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謀天下 049 嗜血狂魔,消失不見

作者 ︰ 宸彥姬

夜溟迷,高牆深院內,燈火闌珊,四下無聲。手提燈盞,一白衣公子踏著輕緩的腳步從雕花廊下穿過三重門,又拐了兩條長廊推門進入佛堂之內。正中央供奉著送子觀音像,兩邊各有行長形燭台,上面插著點燃的蠟燭,將佛堂照亮。

其人將燈盞吹滅,朝著神像拜了兩拜,往前轉動著插香的香爐,輕微響動後神龕自動移開,背後竟是扇石門。推門而入,神龕再度移回原位,好像不曾動過。拾階而下,乃是方寬敞的空間,四周瓖嵌著夜明珠,讓整個內室如同有月光照拂。中央穹頂垂紗之下,有一方通體如冰晶顏色的棺材,在紗幕拂動間若隱若現。

「二哥,你來了。」白逍從旁邊的座椅上起來朝白衣人走了過去,桃花扇被收在腰間,也沒心思去搖動。

「可有消息了?」這里面,除了白逍外,還有孫淼和駱驚虹,見他行來,兩人也面帶擔憂地圍上來。

來人伸手在臉上一扒,扯下張薄薄的人皮面具,露出柔和俊氣的臉龐,搖頭道︰「我隨首領趕去時發現,還魂草已經被人采走。首領要我先回來,讓我們先把主上冰封起來。」

「是誰?」駱驚虹僵著臉一拳砸在身邊的座椅上,好好的椅子頓時成了堆木屑擺在地上。

白鈺搖頭,他們到的時候長著還魂草的地方就已經是一片狼藉了,也查不出是誰下了手先一步將還魂草帶走了。

那夜,赫連燼和魚璇璣先後離開,他們與三方勢力對峙著,著急地等著她回來。卻不想看到了赫連燼先來,下令撤走了他帝月的黑甲精騎,遲遲不見魚璇璣。他們找上去,竟發現她躺在原野之上大口大口地吐血,神智已經不清醒。

孫淼緊急聯絡到了柳屹,將人迅速送到秣陵城外的白家的私宅三清莊。因她五髒六腑受損嚴重,柳屹將寒玉棺找來將她放在里面,用藥物控制著她的傷勢,護住心脈。但魚璇璣卻從此陷入昏迷中,對外界完全沒有了感知。

隕聖樓的樓主,他們的主心骨被人害成這樣,個個都義憤填膺。柳屹更是下了三國追殺令,吩咐他們在這里保護好她的身體,帶著白鈺前往長河南方,進入蝶花谷尋找救命的還魂草。可當他們到達,還魂草已經消失不見。魚璇璣的身體在日漸削弱,還魂草也不知所蹤,迫不得已之下,只得讓他先回來合幾人之力將她冰封。雖然寒氣入侵會傷她的身,但能遏制傷情加劇。

這一路他緊趕慢趕的,偶然中听到了個消息,遂道︰「兩位閣主,你們可收到消息,帝月燼王的人在找我們,說是天族的天機子能救主上?」

「二哥,你怎麼知道的?」白逍挑動著眉眼,撇頭朝寒玉棺里沉睡的人望了去。

隕聖樓已下令追殺赫連燼,對他的行為舉動皆是有幾分掌握,他們早就在兩天前收到了消息。可這消息的真實度是多少,沒人能保證。柳屹不在此處,魚璇璣也昏迷不醒,孫淼和駱驚虹商量後決定先查探番,給柳屹傳訊,看這事怎麼做才好。

白鈺瞧他們的神情,就知道他們已經得到消息了,追著問道︰「你們沒拿主意?」

「首領在什麼地方?」孫淼沉聲問著,「你們分開是否路上遇到麻煩?」

「不是,首領說在蝶花谷找不到還魂草,那就只能去蒼梧山靈境台。」他看得出來,首領比他們任何一人都關心著主上的傷勢,只是此去能不能找到還魂草,他也是很憂心的。

「蒼梧山靈境台?」除了茫然的白逍,孫淼兩人都詫異地看著彼此,駱驚虹很直接地反問︰「白鈺,你小子不會是說錯地方了吧?」

開什麼玩笑,怎麼可能是那個鬼地方!

