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閻的話,無疑就是一種侮辱。
一股怒火涌上心頭,慕沁沉下了臉,狠狠地瞪向了他。
「我的事情,與你無關。再說了,我和泠瞿只是朋友,沒你想得那麼齷齪!」
這樣下去,她就只會把自己徹底逼瘋。
泠瞿瞧出了她的異樣,放下了手里的酒杯。
「慕沁,你今天到底怎麼了?那些事情早就過去了,你也一直沒再提過,今天卻再次提了出來。你這是在故意想要吵架的吧?」
是蘇南易。
把離婚協議書交給辭西的時候,辭西下意識地開口道︰「慕小姐,離婚證我會在今天下午送到你手上。總裁吩咐過了,慕小姐會搬回自己租賃的地方,所以下午的時候我會直接過去那邊。」
就在此時,一旁一整個晚上都悶不作聲的沐靳抬起了頭,聲音有些沙啞。
既然這屋子的主人都開口趕她走了,她也不能繼續厚臉皮地賴在這里。從她簽下離婚協議書的那刻起,她和蘇南易就再沒任何關系了。
他笑,冷冷地笑著,望著她的目光明顯帶著些許的不屑。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但我不會告訴你,因為你沒必要知道。你已經跟童童離婚了,還整天問她的事情做什麼?她好或不好,又與你有什麼關系?她都已經決定放下了,你還在執著些什麼?好聚好散不行麼?」
說完,他便大步地走向了主臥。「踫」的一聲,門被關得嚴實。
「怎麼?還要我問第三次嗎?」
這明明就是她想要的結果,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當她合上皮箱的時候,眼淚卻滴落在了皮箱上頭。
「我懂,」那邊頓了頓,「沐靳這是罪有應得。我想問的,是你為什麼會心情不好,不是沐靳。」
「沒有,你想太多了。」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的他能做到對她很狠,冷眼地看著她受到墨蘭的羞辱,看著她一身狼狽地向他求饒。可是,現在的他,卻變不回以前的那個他了。
她返入次臥,拿出皮箱開始收拾東西。
空氣中,彌漫著有些嗆人的煙味。她下意識地蹙起了眉,看來,這個男人已經回來很久了,甚至吸了一個晚上的煙。
這個晚上,一夜無眠。
她拖著行李走出大廳,有些依戀地望了眼生活了幾個月的地方。在這里的每一個角落,都擁有她和他的回憶,一點一滴,都讓人難忘。
所以,他幾乎沒再遲疑半分,就丟下了幾個字。
恰巧,辭西的電話在此時進來。
他已經忘記了這是她第幾次說要離婚了,可是他怎麼都想不通,她怎麼會開口說離婚。甚至,是在這節骨眼上。
慕沁壓著滿腔的怒火,冷哼一聲而後開口。
勾/引有夫之婦並非什麼好話,她不想無辜的泠瞿背負這樣的罪名。
按下接听鍵,電話那頭傳來了試探性的詢問。
「你別想太多了,G弦之歌告訴我們,人生不管在多困難的時候,都可以完成最動人的樂章。試著去釋懷,讓自己好過一點吧!」
關光顯和。她這麼說,他便信了。
電話那頭,辭西的語氣有著不確定。畢竟這樣的情況,他也不是第一次遇見。上一次,自家BOSS用同樣的手段逼得慕沁簽了名,可是,最後仍是沒有把離婚協議書上交。
終于,他還是松開了她,眼睜睜地看著她跌坐在地上。
這張卡里的都是蘇南易之前還給她的錢。他當初娶她,就是為了那筆錢,而她當初就說過,嫁給他,是她真心實意。就算他為了錢娶她,她卻是真的愛他。
「交!」
他眯著眼,一副「你敢說沒有我就掐死你」的樣子。
所以,她惟有選擇跟他離婚,徹徹底底地退出他的世界。
當真是,斷得干淨利落。
他沒有否認,是因為沒有理由否認。慕沁收回目光,向泠瞿點了點頭,轉身徑自推開了包廂的門。
她現在畢竟是別人的老婆,總是跟泠瞿在一起,對泠瞿不好。她也不是在乎自己的名聲,反正早在墨蘭挽著蘇南易臂彎出現在眾人眼前時,她的名聲就已經被敗壞得徹底。
舊時的他只是用離婚來嚇唬她,未曾打算讓她離開。可是這一次似乎不一樣,他有一種再也留不住她的感覺,而這感覺愈發地強烈。
那邊沒有說話,她以為泠瞿是因為沐靳的事情而打來這通電話,所以,她清咳了一聲,開始解釋。
他以為,這一次也是一樣。
她只帶走了屬于自己的東西,其他的,她一件都沒有帶走。
換了鞋子,想要回到次臥休息,剛路過大廳的時候,一道渾厚的聲音倏然在黑暗中響起——
然而,男人卻用一種堅定的語氣開口——
她沒想到他會這樣問,一時之間回不過神來。
她本來以為,這個男人絕對不會同意離婚。畢竟在這之前,她曾經提過無數次,但都被毫不猶豫地駁回。
「我送你回去吧!」
她「恩」地應聲,隨意地聊了幾句,便掛斷了電話。
不過,待怒氣平息,她不由得想起了卓閻的話。
辭西發現了她的目光,吞吞吐吐了一下。
「多久以前?」她冷笑,「蘇總你的記憶力退化了吧?這事過去還不夠半年,就叫作‘久’了?蘇南易,我永遠記得你對我的那些傷害!還有結婚當天你跟我說的那些混帳話……」
說完這句話,他便松開了她的手,大步地推開門走了出去。慕沁的手被他擒得生疼,她看了看,明顯紅了,不過幸好沒有淤青。
她拿出來一看,發現是泠瞿。
「多久以前的事,你竟然還拿出來說!」
這算是,變相的趕她離開嗎?
