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我哥說,回到村子里後要選滿庭哥當村長呢!」
「真的嗎?」雀靈翻了一個白眼,憋著笑心想,主子也太委屈了點吧?堂堂一個皇孫要淪落到當村長?不知道主子恢復記憶後會不會一怒之下把那個村都給滅了呢?嘿嘿……
「你笑什麼,雀靈姐?」雀靈雖然笑得很含蓄,可玉桃還是察覺到了,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她。1cv7v。
「她是笑,她家的滿庭哥大材小用了。」梨花冷不丁地冒了一句。說實話,她不太喜歡雀靈這樣,帶著目的打听村里的情況。雖然她也猜到了,這是作為屬下該盡的本分。
「她的滿庭哥?」玉桃抬起頭沖梨花笑了笑說道,「滿庭哥不是你家的嗎?什麼時候又變雀靈姐家的了?」
梨花看了雀靈一眼,淺淺一笑道︰「是誰家的都好,人還活著,那就是最好的,對吧,雀靈?」
「對,二主子婆……」雀靈嘴一快就把這四個字吐了出來!等她反應過來捂上嘴時,梨花眼眸里迸出的兩道寒光已經唰唰地掃了過來。她果斷地扭頭視而不見,裝死誰不會呢?
玉桃一臉好奇地問道︰「二主子婆?雀靈姐你怎麼叫梨花姐二主子婆呢?」
梨花眼眸眯起,咬緊了牙關,死死地盯著雀靈,雀靈被瞪得汗毛都豎起來了,忙解釋道︰「那個……我不是叫她,我是說我家有個二主子婆說過,只要人活著,什麼都好。」
「那你們家是不是還有個大主子婆呢?」梨花一臉陰陰的笑容問道。
「呃……」雀靈後悔不迭,這不就是自己給自己找事嗎?
「前幾天那位就是你們家的大主子婆吧?」梨花口氣極為不爽地問道。
「呃……」
以要著到著。「你家大主子婆長得挺好看的,跟你家主子應該很般配吧?」
「呃……」雀靈覺得此刻不裝死,那就只有死!
「梨花姐,你見過雀靈姐家的主子?」玉桃抿著線頭笑問道。
「見過,怎麼形容呢?」梨花握著筆想了想說道,「哦,對了,有句話不是說,人不可貌相嗎?她家主子就是那種看樣貌看不出心里有多黑的人!」
「是嗎,她家主子是壞人吶?」
「壞人還是個人,唉!可能她家主子連人都不是。」
雀靈額頭冒出一股子冷汗,瞟著梨花心想,二主子婆您要不要罵得這麼狠啊?那好歹是你男人呢!
玉桃只當梨花說笑了,根本沒放在心上。她放下手里的針線,起身揉了揉眼楮說道︰「眼楮都酸了,我出去透口氣兒,順便給你們帶壺熱茶回來。」
玉桃一走,梨花就盯上雀靈了,勾了勾手說道︰「桑姑娘,過來,問兩句話。」
雀靈慢騰騰地挪到桌邊,陪笑道︰「梨花姐,有什麼事要問呀?」
「不叫二主子婆了嗎?」
「不叫不叫……不是不是,你不是什麼二主子婆!」雀靈連忙擺手道。
「別否認了,你心里一直都是這麼叫我的吧?也對,家里還有個正妃,我算什麼呢?小妾都算不上吧?你叫我二主子婆,我還真高攀了!」
「沒那回事,梨花姐!」
「老實說吧,你家主子家里有幾打姬妾啊?」
「幾打?一個都沒有!」雀靈一臉忠臣非我莫屬的表情說道,「除了班那鏡台之外,我家主子還沒娶過別的女人呢!」
「只是沒娶過?不代表他不打算繼續娶吧?」
雀靈哭笑不得,這點語病也要挑?雞蛋里挑骨頭嘛!她忙又解釋道︰「其實我家主子眼光很高,一般女人根本看不上,就算是班那鏡台那樣的公主他也是瞧不上的。」
「王公貴族之女呢?」
「看都不會看一眼的。」
「大家閨秀呢?」
「從來沒有合眼的。」
「那村婦呢?」
「那就更瞧不上了……不是不是,我不是說您……」雀靈急得都想把舌頭吞進去了。
「行了,」梨花看她那急于為主子辯解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別著急忙慌地替他說話,你不是他,怎麼知道他到底喜歡哪樣兒的呢?」