「二哥,那是什麼地方,為什麼我從來都沒听說過?」他白逍也算是走遍三國的人物,怎麼感覺這個地方很陌生,完全沒有點記憶。

「我也是在一本古籍上看到過這個地方,據說是古代炎國的戰神夜夭在蒼梧山對抗別國聯軍,那一戰打得極為慘烈,幾乎沒有人活著離開蒼梧山。而夜夭因為手上殺戮太重,死後成為魔靈,不能入六道輪回。在蒼梧山,每逢陰天下雨就能听到戰馬奔騰兵戈交響的聲音,有人甚至看到了當年血腥的廝殺場面。久而久之,那里就成了陰魂之地。為了防止夜夭魔力作祟,有人就在蒼梧山修建了座靈境台,鎮壓夜夭和一干陰兵。」

「其後的時間,有人洞悉了靈境台的作用,暗中想將靈境台主人弄做傀儡,操縱陰兵征伐天下,靈境台幾度遭到損壞。是以,靈境台就立下規矩,與其他國家定下默契,若有人執意破壞靈境台,必將遭到天下各國誅殺。歷任靈境台主子都很低調,他們活了一世天下人還不知他們本身是男是女什麼出身。之後,像是有三四百年的樣子,靈境台突然坍塌了。」

「按照古籍上的描述,靈境台的位置應該是在星池東北、天訣西、帝月東南三國交界的那片綿延山脈中。」白鈺把自己在書中說看到的,加自己的分析給三人說了通。「但那個地方太大,野獸眾多,地形也很是復雜,沒有指引怕是很難找到正確的路。況且,靈境台存在的時間距離我們實在太遙遠,就算真的找到那地方,恐怕也不容易發現還魂草。」

柳屹跟他說的,靈境台四周陰戾極重,卻生長了大片還魂草和極陰藥草,為了魚璇璣的命他得去闖一闖,期間或許會有很長時間耽擱。這也是為何讓他回來,將魚璇璣冰封的原因。

「那地方還盛行巫蠱之術,外人進去幾乎都是死路一條。」駱驚虹難得嚴肅,「若說大陸上有什麼地域神秘而妖邪,除了那片地方別無其他。」

「呃,是沒人去過那邊。」白逍在腦海中回憶了下三國的地形,很快就確定了白鈺口中的地方是哪里。

在沒有帝月之前,天訣西邊那廣袤的大地被稱為西川,向南有險要山脈阻隔道路,帝月和星池就是以此為國界。延伸向東則就是他們說的地方,那里實在太大,跟原始森林般,再英勇的獵手都不敢太靠近里面,無論經歷了多少朝代,那里都是塊不被開墾的處女地。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冰封主上還是讓那個天機子給主上療傷?」駱驚虹瞧著那寒玉棺,眸光深邃。

孫淼滿目肅然,道︰「冰封對主上的身體也有害,可天機子的身份不由得讓人懷疑。或許是帝月人看赫連燼中毒太久,想用這個辦法接近主上,以主上要挾來換取黃泉酒的解藥。」

「不無可能。」白逍附和點頭,兔子急了都還要咬人,何況是只雄獅。

「我們或許去試試。」白鈺不太贊同他們的話,雖然這種擔心不無道理,可這樣也是延誤了魚璇璣的傷情。況且柳屹此去,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得到還魂草,他們隕聖樓將來要做大事,時間是耽擱不起的。「兩位閣主,他們若真要要挾,除非是主上否則我們中的其中一個都沒有分量能換得黃泉酒的解藥。既然這般,我們何不掐斷他們所有的退路,只有主上真的好了,哪怕能清醒過來,那黃泉酒的解藥才有商量的余地。」

駱驚虹模著下巴,嘶了聲,道︰「這辦法其實也行呵。」

「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了。」白逍轉向孫淼,在這里他算是隕聖樓的老人了,什麼意見听听他的,不僅是尊重也是避免他們年輕出錯。「孫閣主,你看行不行?」