在路過主臥門口的時候,她的腳步頓了頓,看著緊閉的房門。
她的心因為他的話而被揪得生疼,這是第一次,他用這樣帶著柔軟的語氣哀求她。
腳步聲漸漸走遠,他听見大門開了又關的聲音。就在大門關上的瞬間,他打開了主臥的門,看見了她離開前放在地上的東西。
她很想說好,可是有一些事情,她忘不了,真的忘不了。
突然,她想起了卓閻的那些話。或許,她真的該跟泠瞿疏遠一些,這落在卓閻的眼里,成了一枝紅杏出牆來,難免在別人眼里不是這樣。
只是這一切,似乎已經沒了意義。
回到包廂,卓閻已經不見了蹤影。看了看時間,已經快接近凌晨了。
「慕沁,你怎麼了?怎麼突然心情不好?是不是卓閻跟你說什麼話了?」zVXC。
他低聲咒罵一句,恨不得掐死眼前這個可惡的女人。
他的動作沒有絲毫的溫柔,所用的力度更是足以掐碎她的頜骨那種。她的臉白得嚇人,卻倔強地不肯求救,任由他將滿腔的怒氣發/泄在她的身上。
她望著他離去的身影,小聲地說了一句。
「慕沁……我想問你一件事……」
「我們離婚吧!我……如你所願,放你自由。」
「該死!」
男人並沒有發現她的異樣,仍是緊緊捉住她的手不讓她走。
那些屬于幸福的記憶。他以全場高價拍下她喜歡的手環,他送她車子,為她豪賭,帶她去他的母校,她被付閏龍綁架他不顧一切地趕來……
她慢吞吞地接過文件和筆,往下看發現那個男人已經簽了名字。狂草的書寫就像是他的個性一樣,卻深深戳痛了她的眼。
「希望你確實是安于本分,沒有逾越出不該逾越的邊界外。」
那些痛,就像活生生地牽扯到他身上一樣。她痛,他便也痛,甚至是比她還要痛上千倍萬倍。
掛上電話,他的視線往下,從十八層的高度看著下方。
男人上前,毫不留情地伸手擒住她的頜骨,強迫她面對自己。
蘇南易並沒有離開東方名居。
翌日,慕沁剛剛醒過來,洗漱之後才走出浴室,次臥的門卻被敲響了。
周遭,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清楚听見。
這一次,是真的。蘇南易答應了她離婚的請求,甚至昨天夜里就給辭西打電話,讓他準備離婚協議書。
看來,他已經決定好了。
他抿緊了唇,半蹲下來拿起了卡和手環,將銀行卡隨意丟在了床頭櫃上,他手里把玩著手環,緩步地走出了露台。
「說話啊!怎麼不說話?你不是要跟我離婚的嗎?你給我說啊!」
這次的話,帶著幾分警告的意味。她抿緊了唇,不想回答他的問題,選擇轉過身向次臥的方向走去。
「瘋子。」
電梯「叮」地一聲打開,她走到大門口,拿出鑰匙來開門。
他的話一落下,她本來就慘白的臉更是白上了幾分。他走過她的身邊時,腳步不自覺地頓住,沒有看她,只是用一種異常的冷漠開口。
一張銀行卡,以及他送她的那件金色手環。
背對天涯。
蘇南易說得沒錯,墨蘭的死,她放不下,真的放不下。要她背負那樣的罪惡感繼續跟他在一起,她做不到。
他沒有得到她的回應,而是得到她毫不留情地一推。男人下意識地倒退了幾步,一臉不敢置信地瞅著她。
她早就料到這麼晚了這個男人定是已經回來了的,最近這段時間,他都早早就回來東方名居。只是,他跟她之間卻比以前更少話了。
他做不了對她狠下心腸,所以,他就只能被她一次又一次地踐踏,用刀子狠狠地在他身上割劃,讓他血流長河,讓他痛徹心扉。
「干我什麼事?慕沁,看來是時間過得太久忘了,你是我的妻子!你竟然敢說這不干我的事?!膽子肥了是不是?!」
車窗外,霓紅點綴著這片繁華的城市。慕沁望著飛逝而過的風景,心里想著泠瞿的話。
伸手抹掉眼淚,她拖著行李,一步一步地走向門口。拉開門的瞬間,她的身子僵了一下,終究,還是走了出去,沒有回頭。
