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燼幾句話的回答,不僅狠狠地扇了天訣的巴掌,還將他們置于難堪的境地。那種狂妄的藐視,完全沒把曾經的天朝上國看在眼里。要說三國中有此能耐者,除了他還真的沒有別人了。
大殿內一度靜寂,天訣的人都恨恨地朝帝月瞪去,一副要沖上去打一架的樣子。帝月人好戰,隨身都是帶有武器的,各自都調整好姿勢等赫連燼一聲令下。兩方人俱都氣勢洶洶,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給人種深沉的壓抑,星池和風族那邊都秉著看好戲的心態中立了,卻也擔心自己被殃及。
「宜兒敢問燼王,不知燼王妃是哪位?」司空宜很不想攙和在這場爭斗之中,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母妃雖是皇貴妃,卻沒有娘家依仗也沒有哥哥弟弟能依靠,她們母女從頭到尾都只是顆棋子。她沒得選擇,可為了那些要守護的人,她不得不爭奪。赫連燼俊若天神,可她……
幾方力量都在關注著帝月天訣的對峙,司空宜這句問話很成功地將大家的注意力牽引了過來。被所有人注視,換在以前她覺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那些都是應該的。可現在她感覺芒刺在背,卻不得不苦苦撐著。擠出最得體的笑容,不妒忌不夸張,雍容典雅。「宜兒雖在深宮中,卻也听聞王爺不喜,況且燼王妃的冊立是何等重要的大事。不知這件事的,恐怕除了宜兒還有許多人。」
「本王的王妃是誰跟公主有關系嗎?」赫連燼冷著一張臉,眸光冷冽刺骨,猶如一把尖銳的刀毫不留情地將人刺得渾身窟窿。
這男人的氣場極為強大,跟他說話就感覺沉抑害怕,司空宜卻只能硬著頭皮,勉強地笑了笑。「宜兒斗膽了,只是愛慕王爺已久,猛然听聞王爺已經有了正妃,心中驚詫想要知道事情真相而已。」
「你愛慕本王,本王有了燼王妃就得跟你解釋,公主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赫連燼這人,跟他沒感情的,無論男女他都一視同仁的冷酷,哪管你女兒心脆弱。傷人的話他張口就來,根本不需考慮。司空宜那麼問,遇上無情的他,只能惹滿心的傷和尷尬狼狽。
石階下,司空宜滿臉掛滿了水珠,美麗的臉龐上梨花帶雨,說不出的楚楚可憐,看得下面那些男人都心酸不已恨不得上去抱著她好好安慰。
「這種傾慕之事,乃人性使然。燼王縱然不喜我天訣公主,何必言辭哆哆傷人心窩?」司空玨起身來看向對面的赫連燼,淺棕色的鳳眸里帶著深刻的涼意。廣袖華服,濯濯君子,溫潤里多出凌厲,有著股上位者的強勢逼人。
兩人被世人並稱當時雙雄,司空玨風華無雙,赫連燼狂傲霸氣,誰也不輸給誰。他居高臨下,赫連燼又豈會讓他俯視自己。當即起身負手而立,劍眉高挑暗藍雙瞳閃耀著寒冰冷氣,倨傲開口︰「長痛不如短痛,本王只是讓她盡快看清現實!」
他刻意加重了「現實」的音,不止是在告誡在場的人,他帝月的強悍足以橫掃大陸,亦是在告訴襄惠帝他們不要企圖用一個司空宜跟帝月拉關系,她根本就不配。
「燼王說得似乎對,很多人都是對‘現實’看不清楚。」司空玨不怒,精致如畫的容顏呷著清淺如水波的笑意,似一股春風吹來。
現實?赫連燼,風雅郡主,掌握著天下聞名的黑甲精騎和翼衛的兩個人還在炎京,若是被困此處,兩支軍隊就是群龍無首。他現在桀驁得不把任何人看在眼底,真以為他暗中安排的儀仗能確保他們天訣之行萬無一失?
兩大人物對話,有些人自然是雲里霧里地听得昏昏糊糊,而某些人卻清清楚楚地知道他們所說的到底是什麼。那心啊,也隨著他們的對話忽而上忽而下的。那真是不見刀劍,尤勝刀光劍影凶險。
水如雲嚼著糕點,狐疑地瞅著雲淡風輕的魚璇璣,怎麼到底這時候她還這麼坐得住?