「兵行險招!」孫淼緊繃的臉松了松,瞅著白鈺,露出種後生可畏的笑意。

大家一看,知道他是同意了,都松氣了。只要主上有救,什麼都可以。

「暫時不把主上冰封,你們去準備下,若真是天機子最好不過。當然,要是帝月赫連燼敢騙我們,那他就該試試隕聖樓的懲罰了!」簡單吩咐,孫淼跟駱驚虹招手,兩人走到寒玉棺前給她輸內力療傷。這事,他們基本上天天都在做。

這世道,從來都是不公平的,得到的或許永遠比失去的少。有些人,明明是要擺月兌一切,到最後,卻怎麼都逃不開那諸事煩擾。

今年的夏天好似特別地熱,那種燥熱讓人心底煩悶不堪,樹上的知了更是不厭其煩地唱著歌,世界都沉浸在那片嘈雜之中。

兩輛高大的馬車從秣陵城內駛出來,向南行了十幾里後到了那名叫三清莊的地方。趕車的赤焰將馬兒拉住,停穩馬車,低聲道︰「爺,三清莊到了。」

「嗯。」車簾掀開,廣袖黑袍優雅俊逸的赫連燼下車來,暗藍的瞳眸望著高門上的牌匾若有所思,後面馬車里的庸醫和玉落上來,庸醫抱手瞅著大門,玉落則撐大著亮晶晶的眼眸好奇地張望著。

這里就是偷盜了他們天族靈瞳神蠱的美麗女子現在所居之地?

赤焰正準備著上前去叫門,朱紅大門忽然就開了,書生打扮俊秀清雅的白鈺跨過門檻朝他們走來,臉上帶著淡淡的笑,不疏離卻也尋不找親近,聲音溫潤道︰「兩位貴客請進,閣主他們已經等了一會兒了。」

「小子,你叫什麼名字?」赫連燼身後的庸醫忽然竄到跟前,老臉笑開了望著白鈺,那眼瞳里的亮色太明顯,感覺像是在算計人般。

白鈺始終帶著和煦笑容,從容道︰「在下白鈺,貴客請吧。」估計這人就是他們帶來的天機子,是否真是天族人,待會兒就能見分曉。他也不急,在前引路帶人進山莊。

這三清莊面積並不是特別大,回廊曲折,飛檐斗拱處處透著精致典雅。莊內沒有僕人成群,可還是隨時能見下人走動。那些人步履輕盈卻如常人般無二異,明顯是高手級別的人物。他們來的人中,就玉落一個不會武功,自然是看不出端倪,也正是因此沒有那種如在龍潭虎穴的感覺。

白鈺領著人走到山莊正廳內,孫淼、駱驚虹兩人已經落座,白逍沒在,留在身邊的護衛是寒冰,身邊還有兩個添茶倒水的丫鬟。

赫連燼他們入內,兩人也沒站起來迎接,孫淼點頭致意,隨意道︰「燼王和貴客請坐。」

主座位置上是空的,赫連燼他們就坐在了左方,玉落看對面的人面皮緊繃著,氣氛僵冷,有些不自然不知該坐還是站著。倒是身邊的庸醫不客氣,一把扯過她,旁若無人道︰「玉落,坐著吧,你又不是伺候的丫鬟,站著干嘛。」

玉落無辜地翻著白眼,做個鬼臉坐好,馬上就有三個丫鬟捧著香茶上來,一一放在他們手旁的小桌上。

「請問這位就是燼王口中的天機子?」孫淼的語氣不冷不熱,世人都知有天機子,卻從未有人見過其真面目,誰知道這個是不是假冒的。

從在山莊外,赫連燼這個燼王就備受冷落,人家都不把他瞧在眼里,落座了還被人忽視。赤焰赤冰都看不下去了,真想結結實實地教訓下這些個目中無人的家伙,卻被赫連燼的警告眼神給攔住了。他端起茶,聞了下香味,抬手淺呷,渾似自己是個透明人。

庸醫不樂意地哼道︰「那我說,我就是三國中能肉白骨的庸醫,你們是信還是不信?」

哼,誰敢冒充他天族天機子,他不把那人的皮揭下來才是!

