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臉驟然一變,如此近的距離,她甚至能夠清楚地听見他倒吸了一口氣,隨後,身子以一種詭異的弧度蜷縮起來。
趁著這空隙,她趕緊從他底下逃了出來,狼狽地爬下床。待隔上一段距離後,她才回過頭一臉戒備地瞅著他。
他仍在床上,只是全身緊繃地縮在那里,似乎在忍受著什麼可怕的疼痛一樣。他望著她的銳利黑眸里閃爍著危險,似乎恨不得撲過去狠狠撕碎她。
緩緩後退,她用一種不敢置信瞅著他。
他的話,她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深怕她信了,就會從高高的雲端上摔下,摔了個遍體鱗傷死無葬身之地。
她不再追問,緩緩地闔上眼吐出一口濁氣。
「你放我離開這里,就是對我最好的‘禮物’。」
他的話,讓她氣得全身顫抖。她杵在那里,放在身體兩側的手握成了拳頭。
「蘇……蘇南易……」
「蘇南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想怎樣就沖著我來,別連累無辜的人!」
她咬著唇,望著他比黑夜還要深的眼眸。
「我為什麼要覺得良心不安?」
他挑了挑眉,動作緩慢地下床走向她。她心里一驚,連忙跑到房門想要逃出次臥。
只要她一用力,尖銳的刀鋒就會刺進他的胸膛。
他斂目,望著她嬌小的身子,聲音竟有幾分的沙啞。
「蘇南易,求求你,你放我走吧!我不想再呆在你的身邊了,一秒都不想!」
顫抖不已的手,在他起伏不斷的胸口位置,已經割開了薄薄的布料。她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見,布料里頭那蜜色的肌膚,以及手上刀子的銳利。
不會嗎?
「無論你怎麼說,我都不會相信的。墨蘭是誰?她曾經是你最愛的女人,你寵她,由著她那樣對我。你明明就看見我受盡羞辱,可一直以來你都袖手旁觀,你覺得,是我的出現打亂的原定的所有計劃,如果沒有我,你會跟墨蘭結婚。所以,墨蘭處處針對我,你也處處冷待我。現在,你卻要來跟我說,你不會像對待墨蘭那樣對我。你的意思是不會像寵墨蘭那般寵我,還是不會像把墨蘭逼到絕路那般逼迫我?你的前後不一,你要我怎麼相信你所說的每一句話?呵,你為了留住一個人,什麼謊言說不出來?」
她冷冷地笑,笑里盡是自嘲。
他笑,緩緩地將她松開,自顧自地坐在床邊,拿出一根煙來點燃。
他不會知道,她花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把孩子的事情忘掉。
「你不可理喻!」
她對孩子的愛,是出自天性,畢竟那是生存在她體內的一條小小的生命。可是對他來說呢?
「我現在只有你一個女人。」
她長長的睫毛顫抖了一下,隨後,慢慢地抬起,有些茫然地看著他。
他沒有說話,只是蹙著眉一臉深思地瞅著她。
他執著她的手,刀尖對準的位置沒有半分的偏移。就好像跟他所說的一樣,只要她的刀子往前一點點,他就會死在她的面前。
那麼,倘若不是墨蘭那一推,他是不是就會在知曉她有了孩子後逼著她去醫院打掉?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淡淡地瞅著她。只是,那高舉在他胸前的刀,無一不在清楚地提醒著她這不是在作夢。
殺了他,她就能離開。
他沉默了大半晌,而後才慢慢地開口。
慕沁知道,如果可以的話,他是絕對會殺了她。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她一窒,使勁地拍打著他的後背。
「如果他沒招惹不該招惹的人,這一切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這麼一想,她的臉色不禁白了個徹底。
而她的心,卻亂成了一團。
或許,就是因為她愛他,所以他施加在她身上的每一個傷害,對她來說,都是重得能奪去她的性命。
孩子……
「你不愛我,甚至連我們的孩子你也都不在乎,那為什麼不放我走?對你來說,我是可有可無,既然如此,你就放了我,再讓別的女人呆在你身邊不好嗎?我就只會頂撞你讓你生氣,但是其他女人不同,她們會順著你,你想怎樣她們就怎樣。放過我吧,求求你。」
他的話,讓她的臉浮上了一絲可疑的紅暈。她盡量離他遠一些,避免這個男人真的獸性大發撲過來。
如同在最初,他答應娶她時她滿心歡愉,卻怎麼都沒想到,新婚夜他逼著她面對現實,面對……他不愛她的現實。
然後,她就不會痛。
「你根本就不愛那個孩子,就算是墨蘭害我流產的,那又怎麼樣?對你來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是嗎?」
「我不希望自己落得那樣的下場,我選擇了離開,遠遠地離開你,忘記當初愛你的那種心情,然後,重新開始。是我做錯了,我不應該用那一億來逼你娶我,所以我打算放開手讓我們都回去原來的那條不相交的平行線。可是你為什麼就是不願意放過我?是不是只能等到你玩膩了,我才能離開?」
「慕沁,你真狠。」
「你確定這是賺錢的機會嗎?」她冷冷地瞪著他,「蘇南易,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倘若真的是簡單不過的生意,那當然會賺錢。但是,那是你給予的,我並不覺得你會對他這麼好。生意有賺有賠,如果是賠了的呢?我說過,安維只是我高中的同學,對于短信的事情我並不知道他有那樣的想法。他只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上班族,還有他工作的事務所,那都是一些無辜的人。你怎麼可以這樣對他們?難道,你的良心不會覺得不安嗎?」
他皺眉,看著她的眼里有著不理解。
她拼命地叫,他卻當作听不見般將她丟在了大床上。身子跌在柔軟的床鋪,她第一反應就是逃。
「我是認真的。」
「男人的話,都信不過。」
「孩子。」
是離開,還是留下?
