,您就抱著您那酒當親兒子似的疼著,管顧過家里有米下鍋嗎?」1c7hd。
「你……」曹安臉色紫紅地說道,「你說這些話也太沒良心了!沒我這老子,哪兒有你?」
「可不是?」曹氏自嘲地笑了笑說道,「沒您這爹,當真是沒我這閨女的!就沖這份割不斷的親,我才好酒好肉地伺候著您,您還想怎麼著?現下來跟我拿大,當初做什麼去了?家里沒吃的時候,您寧肯倒床上睡覺也不下地干活,要不是我和娘撐著,後來還有梅香什麼事?」
曹安被曹氏訓得抬不起頭來,想駁斥,卻沒那份底氣兒。他一直嗜酒如命,很少管顧過家里。曹氏從十三歲開始,就當起了家,所以在曹氏跟前,他是說不上什麼話的。
「爹,您可記清楚了!」曹氏雙目陰沉地對曹安說道,「您就算喝酒喝得快死了,都得給我記清楚了,海堂是我們家的兒子,當初是我抱他回家里來的,養活兒他的人也是我,不是您!您能撿了個便宜兒子給曹家繼承香火,您就該偷著樂了,誰讓您跟娘生不出兒子呢!要是您連這點都記不清楚,那別怪我翻臉不認您這親爹!」
曹安這下有點慌了,忙討好地說道︰「我就是給秦梨花那小銀婦氣糊涂了!我哪兒會真的把這事說出去呢?要說,也是跟自家人念叨幾句罷了。」
「您最好往後都別再提了!要是海堂起了疑心,我可真的不會再管您了!」
「行行行,」曹安忙點頭道,「我不說了,我往後一個字,不,半個字兒都不說了!海堂是我兒子,他是我親親的兒子,這總行了吧?」曹氏這才緩和了口氣,說道︰「拿衣裳去隔壁響兒屋子里換吧,當心著涼了。」
「哎!」曹安起身走了兩步後又折回來問了一句,「梅枝,你能不能給爹漏個實話,到底當年你是從哪兒把海堂撿回來?」「您問這個做什麼?」曹氏不客氣地瞪著他問道。
「哎喲,你別多了心去了,我不是擔心嗎?我們家養了海堂快二十年了,萬一他親爹娘找上門來認了他回去,那我們不是白養,不對,是你白養了他一場了嗎?」曹氏忽然有點傷感,垂下眼簾說道︰「您放心,他親生父母不會來找他的。」
「為什麼?」
「死了。」曹氏淡淡地說出這兩個字。
「啊?」曹安吃驚地問道,「他父母都死了?是這附近的人嗎?就因為這樣,你才把他抱回家的?」
「橫豎您只要知道,海堂的親生父母不會再來找他,這就行了!您大可以放心地當他親爹,明白了嗎?」
「哦……」曹安有點失望,本打算從曹氏嘴里再問點海堂的事,可看曹氏那臉色是不打算多說的,只好先拿了衣裳去隔壁換了。
曹安走後,曹氏陷入了沉思當中,掰著指頭數了數,自言自語道︰「說起來他們的忌日也快到了……海堂又出了山……來不及去拜祭了……還是我自己去吧。♀」
曹安換好衣裳後,回到曹氏屋子里,喝了個熱茶問道︰「海堂他們這趟去得去多久?」
「半個月左右,馬六說了,要在城里都得多待幾天。往常都是圖便宜,把皮子販給鎮上的霍老七,叫他賺了不少差價。這回,馬六要親自去城里尋個買主,長期往來。對了,爹,您今天來找紅菱做什麼?」曹氏盯著曹安問道。
「沒什麼……」
「別跟我說您是來瞧她身子的,這話問豬豬都不信!今天好在是秦梨花撞見了,還顧忌紅菱的顏面不會往外嚷嚷,要是別人瞧見了,指不定能傳出什麼難听的話呢!」
「橫豎你都問了,我也只好照實答了。你娘心里不痛快呢,說紅菱肚子李那個誰知道是哪個男人的種。要生出來像別人,那不是丟死我們曹家的臉嗎?我就想嚇唬嚇唬她,嚇得她小產最好,也沒起別的心思!」
曹氏翻了個白眼,說道︰「還沒起別的心思?今天您要真把紅菱怎麼樣了,別說海堂會跟您翻臉,秦梨花和謝滿庭都不會放過您的!您和娘真是……我都沒話說你們了!」
地蓋摔到麼。「那就看著紅菱把孩子生下來?你娘是一百個地不答應!」
「回去吧,這事我自有主意。」「真的?你打算怎麼辦?」「橫豎您回去喝您的酒去,往後少來莊上走動。再踫紅菱的話,我可不給您半個銅板了!」「那你得給我個話兒呀,我回去好跟你娘交差不是?」
曹氏沉思了片刻後,說道︰「你就跟娘說,別再這麼明著來了,叫海堂知道了不會認你們的。紅菱是沒資格給海堂生孩子,在身邊伺候兩年還差不多。」
「行,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走了!」曹安走了兩步又折回來攤開手道,「橫豎我都來了,再給兩銅板唄!」曹氏瞥了曹安一眼,取下錢袋倒了十個銅板給他說道︰「您呀,別把酒當自己兒子,您待它好,它待您可薄情著呢!當心哪天醉了就去了!」
「放心,你爹的酒量好著呢!」曹安心滿意足地掂量著銅板,轉身出去了。
曹氏等曹安走後,理了理妝容,去了後院看紅菱。紅菱正躺在床上歇息,旁邊有陌香陪著。紅菱看見曹氏時,略有些緊張地問道︰「管家娘有什麼事嗎?」