庸醫?駱驚虹與孫淼對視了下,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默契的驚詫,招過寒冰在他耳畔低語兩句,寒冰頷首急忙出去。玉落狐疑地看兩方的人,目光正好對上在她對面的白鈺。他無意抬頭,眸光如水波般跟她相撞,柔和而清朗,像冬天里的太陽。玉落忽覺窘迫,臉頰一熱別扭地將頭扭開。

很快,寒冰就出現在眾人眼前,將一卷小小的紙張遞給了駱驚虹。他勾唇朝庸醫睨了眼,將紙卷張開,那里畫著小小的人頭像,而那人分明就是他對著的庸醫。還不待他收起,庸醫忽地竄到他跟前,手法極快地從他手中搶走紙卷,嘖嘖道︰「你們隕聖樓也算有本事,竟將老頭子的畫像都準備著。」

駱驚虹風情地一笑,朝孫淼眨了下眼,接著道︰「這畫像是出自四十年前的畫師之手,算起來您今年該有一百多高齡了吧。本來我們原是準備請閣下出手的,卻又想你消失多年或許都不在人間了,哪料到你身子骨這麼結實得如從前。」

這話里有著懷疑,目光挑釁地朝赫連燼而去。你們隨便找個人來就想糊弄我們,真當隕聖樓的人一無是處?

「哼,你小子的意思是老頭子我該死了?」庸醫雙手叉腰,吹胡子瞪眼的,顯然生氣了。

「我們主上被燼王所傷,為避免再次傷到主上,迫不得已如此。」不論他是不是天機子,庸醫的大名在三國都是響亮的,只要能救主上身份怎麼又如何?白鈺淡淡笑著,「听說您的醫術十分高明,燼王身中黃泉酒,怎麼不先為他治治?」

「你們這是懷疑老頭子我!」庸醫氣鼓鼓地在對面坐下的三人中間不停地用眼光掃視他們,哼道︰「告訴你們,要不早點醫治璇璣那丫頭,等她變成怪物,老頭子就瞧著你們好好哭!」

「帶本王去看她!」赫連燼猛地將茶盞往桌上重重一放,杯中的茶水沒有絲毫外濺,渾身的冷然霸氣外泄,讓人頓覺壓迫。「醫不好她,本王也會賠上自己的命,你們還有什麼可嗦的?」

「燼小子,你?」不是說跟璇璣分裂了麼,現在又是唱的哪出?

「要不是你,她也不會傷成那個樣子!」外面一聲急吼,一個白影如箭般射進來,手中桃花扇張開如刀般朝著座上的赫連燼就劈了去。赤冰剛動,赫連燼穩穩地坐在椅子上,藏在廣袖下的手游蛇般走出,一把擒住了來人的手腕,讓他掙月兌不得。

「三弟,不許胡鬧!」白鈺起身來,眉頭皺起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他這弟弟跟主上早年有個段交情,算是朋友般,而那夜見到渾身是傷吐血不止的主上,他更是忍不住落淚了。還以為他刻意避開,哪想半路給鑽出來了。

赫連燼認得白逍,繼而也確定了白鈺的身份,隨意松手將他放開,起身來睥睨道︰「本王與她的事還輪不到你管!」

「你!」白逍氣怒得眼眶泛紅,握著的桃花扇幾乎被他折斷。

「好了,你們別鬧了,都是為了璇璣,先帶老頭子去瞧瞧璇璣,行不行?」他們是來救人換解藥的,不是來爭風吃醋的,這兩人怎麼就掐起來了,真是的。

「先去瞧主上。」孫淼不滿地瞥了眼白逍,對庸醫道︰「既然你能救我主上,黃泉酒的解藥在主上好了之後會給你們的,這邊請。」

孫淼在前,白鈺在側,庸醫跟在後面,玉落也乖乖地當一個跟班小藥童不說話。赫連燼正欲前去,礙人的白逍和女子嬌態的駱驚虹同時出手擋住了他,神色一凜眸中射出犀利來,駱驚虹拿手掩口,笑道︰「燼王和主上間應該沒什麼關系了,你還是坐下等消息吧。」

赫連燼充其量不過是他們壓制帝月的棋子,對他還算客氣那是因為主上命在旦夕,如若不然,早就讓人對付他了,還容得他在這里走動?