「可不就是您這樣兒的嗎?」雀靈又扮可憐的模樣說道,「我真是從來沒見過主子對哪個人這麼溫柔過,您是第一個了。」
「說實話,以前他是什麼樣兒的?」梨花好奇地問道。
「脾氣不太好……」雀靈說得很委婉。
「不太好到哪種程度?動不動就打罵人,又或者喜歡砸東西?」
雀靈很為難,怕說出來會嚇著梨花,因為主子吩咐過,驚幽城里的事先不要跟她家二主子婆說。她只好斟酌地說道︰「其實他的脾氣也不是太壞,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下下棋罷了。」
梨花有點吃驚問道︰「還有這種嗜好?桑姑娘,你沒記錯吧?還是在哄我?」
「絕對沒有哄您!這是千真萬確的!您往後去了驚幽城就知道了。♀」
「下什麼棋?象棋,軍棋,還是圍棋?」
「呃……圍棋吧。」
「怎麼下的?」
「呃……圍棋就那樣下唄,你不會的話,讓主子教你唄。」
「好玩嗎?」
「好玩!」
「跟誰下呢?」
「有時候跟昭荀哥下,有時候跟別人下。」
「在哪兒下?」
「宵雲台上!」
「那是什麼地方啊?」
「斬人的地……」雀靈忽然反應了過來,忙用手捂住了嘴巴。她心里一陣悲鳴,這二主子婆太狡猾了吧!
梨花听得心髒一陣發緊,下什麼圍棋要在斬人的宵雲台上下?到底斬人還是下棋?
「梨花姐,您別亂想,不是您想的那樣的!」雀靈忙擺頭。
「棋子是什麼做的?」梨花盯著她的臉問道。
「棋子……」
「別告訴我,是人棋,嗯?」
「梨花姐,我去看看玉桃怎麼還沒上來?萬一給茶水燙著了,就不好了!」雀靈果斷地選擇了——逃!她覺得再不逃,自家這二主子婆非得把她的話都套完不可!萬一給主子知道了,那就糟糕了!
雀靈飛快地奔出門後,梨花倒抽了一口冷氣。她沒法想象這種以人為棋的圍棋到底是怎麼下的,但听著就讓人渾身不自在。當知道謝滿庭的事越多,她心里的那層陰影越來越重,為什麼謝滿庭就不能是個普通人呢?
雀靈越躲,梨花越清楚,比起人棋來說,只怕驚幽城里有更多她難以接受的事。道不同不相為謀,原就是為了這樣的分別而寫的。她忽然覺得自己和謝滿庭有著太多的不相同了。
玉桃回來時,雀靈沒跟著回這屋,只怕往後她都要躲著梨花了。過了一會兒,男人們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听上去大家玩得很盡興。
滿庭進了屋,見梨花正在收拾桌上的幾張紙,便問道︰「寫什麼呢?」
梨花道︰「我們手里的貨不是發月兌得差不多了嗎?各家該多少錢,發月兌了哪些貨,那都得寫清楚不是?你回去時也好交代。」
「你不是記性好嗎?」滿庭走到她身後,單手撐在桌上附身看了看那幾張紙笑道。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你沒听過嗎?」
「行,寫著吧。時辰不早了,睡了。」
「謝滿庭,」梨花叫住了他,說道,「你沒話跟我說了嗎?」
滿庭一頭倒在床上,伸了伸胳膊說道︰「你想听什麼?」
「你到底是誰?」梨花直接問了。
滿庭沉默了片刻後,吐出了三個字︰「你丈夫。」
梨花怔了一下,原本以為滿庭會說自己是謝滿庭或者是趙元胤什麼的,可沒想到會這三個字。她一時間真有些感動,心里那片酸海里又冒出了些甜甜的水泡。
滿庭一躍而起,坐在床邊看著她問道︰「還想問什麼?」
「算了,睡覺!」
「真不問了?」
「不問了,睡覺!」梨花覺得越問越煩。
吹了燈後,梨花貼著里面牆躺著,不想跟滿庭靠得太近。黑暗中,滿庭模到了她的手腕,使勁把她拉回了懷里,緊緊地抱著問道︰「為什麼怕我了?」
她把頭深深地埋進了滿庭的懷里,沒有說話。她怕一說話就是帶哭腔的。這兩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她腦子里鑽進了太多不尋常的東西,她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小女人,容不下就只有溢出來。
