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包圍著他們的侍衛,忽然之間倒戈相向,竟然拿著兵器殺了趕車的王府之人。其中一個系著紅巾的漢子跳上馬車,控制了韁繩,將馬車朝著一個荒僻的地方趕去。後面倒戈的侍衛隨著馬車一起,挾持了馬車。
姬筠寒坐在那里,巍然不動,隱藏在面紗後面的臉,神色微微變冷,連眸光都驟然冰冷了幾分,他看著鳳棲霜縴瘦的背影,雙手緊緊握著輪椅的把守,冷然道,「讓開!」
鳳棲霜單薄的身子,微微顫抖,她後退幾步,站在姬筠寒的身後,姬筠寒輪椅扶手的地方,驟然迸射出幾根淬著毒藥的銀針,銀針射在假侍衛的身上,頓時有幾個人倒了下去。
姬筠寒手中轉動輪椅,身姿一個漂亮的旋轉,人已經面對著馬車的前方,他出手如風,一掌劈裂了前面的車廂,手中輪椅的扶手再次迸射出幾根銀針。
銀針掠過假侍衛,射在疾馳的馬背上,駿馬嘶鳴一聲,倒在地上口吐白沫,馬車頓時停止了疾馳,往前沖了幾步,停在原地覷。
姬筠寒回頭看著已經驚呆了的鳳棲霜,冷聲道,「下車!」
鳳棲霜這才反應過來,從馬車上跳下,她穿著拖曳的長裙,下車的時候,踩著自己的裙擺險些摔了一跤。一只有力的大手攙扶住了她,她看見已經坐著輪椅下了馬車的姬筠寒,慘白的臉色好看了許多,站在那里抿唇看著將他們團團包圍的假侍衛。
姬筠風和姬澄那邊,黑衣人原來越多,兩人都月兌不開身,只能疲于應戰,倒是他們這邊的假侍衛,似乎更好應付一些欖。
鳳棲霜站在那里,撿起地上的長劍,顫抖著想要幫姬筠寒,姬筠寒卻根本不領情,輪椅飛快的旋轉,凡是靠近他一丈之內的假侍衛,全部倒在了銀針之中。
隨著侍衛的倒下,他的輪椅再也沒有辦法發射出一根銀針,他著急的拍著輪椅的按鈕,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侍衛靠近。
他扭頭看著一邊的鳳棲霜,隱藏在黑紗後面的臉,帶著她不懂的冷意,「我殺出一條活路,你趕緊走!」
鳳棲霜拿著長劍,臉色慘白,她不住搖頭,眸光淒楚的看著姬筠寒。
他是她的相公,危險的時候,她怎麼可以扔下他一個人,獨自逃命?
「我告訴你,機會只有一次,你若是不逃,我們兩個都只能死在這里!」姬筠寒冷然,雙手一拍輪椅的扶手,整個人從輪椅上飛起,朝著侍衛殺去。
他的招式凌厲無比,雙手浮起一股墨色的氣流,凡是經過他的雙手,所有的侍衛全部倒在地上,面容猙獰。
鳳棲霜乘著假侍衛躲避他招式的時候,朝著遠方跑去,她邊跑邊回頭看,只見姬筠寒已經一招竭,再而衰,整個人被侍衛團團圍住。
他的腿腳不便,再加上赤手空拳,所以打的相當吃力,眼看著那侍衛的長劍就要砍在姬筠寒的身上,他躲避不過,一輛疾馳的輪椅卻在忽然之間闖入戰圈。
鳳棲霜站在輪椅後面氣喘吁吁,眼眸灼灼的看著姬筠寒,姬筠寒明白她的意思,飛身坐在輪椅上,她就推著他一邊打,一邊朝著人煙稀少的地方跑去。
圍攻他們的侍衛驟然之間扔出布包,布包中滿是黏糊糊的東西,姬筠寒直覺的飛身而去,將鳳棲霜護在身下,所有粘膩的東西全部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皺眉聞了一下,是蜂蜜。正在詫異這些人仍蜂蜜干嘛,耳邊響起一陣妖異的笛聲,接著是「嗡嗡嗡」的聲音,一團團黑壓壓的雲朝著這邊飛來。
鳳棲霜臉色難看,是馬蜂,居然有這麼多的馬蜂,這些人想要控制馬蜂攻擊他們。
她推著他沒命的朝著人煙稀少的地方跑去,她不想連累任何人。
姬筠寒在輪椅上喊著,「停,快停下來,你放開我,自己去逃命,你身上沒有沾染蜂蜜,這些馬蜂不會攻擊你!」
鳳棲霜不住搖頭,用力全身的力氣推著輪椅跑,不,不行,她不能讓他被馬蜂攻擊,不然這麼多的毒蜂,他一定會沒命……
可是人怎麼可能跑得過馬蜂,眼看著他們就要被馬蜂包圍,姬筠寒銀牙緊咬,一掌打在鳳棲霜的肩膀,她瘦弱的身體就如一個斷線的風箏,朝著遠離他的方向飛去,他瞬間被馬蜂包圍。