「我們主上有傾城傾國姿容,權勢富貴于她那是唾手可得,就是男人想倒貼的也有一大把。某些人別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就想著繼續禍害主上。隕聖樓能讓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多得是,閣主,你說是不是?」白逍冷笑著,一點好臉色都沒有。

駱驚虹吃吃笑起來,眼楮賊亮,道︰「小子,雖然以前覺得你比本閣主都騷包,但現在瞧著卻是無比順眼啊。」

「我們爺只是擔心璇璣姑娘的傷勢,你們別太過分!」赤焰看不下去了,爺是何等英雄人物,豈容的他們這般詆毀?

「擔心?過分?狗屁!」白逍臉色更冷,毫無畏懼地盯上赫連燼,嘲諷道︰「燼王若真是念著點昔日相識的情意,會把主上打成重傷現在都醒不過來麼?你走的時候難道就沒看見我們主上倒在地上,渾身是血,她幾乎把自己全身的血都快吐干淨了!那時候,燼王你怎麼不擔心,為何不想想自己是否過分了?拋下隕聖樓樓主的身份不說,你們曾經還是舊識!」

一說,他就想到夜下在田野上看到的她,整個人浴血般,虛弱得讓人不敢踫觸。從前,她還是小阿陵時,他把她當做朋友,後來成為他白家效忠的人,為她的手段折服。他跟她不止是簡單的主子下屬關系,他們還有層朋友之誼。她被人傷到那樣子,叫他怎麼不傷心難過?

這罪魁禍首中了毒還生龍活虎的,他真想撲上去給他幾刀,讓他知道什麼是痛!

「你們樓主不也曾在藏靈山莊差點要了我們爺的命!」赤冰疾言厲色,手中長劍緊握,隨時迎戰。

「道不同!」赫連燼俊美無儔的面上滿是冷酷,還蒼白著的面容上雙瞳深處盡是森寒,肅殺之氣瞬即漫開,震得兩人微微晃神。

這男人被稱為戰神,果真是不負其名,就冷臉說句話而已,都這麼有氣勢。

「閣主。」一聲輕喚,寒冰匆匆而來,臉上滿是急迫之色附耳避開赫連燼他們,低聲說著些事情。

聞言,駱驚虹臉色大變,高喝一聲︰「來人,將他們拿下!」

月上中天,夜色輕籠,子夜秣陵城恍似美人側臥榻上,眼眸半垂,風情無限。

夜半更聲斷續傳來,街道上已經看不到什麼人影了,偶爾能瞅見被店家轟出去的酒鬼,歪歪倒倒搖頭晃腦地叫嚷著讓人听得不太明確的話語。安靜的街上,一個少女急匆匆地奔跑著敲開藥店的門,無數聲懇求之後,店家才給她抓了服藥,少女感恩戴德地彎腰致謝,又急急忙忙地往回趕著。

家里父親突然發病,這藥是拿回去救命的。少女想起老父一人在家又是病痛之身,心里更加不安,只希望快些趕回去。

夏天白日里很熱,夜里冷風習習,吹著很是涼快。少女疾走了一刻鐘後進入條昏暗的小巷,這四周很靜,只听到她一個人的腳步聲。忽然,背後那原本靠在巷子牆上的竹竿不知怎地突然滾落在地上, 啪響起。少女受驚地僵住身子,心里突然害怕起來,小心翼翼地扭過頭去只看見前面黑乎乎的,什麼都沒有。

