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看似風光的接風宴,在眾人的各懷鬼胎,各自算計,陰謀與設計中結束,沉重的氣氛壓抑得令人透不過氣,越是被束縛,越是想要逃離。
整整舉行了兩個時辰的接風宴結束之後,當伊心染踏出逍遙堂,覺得外面的空氣格外的清新好聞,令她沉醉不願醒來。
她本不喜歡算計,不喜歡謀劃,可現實逼得她不得不去那麼做。
看著宴會場上形形色色的人,個個都是人精老狐狸,你給我設陷阱,我給你挖個坑,誰也不讓誰,誰也不怕誰,誰也不比誰蠢笨。
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為了實現自己的野心,什麼都可以犧牲,什麼都可以舍棄。
權利,名望,地位,都是他們爭得頭破血流,非得到不可的。
冬日的夜空不似夏日的夜空星光璀璨,整個夜幕灰蒙蒙的,帶給人一種淡淡的沉悶與壓抑,凜冽的寒風呼嘯,細碎的雪花紛紛揚揚的下了起來。
「夜深了,咱們回吧。」夜絕塵緊了緊伊心染冰涼的小手,溫潤淳厚的嗓音似有安撫人心的作用,暖暖的,讓人無限的依戀。
他的目光深邃似波瀾壯闊,一望無際的大海,她的身影清晰的倒映在他的眼中,他看著她的眸光,溫柔而寵溺,細細長長,綿延不斷。
仿佛她是這世間最珍貴的稀世珍寶,讓他格外的憐惜與疼寵。
「嗯,回去睡覺。」自秦風接到情報,知曉四國現如今的狀況,兄長伊律瑾重傷之後,伊心染的情緒波動就很大,喜怒無常無法控制,總是莫名的喜,莫名的怒,莫名的憂愁。
遠水解不了近渴的道理她懂,可當真正做起來的時候,卻又是萬分的艱難。
她控制不了自己,總是會往最不好的方向去想,哪怕有夜絕塵在旁開導,就是不由自主的去想,像個瘋子一樣的折磨著自己,也折磨著身邊的人。
「別想太多,一切都有我。」傾身在她光潔的額頭落下一個濕熱的淺吻,夜絕塵的笑風華絕代,耀眼奪目勝過夏日里漫天的星辰。
他深知,他的小女人看似大大咧咧,莽莽撞撞,整一個沒心沒肺的,實則她心細如發,情感尤唯細膩,最是重情重義,且她的眼里是絕對揉不得半點沙子的。
無論親情,友情,還是愛情,一旦背叛,傷害,將永遠被她排斥在心門之外,再無可能靠近她的身邊。
她的世界里,黑與白沒有明確的界限之分,黑不是純粹的黑,白也不是純粹的白,就如正與邪,在她眼里正不一定就是正,邪也不一定就是邪,在她心里自有界限與定論,從來就不是任何人可以左右的。
對她真心實意好的,她給予百倍千倍的真心相待;對她虛情假意,虛與委蛇的,她給予的報復,絕對會是常人難以想象得到的。
敬她,她敬之。
侮她,她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十倍,百倍,千倍的討要回來。
她的界線,以血還血,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喜惡分明的她,無論為人還是處事,都不喜歡逢場做戲,喜歡直來直去,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沒得去演戲,惡心別人的同時,也把自己給惡心到了。
然而,一個人的成長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在伊心染的成長道路上,生命與鮮血教會了她一個刻骨銘心的道理。
有時候,不是她想怎麼做,就能怎麼做,在順應她自己的心意之前,代表著她要為此付出更多的努力與心血。
否則,她無法達成所願。
隨著時間的流逝,伊心染漸漸懂得了隱忍的必要,不然以她的性子,看著那些野心勃勃,逢場作戲,虛與委蛇,各懷鬼胎,各自算計的人,老早就拂袖而去,哪里還會坐在那里跟他們演戲。
他說過,他要給她幸福,讓她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最無憂的女人,可以隨心所欲,無憂無慮的活著。
可是,他太弱了,不然如何能讓她陷在他的世界里,壓抑的活著。
如果他足夠的強大,強如西雅女皇一般的強大,那他便能肩負起伊心染肩上的責任,讓她可以自在瀟灑的活著,再也不用勞心傷神。
這場宴會,連他都厭惡到了極至,更何況是她。
「我知道。」無論何時,何地,伊心染都知道,只要她側首,轉身,他一定都在。
罷了,是她想得太多,才將自己禁固住了。
