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他們也是去方諸山的?」她能一語中的,赫連燼心頭多少是意外的,她的心思竟然這般縝密通透,多少人遇見了都自愧不如啊。
魚璇璣垂首看著自己的鞋間,驀然發笑道︰「我又不是什麼神仙,不過是大膽地猜測番,至于他們為什麼要去方諸山,我也很想知道。」萬俟樂和司空玨的坦率,天訣星池的內憂外患,那兩人竟然出現在海上。
要去方諸山,目的是像他們一樣去想得到某種東西?魚璇璣眯著眼看著頭頂上顯得有些刺眼的眼光,心里陡然地恍惚起來,好似很久都沒曬過太陽了。這種感覺像是冬眠了一個寒冬的蛇類,終于遇見了溫暖柔和的日光,神情愜意而悠閑。
瞧著她慵懶的模樣,明媚的光照射在她臉頰上,絕美的姿容恍若深埋在雪山之下的白玉,閃著柔和瑩潤的光澤。他心底突然一跳,沒由來地心底柔軟著,長臂攬著她的腰肢道︰「我們會好好活下去的。」
活下去,當然要是活下去,她現在最渴望的事情就是活下去,陪著他一直到時光的盡頭。
「司空玨邀約我們晚上出去觀星,你猜猜他是什麼意思?」她仰著臉,嘴畔笑得意味深長。
赫連燼一皺眉,眼簾掀開道︰「他比我們更清楚如何到方諸山,只是坐船被風暴摧毀,只得跟我們合作,無奈之舉而已。」
這男人的腦袋瓜子還真是好用!魚璇璣笑而不語,該說的話赫連燼已經幫她說了。至于他們真正要什麼,還有很長的時間她可以慢慢地去發現。
距離與司空玨和萬俟樂相遇在甲板靜悄悄地過去了半日的時光,天邊昏沉之時兩人依偎在房中卿卿我我半晌後,赫連燼才帶著她再度走出來。由于白日里大家達成了共識,赤冰和白鈺早就吩咐了不準人沒事兒上甲板上來,此刻偌大的甲板上就那麼寥寥可數的幾個人。
甲板中心的位置上點燃了無數蠟燭,擺成一個奇怪的形狀,像是太極八卦可仔細一看那是有分別的。司空玨還是如白日般穿著雪色的廣袖大衫,那衣衫單薄看起來宛如夏日的服裳,難道他不覺得冷麼?當然,很多人見了他飄然欲仙的模樣都忍不住把這個問題打住了。雪衣衣角拂過冰冷的甲板,他站在燭火包圍的一端,隨著他們走進的聲音漸漸抬頭,把目光對準了赫連燼身邊的魚璇璣。
墨發高綰,他白皙的肌膚上染上燭火的光輝,為了晶瑩的白添了幾分溫和。這樣安靜的他有股奇異的力量,似乎在吸引著人的目光努力朝他看去。魚璇璣見他一直望著自己,眉心當即一簇,身邊的男人更是直接地摟緊了她宣誓著所有權。
只是,他恍若未見,明顯地是把幾乎要跟魚璇璣貼在一起的赫連燼給忽略了。那樣坦誠的別無二人讓赫連燼很不爽快,尤其是他看著璇璣的眸光,讓他心里陡然就不安起來。萬俟樂站在燭火之外,看她從陰暗中出現臉上的驚喜還來不及表露出來便看到了的霸道的赫連燼,頓時就奄了般咬著牙看他們一步步地走近。
白鈺和赤冰早就在這里等著了,見主子們來了各自行了一禮就站在一旁。玉落純粹是好奇,呆在白鈺身邊不停地打量著司空玨擺下的陣型。無人發聲,空曠的世界里只有海風的呼呼聲音。兩人步調一致,身上也是同樣墨色的衣裳,幾乎在同一剎停在了司空玨的對面。
「兩位來了。」淡漠的語氣找不到往日的溫潤如玉的柔和,卻讓魚璇璣本能地心里一縮,這樣的他彷佛曾經的自己。宿孽的怪圈,繞來繞去還是在他們身上打圈。涼涼的海風吹拂過來,掀起她墨色的裙裾,黑發繚繞在兩頰,迷亂了她的眼。
「讓司空公子久等了,倒是本王的不對。」目光觸及對面入仙優雅容貌精致的男人和身邊略顯得怪異的璇璣,赫連燼語氣中夾著凌厲,恍若一記閃電從天空中劈過,震醒了身邊的人。
魚璇璣眸中露出懊惱來,對那種無力改變的詭異存上了忌憚的心思。
唇形美好的唇瓣抿著,他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像是要肯定或是否定什麼。不知為何,看到如此的司空玨,魚璇璣感覺穹蒼活過來了般。這種不真實的刺激讓她身體輕輕顫顫了,才發現縱然執念已不如從前深,卻沒能將穹蒼從心底里剔除,尤其是前世虞家和自家死亡之謎迷霧重重,更讓她斬不斷本該斷了的前塵。
垂眸下來,手心忽然地一痛,才發現是他故意地捏痛了自己。魚璇璣掩去眸底的異樣,回他個安慰的淺笑,身子朝他近了分。
「司空公子有什麼辦法找到穿越迷霧海的辦法就請說吧。」白鈺細心地觀察到了四人間的細微變化,試圖把他們的注意力都轉移了。
萬俟樂靜默站站在一側,雙手絞在一起,那明澈的眸眼投向魚璇璣,火光在眼瞳中跳動,突然間她好像產生了錯覺,萬俟樂竟有些對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如此,她心底更疑惑了,為何這般?
