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破開一夜的深黑,晨曦萬丈直射向大地。碧青的蒼穹下城郭如棋,整齊而宏偉,街道上門店開市,行人漸多繁忙的嶄新一天開始。
用了早膳,水如雲就拉著魚璇璣要去街上逛逛,鑒于昨天她過激的行為,讓侍衛給換了輛普通的馬車。圖朵駕車玉落坐在她旁邊,魚璇璣和水如雲則在車里。
「冷美人,你說我們待會兒去那里比較好?」水如雲特意換了天訣女子的衣服,青色的窄袖襦衣碧色高腰襦裙,頭發綰了個平髻,兩側各有一支銀色流蘇簪,小臉上粉黛不施卻獨有番美麗。
這樣的打扮人家不會知道她是風族公主了吧!水如雲無語地撇著嘴,心想著天訣的人跟堯城買菜的大娘似的,總是喜歡議論別人。正如冷美人所說,她現在可是名揚炎京了。就是在驛館,那些掃院子擦柱子養花的都在傳她在珍饈閣的事跡。莫頓王子特別生氣,差點就不讓她出來,說是丟人現眼。
最後雙方妥協,水如雲可以出去,但不能讓人認出自己是風族的公主,這不她們主僕都換了行頭。天訣的服侍無論男女都顯華麗雍容,不比她們風族的簡潔利索,不過當著新鮮穿幾次感覺也是不錯的。
理著襦裙上的薄紗,水如雲忍不住又扒開車簾朝外面望了去,感嘆帝都就是不同一般的繁華。
「宮里的人有沒有說是什麼時候設宴?」襄惠帝昏倒,本該昨晚就舉行的洗塵宴推倒今日,具體時間也沒說,看來那高高坐在皇位上的男人已經沒多久日子了。兩年前他就中了毒,據駱驚虹傳來的消息,襄惠帝中的是當世三大奇毒之一的神仙散,沒有解藥能活到今日是因為赫連燼的到來,送了他能壓制毒性的血凝丹。
這血凝丹是出自庸醫之手,昔年赫連燼不僅中了神仙散還有九寸腸,庸醫無法為其徹底解毒,就有了這血凝丹。三顆,一年服食一顆,算起來他應該還有顆沒有吃。
天訣皇族也是頂有意思的!灰白軟紗遮掩後的瞳眸里盛滿了意味深長,悠然坐著神態端麗而自然流露出貴氣。
「好像是申時。」天訣的水渾濁的很,她根本不想去參加勞什子的宴會,只想快些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哎,別怪她膽小,只是他們不能給風族惹到麻煩。
「過了最為酷熱的時候,又不用大晚上的宴飲弄得全身疲乏,這時間也算考慮周到。」魚璇璣面無表情地朝外面一望,道︰「兩個多時辰,可以先去買些漂亮的衣服首飾或是珍寶,再去吃了飯,晃悠回去就差不多了。」
「你說的那些都是我母後喜歡的,我可沒那麼矯情。」水如雲翻白眼,悶悶道︰「我想找樣趁手的兵器用用,天訣地大物博,這些東西最是多了。來的路上,我還听人說了什麼龍吟劍,好像特別厲害什麼的。只是啊,說那個劍本來在什麼靈山莊的,後來招惹了江湖第一大勢力,被炸了個稀巴爛,那把劍也不知所蹤了。」
精光在眼眸中一閃而逝,魚璇璣無意道︰「你听到過龍吟劍的消息?」
「就是茶樓里的說書人說的,我跟王兄路過一個州的時候下榻在客棧,無意間听到的。可就是那麼三兩句,連龍吟劍什麼來歷都不知道。」水如雲一副好不失望的神情。