自己嚇自己,自己嚇自己,少女拍著胸口安慰著,順了口氣轉頭來想快點回家,前方忽然地飄出一個白色身影,鬼魅般朝她就撲了過去……

「啊!」

少女淒厲的叫聲驚起夜里歇息的鳥兒,在遍布黑色的夜里詭異而淒慘。

朗朗晴天,本是孤僻小巷,此刻卻圍滿了人。捕頭在旁看仵作驗尸,幾個衙役守在巷子兩端,百姓們則被攔在外面。

「哎呀,太慘了,怎麼會這樣?」

「听小二狗說,他早上挑著豆腐去賣,路過這條巷子就看見有個姑娘躺在地上。他去推開,那姑娘竟面目嚇人,脖子上還有血印子,像是被咬死的。」

「可憐才十五歲啊,死的太慘了,好像家里還有個病老爹。」

「誰說不是,這丫頭我也認識,長得還標致。城東的王媒婆還想著給她做媒呢,哪里知道這下人就死了。」

「出來了,出來。」圍堵在巷子口的百姓瞧被擔架抬出來蓋著白布的尸體,可憐那姑娘的同時又紛紛避讓,生怕沾染了晦氣。

這秣陵城本是繁華之所,雖然這事奇怪,但也沒什麼人放在心上,依舊白天熱鬧,晚上歌舞升平。豈料,在隨後的幾天時間里,城內陸陸續續發現離奇死去的少女還是一晚連續作案多起,全都是脖子上被咬了一口,臉上全是驚嚇過度的駭人神情。

茶樓內的說話人唾沫橫飛地講著最近發生的少女死亡案件,歸納出幾點︰第一那些死去的都是妙齡女子;第二她們都是多少有些姿色的;第三這些人沒有婚配全是干淨處子。

這下事情終于鬧大了,秣陵城內人心惶惶,那些有著未嫁閨女的人家叫苦不迭,生怕自己的女兒遭了難。凶手是誰?官府沒有眉目,民間倒是有很多版本,比如是某個冤死的鬼魂作祟,或者是江湖上練邪功走火入魔的,還有就是心理扭曲以殘殺少女為樂……

最後,一致地送了一個稱號給凶手︰吸血狂魔!

秣陵城內鬧翻了天,三清莊更是籠罩著烏雲,陰暗得如同地獄。

啪,清脆的鞭子聲響在狹小的空間內。昏暗的地牢中,火盆里燃著洶洶烈火,兩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刑具。最中央那十字架上,黑衣著身的高大男人被綁住了四肢,小小的窗戶開在他頭頂上方,將外面炙熱的陽光引渡進來。

他渾身是傷,頭發凌亂地披著,整個人狼狽不堪,可身上凌然超遠的氣質卻絲毫不損。

「燼王還是不知主上的下落?」寒冰拿著染血的長鞭,眉頭就沒舒張過,眼里那憤懣仇恨的目光更是直接。

手腳的鐐銬都是千年寒鐵所造,若沒有鑰匙根本就打不開。赫連燼那原本不染塵埃的黑袍已經被鞭子抽的裂開,在胸前如掛著布條般,顯露出里面白皙沁血的肌膚。一鞭一鞭下去,滿身血污,可他至始至終哼都沒有哼一聲。

「說,主上到底被你們藏在什麼地方了?」耐性被磨光了,寒冰再度一甩鞭子,這次直接打在他臉上。猩紅的傷痕如丑陋的蟲子般攀附在他玉石般光潔的臉上,滴出的血液順著臉頰流下,延到嘴角,為他蒼白加了份妖嬈冶麗。

喉嚨干渴得要命,他抬頭冷嘲著︰「你們無法保護她卻囚禁本王,真是好做派!」

「若不是你將主上傷得那麼重,今日的種種就不會發生!」寒冰急紅了眼,幾乎是怒吼道︰「主上她本就身體不適,好幾次受傷都沒有痊愈過。你不是對主上有情麼?說起來或許不過是想利用主上的身份和勢力,達到你某些目標!」

主上是女子,而赫連燼又生的這般容姿俊朗,對他動心也是情理中的事情。可主上這次真的錯了,把真心交付給了這麼個狼子野心的人,才會落得這樣淒慘。她是他們隕聖樓的驕傲,赫連燼毀了她,他們絕對不允許赫連燼能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你這樣歇斯底里,是愛上她了?」赫連燼勾著唇,眼底深深那處卻是無盡的苦楚。

寒冰冷眼,道︰「主上是隕聖樓的神,容不得你誣蔑!」棄了手中的鞭子,彎腰拎起地上的水桶,朝他一潑。鹽水順著破皮的肌膚滲透進肉里,那火辣疼痛的感覺幾乎要把他給燒著了。