只要刺進去,她就能離開他,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
她沒有說話,只是臉色越來越白。
刀,仍在自己的手里。他慢慢地松開她的手,垂放在身體兩側,如夜般深邃的黑眸緊緊地瞅著她。她的身體禁不住地顫抖,瞪大眼不知所措地看他。
他輕描淡寫地就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她的手里,如同兒戲。但是,這樣的選擇對她來說,異常的困難。
她想起了,被鎖在這屋子時的情景。
「我沒拿孩子的事來做借口。我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倘若不是墨蘭害你流掉那個孩子,我不會封殺她。」
「你就不怕往後生活沒有‘幸(性)福’?」
她冷笑,明顯不相信他的話。
她想要放開,他卻固執地扯著她的手不放。她不敢動作太大,深怕鋒利的刀尖會不小心劃破他的衣服刺到不該刺的地方。
他很明顯沒意料到她會問出這麼的一個問題來,先是怔了一下,臉色有些陰霾,看著她許久,才吐出兩個字。
某個重要的位置雖然受到了重創,但他還是扛著她大步地離開次臥走進主臥,動作一氣呵成。
她的身子僵了一下,疑惑地對上他的眼。
他不在乎孩子。
「是這一分這一秒,你只有我這麼一個女人吧?」
他蹙了蹙眉,深邃的眼里閃爍著不知名的光芒。
詭爬待度。她垂下眼簾,掩去眼底的那抹譏諷。
他眯著眼,上前幾步,不顧她的掙扎擒住她的手腕往外走,直至走進廚房才停了下來。
她的話,沒有得到他正面的回答。他的眼色有些閃爍不定,似是在逃避著什麼。
她抖著聲音開口,卻怎麼都掩蓋不了她內心的懼怕。
「這是心髒,人的身體里最脆弱的其中一個地方。你的刀只要往前一點點,它就會刺進心髒,而我,就會死在你的面前,永遠地停止呼吸。」
似乎知道她想說什麼,他搶在她的前頭先擱下了話。
僅僅兩個字,就讓她的呼吸屏住。
她看著他,眼底盡是崩潰之色。
「什麼仇?」
「我說了,這是你逼我的。」
慕沁咬緊下唇,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他皺起了眉頭,上前雙手擒住了她的雙肩。
聞言,她的動作頓住,滿眼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男人臉靨很白,額頭上更是冒著豆大的汗珠。他盯著她,一字一句咬音很重。
她步步地後退,臉色白得嚇人。
他扯了扯唇角,似乎是想笑,可是看進她的眼里更像是準備將她凌遲的前奏。
他的身子微僵,渾身散發著戾氣。
她是怕了,怕極了那種痛,所以,她不想要再嘗試一次。而最好不過的辦法,就是不聞不問。
他故意移開的目光,他避而不談的神態,只說明了一件事。
「你的女人何其之多?我只不過是其中一個罷了,可擔不起這麼重的罪名。」
「你必須呆在我身邊。」
「你在乎孩子?」
「要我怎麼說你才願意相信?」
他將煙擰滅在床頭的煙灰缸里,隨後才轉眸看她。
听見她的話,男人覺得有些可笑。
為了那個孩子,他封殺墨蘭,將墨蘭逼到如今這麼的一個地步?不,她不相信,那個孩子來得太突然,她也是在流產以後才知道孩子曾經在她身體里面存在過,而他,也是在事後知道的。他不愛她,又怎麼可能會在乎這個孩子?報仇一說,更是顯得可笑。
他緊皺的眉頭漸漸松開,不理會懷里胡亂掙扎地女人,他冷哼一聲,緊緊瞅著她。
「你對我這麼‘好’,我是不是應該送你一份禮物?」
他想伸出手去觸踫她,卻頓在了半空。他看著她,眼神復雜。
「我不會放你走的。你若想離開,可以,踩著我的尸體走出去!」
「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你不是想要離開我嗎?我說了,想要離開,除非踩著我的尸體走過去。現在,最好的機會就擺在你的面前。殺了我然後離開這里,又或者不殺我繼續留在這里。慕沁,你要好好想清楚,如果你敢下這個手,我就會如你所願地放你走,同時,我答應你從今往後不再糾纏你,也不會出現在你的面前,還你自由。但是,如果你不敢下這個手,那麼,就心甘情願地留在我身邊,以後都不準再提離開的事。這是我給你的唯一的機會,要怎麼選擇,就看你自己。」
他真的拿著一把水果刀,讓她對著他的胸口。
她沒有半分的退縮,迎上了他的怒目。zVXC。
她的身子一抖,努力壓抑著心底的害怕。
