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皇弟他沒有奪老子的江山!」烈帝虎目撐大,兩道粗黑的眉擰起,話雖那麼話可語氣已經沒有了方才對大臣們吼的那樣中氣十足。
北堂太後轉身哼道︰「非把把刀架在你脖子上才算要殺你是不是?」
「母後!」聲音沉下幾分,烈帝面露不悅之色。
別說天訣就是在帝月這個被成為夷狄之邦的國度,女人都是不能干政的。北堂太後公然帶著人上金殿來質問他,本就是犯了大不敬之罪,可她沒有意識到反而變本加厲指責起他的行事來。
難道她不知道這樣是于朝綱不容的嗎?
「哀家知道皇上要說什麼,但是哀家把意思擺在這里,赫連燼意圖奪取帝月大寶,這是違背先皇遺照的叛臣之舉。對于亂臣賊子,哀家的態度一向是堅決的。」圓臉款額,那金簪上搖晃的金鳳吐出的金色小球滌蕩在她額心之上,北堂太後慢慢地旋轉過腦袋,犀利的眸光掃視過眾臣道︰
「別以為赫連燼曾為帝月立下過顯赫功勛哀家就不會怎麼懲治他,也別妄想著他是流言中傳說的帝星。那卑賤的奴才所出的賤種,沒有那麼高貴的命格。縱然跟了他,結局也未必如想象中的那麼美好。」
這段話是十分明顯的警告,听到在場的大臣們都渾身冷汗,連連驚顫。
北堂太後和烈帝雖然都送了不少美人去燼王府,可一些大臣也巧立名目將自己的女兒送進去。這些事情可瞞不住那兩位,而他們之所以那麼大膽,多是原本就擁護赫連燼的人,或者已經看清了形勢準備投靠赫連燼的大臣。
對于北堂太後和烈帝,他們忌憚只因為此刻他們還是臣子,不能公然與帝王有沖突。只是令他們都沒想到的是,北堂太後一黨竟公然上書要處置了燼王,就是太後都撕破臉皮上了金殿威逼烈帝。
他們不是沒有替燼王辯解過,也不是沒想過什麼折中的法子來暫時緩解下燼王和帝王之間的矛盾。可是收效甚微,有的大臣甚至在被太後黨挑唆後,讓烈帝下旨給丟出了金殿。這樣的情況于燼王實在沒有好處,但是他們的人沒有一個能出鄴地的,就是想給燼王報個信兒也沒法子。
皇城已經被禁軍包圍禁嚴了,哪怕是官員府邸,就是上朝下朝都有人看著。整個皇城猶如一只巨大的囚籠,囚禁了帝月京都的百姓和貴冑們。北堂太後還沒有對燼王黨下手,不是騰不出時間來,像是已經把獵物抓進了籠子里的獵人,看著獵物做著沒有意義的掙扎瀕臨垂死。
故而,他們不敢太張狂。就算不為自己考慮,整個家族的命途都掌握在他們手中呢。
「報!」金殿外傳來急促的呼喊聲,一身著甲冑的侍衛手上捧著火漆箭筒飛奔上金殿,在北堂太後跟前兩步跪下,雙手舉起箭筒朝烈帝稟報道︰「皇上,八百里加急文書!」
「呈上來。」烈帝喝了聲,旁邊的內侍忙匆匆下去,將箭筒捧上來給他。
將箭筒扯開抽出里面的加急信函,烈帝飛速地看了遍,馬上便怒道︰「好一個蒙巴部族,竟敢回稟攻打老子帝月的下相!」
茲——
大臣們都被這突然而來的消息震驚了,北堂太後在片刻的發愣之後馬上問道︰「皇上是說蒙巴部落攻打下相?」
這蒙巴部落是向西朝黃泉沙海而去方向的第一大族落,族人多凶悍蠻野,可謂真正的夷狄。他們的首領向來野心勃勃,在先皇還在的時候就意圖奪取帝月邊陲之地,不過是礙于形式沒有動手。
這下定然是看準了烈帝和赫連燼奪位之爭,才趁機偷襲下相的。這幫蠻子,真不缺頭腦,還選擇了這麼個好時機!