赫連燼冷冷地看著,一聲不吭。寒冰見也問不出什麼來,轉頭吩咐人繼續「照看」他,隨後離開了地牢。山莊議事堂內,駱驚虹整張臉幾乎都快黑透了,偌大的地方縈繞著陰郁氣息久久不散。孫淼和白家兩兄弟也滿身冷氣,幾乎能把人給凍死在里面了。「還沒有主上的消息?」

暗衛垂著頭,一言不發,似乎無能為力。

「滾下去!」自己掌管輕鴻閣多年,還未曾出現過這樣的情況,他幾乎動用了可用的力量,而魚璇璣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了般。

「當真是主上自己走的麼?可她不是還昏迷著的嘛?」白逍猛扇著扇子,心里煩躁得不行。

那天赫連燼他們帶庸醫來了,他們其實都心里暗暗高興,主上重傷的事有轉機了,誰知道進去密室後才發現,寒玉棺已經空了。現場沒有打斗的痕跡,也沒有人出入,而她卻真真的消失了。

庸醫說,她可能是自己醒來走掉的。但是山莊內內外外遍布暗衛高手,卻一個人都沒發現她是單獨離開的。那要是說她被人擄走,那個人就太可怕了,完全視他們的防守如無物。不管怎麼說,赫連燼他們的嫌疑最大,幾人幾乎是想到一起,將他們囚禁起來。

當然,對那個打得他們主上傷重的男人,隕聖樓還是得有回敬,這些天都是白逍和寒冰輪著去的,可惜沒得到什麼好的消息。

「兩位閣主。」從地牢中轉來的寒冰上前見禮,垂頭略有沮喪道︰「屬下無能。」

「燼王的口風真緊。」白鈺替寒冰說了句話,「這事也怪我,若不是我當初說要試試,或許主上就不會不見了。」

「二哥,不怪你。」他也是好心,大家都看在眼底,再說現在說責怪的話有用麼?

「閣主,那個叫做庸醫的老頭子有事鬧著求見。」幾人沉默的空蕩,外面進來個侍女來稟報。

孫淼想了想,點頭道︰「讓他來。」

侍女得了他的命令後告退,其他人都坐在座位上,除了干著急擔心一句話也不想說。不多一會兒,庸醫就被帶來了。相較于赫連燼在地牢中受苦,他跟玉落只是被關在小小的院落里,四周都是高手看著,他倒沒什麼,就是玉落那丫頭頭一次見這樣的陣勢,心里害怕。

「你們這樣子是還沒找到璇璣吧?」庸醫自來熟地坐下,眸光中微有得意。

「果然是你們把主上藏起來了!」他那眼神沒逃得過在場人的眼楮,白鈺鐵面冷硬,口氣中帶著怒氣。

「非也非也!」庸醫把頭搖得飛快,那對面的人都是凶狠惡煞之輩,要是認定自己藏了他們的主子,那還不把十八般酷刑輪番給他上了!玩笑可以開,但也在能保護小命的範圍內。他故意咳了兩聲鄭重說著︰「璇璣失蹤真跟我們沒關系,你們氣燼小子傷了璇璣,也別太折磨他了,他還中著劇毒呢。而且,璇璣丟了,他肯定是我們中最著急的。燼小子就是不願意承認,其實她心里還是很喜歡璇璣的……」

「你來就是要跟我們說這些廢話?」孫淼面有不善,要不是顧及著他能救人,這般嗦絕對活不長久。

「當然不是,我是來告訴你們,璇璣就在秣陵城附近。最近不是有吸血怪物的作案麼,極有可能是你們主子做的。」馬上扯回正題,庸醫動手捻了捻稀疏的胡須,答道。

吸血怪物!?把他們美如神女的主上說成怪物,隕聖樓幾人立即對他怒目而視。

庸醫身子一抖,忙保證道︰「真的,你們相信我,璇璣真的在秣陵城。我是天機子,不會算錯的!」

「真的?」要是主上在秣陵城,他們的人怎麼會找不到?駱驚虹不相信他的話,心里懷疑是不是帝月使的陰謀詭計。

「當然真的,要是找不到,你們就把燼小子活剮了我也不管。」庸醫瞪眼,一本正經地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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