他似乎沒有意識到她竟然會這麼說,不又得當場怔住。她趁著這空隙,狠狠地甩開了他的手。
「我們,離婚吧!」
聞言,慕沁搖了搖頭。
泠瞿蹙緊了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男人的手恰巧是握在了她的手腕上,那個地方,在「Sexy」的洗手間時被卓閻抓住過。錐心的痛從手腕上升上,讓她瞬間倒吸了一口氣。
「昨天夜里總裁給我打電話,讓我準備這東西,然後今個兒給你送過來……說是等你簽好字,再讓我拿去律師所辦理事宜……」
慕沁仰著頭,無畏地迎上了他的怒目。
所以,她說道︰「那卓閻真的沒跟我說些什麼,我只是因為墨蘭的事情不開心而已。你也知道,我放不下她的事情。」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吧!」她示意他望向一旁有著幾分醉意的沐靳,「他好像醉了,你送他吧!」
她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沉默了一下才開口。
屋子里沒有開燈,黑漆漆的一片。她想要開燈的手頓了頓,而後垂了下來。
「墨蘭的死就讓你這麼難受?甚至還要為了她跟我離婚?」
她有些慌亂地抹掉眼淚,然而,那些眼淚竟是越抹越多。她有些惱怒地甩開手,拖著行李走出次臥。
慕沁坐在地上,目光有些呆滯。
「總裁,真的要把離婚協議書上交嗎?」
隨後,她一咬牙,在文件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不想那樣。
她的話,讓沐靳的臉刷地白了。好半晌,他都沒有說話,只是低下頭,嘴角勾起了一抹苦澀的笑。
她的臉刷地白了,拿著筆的手不住地顫抖。
在「Sexy」門口招了一部計程車坐進去,沒過多久,手機響了。
他從未想過,兩人會有真的離婚這一天。
再怎樣無止境地吵下去,毀掉的只是他們艱難建築起的感情圍牆。一旦這座圍牆崩塌了,那麼他們就什麼都不是了。
幾乎不需要多想,他便知道她為什麼要提出離婚。
「總裁很早就出去了……」
爭吵,再多的爭吵只會磨滅兩個人之間的感情。那麼如果這兩個人之間隔著厚厚的一堵牆呢?又該怎樣去擊垮?
她以為他會發怒,卻怎麼都沒想到,他說完那一席話之後,便突然伸出了手,將她擁進了自己的懷里。
「我知道不該那樣跟沐靳說話,可我就是忍不住。童童是我的朋友,她在傷心難過的時候,沐靳在哪里?我只是在替我朋友感到不值。」
她的眼里有著痛苦,站了好一會兒,隨即,從兜里拿出了一張銀行卡放在了地面上。
她抬頭看著十八樓的地方,臉色有些復雜。猶豫了許久,才緩步地走進大廈。
她的眼,因為他的話慢慢垂下,落在了他手上的那文件。
或許,無須太久,她就會搬回自己之前租賃的地方了。
偏偏,她今個兒就是要扯老虎須。
她越是這樣,他就覺得越生氣。看著她逐漸泛青的臉,他本想給她一點教訓,但當他真的教訓她了,他卻有些不忍。
簡單的一個字,把最後的一絲渺茫的希望徹底掐滅。
她知道那個男人已經出去了,本該要離開,心里卻涌現一種渴望,想要推開眼前的這扇門,走進去瞧瞧。
他沉著臉,聲音嘶啞地質問她。
「你敢說沒有嗎?!」
「我問你,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
豆大的「離婚協議書」幾個字,讓她想要忽略都難。
他說對了,她就是想要吵,最好吵到天崩地裂世界毀滅的地步。他做過的事情,他說過的話,她都想拿出來吵。她就是在無理取鬧,那又怎麼樣?
