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娘,」翠月拉著她坐下後說道,「您說我就這麼把梨花帶出來了,是不是有點對不住滿庭哥啊?滿庭哥說到底還是我的恩人,要是梨花出了什麼事,那怎麼辦?」
「梨花能出什麼事?」
「她剛才又要暈了,捂著心口叫疼呢!小臉唰唰就白了,跟挨了誰一拳頭似的。♀」
「真的?」李媽媽吃驚地問道,「那趕緊去鎮上瞧瞧吧?」
「上回瞧了也沒瞧出個所以然來,估模著鎮上的大夫不頂用。梨花又不懷孩子,又沒別的不妥,老是這麼胸悶氣短,怎麼行呢?」
「可別是抑郁成疾了!我沒伺候你之前,在虞城一戶人家待過,那家少女乃女乃因為男人死了,天天想天天哭,生生地給抑郁死了,還不到兩個月呢!」李媽媽說著自己先頭皮發麻了,抓著翠月的手一臉緊張道,「要不,翠月,你給謝滿庭帶個信兒吧!他要真還想著梨花,就讓他來接了回去。要是梨花在我們這兒出事了,怎麼好跟他交代?」
「我剛才也在琢磨這事,可您想,托付誰送信兒去呢?估模著馬六他們該回了紫鵲村了,那滿庭哥回去沒有呢?這話就不好說了。再者,紫鵲村我都沒去過,托付給別人放心嗎?」
「哎喲,那可怎麼辦吶?要不你再勸勸梨花?」
「自打來這兒,我勸的還少嗎?別看她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性子倔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呢!罷了,我再想想法子吧,橫豎先得把她那病根找出來吧!」
「也對,這樣吧,一會兒我上常明家一趟,請他明天把梨花送到鎮上去瞧瞧。萬一鎮上大夫瞧不出來,再送縣城里去,好歹得把病因兒找出來吧。」
「只能再勞煩他了,」翠月笑了笑說道,「好在他也願意呢!您說,梨花要是跟了他倒也不錯。」
「不錯是不錯,那也得梨花自己願意才行。」
母女倆坐在院子里說了一會兒閑話,就各自散開忙自己的去了。傍晚的時候,李媽媽提了塊兒醬肉去了常明家。走到院子門口時,她看見柳氏哼站在院子里,扭頭沖廳堂里說道︰「你怎麼還瞞著我這麼大的事?怕你娘沾你半點光還是怎麼的?這麼好的機會你都不抓緊了,要換了別人早撲上去了,你還猶豫個什麼?」常明的身影在廳堂門口閃了一下,沒有回柳氏的話。《》柳氏一臉不悅地轉過頭來,不經意間看見了李媽媽,她忙收斂起怒容,上前招呼李媽媽道︰「喲,怎麼不進來坐呀?有事呀?」
「我來得不是時候吧?娘倆斗嘴呢?常明惹你生氣了?」李媽媽往堂屋里瞟了一眼問道。
「可不是嗎?說那什麼女大不中留,兒大更不由娘了!有好事淨瞞著我,就怕我這老不死的要死纏著他去鎮上過舒坦日子了!」話音剛落,常明從廳堂里匆匆走了出來,緊皺眉頭地對柳氏說道︰「娘,您別亂說行嗎?」「我亂說什麼?那些銀票不是洪小姐給你的嗎?」柳氏急急地說了出來。
「不是她給我的,是她放在我這兒叫我管著的!」常明生怕李媽媽誤會了,連忙解釋了起來。可李媽媽心里還是咯 一下,喲!那洪小姐真跟常明有什麼嗎?
「好哄著我呢?為什麼她不讓別人管著,單單叫你管著?鎮上錦桑堂里沒個能相信的人了,就巴巴地指望你給她保管那一千多兩的銀票?」柳氏說起這話時頗有些得意,嘴角一揚,仿佛是在故意向李媽媽炫耀。
「一千多兩?」李媽媽著實嚇了一大跳。她這輩子還沒見過一千兩銀票長什麼樣兒呢!