「一柄傳說中的魔劍而已,不是你能用的。」魚璇璣一盆冷水澆下來,讓她瞬間透心涼了。
水如雲哭喪著臉,一副不想理會她的樣子,馬車咕咕轉動,眼前晃過一家很大的成衣店鋪——霓彩坊。
「停下,圖朵。」水如雲扒著車壁,趕忙朝外面一喊。
魚璇璣瞥眼,淡聲道︰「你不是不喜歡女兒家的東西麼,干嘛要停車?」
「給我母後買啊,她一直喜歡華麗的東西。」水如雲露出我也很無奈的神情,掀開車簾跳下車去。魚璇璣拿起灰黑色的紗帽往頭上一戴,遮住了那傾城的容顏,與水如雲一起踏入了霓彩坊的大門。
這里本是白家的產業,襄惠帝覬覦白家富可敵國的財力,故意將他們下罪將白家的一切都充公了。卻不知幾經周轉後,霓彩坊明面上是別人的產業,實則卻依舊在白家的掌握之中。她本不想這麼快見駱驚虹他們,哪知老天刻意給他們制造了這麼個機會。
也是,有的命令她還是親自下達的好。
「哎呦,兩位姑娘大駕光臨,真是令小店蓬蓽生輝。姑娘請,我們這里的衣服可是全炎京最好的,無論是衣料還是款式,就是皇宮里的娘娘都喜歡我們店里的裁縫做的衣裳。姑娘們是要買什麼類型的成衣或是買布料?」這兩位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上乘料子,那滿身氣度更不是尋常小姐可比,一進來掌櫃的就放下手里的活計上前招呼起來。
「本姑娘想買些料子給母親做衣服,掌櫃的,你就給本姑娘介紹下你們店里那些料子好。」水如雲也不看掌櫃諂媚的笑臉,雙眼咕嚕嚕地轉著,打量著那些制作精美的衣裙。不愧在炎京久負盛名,那些漂亮的服飾看得她眼花繚亂的,都想全部買回去堆著慢慢穿了。
哎,女人真是種難以捉模的動物,她明明才說不感興趣的。
「那這位姑娘呢?」掌櫃的見魚璇璣站著,話都不說一句也不像水如雲般四處打量,以為是對他們店里的東西不滿意。
水如雲搖頭,道︰「她是陪我來的,你們給招待下,本姑娘挑東西比較慢,可不能讓我朋友站著等。」
「是是是。」掌櫃的听她說話,自覺今天是遇上大主顧了,忙讓小二帶魚璇璣到旁邊客間休息。圖朵要陪著水如雲,還得付賬,玉落就只能留下來看著馬車。那邊去休息的,當然之剩下魚璇璣一人。
「我也想看看衣料,順便送些到客間去。」魚璇璣突然一語,水如雲微訝很快就又把注意力轉到別處去,有小二自動抱上事多匹不同顏色花色的布匹跟上她。
霓彩坊的生意多是炎京上層的貴婦小姐們光顧,為了讓客人滿意他們的服務,還在樓上開了雅間,以便客人能舒舒服服地慢慢挑選。這客間比不上雅間,但貴在干淨整潔,門戶大開,將店內的情形一覽無余。魚璇璣背著手站在里面,外面有人端著茶水進來。「姑娘,這是掌櫃的特意吩咐要給您送來的雪芽。」
「下去。」打發了送茶的人,魚璇璣徐徐轉身來,抬手一扇,幾扇開著的窗戶馬上關上。
來人把布料放下,低著頭誠惶誠恐地背轉過來,退到讓人發現不了的死角,以傳音入密道︰「主上,炎京防守異常嚴密,您和公主身後還跟著不少尾巴。」
被對著唯一一扇開啟的窗戶,拿起桌上的布料像模像樣地察看,在外面看上去她是在認真地挑選布料,垂頭傳音道︰「駱驚虹,本座要你辦的事如何了?」