不就是逢場作戲麼,別人能演,她自當不會輸給別人,好歹她也是來自新世紀的天才美少女不是,要是輸給了古人,她的臉面要往哪里擺。
反正也不是第一天演戲了,自打住進城主府,眼線無處不在,不管是睜眼還是閉眼,演戲已然成為家常便飯,想不習慣都難。
「下雪了,我們回去看雪。」夜絕塵長臂輕攬,將她嬌小的身子擁入懷中,修長的手伸出去,接住幾分飄落的雪花,一縷銀光自掌間掠過,遇見溫度就會消失的雪花,瞬間在他的掌間凝固成小小的,晶瑩剔透的小花,燈火下閃爍著皎潔的光澤。
「嗯。」
夜絕塵跟伊心染是最晚出現在宴會上的,卻是第一個離開的,城主東方霧都沒有說話,見識過夜絕塵的獨斷霸道之後,倒是沒有人想跟雲霧殿殿主牧游一樣的下場。
大丈夫能屈能伸,隱忍並不代表示弱,總會讓他們捸著機會,捸著機會,狠狠的收拾夜絕塵這行人。
出了逍遙堂,緊跟著夜絕塵夫婦離場的軒轅思澈幾人駐足站在原地,一臉茫然的看著不知為何停下,又說了什麼悄悄話的夫妻倆。
直到夜絕塵攬著伊心染一步步消失在他們的視線,幾人面面相覷,各自表示什麼也不知道的聳了聳肩,加快腳步也消失在逍遙堂。
今夜,注定不會是一個平靜的夜晚。
沒人想在這個時候再跟夜絕塵嗆上聲,若非三大殿,七大世家的人想快些讓城主府內亂,好坐收漁人之利,也不會在後面的宴會上,讓東方霧捸著機會,明里暗里收回了他們誅多的權利。
這一戰,東方霧可謂是大獲全勝。
卻也更讓三大殿,七大世家的人覺得,夜絕塵伊心染留不得。
要不是他們的存在,東方霧豈敢明目張膽的對他們出手,絲毫不顧忌後果?
孰不知,即便是沒有伊心染今晚的推波助瀾,東方霧也不會再由著他們,剪除他們的羽翼,已是勢在必行的事情,誰也阻止不了。
伊心染不過順水推舟,甘當了那根導火的引線,讓這場火提前燒了起來,夜絕塵突來的舉動,亦不過是讓這把火燒得更旺了些。
又是半個辰轉瞬即逝,逍遙堂徹底恢復了往日里的沉靜,燈影搖曳,顯得有些淒涼。
「城主,一切準備就緒,只待城主下令。」
感覺到熟悉的氣息,陷入沉思的東方霧抬頭,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跟前的黑衣,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嗜血的微笑。
「一個不留。」
「是。」
黑衣對東方霧下達的命令沒有感到絲毫的意外,非但如此他還悄然松了一口氣。
是的,他怕東方霧心軟。
在這之前,東方霧有很多次機會,除掉那些有謀逆之心的人,然而他卻一次又一次的放過了他們,誰曾想他們非但不感激,反而越發的變本加厲。
那樣的血脈親情,寧可不要。
「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
「呵呵。」
悅耳的笑聲傳來,黑衣一個閃身擋在東方霧的身前,殿外正要走進來的青衣也是拔出佩劍,飛快的沖了進來與黑衣並肩,殺氣破體而出。
他們曾經都接受過最嚴格的訓練,身上的殺氣與戾氣,絲毫不比一個殺手弱。
烏拉司瀚邁著優雅的步伐,一襲水藍色的錦袍,隨著他腳步的一起一落,錦袍上的蓮花仿如綻放在波濤里的浪花,甚是好看。
「讓你的兩個屬下退下吧。」
「黑衣,青衣。」
「是,城主。」兩人憤憤的瞪了烏拉司瀚一眼,雖不放心還是听命的退了出去。
一對一,他們也不擔心東方霧吃虧,既然人家都沒有帶侍衛在身邊,他們要是執意不走,反而顯得勢弱。
「說說你的來意。」東方霧並不著急,他知道烏拉司瀚遲早都會來找他。
若是表現得太過急切,反倒小氣得很,也間接讓自己失了主動權。
「本少以為你知道。」心如明鏡的烏拉司瀚不是那麼容易忽悠的,他的腦子不比東方霧差多少。
東方霧打的算盤,他也會打。
只是可惜有些事情東方霧知道,他卻不知道,因而他不得不受制于人,失了主動權,暫時處于被動。
雖然他處于弱勢,不過他也不是那麼容易服軟的,看誰先沉不住氣,于是干脆打起了太極。
「烏拉少主不說,本城主如何會知曉。」
四目相對,多的是硝煙彌漫,戰火連天,誰也沒有先口開的意思,根本就是互不相讓。
無盡的沉默在兩人間蔓延,低氣壓也在兩人間悄然凝聚,兩股氣勢在踫撞,強大的氣息滲透到殿外,讓殿外的四人險些透不過氣來。
「戰王是怎麼回事?」咬了咬牙,心中燃起怒火,烏拉司瀚面上卻是不顯分毫。
他就知道,東方霧不是個好對付的家伙。
他與他合作,還真是與虎謀皮。
不過,誰讓他天生就喜歡迎接挑戰呢?