柳氏忙扯了扯李媽媽的手腕,一臉神秘且緊張地說道︰「李妹子,小聲點,叫人听見了那可不好了!沒準有人得起歹心兒呢!」
「哦哦哦,」李媽媽連連點頭道,「是該小聲點!是該小聲點!哎喲喂,一千多兩啊!常明吶,那洪小姐可真信你呢!把這麼多銀票都放你這兒?」
常明有點生氣,仿佛是在怪母親不該說出來。他搖了搖頭道︰「說不上信不信的,橫豎就是老東家剛剛去了,她一時找不到人幫忙,這才找上我的。娘,您那嘴巴能不能拿針縫上啊?要叫別人知道我家有那麼多銀票,三更半夜的您還能睡得著?」
「自然睡不著了!我還在想要不要再養兩條狗,夜里防盜呢!」柳氏說這話時眼里全是滿足的感覺。
「您真是的……」常明翻了個白眼,叉腰說道,「您別再往外嚷嚷了,知道嗎?那銀票過些日子就會還回去的,您還當自己的了?賣您兒子一百回都不值呢!」
「我說常明,你就跟娘漏個實底兒不行嗎?李媽媽又不是外人,跟我像親姐妹似的,不會拿出去到處亂說的。」
「說什麼啊?」「你跟洪小姐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沒你想的那樣兒!」
「咳!哄我傻的呀?你問問李媽媽,哪個姑娘家會放心把那麼多銀票放你這兒?你們沒點事,我還真不信了!常明,你是不是擔心娘會賴著你和洪小姐養老啊?你放心,有你大哥呢……」
「您真是有的沒的都說了!」常明匆匆打斷了柳氏的話道,「您說您兒子的是非就行了,說人家洪小姐干什麼?人家還要嫁人的!行了,不說了,我找顯中去了,晚飯不回來吃了!」
「哎,常明!常明!」
常明頭也不回地出了院子,柳氏連喊幾聲都沒用。♀柳氏兩只手拍了拍大腿,回頭對李媽媽說道︰「瞧瞧,這就是有了媳婦忘了娘的貨!真對不住了,李妹子!」
「你哪兒對不住我了?」
「前幾天我還瞧著你家的翠月不錯,想替常明說下來,可眼下看來是我白忙活了,人家兩個早看對眼了,只是一直瞞著我呢!唉!」1。
柳氏又是無奈又是喜歡地說道,「我說呢,前一陣子常明在錦桑堂做得好好的,怎麼就忽然不干了呢?估模著是兩人看上了,堂子里傳閑話了,他才躲開的吧!」李媽媽笑道︰「這有什麼對不住我的?又還沒跟我正兒八經地說親。常明要真能和洪小姐成了,那倒是件好事呢!」
「可不是嗎?我家這小子就是心眼實誠,又喜歡幫人,雖說家底子差了點,可人好呀!我見過那洪小姐一回,長得跟牡丹似的漂亮,鎮上沒處找第二個去!兩人要往一堆兒站呀,那就是郎才女貌,登對極了!」柳氏興奮得掩嘴樂呵呵地笑了起來。
李媽媽點頭道︰「既然般配,洪家小姐又不嫌棄,你該催著常明把這事給說定才是。」
「讓他去說,心里只怕又得犯嘀咕了。對了,李妹子,上門來有事啊?」李媽媽這才想起自己來的目的,忙把醬肉遞了過去說道︰「想托常明幫個忙,明天送我們家梨花去鎮上瞧瞧病。」
「她怎麼了?」
「估模著是最近太累了,給累著了。」
「姑娘家活得那麼累干什麼呀?」柳氏一臉不解地說道,「你還不如替她找個好男人嫁了算了!我听說她在村子里招工,有幾個人去的?」「還沒呢,就你家常明第一個上門。」柳氏臉色微微一變,敷衍地笑了笑說道︰「您也瞧見了,我們家常明估模著是去不了了。他要去給你家那兩個閨女做工,只怕洪小姐就要誤會了。」
李媽媽明白她的意思,點點頭道︰「我知道了,回頭我就跟梨花說說。」
「那就多謝了。你說做娘的能盼著什麼啊?還不是自家兒子能娶著個好媳婦?對了,剛才說到招工的事,你知道為什麼村里人都不去嗎?」
「是不是不放心吶?怕翠月和梨花不給工錢?」李媽媽問道。