「干嘛都不說話?」玉落瞧著在場的人,低聲嘟囔了一句。
赫連燼臉色臭臭的,這該死的司空玨竟然這樣公然地覬覦他的女人,早知道當初就該把他丟進海里凍死淹死算了。
「說,要怎樣才能過迷霧海?」她突然討厭極了這樣的氣氛,開口來語氣你染著沉沉的戾氣。
魚璇璣的突然變臉讓人有些驚訝,唯有赫連燼和司空玨沒有半點反應。鳳眸略過她絕美上籠著肅殺的臉龐,司空玨聲線淡淡中透著如冬日里海風般的冷意。「今夜,孛星將會經過此處。」
「你說話能不能一次性說完?」不知為何,她驀然怒了,對他那樣的說話方式很是反感。
司空玨臉色倏地冷下去,扭開頭看著前方黑漆漆的地方,聲音糅合在海風之中,道︰「孛星行走的方向就是方諸山所在的方位,只要順著它的軌跡而行就能穿過迷霧海。我們中能看到孛星行跡的,只有你。」
呼吸有一剎那的停滯,魚璇璣眸底暈染著深沉復雜,赫連燼則滿心地生出了殺意。
知道璇璣不同尋常是否清楚她的來歷?他不怕司空玨怎樣對付他,可擔心璇璣的不同尋常被別有用心的人知道,讓她被傳成了妖孽。傳言的厲害無論在亂世還是盛世都是影響深遠的,她將來要角逐天下權柄,斷然不能把這件事給扯出去留下詬病。
「你胡說什麼!」赤冰看得出爺的神色有異,可司空玨這般說話無疑是說他們王妃是妖怪。吸血狂魔的事情就這樣被他不長的兩句話給勾起來,赤冰頓時就臉色抑郁難看起來。
王妃與爺是一體的,決不能讓人輕易地損了王妃的名聲。
「要怎麼做?」穩定情緒,魚璇璣雙眸碎光般閃亮,眸光鎖在那隨風搖曳的燭光上。
玄機,彷佛就在那里面!
「你進去即可。」司空玨抬腿從中走出來,雪色的衣角拂過燭光,將船頭方向吹來了海風擋了部分。
「……」就這樣可以了?魚璇璣蹙眉看著他,對他的話表示懷疑。
赫連燼難得地沒有對她做出什麼舉動來,反而伸手拍了拍她的背道︰「璇璣,無論發生什麼,我永遠都等著你。」
魚璇璣︰「……」
搞什麼,弄得跟生死決別般?
「璇璣姐姐,你進去吧,好像星星有變動了。」玉落抬頭瞅著黑乎乎的天空,明明一顆星都看不見,她卻說出了那樣的話。
旁人不知她真實的身份魚璇璣等人則是清楚的,天族靈瞳神蠱的守護花奴,雖不能像天機子那樣堪破天際,可觀星位移卻是擅長的。玉落都這樣說了,魚璇璣也就不問什麼跨過前面的燭火走進去站在了司空玨方才站過的位置。
「坐下吧,可以開始了。」,待魚璇璣盤坐下,司空玨從懷中掏出一方雪白的絹帕朝她頭頂上一拋,絹帕像是被什麼牽引著穩當當地懸浮在半空中。
清亮的墨玉瞳投到赫連燼身上朝他微微一笑,繼而便閉上了。司空玨袖袍灌風朝著坐在燭火中央的魚璇璣一甩,一粒大小如嬰兒拳頭明亮似夜明珠的珠子被拋過來覆在絹帕之上。霎時間,燭火的光亮齊齊大漲,彷佛突然生出了一個單獨的空間將魚璇璣和他們隔開,內里恍若有狂風大作,雪白的絹帕被吹得貼著燭火的光焰徐徐飛動,留下淺淺的焦黃痕跡。
坐在中央的魚璇璣不知怎地渾身緊繃著,額頭上滲出豆粒大小的汗珠,臉色由正常轉為蒼白,神情忽而冷漠旋而溫柔一下又暴戾多變,下唇被死死咬住像是在承受著什麼巨大的痛苦。正對著她頭上,黑沉沉的烏雲被扒開,一彎月牙從海天相交之處升起,星辰也跟著蹦出來,將漆黑的夜晚點綴熱鬧著。
「出來了。」玉落指著眾星之中一顆稍顯得赤紅的星星喊道︰「就是它,它就是孛星。」
萬俟樂等人聞言大驚,孛星竟這樣出現了。他們甚至能看見它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天空中移動著,原來司空玨說的都是真的。
「璇璣,你怎麼了?」幾人都在關注了天上的孛星,赫連燼看她痛苦地抽搐心都攪在了一起,大怒之下一掌凌厲的掌風掃過滅了那些躍動的燭火,飛身入內將汗如雨下的魚璇璣抱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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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各位的票票,彥姬代表璇璣和燼小子等人給美人們三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