黑壓壓的,他玄色的衣衫上,再也無一處的地方,他整個人都會馬蜂覆蓋,鳳棲霜看著他伸出手掙扎,不斷掙扎,她臉色慘白的搖頭朝著他沖去。
她不要他一個人受這樣的痛苦,就算死,他們也要實在一起。
可是在她靠近的那一剎那,他似乎料到她的意圖,轉動輪椅朝著懸崖下方沖去。
鳳棲霜的手觸踫到了他滿是蜂蜜的衣衫,他回頭的那一剎那,頭上的斗笠隨著風飄走。清冷卻深邃的眼眸,復雜卻無畏的神色,這樣的一雙眼楮,久久的留在了鳳棲霜的心里。
她怔怔的看著姬筠寒,忽然覺得,這樣的姬筠寒,跟平日里的不太一樣,雖然都是猙獰的面容,滿是疤痕的丑陋臉頰,可是眼神卻不一樣。
衣衫滑過她的手指的時候,她毫不猶豫的,隨著姬筠寒的身體一起躍下。
空中,依舊有零零落落的幾個馬蜂,可是在這樣的極速下墜下,都沒有任何攻擊力。
鳳棲霜的腦袋一臉空白,失重的狀態讓她無法思考,她只知道,她欠他的,太多太多,若是他非死不可,她就用這種方法報答他的恩情。
她是他的妻,天涯海角,天堂地獄,她都陪著他一起。
隨著「 」一聲巨響,鳳棲霜的身體隨著姬筠寒一起落在了寒潭之中,姬筠寒身上的馬蜂早在他劇烈下墜的時候已經消散的無影無蹤,此刻在水中,更是緩解了一部分的劇毒。
他一手抓住了鳳棲霜的胳膊,發現她在水中沒有閉氣,竟然不停咳嗽,她嗆了很多水。
她不會游泳……
艱難的將鳳棲霜拖上岸,幫她做了一些簡單的急救,姬筠寒昏了過去。鳳棲霜醒來,已經是半個時辰以後,她渾身濕透,冷的瑟瑟發抖。
旁邊躺著玄色衣衫的姬筠寒,他渾身紅腫,唇角溢出細細的白沫,一看就是中毒已深。
鳳棲霜拉著奄奄一息的姬筠寒,朝著附近走去,她不知道這里是什麼地方,也不知道下一個地點會不會有野獸出沒,可是她知道,再這樣耽擱下去,他會死掉。
不知道拖著他走了多久,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鳳棲霜冷的不住發抖,她看著半山腰的一個山洞,隨即一咬牙,拖著他朝著山洞走去。
山洞口有一種鋸齒的柳葉形植物,鳳棲霜在書中見過,這種是解毒的聖藥,名字叫做六葉草。
她摘了一些葉子,揉碎了,葉子汁滴在姬筠寒的口中,喂了約莫十片葉子,姬筠寒緩慢的睜開眼楮,看著蹲在一邊狼狽不堪的鳳棲霜。
姬筠寒嘴唇顫抖,斷斷續續的道,「王妃,我死了之後,把我埋了,不要讓任何人找到我的尸體,不能給,給四爺添麻煩……」
鳳棲霜顫抖著,想要告訴他,她找到了解毒的藥,他不會死,他會活下來的。
可惜嘗試了半天,她根本發不出一點聲音。
姬筠寒抬手,想要撫模她削瘦蒼白的小臉,手在離她臉頰一寸距離的時候,停在那里。
他不是真正的姬筠寒,他不是寒王,他沒有資格這樣對她。
他淒涼一笑,薄薄的笑容浮在嘴角,無奈卻又蒼涼,他縮回自己的手,從衣袖中模出一個拳頭大的布包,將布包遞給鳳棲霜,他斷斷續續的交待,「將,將,這個……交給……四……」
鳳棲霜卻呼吸一窒,握住了他抬起的手,指著旁邊的六葉草,想要告訴他,他不會死的。
姬筠寒卻無奈的勾勾唇瓣,眼光開始變得迷離,放在鳳棲霜手中的手,重重的無力落下,他睜著眼楮,再也沒有辦法呼吸,那雙清冽的眸子,依舊無神的看著天空。
鳳棲霜臉色慘白,蹲在那里,差點忘記呼吸,她定定的看著姬筠寒的尸體,驟然之間,尖叫一聲,「啊……」
她沖破障礙,哭了出來,嗓音淒厲無比。
外面下起了雨,她冷的發抖,看著姬筠寒的身體,她不知道該怎麼做……
要帶著他回寒王府嗎?他畢竟是天之驕子,是皇上的兒子,他應該有一個體面的葬禮。
可是她手無縛雞之力,她沒有辦法帶他回去,她甚至不知道,她自己能不能回去。
按照他的說法,埋了他嗎?可是這樣的換荒郊野嶺,她怎麼忍心,怎麼忍心讓他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呆在這里。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寒,寒……」她終于出聲,嗓音粗啞,滄桑的似乎不是她自己的聲音一般。