「咳,不放心倒還是其次,最緊要的是——」柳氏壓低了聲音說道,「我也听別人家說的,你听了可別生氣才是。那吳老大家的在外頭說你兩個閨女的閑話呢!這也就罷了,羅鹽嘴里也不老實,說翠月和梨花不是什麼好女人,一喝酒就現行了,淨勾人呢!還說翠月自己夸口,在外頭經了不少男人呢!你想想,村里誰還敢給她們做工去?」李媽媽臉色頓時變了,咬牙切齒地說道︰「真是兩個挨千刀的!我家那兩姑娘哪兒對不住他們了?再說那羅鹽,明明是他眼珠子亂轉悠,還敢惡人先告狀?」
「真的呀?」柳氏忙追問道。
「可不是嗎?一進院子就往我家翠月臉上瞅,能安好心嗎?那個不要臉的東西!」
娘您人她了。「我瞧羅鹽就不是盞省油的燈!在鎮上混慣日子了,十天半個月才回家一趟,杏兒哪兒知道他在鎮上是一個人睡的,還是兩個人睡的?」柳氏擼起袖子往羅鹽家的方向指了指,一臉打抱不平的模樣。
李媽媽哼了一聲,心里氣得不輕。她從柳氏手里接過空籃子,起身氣憤道︰「這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吶!柳嫂子,我家那兩個閨女是什麼樣兒的人你該清楚的。下回再遇著那亂嚼舌根子的,記得替我分辯分辯!」
「那是自然!」柳氏點點頭道,「橫豎我明天也要去趟鎮上,你們一早在家候著,我讓常明套了牛車來接你們。生病可大可小,這事馬虎不得的。」
「行,多謝了!」
梨花本來不願意去鎮上的,可經不住翠月和李媽媽的勸說,只好在翠月的陪同下又去了一趟鎮上。換了一個大夫診脈的結果仍舊是梨花無恙。
翠月有點不甘心,從那醫館出來後,對梨花說道︰「要不我們再去縣城里瞧瞧吧?小地方的大夫醫術都不怎麼好,縣城里沒準有能瞧出來呢。」
梨花笑道︰「我本就沒什麼事,再來個華佗,也是一樣兒的。你別大驚小怪了,找個地方吃東西吧!坐了那麼久的牛車,我肚月復都空了。」
兩人在路邊找了家小飯館坐下,隨便點了三四個菜。梨花抬頭時看見櫃台上貼著出讓的字條,便戳了戳翠月的胳膊道︰「翠月姐,這鋪子要出讓呢!你不是說要在鎮上買間鋪子嗎?我覺得這兒挺合適的。」
翠月打量了一眼這間鋪子,點頭道︰「地段是挺好的,只是寬敞了些,不知道賣價怎麼樣。對了,怎麼沒人招呼我們呢?」她說完抬手叫來了一個跑堂的。
那跑堂的慢條斯理,猶如逛大街似的走了過來,隨意地用腰間的白抹布擦了擦桌子問道︰「兩位姑娘,炒個菜還是吃個面?」「沒個招牌菜什麼的?」梨花問道。
「有倒是有,大師傅今天不在,做出來的味兒怕你們不愛吃,還是點兩小炒,或者來二兩小面?」
「你這鋪子要出讓了,連大師傅都不來上工了?」
「咳!」這跑堂的一臉無奈地笑了笑說道,「誰說不是呢?大師傅現下跑東家屋子里鬧去了。我們這些跑堂的是小蝌蚪,不敢跟著去,只好湊合著做一天算一天了。」
「不發工錢?」
「可不叫您說準了嗎?我們這鋪子原先是洪家的,早先盤給了一個姓張的,那姓張的接手沒兩天就推了,後來又盤給了個姓戚的,那姓戚的剛剛接手,正要說發工錢的事,誰知道他也不要了,非找洪家那小東家退不可。我們那小東家不答應,兩人正鬧得起勁兒,把我們這攤子人就涼這兒了。您說,誰不是拖家帶口的,出來掙個辛苦錢容易嗎?東家不給,姓戚的老板也不給,讓我們怎麼辦?」
「這鋪子要價多少?」翠月問道。
「價倒是不貴,前店後院加起來也就四百兩銀子。」
「那姓戚的為什麼不要了?」
「姓戚的說風水不對,指定賠本,誰知道去?我們這些伙計干得一點勁兒都沒有,工錢什麼時候到手還不知道呢!伙房的大師傅今早實在憋不住了,才上東家鬧去了。兩位姑娘,你們對這鋪子還有興趣?」
梨花看了翠月一眼,對伙計說道︰「那風水之說是信者信,不信者廢,做買賣全在本事,關風水什麼事呢?我們是有興趣,不知道小哥能引薦引薦嗎?」
「那好呀!」跑堂的自然樂意,急忙跑向櫃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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