「襄惠帝昨日是突然毒發,皇後凌仙兒替代帝王下的懿旨,他已經服了最後一顆血凝丹,剩下的日子也就最多六個月。桐封王和十皇子趕到皇宮,其他皇子也跟著去了,大臣們都聚在一起商量儲君的位置怎麼辦,商議結果就是等襄惠帝醒來大臣們聯名上書,早立太子。」頂著平凡的男人臉,駱驚虹的語氣照舊帶著女子的嬌嗔。
魚璇璣冷嗤,道︰「那幫大臣要是早有這個覺悟,奪嫡之爭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激烈,甚至動搖了國本。」
「說來,襄惠帝的毒也發作的很奇怪,提前了。屬下懷疑是有人動了手腳,可就是沒查到什麼蛛絲馬跡。不過襄惠帝和桐封王的事倒查到了,哎呀,真讓人意外。」反正也看不到,駱驚虹神情放松道︰「桐封王的母親乃是南方隱士蘇培之女蘇穎,長得傾國傾城的。襄惠帝年輕時,秘密巡查南方就遇見此女,驚為天人,再派人去找去沒找到。後來,游學在外的郡王司空明帶了個女子回京,老郡王覺得那女子身份低微不能為妻。司空明因此就跟老郡王鬧起來,驚動了襄惠帝。」
「襄惠帝好奇,到了郡王府一看,才發現司空明的未婚妻竟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心愛的女子嫁給旁人,他當然是不允許,甚至借著老郡王的名義要破了他們的婚。司空明這人可是個情種,為了不讓蘇穎受委屈,自己放棄了爵位帶著她回了南方,在深山里當了隱士。這好日子就過了一年多,老郡王病危要他回去見最後一面,司空明夫妻只好啟程回了炎京。」
「可誰想到,這次回去就是家破人亡。」駱驚虹發出感嘆之聲,「襄惠帝對蘇穎賊心不死,竟趁著酒醉將懷有月余身孕的糟蹋了。老郡王剛死,媳婦兒又被人給糟踐了,憤怒中的司空明提劍就進了上書房去行刺,沒殺著人反倒被殺。可襄惠帝顧及著蘇穎,就說宮里來了刺客,司空明為救駕而死。」
「那司空玨就是襄惠帝和蘇穎的兒子了?」魚璇璣眉頭擰緊著,有些斷續看似沒有牽連的事情被連貫到一起,某些東西便迫不及待地要浮現了。
「司空明死後,蘇穎就待發修行去了,但九個月後突然傳信給襄惠帝,等他回炎京後本該絕後的郡王府就多了個小主子。」目前所知的消息就這麼多,但他還讓人繼續查著,以防有別的事情他們不知道。
腦子里 地下,魚璇璣雙眸亮起卓異光彩,問道︰「你先前讓白雲雀傳的消息,襄惠帝和司空凌同夜遇刺,都是襄惠帝自編自導的戲碼?」
「是,可中毒卻是意外。」駱驚虹回答得肯定。
「本座明白了。」素手撫模著那光滑的綢緞,紗帽內的臉上掛著冷酷的笑意。「都說天家無情,襄惠帝能做到這個份上,對司空玨是足夠好了,可對其他的皇子,那就是將他們打入了地獄!」
「主上,你說明白些啊?」駱驚虹不太懂她這話里的意思,襄惠帝對司空玨好,在以前所有人都認為是因為司空明救駕丟了命的緣故,而真實的情況不過是司空玨是襄惠帝的親生兒子。對他好,從哪里都說得過去,可把其他兒子都打下地獄,又是怎麼回事?
