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靈看得全身雞皮疙瘩都冒起來了,回頭緊緊地抓著嚴琥珀的胳膊搖晃道︰「琥珀哥哥,我真的受不了了!主子沒了記憶就變得這麼溫柔了,往後怎麼管治驚幽城呢?」
「你不覺得主子這樣很好嗎?你很喜歡他從前那模樣?」
「那……那倒不是……」
嚴琥珀摟著雀靈的肩頭,含笑看著樓下說道︰「你說,要是這二主子婆真能讓主子變得稍微溫柔點,我們往後的日子也好過點不是?」
「誰知道主子記憶恢復的時候還會不會這麼溫柔呢?不過,琥珀哥哥,我們當真要跟著去紫鵲村嗎?我們憑什麼身份去呢?」
「放心,我早就替主子想好了借口,往常這些事不都是我做的嗎?」
「什麼借口?」雀靈好奇地問道。
嚴琥珀壞壞一笑道︰「待會兒吃晚飯的時候你就知道了,現下先去買兩身衣裳,裝裝普通人。」
「普通人?什麼意思?」
「回屋,我慢慢跟你說。」
再說梨花剛才在翠月家醒來時,發現滿庭不見了,估模著是回客棧找那兩人問話了。她心里忽然就難受起來了,要是她家滿庭恢復了記憶,還能像從前那樣嗎?
翠月在門外听見動靜後,敲門進來問道︰「晚飯也在我這兒吃嗎?要不還是回客棧去吧?你瞧滿庭哥都找到我這兒來了。」
「不知道,」梨花在床上翻了一圈,抱著枕頭說道,「心里挺煩的。翠月姐,要不我跟你一塊兒走吧?悄悄地走,不給他們知道,讓他們也找不到。」
「為什麼?」翠月有點吃驚地問道,「難不成那叫唐萱容的真跟滿庭哥有什麼干系?」
「唉!」梨花托著下巴輕嘆了一口氣道,「人家兩人的干系好著呢!」
「什麼意思?」
「別問了,翠月姐,我心里也是一鍋漿糊亂糟糟的,還沒理出個頭緒來呢!你現下叫我回客棧去,我都不知道怎麼跟謝滿庭說話了。」
「可你不回去,滿庭哥會擔心的。要不然,我備了晚飯,請了他一塊兒過來吃吧。《》」
「別……」
話剛說到這兒,馬六的聲音在院子響起了。翠月忙出了房門,迎上去問道︰「你怎麼來也不打個招呼?」
馬六把手里的一包肉丟給翠月,笑道︰「我進我自家院子還用打招呼嗎?鎮口有新鮮牛肉賣,我順便買了幾斤,晚上炖了喝湯。哦,對了,里頭還有根牛鞭,你給我炖爛點,我吃了你也享福。」
翠月尷尬不已,梨花還在里頭呢!她忙掐了馬六胳膊一下,低聲說道︰「梨花還在呢,你胡說什麼呀?嘴里淨是這黃調調,惡心不死人吶?」1cv7v。
馬六忙往那敞開的房門口看了一眼,掩了腌嘴問道︰「喲?她怎麼大白天地在這兒啊?跟滿庭吵架了?跑這兒來哭了?」
「人家來瞧瞧我不行嗎?肉送到了,你趕緊回客棧去吧!」
「沒你這樣兒的啊!這兒是我家呢,我怎麼就不能來了?叫她看見就看見,又不是不知道。」
兩人在屋外的話雖然小聲,卻被梨花听得一清二楚。她可不想當燈泡,被馬六埋怨,便起身整理了衣衫和發髻,出門說道︰「翠月姐,有熱水嗎?我洗個臉就回去了。」
翠玉還沒開口,馬六先搭腔了︰「喲,梨花,要走啊?再坐坐唄!等不了多久就要吃晚飯了,吃了飯再走吧?要不把滿庭也叫來一塊兒喝喝酒?」他那語氣說得仿佛是這院子主人一般。翠月扭頭瞪了他一眼,他卻不以為然,繼續勸梨花留下吃飯。
梨花沖他笑了笑說道︰「不了,你們慢慢吃,不過馬管事,你就真不怕曹管家娘提把刀來砍你?」
「哎,你這丫頭……」馬六臉色立刻變了,指著梨花想說點什麼,卻被翠月一掌拍了下去。翠月拉上梨花去了伙房,打了一盆熱水遞給她,說道︰「你別急著走,一會兒我打發了他去,剩我們倆好好說話。」
「不必了,」梨花彎腰用熱水抹了一把臉,雙手撐在木盆沿上說道,「我得回客棧去,不然謝滿庭一會兒準又照過來了。」