「公主聯姻事關兩國友好情誼,這事的確需要好好探討下。」襄惠帝恢復成帝王威嚴的模樣,向下揮了揮手,受了無限委屈的司空宜被宮女扶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今日是皇子公主和滿月宴,旁的事都不說了。」
「燼王,請坐。」司空玨大氣地一揮手,「今日可要盡興才是。」
「有桐封王作陪,本王當然盡興!」赫連燼順著他說話,眼里只有個司空玨,天訣其他人都被他當成了空氣。無形中又把天訣那幫文人給得罪了,連帶著他們看司空玨的眼色都有些不同。
不將君王放在眼中,除了功高震主之輩,那就只有有謀逆之心的人了。
赫連燼這招借刀殺人用得高妙,本來只想看戲的,還是沒忍住朝赫連燼望了眼。恰巧,那人終于等到了她的眸光,眼底瞬間煥發著灼人的光亮。只是兩個人目光的交匯,隔著不長不短的距離將彼此的距離拉近了不少。
當然,捕捉到他們之間微妙的其他人就不如他們暢快了,整顆心都被陰霾給籠罩了。
這場滿月宴吃的大家是味同嚼蠟,皇後眼珠子轉了幾下,笑著道︰「皇子公主滿月宴,姑娘來自方諸山,應該會祈福之術。不如請姑娘給這隊剛出世的孩子降下福澤,保佑我們天訣國運長久。」
「對對,咱們怎麼把神女給忘了。」顧丞相順著幫腔,附和了句。
其他大臣猜出了皇後的心意,七嘴八舌地說道︰「天訣屹立大陸五百年,有上天庇佑,如今還賜神女下凡,就是為了保天訣春秋永在。」
「請神女賜福,保我天訣!」胡亂吹捧一番後,天訣朝臣一口同聲地喊起了口號。
水如雲眸含戲謔,晃著腦袋朝魚璇璣瞅,心里早把天訣這幫子人都嘲笑了無數遍。說他們是跳梁小丑,還真侮辱了真正意義上的小丑。
素手執酒杯,魚璇璣在他們都廢話完了之後才把頭抬起來,語氣平淡地朝上首望了去。看的人不是高高在上的襄惠帝,亦不是一國之母的皇後,而是那對龍鳳胎的生母,安賢妃。照理說,襄惠帝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能生出這麼對兒女來,為人父母的都該高興才是。可魚璇璣看著她面帶笑容,卻一眼就看穿那是虛假的掩飾。
作為親娘,生了孩子她不該比任何人都興奮麼?久久地,她唇角勾起笑了,卻極盡嘲諷之意。皇家的事情,果然沒一件是簡單的!
「賢妃娘娘,你希望他們都好嗎?」她朗聲問話,聲音回響在整個殿中。
她這樣突兀地問這麼句不找邊際的話,安賢妃微楞,臉上的笑容面具有了是皸裂的痕跡。卻很快就調整過來,面對下方官員來時無數人,笑道︰「他們是本宮十月懷胎生出來的,本宮此生最大的願望就是他們能好好地長大,幸福地生活。」
這句話已經暴露了不少訊息,魚璇璣也就不再多問其他,遂道︰「既然如此,那賢妃娘娘就回去準備一對白玉碗,待第七日到來,取陰陽無根水,以新鮮柳枝沾水灑在他們身上。」
「……」殿內不少人竊竊私語,再猜著她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安賢妃蹙眉,傾身扭頭朝下,不解道︰「請問姑娘,這樣做有什麼用?」難道,第七日會有什麼特別的?
「陰陽無根水,上天垂賜,干淨純透,能破血邪。從今日起,天會繼續悶熱,一直到第七日。大雨下,沖刷掉橫流的血污,將污穢洗淨。你的孩子太小,受不了血腥之氣。」她句句都說得很慢,放了酒杯站起來走開坐席朝殿外走去,留給眾人一個帶著神秘的身影。
她的話暗示極多,更給人種感覺,這七日里定會發生什麼血流成河的事情。殿中人又不知詳情如何,心驚不已的同時,都開始認真思索當前的情勢。能導致尸橫遍野結果的事太多了,有多少能與自己的利益聯系上呢?
玉落亦步亦趨地跟上,一主一僕姿態高雅緩步行走。赫連燼突然地也站起來,雙眸追尋著魚璇璣,道︰「該祝賀的已經祝賀了,本王累了,就先走了。」話才說完,人影一閃已經到了魚璇璣身邊,于她並肩而行。
兩兩墨色,衣袂飄搖踫撞,又似融在一起。就看背影,男子高大挺拔霸氣側漏,女子窈窕秀麗冷魅天成,站在一起說不出賞心悅目。
這時候,有些答案便似已經浮出水面。襄惠帝猛然站起來,喝道︰「燼王的王妃是何人?」
「襄惠帝這不是明知故問麼!」要是在以前,赫連燼肯定理都不理就走了,這次偏偏很耐心還轉了身來。他俊美無儔的臉上滿載著懾人的笑意,看得人森森發寒。「本王的王妃,當然是——」
司空玨、萬俟樂、司空凌、赫連倩俱都將眸光朝魚璇璣的背影看去,不忘注意赫連燼的神態。其他人就算沒他們幾個知道內情,可神女剛走赫連燼就跟了上去,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他們有私情。對于這點,帝月人其實很得意。若神女真是燼王的王妃,那麼不就表示天佑帝月,以後帝月的鐵騎將會把整個大陸都踏遍。
幾方人猜測了無數種可能,赫連燼冷冷地掃過全場,用著他在人前有史以來最溫和的聲音說道︰「她叫璇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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