魚璇璣坐下來,冷哼道︰「襄惠帝遲遲不立太子,即使司空凌表現得不錯,卻還是沒有機會,只因為皇帝心里只囑意司空玨一人。本座猜想,襄惠帝那次安排的刺殺是想借機會除去對皇位覬覦的皇子,替司空玨將來繼位掃平道路。可沒想到帝月的人會攙和在里面,而襄惠帝還中了神仙散,從而阻止了他的計劃。」
為了心愛女人的兒子,算計其他親生兒子,還不惜拿自己的命去做賭注,襄惠帝這個當爹的可真是異于常人。
「那,襄惠帝要承認司空玨是他兒子,傳位給他?」駱驚虹驚了,這當爹的也太不公平了。
魚璇璣扯唇諷笑道︰「不管怎麼說,司空明都是司空玨名義上的爹,要是襄惠帝承認司空玨是自己的兒子,不僅他會壞了名聲還會牽連到司空玨日後登基。傳位是必然的,可卻不是這樣的傳法。」
「難道……」他雙眸瞪圓,震驚得無以復加。
「禪位!」魚璇璣替他補充了,接著道︰「襄惠帝放任皇子們爭斗,便是想看他們斗得無翻身之力,一群無德的皇子又怎麼能繼承皇位呢?這時候,再讓司空玨以正義的形象出來平亂,不僅是收拾爛攤子也是收攏朝臣和百姓的心,再提禪位之事那便是水到渠成,誰能反駁?」
駱驚虹不住地點頭,「桐封王也是司空皇族的,況且他手里有虎賁騎,桐封在他的治理下也是欣欣向榮。三國中公認他是與燼王齊名的偉男子,在那樣的情勢下繼位,絕對比任何皇子都要順理成章。」
這些曲曲拐拐就是說理也會被繞進去,可真當要實施,那就是一環扣一環,不能缺少一處。他似乎有些明白為何襄惠帝登基多年沒什麼建樹,卻還是能守住風雨飄搖的天訣。就司空玨這事兒,那份心機城府及狠辣手段,天下間還能在哪兒尋到?
哎,他都開始可憐司空凌他們一幫子兄弟了,爭來爭去全都當了親爹的棋子,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那我們要——」
「獨樂了不如眾樂樂,這麼重要的消息我隕聖樓一人知道也不地道。」當年或許是因為襄惠帝知道了司空玨跟她走近過,才有了梅林誅殺和黃泉落的事情。她早已不是當年無力反抗只有依靠司空凌的魚璇璣了,這次她就要所有的人都付出代價。「四皇子這人跟襄惠帝最像,也算是當朝里不可小覷的人物。安悅是他的側妃,且頗得司空久的歡心,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屬下明白!」駱驚虹笑得如狐狸般狡詐,又道︰「主上,那了凡抓回來了,您要怎麼處置他?」
「他啊,用處還真大,先留著別動。」害得她不能做正常人,豈能一掌斃了了結?了凡,本座定會給你一個最好的死法!
駱驚虹點頭,表示自己不會把事情辦砸。
「接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會盯在本座身上,你們若沒有重要的事就不必聯系了,或是讓白雲雀傳遞消息即可。」三國匯聚,她魚璇璣將會是其中攪亂這一切的關鍵。就算千萬雙眼楮盯在身上,有些事注定要發生。
抱起桌上的一匹緞子,魚璇璣就轉了身去要出客間,駱驚虹現在是小二,也得有模有樣,當然是抱著剩余的布匹跟著出去。
店內又多了不少人,都是選購布匹的,水如雲從一大堆布料里選了好幾批不同深淺的碧色,顯然是要給自己做衣服用。見她出來,忙笑著圍上去,瞧到那匹錦緞,擠眉弄眼,賊兮兮地道︰「冷美人,你這不會是要送給某個人吧?」
「姑娘真是好眼光,這可是咱們店里唯一一匹流雲墨錦,最適合給公子做袍子了。您瞧這質地光滑柔軟,光澤黑亮得比女子的烏發還漂亮。若是做成才袍子穿在身上,飄逸若雲,袖攬天下,威武,霸氣!」掌櫃的樂此不疲地介紹著她懷中的墨錦,唾沫橫飛的模樣跟說媒賣女兒般。
「听到沒有,最合適給男人做袍子?」水如雲傾身朝她肩膀一撞,笑得猥瑣,壓低聲音問道︰「冷美人其實也不冷的,起碼對某個高大俊美,喜歡穿黑色衣袍的男人,心里可是軟軟的——」
「你喜歡就給你。」魚璇璣冷聲平靜,揚手將手里的墨錦放在水如雲懷里,轉身就走了出去。