「那倒是,我給你取梳妝盒去,你等著。」
翠月走出伙房後,梨花低頭望著眼前這一盆微微起著波瀾的水,看見了水面上映出的自己的臉,沾滿了水珠子,臉腮泛著桃紅,像剛剛在一盆冷水澆過的委屈的臉。
眼眶里一直盛著的淚水,不知是因為彎腰低頭的緣故,還是因為沾了水的緣故,忽然滑落了兩滴,輕盈地滴入了熱水了,嗖地不見了。♀
她抬起頭,揉了揉眼角,把剩下的眼淚全都憋了進去。除了自己信任的人面前,她很少哭泣。她是個來得快也去得快的,心髒很能承受打擊,所以,當翠月回來時,她已經平復了心情,接過梳妝盒,淡淡地上了一層脂粉。
翠月笑道︰「你做的這敷粉倒真不錯,我這幾天都用著呢。我還打算過兩天去城里一趟,把手里的貨都倒騰出去。對了,盤這院子和鋪子的事你想好了嗎?」
梨花看著鏡子沉默了片刻後說道︰「真對不住,我大概盤不了了。」
「為什麼?不喜歡嗎?還是有別的緣由?」
「其實,你應該能明白我的心情。」
「可滿庭哥和馬六不是一樣的人。」
「沒錯,」梨花目光黯淡地點點頭道,「他們的確不是一樣的人。也許他像馬六那樣是個普通人,我還會斟酌斟酌,可惜,我這人天生就喜歡自由自在,不喜歡太多東西約束著,有些事太累贅了反而覺得很煩。」
翠月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可也沒再多問,只好說道︰「悄悄離開也是沒法子的法子,我瞧著你和滿庭哥真還沒到那樣的地步。再說了,你一個人離開了,打算往哪兒去呢?」
「所以啊,」梨花放了手在翠月胳膊上說道,「你帶著我,我們倆一起不就行了嗎?」
「啊?」
「小聲點!」
翠月忙捂了捂嘴,降低了音量問道︰「你想跟我一塊兒走?那可不行吶!我不能做這事,否則會對不起滿庭哥……」
「你想想吧,橫豎你不跟我一塊兒,我也得走,對吧?到時候我一個人孤零零的,豈不是更可憐?我們倆算一見如故,相見恨晚,同命相憐了,何必結伴而行,彼此有個照料呢?」
翠月忙擺了擺手,一臉為難的表情說道︰「真不能這樣……」
「要你不肯答應,我現下就去告訴馬六,說你要偷偷離開的事。」
「別呀,梨花……」
「答應還是不答應?要不我們倆一塊兒走,要不大家都別走,」梨花挽著翠月的胳膊笑道,「怎麼了?龍老板娘那麼會做買賣,指定不會做虧本的買賣,是吧?到時候你家馬六扯著你的衣裳不肯放你走,你就更為難了。」
「你讓我為難了才是!我不明白,滿庭哥對你那麼好,你為什麼一定要離開呢?你不打算回紫鵲村了?」
「馬六應該告訴過你,我本來就不是紫鵲村的人,是給我家老爺送到那兒去配小廝的丫頭而已,所以紫鵲村算不得我的歸宿。」
「那滿庭哥呢?」
梨花自嘲地笑了笑,略有些沮喪地垂下眼皮道︰「他……也不是我的歸宿,頂多算前男友。」
「前男友?什麼意思?」
「別問什麼意思了,總之一句話,你答應還是不答應?」梨花一臉壞笑地指著外面說道,「你家馬六可就在外面,我嚷一聲全天下都知道了。」
翠月怕了梨花了,本來就想安安靜靜地走,要是給她嚷了出來,那還走得了嗎?翠葉只好點點頭道︰「行,我答應你,不過沒走之前,你得再思量思量,到底一走了之不是個好法子。」
「可一走了之卻是最徹底的法子,要不然你自己也不會做這樣的決定,對不對?」
一句話問得翠月啞口無言。梨花沖她笑了笑,以安她的心,然後說道︰「你放心,不是你帶我走,而是我死皮賴臉地要跟著你走,這總行了吧?你不必覺得對不起謝滿庭,或許等有一天他什麼都記得的時候,還會感激你幫他卸了一副擔子。」
「你知道滿庭哥是什麼人了?」翠月之前也懷疑過,以滿庭的身手和聰明,不像是個普通人。