然而,他卻站在了這里,告訴她他對墨蘭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幫她報仇,孩子的仇。
「如果孩子還在,你……會想要嗎?」
「你不愛那個孩子,又何必拿孩子的事來做借口?」
「我給他們事務所一筆生意,如果成了,你的安維將會得到一筆可觀的獎金。」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對他做了什麼?」
「你什麼意思?」
「我不會像對待墨蘭那樣對待你。」
眼前的這個男人,永遠都知道該怎樣給她最重的一擊。
男人的眼在廚具上來回地掃了一圈,最後定格在某一樣東西上頭。隨即,他拿起了一把比匕首大不了多少的水果刀,強制地放在了她的掌心里。
如同,在進行一場小孩子的游戲般無動于衷。
然而,他的話卻沒打算說出口。所以,听在了她的耳里,卻詮釋出唯一的一個意思︰就算孩子還在,他也不會想要。
她咬著牙,恨恨地瞪他。
「我的孩子,除非我親口說不要,不然的話誰都別想搶在我前頭幫我作決定。」
「是嗎?」
「是你逼我的。」
他的眸子定在了她的身上,眼神深邃。
他抿了抿唇,明知道說出口會扎到她的傷口,但終究還是吐了出來。
「蘇南易……你……你……」
「你也說了,生意有賺有賠,你就保管他們事務所只賺不賠嗎?生意這東西,玩不起就別玩。他敢接我的案子,就理應有賠錢的準備。我現在只不過是教會他們另一個殘酷的道理罷了,他們應該感激我。」
他半眯黑眸,站起身來直視她。
她的手才剛剛拉開房門的把手,腰部便被人從後方用力箍住,隨後,一陣天旋地轉,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被他扛在了肩膀上。
不殺他,她就得留下。
「……」
冰冷的觸感讓她全身神經繃得緊緊的,她看著他將刀子塞到她的手里,然後,慢慢地舉了起來,刀尖正對著他心髒的位置。
他的臉一白,似乎也記起了以前的事情。他眼底略過一抹復雜,扯了扯唇。
他狠抽了一口手里的煙,眯眼瞅著她。
但是,她卻不後悔這麼做。
「慕沁,我給他們生意,不好嗎?若不是看在那是你舊情人的份上,我才不會給他們機會大賺一筆。」
只是,她再怎麼逃,房間就那麼大,何況男人的腿生來就很長,幾個大邁步,就能將她重新擒回身邊。
他不會要這個孩子,也不想要孩子。因為,他……不配擁有後代。
他的手握成了拳頭,像是在強忍著怒氣一樣。
她的心里不自覺地浮上一個可能,她猶豫了一會兒,終究還是忍不住問了出口。
他說得如此輕巧,然而,卻要她該怎麼選擇?
「你還在想著離開?」他湊近她,「我這份‘禮物’是關于你那個舊情人安維的,你確定你不想要?」他的聲音很輕,听在她的耳里,卻是異常的沉重。
「不會。」
「我的女人,誰敢覬覦,我就要他死。」
她抬頭,望進他深邃的黑眸。
她一驚,雙眸瞪大,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全身顫抖。
她冷笑。
男人的黑眸里沒有一絲的害怕,仿佛擱在自己胸口只隔一層薄薄的布料就能在一瞬間取他性命的刀子不過是普通不過的東西,普通到沒有一點的威脅性。
她的眼底盡是一片恐慌,她拿著水果刀的手在微微顫抖,僵在那個地方不敢退後也不敢往前,只瞪大眼,滿眼震撼地看著他。
「堂堂蘇氏的蘇總,想要倒貼的女人多不勝數,只需要招招手,十個八個女人前撲後繼地過來爭著侍侯你。玩膩了,就換。誰會專寵同一個女人?我不知道你以前有多少女人,但墨蘭就是一個好例子。你玩膩了她,就毫不留情地封殺她,將她逼至絕路。蘇南易,我不想繼墨蘭的後塵,成為跟她一樣被你玩膩了以後無情拋棄的女人。你現在寵我,是對我感興趣,可一旦你失去這種興趣呢?是不是會像對待墨蘭一樣對待我?」
他的眸子依然深邃,望著她的眼里一如幽潭般平靜。
「混蛋!放我下來!你這個流氓……」
認真?
慕沁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麼,一臉戒備地瞅著他,一秒鐘都不敢松懈。
「你不是恨她嗎?我只不過是在幫你報仇罷了。」
里里外外都是人,沒有辦法聯系外界,而唯一的生路,是擁有十八層高度的露台。
她的手,有了動作。
她慢慢地、慢慢地舉起,舉至頭頂,隨即,霍然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