男人杵在那里,看著她的眼浮上了震驚,似乎怎麼都想不到,他們經歷了那麼多,她竟然會突然提出離婚。
李媽還沒有回來,在這里除了她以外,就只有一個男人。只是……會是他嗎?
她沒有說話,偏過臉不去看他。
她的動作頓住,看著那不斷傳來敲門聲的厚重門板。
慕沁斂回了目光,辭西跟她道別,而後便離開了。
慕沁闔上眼,而後緩緩睜開。她望著他的神情,有著前所未有的堅定。
墨蘭是死在她的面前,她認為這一切有一部分是因為他。她在責怪他的同時,仍不忘怨恨自己。
辭西一臉不自在地笑著,見她杵在那里一動不動,他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將手里的東西遞給她。
她告訴自己,這就是她想要的結果,她不悔。
慕沁吃了一驚,轉過頭望向聲音的方向。等眼楮適應了黑暗,她才隱約看見沙發上坐著一抹頃長的熟悉身影。
黑暗中,他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臉色慢慢地沉了下來。
她按住心房的位置,想要讓它不再疼痛。但是,她越是去想去勸,那個位置就越是痛得椎心泣血。
男人的手握成了拳頭,緊繃的臉靨帶著幾分明顯的陰鷙。
手腕上依然傳來痛意,恐怕明天早上會淤青一大片。然而,她卻無暇顧及這一切,慢慢地轉過頭,呆呆地望著主臥那扇緊閉的房門。
「妻子?你有將我當作妻子看待嗎?」
她走到門邊將門打開,然而,出現在門外的,卻不是那個她以為的人。
慕沁抿緊了唇,轉過頭望著吞吞吐吐的他,臉色不是很好看。
這明明就是她想要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左邊心房的地方,卻是痛得厲害。
「我去了哪里干你什麼事?」
男人看著她咬緊牙關的樣子,心就像被扎了一針一樣刺痛無比。
這些記憶,在她離開的這一刻境盡數涌上了腦子里。那些曾經,對她來說是那麼刻骨銘心,她曾經那麼地快樂過。然而,都要結束了。
聲音,是從未有過的示弱姿態。
釋懷?她怎麼釋懷?墨蘭死前的畫面一直在腦子里揮之不散,想要釋懷何其困難?而她,又該用什麼方式釋懷?
車子在東方名居前停下,慕沁付了車資,甩上車門。
昨天夜里,那個男人曾經說過,要離婚可以,那就離得干淨利落點。
可是,眼淚卻依然滑落臉頰,止都止不住。
他還的這些錢,她不會要,也不想要。
隨後,她又拿出了那個金色的蛇形手環一同放在了地面上。這手環是他在拍賣會上花費千萬拍下來送給她的,曾經被她砸碎過,他拿去修,修好後重新給她戴上。
慕沁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目光不由得越過他望向了主臥那扇緊閉的房門。
慕沁站在主臥門口的時候,他是有感覺的。明明兩人之間隔的只是一扇門,卻是兩個人都沒有勇氣推開它。「你別太看得起自己。就算沒有你,我也會那樣對待墨蘭。她犯了我的大忌,我容不得她,自然會斷她後路逼她至死。有一句話你說得對,對我來說,你就好比是一個玩具,膩了當然要換,莫非你還奢望我會將你留在身邊一輩子?墨蘭都被我拋棄了,你憑什麼覺得我不會拋棄你?要離婚可以,那就離得干淨利落點,不要像墨蘭那樣,死活纏著我,所以,死了也算是她活該!」
只是,她沒走幾步,他便伸出手,擒住了她的手,制止了她的離開。
「慕沁,我們不吵了好不好?我不想再跟你吵了,我們像之前那樣生活。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好不好?」
他說︰「我們離婚吧!我……如你所願,放你自由。」
原來,那個男人竟是一秒都不想再看見她。
「你哪天把我當妻子看待了?對你而言,我就是你手里的一件玩具,喜歡就玩玩,不喜歡就丟一邊,膩了,就直接換新的。難道我說得不對嗎?你以前對我做的那些事情,不需要我一件一件跟你細數了吧?」
……
手,伸至半空驀然僵住,而後,收了回來。
「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
即使有些高,但是他還是可以很清楚地發現那抹嬌小的身影走出大廈。然後,緩緩走向小區門口,在路旁招了一部車子。
載著她的車子越走越遠,遠得再也看不見了,他仍是沒有收回目光。
那目光,太過于灼熱了,卻隱隱藏匿著一種如同被蝕骨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