烏拉司瀚不是第一次見到夜絕塵,雖說當時他也沒能模透夜絕塵的實力底限在哪里,但他相當的確定,那時的夜絕塵,完全沒有之前在殿中帶給他的那種壓抑,窒息的感覺。
在那股強大的威壓之下,他竟然可笑的生出一種想要膜拜他的沖動。
該死的,他可是堂堂馴獸家族的少主,生性高傲的他,怎麼可能會有那種沖動。
不可原諒。
「不知道,或許與他在山洞里呆的那段時間有關。」烏拉司瀚的感覺,有那麼一瞬間,他也有過。
當時坐在主位上的東方霧,在夜絕塵氣息襲卷而出的那一剎那,真的有種想對他俯身膜拜的沖動。
那種感覺來得又凶又猛,且不可抗拒,著實令他震驚錯愕了好久才緩過神來。
可當他再次去感應那股氣息的時候,氣息卻又消失殆盡了。
觀東方霧的神情不似說謊,烏拉司瀚的神色越發的難看了,「連你也不知?」
不是他不相信東方霧,而是他迫切的需要一個答案,明知東方霧沒有說謊,他還是覺得相當的不爽。
「不知。」
他要是知道,也不會在這里坐這麼長時間。結果沒等來夜絕塵,反倒等來了烏拉司瀚。
「你打算動手了?」既然東方霧不知情,烏拉司瀚倒也不是抓著不放的主兒,他還是找機會從別的方面查一查,容後再作定論。
「你不是都看到了。」眼下,東方霧也的確需要烏拉司瀚表一個態。
他們兩個雖是同盟者,有著相同的目標,所求也大致相同,不過到底是相互利用的關系,後背斷然是不可能留給對方的。
因此,為了防止後背被插上一刀子,由不得東方霧不謹慎的對待。
「本少會斷了他們的後路。」烏拉司瀚不是他的父親,作為家族年輕一代的血脈最為純正的子孫,他肩上扛著的責任並不輕。
雖然他並不喜歡做那些事情,不過他也不是沒有擔當的人。既然他享受了這個身份帶給他的一切榮耀與繁華,那麼他的確也需要付出某些東西。
比如,自由。
野心,無論在任何地方都是存在的。
倘若沒有了野心,人生仿佛也沒有什麼意義了。烏拉司瀚並不排斥野心,但他無法容忍族中那些蠢貨毀了整個烏拉家族。
連自己的敵人底細都沒有模清楚,便自以為可以掌控一切,孰不知自己在別人眼里就如同跳梁小丑一般,愚昧可笑至極。
東方霧要是真如表現出來的那麼簡單,如何能穩坐一城之主的位置。一切都不過是那些人想得太簡單,怕只怕最後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他將東方霧視為自己的對手,對東方霧這個人可謂是多方打探與了解,所得的結果都很是片面,短時間能無法探出更有利于他的消息。
這樣的一個男人,豈是說扳倒就能扳倒的。
「那他們……」
「直接殺掉吧。」烏拉司瀚毫不在意的說道,神色無常,絲毫沒有情緒的波動,仿佛那些人在他的眼里,根本不值得一提。
從他決定跟東方霧合作,帶領族人回到烏蓬大陸開始,就已然決定要接手整個烏拉家族。
對于那些壞事的家伙,他又怎麼可能留下。
放著有人要幫他處理那些家伙,烏拉司瀚也樂得清閑,說到底畢竟都是他的族人,哪怕不親厚,自己動手也不是一件快樂的事情。
「那本城主就不客氣了。」怔了怔神,東方霧倒也沒有流露出多的情緒。「等本城主收拾完那些不省心的東西,就是解開謎題之時。」
回烏蓬大陸,那是他跟烏拉司瀚達成的協議。
「記著你的承諾就好,本少保證烏拉家族的人不會插手你的事情,至于那些不听話的,隨你怎麼收拾,本少都不會過問。」
「如此甚好。」
「告辭。」
「不送。」
不多時,東方霧走出逍遙堂,抬頭望著漫天飛舞的雪花,殘月早已被厚重的雲層遮擋,天空黑沉得厲害,連一顆星子都看不見。
「出發。」
「是。」
宴會期間,不少陰謀胎死月復中,計劃被突然殺出來的伊心染給攪黃,趁機潛入城主府的那些來處不一的暗哨,也一一被黑衣青衣清剿干淨。
甚至于一些在城主府潛伏多年,埋伏下來的暗哨,都無一例外的落了網。
今個兒的城主府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殺戮在黑暗中無聲的進行著……
幾天前,東方霧就吩咐黑衣暗中散布消息出去,巧妙的布下一個局。
眾所周知,東方霧是一個擅于隱藏的主兒,導致那些想要奪他位的人迫切的想要知道在他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一股力量。
于是,那股力量成為魚餌,放出去自然就是要釣大魚的。
一切準備就緒,只等大魚上鉤。
如無意外斬殺掉那些人,于東方霧而言是打下一場勝仗,對那些人而言,損失不可謂不重。
也罷,誰讓他們野心那麼大,已然大到東方霧無法容忍的地步。
他不懼與人對戰,端看誰的本事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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