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月恭賀襄惠帝喜得龍鳳胎,送上極品血參一只,汗血寶馬百匹,珠寶十箱,帝月特產十五箱……」
「星池恭賀龍鳳胎皇子公主滿月,特奉上百年火靈果三枚,南部水紗三十匹……」
「風族恭賀上朝皇子公主滿月,獻上深海火珊瑚兩座,珍珠雪貝六箱……」
祝賀聲一浪高過一浪,兩國一族獻禮完了,襄惠帝就下旨開始歌舞飲宴。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上次為他們接風,安賢妃並不在場,此次是皇子公主滿月的盛大宴會,作為生母自然是要出席的。
在魚璇璣的記憶中,這位安賢妃一直都是端莊沉穩的女人,看當年的安悅就是她教導下的影子。這次見著,她端坐在僅次于皇後的位置之下,就是梅貴妃也退居其後。臉上滿帶著知足的笑意,可眼底下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刻意掩藏,不想被人知道。
襄惠帝紅光滿臉的,看起來健朗又硬氣,完全沒有點病態。那矍鑠的神采,幾乎要趕超曾經的武陵侯瞿偓在她眼里的形象了。風族進炎京那天,襄惠帝因為神仙散的緣故昏倒,明明時日無多卻又裝出這麼副派頭,其背後的深意不得不引人思索。
皇子坐席那廂,每個人熟絡得讓人挑不出錯處來,朝廷上的臣子也都熱情敬酒,整個一和樂的景象。可真實情況如何,怕是大家都清清楚楚。襄惠帝這樣在帝月星池面前粉飾太平,卻不知根本沒有用處。那些人都跟人精似的,什麼看不出來啊。此舉,天訣無疑是做了一次跳梁小丑。
絲竹悅耳,歌舞升平,卻不知大廈將傾。看到這般觥籌交錯的景象,她覺得很是諷刺。
玉落跪在旁邊給她添滿了一杯酒,低聲問道︰「姑娘,咱們什麼時候能離開啊?」從前生活在天族,日復一日地看著那些山山水水覺得乏味而無趣,現在能見到這幅盛世太平的景象,她又覺得很是虛幻,比天族的山水都無聊。
「不急,還有好戲沒上場,繼續看著。」魚璇璣抬起酒盞輕輕抿了一口便放下,她說完沒多久,坐在女眷席位那邊就站起來了一個人。
鵝黃的繁復宮裝穿在身上,頭上綰著復雜的朝天髻,滿頭珠翠瓔珞,應承著那張小臉艷光四射。那人娉婷地走上殿中石階,向上盈盈一拜,輕聲說道︰「父皇,今日是皇弟皇妹的滿月宴,又有兩國和風族來使,兒臣想為大家獻上一舞助興。」
「宜兒真懂事。」一國公主要做舞姬為人歌舞,襄惠帝不禁沒有阻攔,反而同意了。殿中的人還繼續喝著酒吃著菜,到了嘴巴里卻都不是那個味道了。帝王打的什麼主意,他們能猜到一二,可這樣的事單方面就能成麼?
沒人能確定得了,司空宜卻已經歡歡喜喜地下去換裝了。皇後含笑朝梅貴妃看了眼,道︰「妹妹教出來的公主,對天訣會有無上功勞。」
「皇後娘娘夸贊了。」梅貴妃垂首作謙恭狀,心里卻慌得不行。她身在後宮不管前朝的事,可也不是耳目閉塞的人,她的寶貝女兒怕是再也不能過那種驕縱的公主生活了,等待她的不知會是怎樣的境遇啊。想到此,她就憂心得不行,卻又不能表達出來。
「咚——」小銅鑼一響,歌台上的舞姬紛紛散去,一條火紅的紗練橫空飛出,古箏調音噌地一下上了個高音,將所有人的目光都拉到了歌台之上。突然,一只巨大的蓮花在紅紗曼舞之間飛上歌台,四個穿著水紅色紗衣的出色舞姬從歌台四角飛上來,水紅的水袖朝中央一甩一扯,空中驀然翻飛著無數花瓣,清香的氣味彌漫在空氣里。
飛花快要落盡,歌台上的蓮花慢慢展開,火紅的紗練如火山噴薄出的岩漿,熱烈而激情地拋向空中,穿著緊身廣袖舞衣的美麗女子畫著艷麗的妝容,如破繭的蝴蝶展翅舞動著自己,將最美好的一面展現給眾人看。水袖起落,妖嬈的身段扭動,富麗之中留給人無數的驚艷……
男人們的呼吸凝重了,那些迷茫的眼楮變得火辣,臉上的神情都定著了。
天訣三大美人,蘇清荷成為桐封王側妃,安悅是四皇子側妃,唯一一位還待字閨中的就只剩下這位尊貴的公主。眨眼兩年,很多東西都變了,昔日那張狂的公主也退去利爪,乖乖做了只溫順的小貓。
魚璇璣無聲地笑著,對歌台上的一幕視若無睹,淡定喝酒。赫連燼又坐在了她的對面,那眸光從始至終都在她身上不曾移開。在萬俟星身邊的萬俟樂也同樣望著她,眼神如舊純澈可臉蛋卻繃得緊緊的。女人們,如赫連倩萬俟星都是含笑四面看著,沒有定格自己的目光,可什麼該看到的不該看到的都收入眼底。