「算是知道了吧。所以呢,姐姐我很在意門當戶對這種事情,門第太高了,姐姐扛不住,還是走為上策!」梨花深呼吸了一口氣,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本來我就是撿了一條命,在這世上沒一個親人,離開這兒之後,無拘無束地到處旅行也很不錯。」對于紫鵲村而言,除了謝滿庭,她真的沒什麼可留戀的了。
靈起我皮我。「門第太高?那是什麼樣的門第?」翠月好奇地問道。
「往後再告訴你吧!我先走了!」
就這樣,梨花別了翠月,出了翠月籠,往客棧走去。半路上,她遇著個賣烤肉串的,就順手買了幾串先填填肚子。剛走進後院時,謝滿庭就迎面攔下了她,問道︰「睡醒了嗎?」
「哦,睡醒了,吃嗎?」她此刻看見謝滿庭時,心里還是酸酸的,想擺出一張生氣的臉也擺不出來了,心想還是好好地過完這幾天吧,只當好聚好散了。
滿庭搖了搖頭,握著她的手塞回了她的嘴邊,她只好大口大口地,很滿足地吃了起來,這樣才能勉強掩飾自己的心虛。割肉是什麼滋味兒,她算是嘗到了,更何況要生生地割了眼前這麼大一塊兒幾乎與她快要融為一體的肉。她鼻頭一酸,低頭往滿庭身邊靠了一下,說道︰「謝滿庭,我有點冷,回屋去吧。」
「好。」滿庭並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反而是高興她似乎已經不生氣了,忙伸手攬了她在懷里,一塊兒回屋去了。
到了晚飯的時候,雀靈和嚴琥珀打扮一新,變成了兩個普普通通的鄉鎮人。經滿庭介紹,嚴琥珀的身份變成了他在軍營里的伙伴,而雀靈自然而然被嚴琥珀說成了自己的未婚妻,並且是私奔出逃,不顧家人反對,生要在一起死也在一起的那種未婚妻。
滿桌人都佩服地看著他們倆。雀靈翻了個白眼,低頭喝茶,心想琥珀哥哥,你要不要編得這麼煽情啊?主子還坐這兒呢,羞死我了!
梨花在心里直接送了嚴琥珀兩個︰狗血!這種橋段根本就是說書人用得不能再用的段子,太狗血了!可往往狗血的劇情能引起大眾的同情心,要不然這桌人怎麼會一個勁兒地夸嚴琥珀有膽量呢?
嚴琥珀比較會說,很快和村里人都熟絡了起來。雀靈時不時插上一句,氣氛倒很熱鬧。滿庭依舊是很少說話,只是用眼角掛著梨花的動靜,因為今晚她的話跟自己一樣少。梨花是一邊扒飯一邊打量著嚴琥珀和雀靈,好像在琢磨著什麼。
晚上這頓飯是嚴琥珀請客的,吃完了之後,夜色尚早,他還請大家去鎮上同仁茶坊喝茶。三位女性自然不在其中,都聚到梨花房間里聊天去了。
梨花不怎麼說話,在油燈邊上低頭寫著什麼。雀靈不敢去打擾她,便和玉桃聊起了天。玉桃是個勤快的,之前去城里新買了花布後,就張羅著要給她娘和嫂子各做件衣裳,一有空就搗鼓了起來。
「哎,玉桃,你們紫鵲村有多少人吶?」雀靈坐在玉桃旁邊一邊玩著那些絨線一邊笑問道。
「幾十戶人家,也沒細細數過。」玉桃湊在油燈下,認認真真地縫著手里的衣裳。
「沒個管事的?譬如村長什麼的?」
「村長?呵呵……」玉桃一邊縫一邊笑道,「村長金輝叔剛剛才給廢了,現下在大牢里蹲著呢!」
「誰干的呀?」
「滿庭哥帶著我哥他們干的,厲害吧!」
「厲害!我主……滿庭哥自然厲害了!」雀靈還不太習慣這個稱呼,一喊就感覺渾身不自在,不過她還是不失時機地把自家主子狠夸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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