「喂。冷美人,我錯了行不行?」水如雲無限哀怨地抱著墨錦,那邊大門魚璇璣早沒有影子,想來應是上了馬車。
掌櫃的看她走得瀟灑,為難道︰「那位姑娘是不要這匹墨錦了?」
「都怪我把她氣走,這匹墨錦也包上,算算多少錢。」冷美人一听到帝月燼王就擺冷臉,這兩人肯定有太多沒有被她發現的奸情。捂嘴偷笑,冷美人好不容易變得像女人,想給燼王做長袍,可不能因為她給攪合了。好吧,她是個樂于承認錯誤的女子,冷美人的意圖被她戳破了,放不下面子才把墨錦丟給她。她可不能神經大條,得把墨錦送回去,算是個冷美人賠罪。
水如雲在那兒想得歡暢,掌櫃的拿過算盤 啪啪撥了幾下,笑臉如菊花︰「姑娘,一共一萬六千兩。」
「什麼?」水如雲沒反應過來,倒是把準備付錢的圖朵給下了大跳。「那些小二算過了,不是才六千兩麼?」
「可這墨錦是價值萬兩啊!」掌櫃的抱著算盤,笑容可掬。
水如雲腳下趔趄,滿臉黑線,心里直呼糟了糟了,這下糟了——
從霓彩坊出來,水如雲說自己有點餓,圖朵問了路人,听說有家糕點鋪的點心做得好,駕車去買糕點去了。她們兩則去了付翠樓喝茶,順便听說書人說書。今天的段子算是新鮮的,名為——風族公主為心愛男子,不惜與王子大打出手。
當然,這內容完全是她在珍饈閣的鬧的事,不過其中還添加了公主痴情跪下求王子讓她與心愛之人遠走高飛之類的煽情片段,被那說書人說得深情並茂的,打架鬧事的她瞬間化身為為愛不顧尊嚴犧牲的可憐女子。
場上說得悲情酸楚,坐在雅間內的水如雲公主听得水豆豆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好像真有這麼回事,而完全忘記了自己才是當事人。
魚璇璣無語地撫著額頭,站在窗前把窗戶推開,眼尖地看見用她們的馬車做掩護,來不及躲避的蒼蠅。嘴角彎起勾出抹嘲諷的弧度,若無其事地靠在窗邊看風景。
下午些要進宮飲宴,水如雲也不能吃的太飽,就呆在付翠樓听著說書人講故事。時間一晃就到了未時,水如雲還舍不得離開,在圖朵的勸說無果,魚璇璣一句︰「萬俟樂今日也是在受邀的行列。」
被自己的故事感染的水如雲公主頓時來了精神,催促著大家趕快回驛館。女為悅己者容,她想給萬俟樂留下給好印象,能不去好好打扮?
一回驛館,她們就分道揚鑣了,水如雲下午要進宮,而她則不屬于受邀的任何一方,或許會過一個清靜的午後。不過事實如何,值得考究。
「姑娘,姑娘。」魚璇璣和玉落兩人正朝她的院子走去,莫頓的侍衛在後面匆匆跑來,叫喊住她們。
「有什麼事?」魚璇璣轉身,頭上的紗帽還未取下,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喜怒。
「有家成衣店把這個東西送來,說是公主定下的,屬下特意問了公主,這是公主送給您賠罪的,屬下特地給姑娘送來。」侍衛雙手平舉,手上捧著的是她丟給水如雲的墨錦。
這人,她什麼時候說要了?
「侍衛大哥辛苦了。」她沒表態,玉落倒是替她接了過來。侍衛見自己的任務完成了,也就退下了。
「嘻嘻。」玉落抱著墨錦左右翻看,越看越愛不釋手。
魚璇璣瞄了眼小姑娘,道︰「你笑什麼?」
「璇——姑娘,你不知道吧,這匹墨錦可值一萬兩銀子呢。你先出了霓彩坊,公主就覺得你肯定生氣了,所以想把墨錦買下來逗你開心。可是她們沒有那麼多錢,只好把先選的東西付了錢,霓彩坊的掌櫃帶著墨錦去找王子要錢。圖朵跟我說這事兒的時候,好心疼她們的兜里都空了沒錢,那些糕點其實都是帶回去孝敬王子的。」那大大咧咧的水如雲公主為了姑娘還真是當了個冤大頭,想著她就忍不住想笑。
「本座又沒說要買這個!」魚璇璣看了眼墨錦,丟下句話就走了。
玉落愣在原地,詫異地盯著手里的墨錦,喃喃道︰「姑娘你不是準備給赫連大哥做衣服的麼?」圖朵把水如雲和魚璇璣的對話給她說過,就是她也在猜,那是準備買來給赫連燼做袍子用的,難道她們都猜錯了?