一曲終,歌台上已經不見佳人的影子,那些痴迷的男人們還沒有回過神來。襄惠帝掃過全場,對這般效果似乎不甚滿意,卻沒表現出來,只是道︰「宜兒的舞姿又比先前好看多了。」
「宜兒是我們天訣的公主,她的舞姿定是不凡的。」皇後與襄惠帝一唱一和,將司空宜夸了遍,朝臣們也跟著附和,就是帝月星池的使臣也象征性地舉杯,只是沒多說而已。主子都沒開口,他們自然不敢有任何多余的舉動。
眾人談笑間,司空宜換回了宴會的宮裝,舉步朝襄惠帝見禮。正要離開,襄惠帝把她叫住,問道︰「宜兒今天表現不俗,有沒有什麼想要的,告訴父皇,讓父皇為你做主!」
正經兒的來了!所有人都來了精神,想著他們下一句要說什麼。
「父皇,宜兒貴為公主,榮華富貴什麼都有,沒有什麼想要的了。」司空宜嬌羞地低著頭,讓人看不清她的神情是怎般。
襄惠帝斂了斂眉目,沉思道︰「宜兒的確不缺什麼。」
「皇上,您忘啦,咱們公主還沒有婚配呢。」皇後適時地說了這麼句,溫和帶有威嚴的聲音傳遍朝天殿。底下大臣都噤聲了,司空宜更是身子一抖,不知是因歡喜還是害怕的緣故。
「呵呵,皇後說的是,宜兒早該出嫁了。」襄惠帝換上一副慈父形態,模了模下巴的胡子,慈愛道︰「今日在場的不乏三國青年才俊,宜兒若是喜歡,父皇定會成全與你。」
襄惠帝的話說了,底下悄悄蔓延起了一股怪異的氣氛,無數雙眼楮都看著石階下的司空宜,那如芒刺在背的感覺震得她心底幾番顫動。
「這演技也太拙劣了。」玉落撇嘴,悄悄地嘀咕了一聲。
魚璇璣笑而不語,連玉落都看出端倪來了,這場自導自演的戲也只有天訣那幫臉皮厚比城牆的人才繼續演得下去。她不用想,就知道司空宜會選擇誰了。身在皇家身不由己,司空宜想掙扎亦是無用。
「父皇,宜兒心儀帝月燼王已久,請父皇成全!」像是做了什麼重大的決定,司空宜將眼眸一閉,直挺挺地跪在石階下,彎腰磕頭向襄惠帝傳達自己的心意。
「哎呀,她不能夠啊,燼王是冷美人的!」水如雲急得差點拍了桌子,匆忙地朝魚璇璣去瞅,竟發現她沒有半分怒意。
玉落雖然知道那是襄惠帝故意下套子,卻沒想到那人竟會是赫連燼,低頭來阻擋著旁人的視線,竊竊道︰「姑娘,人都快被那個公主給搶跑了,你快些想點辦法啊!」
場上的人大多數都把目光投向了帝月赫連燼那邊,可有少數人看的卻是魚璇璣。萬俟樂如此,萬俟星、赫連倩、司空玨、司空凌也是,他們都很想知道魚璇璣會怎麼做。畢竟,她跟赫連燼之間的關系雖然沒人有挑明了,可大家都不是瞎子,這兩人就是有牽連的。
司空宜或許不是自願的,但說出了心儀赫連燼,那麼襄惠帝必然會打著和親的幌子將她作為維系天訣和帝月暫時和平的籌碼,這點是不論任何人都不能動搖的。襄惠帝的目的其實不難猜出,他命不久矣可帝月星池都在這里準備著搗亂,天訣又有內亂時刻要爆發,他是在盡量地拖延時間,求得天訣的寧靜重整形勢。
雖然赫連燼會不吃這一招,可以襄惠帝的精明必然有準備,而赫連燼並非在帝月一手遮天。北堂太後,就是他的絆腳石。魚璇璣頭腦清明著,對于他們的打量審視也不放在眼里。反正,做選擇的是赫連燼,又不是她。
慢慢喝完一盞酒,赫連燼微帶醉意地抬起頭,冷酷無情地說道︰「天訣公主這般說了,襄惠帝是否要將其送到帝月和親?」
「宜兒對燼王有心,當然願意遠嫁。」襄惠帝故意忽略了和親,將之說成遠嫁。結果都是一樣,可代表的意義就不同了。
赫連燼雙眸攜著譏諷之意,冷哼道︰「想要和親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這嫁妝不能太少了。」
「兩國交界三城為嫁妝,燼王可滿意?」襄惠帝維持著君王威嚴的同時也展露出父親對女兒的疼愛來。
「雖然數量少了,但還不錯。」赫連燼醉眼微醺,似笑非笑地道︰「皇兄和太後就喜歡帶著豐厚嫁妝的女人,公主日後成為皇兄的妃子,定然會受到萬千寵愛。」
「燼王,朕的女兒要嫁的……」襄惠帝面含慍怒,抓著金龍之首的手緊了好幾分。
赫連燼飛快地打斷他,用著近乎無情的神態斜睨著司空宜和襄惠帝,冷冽道︰「本王早就有正妃了,除了她燼王府不會再有別的女人。襄惠帝這般誠心與帝月聯姻,公主當然是要嫁給皇兄。不然,難道是成為了其他部族首領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