「說話。」滿庭的聲音難得如此低沉溫柔,像黑夜里的一只貓爪輕輕地撓了一下她的心。她微微抖動了一下,把頭埋得更深。
「不怕出不了氣兒嗎?」滿庭略松了松摟著她的胳膊,騰手出來把她的腦袋撥了起來。
「睡覺,謝滿庭。」果不其然,她一出聲,聲音就有點變味兒了。
「你在哭嗎?嗯?」滿庭捏著她的下巴,聲音急促地問道。
「沒有……」
話沒說完,滿庭的手指肚就滑過了她的眼角,觸踫到了一絲略帶暖意的濕潤感。她的確是在哭,只是沒有聲音罷了。這讓滿庭心亂如麻,更心疼不已,拿手捧著她的臉,喘著粗氣地問道︰「你哭什麼?」
「想哭就哭唄……」
「哪兒有人想哭就哭的?說!」滿庭的語氣變得有些強勢了。
「讓我睡覺,行不行?」
「不行!」
「謝滿庭,我不喜歡你這樣,我又不是你的犯人,為什麼你問什麼我就要說什麼呢?」梨花撥開了滿庭的手,翻了身背對著他躺著了。
滿庭沒有回話,屋子里又恢復了死一般的沉寂。過了很久,梨花都快迷迷糊糊睡著了的時候,忽然感覺有人從後面把她抱住了,她本來想掙扎的,可懷抱太溫暖太有力了,她就順從地滾了進去,被迫翻了個身,撲面是一陣熱氣,是滿庭鼻腔里那熟悉的味道。
「梨花……」
「嗯?」
「我是你丈夫,記住了。」
「哦。」
隨後,兩人都沒再說話了。可梨花的腦子忽然清醒了過來,僅僅是因為剛才滿庭喊她一聲︰梨花……
從認識那天起,梨花叫謝滿庭三個字如數家珍,不厭其煩,每天至少要叫幾十次,可滿庭卻從來沒有叫過她的名字,一次都沒有。雖說最初她也抱怨過,後來慢慢地就習慣了,不叫就不叫,也不會少二兩肉,兩人感情照樣很好。
可今晚忽然听到滿庭叫了她一聲,她渾身像被什麼刺了一下似的,整個人就清醒過來了。她拿手拍了拍滿庭的後背,問道︰「謝滿庭,你剛才叫我名字了嗎?」
「睡覺。」這回輪到滿庭裝死了。
「不是……」
「梨花,睡覺。」
「啊……」梨花內心有種很圓滿很舒服的感覺,可過一會兒,她又想,謝滿庭肯叫自己的名字了,是不是自己的檔次就提升到了唐萱容那個境界了?這也不是什麼好兆頭啊!不過夜太深了,梨花打了個哈欠帶著這些糾結,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接下來的幾天,滿庭也沒再叫過梨花的名字了,照舊是一臉風平浪靜。這幾天,大家都忙著把手里的貨發月兌出去,又進了一回城,把該采買的東西都采買了,收拾打包整齊,準備返回紫鵲村了。
離開的前一天,梨花在房間里把要帶回去給紅菱她們的東西分門別類地捆好,貼上小標簽。玉桃在旁邊一邊幫忙一邊問道︰「梨花姐,你干嘛要分得這麼清楚啊?回去直接給紅菱姐她們不就完了嗎?」
「要是我不回去,不就沒人知道哪份兒是誰的嗎?」
「啊?你不回去啊?」
梨花沖她笑了笑說道︰「我就是打個比方。這麼多東西不收整好的話,可能連我自己都分不清誰是誰的了。」
正說著,李媽媽來了。梨花把手里的毛筆遞給了玉桃,走出門外小聲問道︰「翠月姐那兒有什麼事嗎?」
李媽媽道︰「翠月讓我來跟你說一聲,鋪子院子都盤出去了,今晚就離開,讓你想好了再做決定。」
「多謝了,李媽媽,麻煩你跟翠月姐說一聲,馬車上給我留個位置就行了。」
「我說,你真打算這麼走了?」
「嗯!」梨花勉強露出一絲笑容道,「李媽媽,您先回去吧,這事我自己心里清楚呢!」
李媽媽略感惋惜地搖了搖頭,轉身往樓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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