「玉落,你站在這里干什麼?」還苦苦糾結自己是不是會錯意的丫頭站在原地半天,路過的赤焰好奇,翻身進回廊,問道。
看來人是赤焰,玉落很快鎮定下來,笑著回答︰「喏,我在想姑娘怎麼突然不給赫連大哥做衣袍。」說著還揚了揚手里的墨錦。
「你說,你現在伺候的那位,要,要給我家爺做衣袍?」赤焰眉毛跳動,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這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是天上下紅雨了?歪著腦袋朝外面看,太陽掛在天上明顯是從東方升起來的,天空萬里無雲瞧不見紅雨,肯定自己听錯了!
玉落晃著腦袋,百思不解地道︰「是真的,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又不是了。姑娘現在都不看這個了,我也不帶回去了,給你吧。」直接塞在赤焰懷里,一臉釋然的玉落搖頭晃腦往前走,完全忽略了後面抱著墨錦目瞪口呆的赤焰。
這事兒要不要給爺說呢?赤焰滿月復糾結,一個頭兩個大。
等玉落回去了,魚璇璣正靠在涼席榻上假寐,她沒事兒可做就端了個椅子,拿了針線簍子在外面,學著刺繡。她到天訣已經兩三月了,知道女子們都要學習琴棋書畫女工刺繡,可她從小生長在天族,她的使命就是照看好靈瞳神蠱,沒人教她這些東西。看多了後,她自己也心生羨慕,可惜自己不會啊。
還記得被白鈺給擄劫後,他要自己說出姑娘真正所在的位置,她故意使壞把兩人帶到了一片深山野林里。大半夜的遭到狼群圍攻,白鈺為了救她被狼咬傷,她良心過意不去替他包扎,指引他到了座小鎮。結果那敗家的男人竟然把外袍月兌了,說是壞了直接丟了。她當時就說補好就能穿,白鈺好像知道了她的刻意亂引路,擠兌她可能連縫補都不會。
縫補,她會,可是不好看,她天生就不是那個料。為了證明自己,她還真找人借了針線,專心給他補衣服,可真是補得丑不堪言,被白鈺結結實實地笑話了。她發誓,一定要練好針線,以後用針戳爆那個狗眼看人低的男人。
可有話又說了,不是那塊料怎麼做都做不好,她就是個典型範例啊!看見繃子上的布,再瞧那不知像什麼的東西,玉落很想哭了,她努力了這麼久真是沒效果啊,完全四不像的東西。
紅紅的眼瞪著針線簍子,不服輸的玉落再度咬牙,誓要將這個破縫補刺繡學好!埋頭,繼續奮斗。
晃眼的太陽從牆壁向下照,過了牆根再到屋檐外面,玉落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手指上被扎了無數個血洞洞,甚是可憐。委屈不已地撇嘴,忽然听到有人靠近的聲音。
有人來了?抬頭,還真看見有穿深藍色太監服的人捧著明黃的卷軸般的東西朝魚璇璣的屋子正門走來,那人身邊還跟有兩個低著腦袋走路的人。
「你們找誰?」快速放下手里的針線,顧不得受傷的手,玉落跳出去攔住他們。
「咱家是御前伺候的公公,今兒個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要帶風族公主的貴客入宮覲見。」老太監將手里的拂塵一揚搭在臂彎內,聚了聚手中的聖旨。
公公是什麼?從未听說個這個詞的玉落丫頭好奇地在他身上多瞄了幾眼,又奇怪了,這人年紀都這麼大了,怎麼不長胡子聲音還這麼尖?