「前段時間春旱,草原上餓死了很多牛羊,蒙巴部族便大舉搶劫攻打了下相。要是三天內援兵到不了,那麼下相就成了他們的了!」烈帝氣怒,將手中的密函往前方一扔,喝道︰「你們馬上給老子想辦法,一定要滅了那個不知好歹的蒙巴部族!」
「既然三日內得有援兵去解圍,那咱們趕緊派兵過去啊。」
「說得輕巧,咱們帝月最精銳的兩支軍隊一個還駐守在浦城,另一支在回來的路上。北堂及大人率兵去了冥城,回援也沒時間啊。」
「皇城里這支禁軍可不能派去支援下相。」
「就算從周邊最近的地方調兵,怕也解不了下相之困。」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不成看著下相被蒙巴部族給佔領了?」
「你說的那麼義憤填膺的,怎麼不弄一只軍隊出來,把下相的困境給解了?」
「你——」
「哎呀,你們就別吵了,快點想個好辦法吧。」
大臣們吵吵嚷嚷的,半天都沒說出一個好辦法,讓烈帝听得好不厭煩。半晌,龍座上的烈帝突然站起來,怒目道︰「你們吵夠了沒有?」
「皇上恕罪!」帝王又發怒了,剛還嘰嘰喳喳的大臣們也不敢再大聲地多說一個字,慌里慌張地就給跪下了。
「磯王駕到!」烈帝一籌莫展,北堂太後也在暗中思忖其中的得失,外面又是一聲太監的呼和聲。繼而便見年約五旬,身著深藍色繡麒麟朝服的身材高大,體型富態的男人走進金殿上來,對著烈帝和北堂太後行禮。
「見過皇上,太後。」
「皇叔很少上朝的,今天怎麼也來了?」烈帝坐回龍座上,朝站在下手的磯王問道。
磯王赫連默拱手笑了,道︰「老臣是為了風雅來的,但是剛在外面听到蒙巴部族攻打下相,著急也沒等著皇上召見就進來了,還望皇上降罪。」
「磯王如此說,是有什麼好主意吧。」北堂太後瞥到赫連默對她使眼色,搶在烈帝之前開口,詢問出聲。
赫連默表現得極為謙卑,道︰「老臣听了此事也是焦急萬分,想起燼王的黑甲精騎回鄴地不是要經過馬泠道,若是直接穿過馬泠道中向北,前去下相就省去了一大段的路程,馳援下相那便是綽綽有余啊。」
「磯王說的是,直插馬泠道去下相,比從鄴地派兵到下相可快得多。」赫連默的話說完馬上就得到了太後黨眾人的支持。
可燼王黨的人听後,莫不在背後暗暗擦汗,為赫連燼前程擔憂。從馬泠道入下相的確是快得多,但是從那里就必須經過亂石澗。那處危險叢生,若是有人設防埋伏,能活下去的幾率是極小的。
燼王這一路回歸,路上必然是被北堂太後的人暗殺了一次又一次,這回烈帝要真是下旨了,可就把他朝死亡的邊緣又推進了一步。這樣的情況,怎麼能讓他們不擔心?
況且,就算渡過了亂石澗,可就三天的時間也是趕不過去的,哪怕馬不停蹄也得在第四天下午才能到下相。馳援不成失了下相,烈帝和北堂太後就能堂而皇之地處置燼王。無論怎麼樣,他都處在弱勢地位。
怎麼辦?他們出不了鄴地,也無法給外界送信,怎麼辦?怎麼辦?
「燼王用兵如神,想必很快就能解下相之危,還請皇上太後放寬心。」赫連默一副非常了解赫連燼的樣子,當著眾臣的面寬慰著兩個手掌著滔天權勢的母子。
北堂太後笑了,說︰「磯王的建議非常好,哀家贊同。相信皇上,也是覺得此乃良策。」
「這,老子……」烈帝猶豫了,遲遲沒有回答。他不是傻子怎麼不知道他母後在打什麼算盤,可要是讓赫連燼回來,這鄴地的情勢必然更加亂。
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這可難到他了。
「皇上,事不宜遲,您還是趕緊下旨吧。」北堂太後催促著,太後黨眾臣子也附議。
燼王黨大臣們鐵青著臉,不發表意見,可已經有大多的臣子贊同了磯王和北堂太後的話。烈帝見此,也只得下旨以八百里加急給赫連燼送去。
赫連燼和魚璇璣收到消息時,他們已經將馬泠道給走了一半了,當然這個消息不是烈帝的聖旨,而是赫連燼的培養的暗衛得到的消息,隕聖樓在西鄴的暗樁也在同一時刻將消息送達。
天氣晴朗,高廣的天空上有著片片綿軟的白雲,惠風和暢,空氣中充斥著草木的清醒氣息。馬車停在路旁,隊伍在旁邊休整吃,魚璇璣從馬車中跳出來仰頭看著天上不算太刺眼的陽光,眼眸微微地眯起來。
赫連燼裹著厚實的大氅緊隨而下,听她開口說道︰「赫連,看來他們是有了萬全的準備啊。」一路上都不動手,偏偏在這個時候讓他們去下相平亂。
三天的時間,說什麼都是不夠的,還要經過危險重重的亂石澗,顯然就是要在那里埋下殺手一招置他們于死地。
「為夫在此,莫要擔心。」赫連燼說的一點都不在意,可嘴角那抹嘲諷的意外卻透露出了他的心思。
他們能明目張膽地在亂石澗狙殺,他就一定要走那里乖乖地讓他們去取了性命嗎?
「很多事情,太不簡單了,我覺得這背後有人在暗中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