「你那小姐妹呢?」曹氏掃了掃屋子問道。
「我四嬸去煮粥了。」陌香回了一句
「煮粥?這個時辰煮什麼粥?」「管家娘當真是生過孩子的嗎?」梨花捧著一碗熱騰騰的的粥走了進來說道。她把粥遞給了陌香,叮囑道︰「吹一吹再給紅菱嬸子吃,燙著呢!現下是一個肚子兩人用,可不得多添一頓嗎?」曹氏知道這話是說給她听的,輕笑了笑說道︰「真是姐妹情深呢,照顧得比我這大姑子都還周到!」
「就算海堂哥臨走之前沒交代要我看顧好紅菱,我也會過來的。管家娘知道自己照顧得不周到,有點自知之明吶!這樣吧,我們出去說話,別打擾了紅菱的好食欲。」
曹氏瞥了紅菱那白白的臉色一眼道︰「瞧著身子真弱!你可得爭口氣兒,好好替海堂保住這第一個孩子,千萬別滑了胎什麼的,叫海堂失望了。」
紅菱捧著粥碗的手一緊,差點抖出碗里的粥來。曹氏輕蔑地笑了笑,轉身跟著梨花出了屋子,問道︰「有什麼話就說吧,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今天的事你要往外說我不攔著,隨你吧!」
「你早料定我不會把今天的事說出去,對吧?」
「我瞧著你也不是傻子,應該不會說的。再說了,我爹就是來瞧瞧紅菱,也沒把她怎麼樣。」
「那黃鶯呢?」梨花抄手笑問道。
「黃鶯?她又怎麼了?合著你今天是來跟我算總賬的嗎?秦梨花,你鬧清楚了,黃鶯不是我媳婦,梁柏要怎麼對她,那是梁柏的事我可管不著。人家關起門來還是一家人,要打要鬧,那都是他們倆人的事。說起來,你也是管不著的。」
「管家娘的意思是,梁柏欺負死黃鶯你也不管的,是吧?」「人家兩口子的事我管得著嗎?就算鬧出人命來,上官府衙門也跟我沒干系的!」
「哦,我明白了,」梨花面帶譏諷的笑容說道,「管家娘喜歡養禽/獸,雞呀鴨呀狼啊,養了一堆在莊上,不知道是自己真不想管,還是好這口呢!」
「秦梨花這話是什麼意思?」曹氏緊皺眉頭地問道。
「梁柏這幾晚都鑽黃鶯屋子里去欺負她,你不是不知道,每晚听見聲兒你也該知道吧?」
「知道又怎麼樣?我管不著!」
「可你享受著呢!不是嗎?」
「你……」「馬六不在你枕頭邊,听著梁柏欺負黃鶯,你舒坦著吧?是不是稍微能緩解緩解你想男人的念頭?腦子里想想,過過干癮也是舒服的,對吧?」
「你惡心不惡心吶?」曹氏怒紅了臉喝道,「這樣的話你倒真能說出口來!真不愧是汴京城里來的小妖精!」「急什麼,管家娘?」梨花走近曹氏笑了笑說道,「大家都女人,男人不在身邊,想得慌也是常有的事,偶爾做夢夢見跟自家男人在床上倒騰,你也未必沒有過。」
「你……」
「不過,我倒是稀奇了,原來管家娘慰藉相思之苦的方式是這麼地bt!梁柏這幾晚上欺負黃鶯的聲兒好听吧?酥骨吧?是不是現下就想把馬六拖回來給你舒服舒服?」
「秦梨花,你可真夠銀蕩的……」
「你不夠?听著聲兒還能睡著,你不是享受是什麼?只怕你那床上早濕了幾百遍了吧?行啊,管家娘,我不是不喜歡說人閑話,是一般人一般事我都不愛說道,夠不上格。不過管家娘這閑話我非常樂意之至地幫您傳達傳達。」「你想亂說什麼?」曹氏臉色都變了。
「你忘了,我愛說書,我就編一出深閨少婦寂寞心難耐,慫恿莊上壯男欺辱無辜女子,夜夜偷听以慰閨房枯寂。你放心,我絕對不點名說是你曹梅枝慫恿了梁柏欺辱黃鶯,不過別人腦子聰明要是把你想到了,可就別怪我了!」梨花面帶嬌俏的笑容說道,「行了,管家娘,我的話就說完了。你不用生氣,橫豎今晚不又能听見梁柏欺負黃鶯的聲音兒嗎?渾身一舒坦,什麼氣兒都消了吧?」她說完轉身回紅菱屋子去了。
曹氏氣得翻白眼,瞪著梨花的背影心想這死丫頭最好一輩子都別回莊上來!每回回來都會給她找麻煩!可梁柏的事她真是得好好思量思量了。
本來馬六他們幾個走了之後,曹氏只想刁難刁難黃鶯,殺殺她那不可一世的囂張氣焰,可沒想到梁柏見她欺負黃鶯,也來了勁兒。趁馬六不在莊上,一連幾晚都偷溜進黃鶯屋子里睡。
黃鶯自然不同意了,可梁柏仗著莊上沒人管他,越發地肆意妄為。曹氏不是沒听見聲兒,紅菱甚至去勸過,不過她覺得這是人家兩口子的事,再加上她一直不喜歡汴京城來的這三個姐兒,所以就放任著沒管了。今天秦梨花要不來,她也不打算管的,可仔細想想,要真讓秦梨花到處這麼一說,梁柏欺負黃鶯的事只怕要傳得沸沸揚揚了,連她都月兌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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