「小姑娘,還不快去請你家主子?」老公公眼珠子朝外瞪著,盛氣凌人。在皇帝身邊呆久了的人都是些眼高于頂的,被個小丫頭當怪物似的打量心里早火了,要不是有皇命在身,真要下手教訓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了。
他那番動作無疑是糟了玉落的厭惡,她也是個有脾氣的人,你有求于我還不好好說話,我才懶得去給你跑腿。瑟扭頭,佯裝很無奈地說︰「公公,我家姑娘有午休的習慣,我們是不能去叫醒她。」
「咱家可有聖旨在手!」老太監舉著聖旨,面露不快。
玉落更加無辜搖頭,「我不認識聖旨,公公你還是等等,姑娘醒了再說。還有,說話別太大聲,姑娘被吵到會生氣的。」
「來人,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拿下!」老太監在襄惠帝身邊伺候多年,除了木青外,宮里哪個當差的不給他幾分面子。一處外面來,連個小丫頭都不把他放在眼里,這是要造反了是不是?
小太監得了吩咐,哪敢沒動作,作勢就要去抓玉落。可這機靈的主兒那是隨便讓人拿捏的,他們一撲過來玉落直接奔到大門前,兩小太監正要上去抓玉落,剛到屋檐外一股罡氣猛地從屋內散發出來,愣是將兩人給撞飛了去,兩人痛苦不跌地趴在地上哎呦直叫喚。
「妖,妖法!」老太監嚇得腿都發抖了,拿著聖旨的手直指大門處。下一秒,一縷勁風穿破門扉直接射出,老太監手一麻,聖旨就拿不住直接啪地下掉在了地上。
高人,遇見高人了!
「老奴不該放肆,請姑娘恕罪,但皇上已經下了聖旨,還請姑娘隨老奴進宮一趟。」伺候人久了,揣摩的本事多少有些的。自己的無禮可能觸怒了屋內的人,才會發生諸多事情。把聖旨撈起來舉過頭頂,噗通跪下朝里面人請罪。「老奴的命賤,姑娘若是氣了,老奴听憑發落,可眼下姑娘定要先入宮去啊。皇上和兩國來使,風族公主和王子都在等著姑娘呢。」
玉落張著嘴巴看老太監變臉如翻書,多多少少驚訝了,瞧著,新奇。
屋內靜靜的沒有發出點聲音,就是站在門口的玉落也搞不清楚了,姑娘她這是要做哪樣。反正她不急,可跪在太陽下的老太監卻火急火燎的張望著,恨不得把眼珠子送進房內看看人什麼時候出來。
而在皇宮朝天殿里,卻是觥籌交錯歌舞升平,一番和樂的景象。
今天宴請的是帝月燼王、風雅郡主,星池有大公主萬俟星、四皇子萬俟樂,風族那邊則是公子莫頓和公主水如雲。天訣襄惠帝攜皇後美妃,幾個皇子及公主司空宜、桐封王和眾大臣攜家眷作陪,座椅成排一眼望去都是密密麻麻的人頭,這場面可比國宴都熱鬧。
殿內四方舞台之上,輕紗蔽體身姿妖嬈的舞姬跳著熱情如火的歌舞,挑動的美目帶著瞋喜情愫眺望著在場的人,火辣辣的舞,大膽的動作,看得飲宴的男人們熱血沸騰。千金小姐們則個個面紅耳赤,羞得拿帕子遮掩,竊竊私語這風族弄些上不太台面的東西。
黑發盤起不留一絲下垂,頭上綴著綠玉鈴鐺釵飾,荷葉袖緊身繡綠牡丹的紗衣勾勒出縴細苗條的身形,露出肚臍附近幾寸健康的麥色肌膚,穿著綠紗燈籠褲子。酒樽空了,圖朵彎腰執起酒壺給她滿山,水如雲端著酒盞,輕抿著醇香的美酒,眼帶譏誚地看著天訣那幫子朝臣。
怎麼說呢,她感覺半數都是酒囊飯袋,那些個皇子們倒看起來很狡詐的樣子,不過跟幾個人一比,就遜色多了。比如——赫連燼!這人是最後一個入場的,一身黑色的袍子端是華貴做工精致,穿在他身上更是有著王者之氣,睥睨無端。這人長得那個驚天地的俊美,人還在門口那些閨閣小姐們就巴巴地望了去。
天神的冷峻面容,身上卻透著殺神抬首殺戮的煞氣。人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可那些個花痴女是願得燼王一眼瞥,眨眼即死也心甘。被他強大的氣勢嚇住反應過來後,膽大的直接露出赤果果的眼神,可惜人家卻是連冷眼都舍不得給她們一個。對此,水如雲是很滿意的,有了冷美人那樣的傾國絕色怎會去瞧那些庸脂俗粉?
當然,在場備受矚目的除了赫連燼外,還有那與他齊名的桐封王司空玨。一襲雪色廣袖繡金線玉簪花圖案,腰上梳以寬大腰封,那身姿端如臨風玉樹。而容貌精致如畫,舉手投足間更是透著君子之風,而他氣質超然身在紅塵卻不然塵俗,為他人添色不少。他端然坐在高位上,恍然遺世**獨自飲酒,每個動作哪怕是蹙眉都透著美感。
這是個跟赫連燼完全不同的男人,卻也同樣是惹得女子們心尖兒尖叫的絕色。
冷美人,想起她,水如雲頓感肉疼,她一萬兩銀子就這樣花出去了。雖然花得值,可她真心感覺太貴了,這筆虧空她要從哪里補回來呢?想了又想,目光穿過高台上的舞姬,對上了剛抬首起來的赫連燼。
銀子銀子,你還我銀子!冷美人是為他做衣袍,他們倆算是一條道上的,那銀子就該從赫連燼身上找回來。
對面,接收到水如雲目光的赫連燼煞有介事地轉了轉酒杯,在旁的赤焰疑惑道︰「爺,風族公主在瞪你,好像你欠了人家錢似的。」
赤焰這話是無心的,但赫連燼听後倒很認真地回答了他,道︰「她覺得璇璣敲詐了她一萬兩銀子自己很虧,想要跟本王要回去。」
璇璣怎麼敲詐她了?再說就算想要回去也是找隕聖樓啊,干嘛算在他們爺頭上,想讓爺做冤大頭?
看赤焰還是懵懂的樣子,赫連燼抬眸掃了他一眼,詳細解釋︰「你帶回來的那匹布不是璇璣付的銀子。」跟玉落一樣糾結的赤焰最後決定還是告訴爺璇璣要給他做衣袍的事,就抱著墨錦回去把事情說了通,懷疑爺的努力是不是得了回報,或是璇璣想跟爺套交情。
爺很開心,雖然他一路都對人冷冰冰的樣子,但他們可是跟爺相處了十幾二十年的下屬,對爺的喜怒感受最敏銳。
其實,赤焰不知道,赫連燼在听了他的話後專門派人去查了,璇璣只是拿著墨錦並沒說要買下來。水如雲她們是誤會她要給自己做衣袍,赫連燼心知如此卻還是開心。就算那個人在她心里如何頑固地存在,他也會一點點將其剜去。
想罷,他朝水如雲望了眼,復又轉開掃過天訣的皇子,看到司空久時,眸底冒出一股殺意。
他知道璇璣的出現會讓司空玨和司空凌警覺,而這次宮宴她也會出現,但听到司空久當著眾人說起璇璣,那股垂涎的模樣真讓他想殺人。襄惠帝應知道了璇璣的存在,不過是順勢而為,借機會讓她覲見。璇璣現在還不來,他們的心里怒氣不小了。
哼,說起生氣,他才是最該生氣的人,這麼些歪瓜裂棗還肖想他的女人,真是嫌活得太久了。
冷冽的眸光橫過,撞上司空玨,兩人目光交匯,雙方不掩飾的敵意看得彼此心頭一陣痛快,卻又極快轉開。
那邊,水如雲氣憤不已僵著臉,赫連燼那是什麼意思,要讓她認了這個虧?悶悶不樂喝上一大口酒,扭頭看到明眸似水的萬俟樂,心里頓時清朗起來。
「風族貴客到!」悅耳絲竹明快歌舞外,太監尖尖的唱喏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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