她不知道哭了多久,外面的天空黑了又亮,亮了又黑,姬筠寒的身體已經冰冷,冷的沒有一絲溫度,他靜靜的躺在那里,依舊睜著眼楮,無神的看著天空。
鳳棲霜哭的聲嘶力竭,雙眼紅腫,她縴瘦的身體滿是污泥,在跳崖的過程中,小腿被崖壁重重劃傷,深可見骨的傷口,滿是污泥和鮮血。
她拖著受傷的腿,一步一步的朝著外面走去。
剛剛下過雨的泥土,松軟稀疏,她一瘸一拐,一步一個腳印的走向一顆桂樹。
八月桂子香,桂花雖然不好看,但是卻是氣味最好的一種花,她希望明年的八月,姬筠寒可以在一片花香中醒來。
「寒,你安息在這里好不好,等我回到寒王府,我一定帶人來取走你的骨骸,到那個時候,我下去陪你,我說過對你不離不棄,就一定不離不棄……」鳳棲霜嗓音嘶啞,她一邊用手刨著泥土,一邊低喃著,眼淚隨著汗珠一起滴落在泥土中,又迅速的被她刨開的泥土掩去。
她縴細的手指,磨出血泡,里面的枯枝刮傷了她細膩的肌膚,她如沒有知覺的木偶一般,依舊是不管不顧的刨土。
最後,終于刨出一個一人大的土坑,她的腿已經麻木,再也無法站起,雙手十指,沒有一處完整的地方,她順著地上爬著,向著安放著姬筠寒的山洞爬去。
寒王府中,姬筠風眉頭深鎖,旁邊站著向左向右和莫北,莫北臉色難看到極點。哥哥莫南已經和王妃跳崖三天了,這三天,他們派出了大量的御林軍,將山谷搜了個底朝天,可是都沒有哥哥莫南和寒王妃的影子。
但是根據他們跳崖前的情況來看,莫南凶多吉少,那麼多的馬蜂,將他層層覆蓋,他又從那麼高的懸崖上摔下,縱使神仙也無力回天。
莫北站在那里,薄唇抿的很緊,跟姬筠風有幾分相似的臉,浮上了一股戾氣。
姬筠風倏然站起身,拳頭緊握道,「不能再等了,若是被皇後找到莫南的尸體,那麼三哥就真的死了!」
「寒王可以假扮,但是王妃怎麼辦?」向左皺眉,提出這個問題。
「既然三哥可以假扮,三嫂一樣可以是假的!」姬筠風擰眉,篤定的道。
昔日,寒王和寒王妃渾身都是傷的回到寒王府,所有人松了一口氣。
皇後看著床榻上那病怏怏的鳳棲霜,眉頭深深鎖起,旁邊站的太子姬澄,也不悅的抿唇。
皇後季明芳伸手,神色關心的撫模鳳棲霜的額頭,試探她的體溫,卻悄無聲息的擰了她的皮膚一把。
仔細看她的發際線處,看不出任何易容的影子,再掰開她的唇瓣想要仔細查看,卻被姬澄阻止。
「母後,你究竟在做什麼?」姬澄生氣的看著季明芳,怒道。
季明芳微微一笑,站起身,姿態華貴的看了一眼床榻上的鳳棲霜,不緊不慢的道,「都從懸崖上掉下來了,還能活著,當真是命大!」
「母後你老實告訴我,那假侍衛,是不是您安排的?」姬澄上前,一把抓住了季明芳的手。
季明芳卻睨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姬澄頹敗的放下手,皺眉道,「我怎麼都想不通,王府怎麼會有假侍衛,三哥不會這麼不小心,自己的人被掉包了都不知道,除非這些人一直都是居心叵測,潛伏在三哥身邊!」
「別人的事情,你不要管那麼多,還是回府,好好準備迎娶太子妃吧!」季明芳不咸不淡,再次睨了床榻上的鳳棲霜一眼,轉身離開。
姬澄深深的看了一眼鳳棲霜,嘆息一聲,隨著皇後一起離去。
長秋宮中,皇後坐在那里,李嬤嬤附在她的耳邊,嘀嘀咕咕說著什麼。
皇後的眉頭,時而蹙起,時而舒展,最後在說起姬筠寒昏迷不醒的時候,她站起身,不悅的抿唇紅唇。
「娘娘,奴婢覺得奇怪,那馬蜂只要被蟄一針,絕對沒有活下去的可能,可是王爺整個身子都被蟄了,竟然還沒有死,只是重傷昏迷……」李嬤嬤疑惑的看著皇後,神色詭異的道。
「你什麼想法?」皇後回頭,看了李嬤嬤一眼。
「奴婢覺得,這王爺不像是真的,而且王妃也很有古怪,她一向跟菊娘最親,可是現在,見了菊娘,也沒有多大反應……」李嬤嬤總結的道。
皇後點頭,「如果這王府的寒王不是真的,那麼真正的寒王,可能已經死了,還有可能,死的只是一個替身,而真正的寒王,一直都隱藏在幕後……」
季明芳皺起好看的眉頭。一手撐著案幾,一手揉著自己的額頭。她總是覺得,暗處有一雙眼楮在時時刻刻盯著她,若是姬筠寒一直都在暗處,那麼這個人,實在太可怕了。
「立刻派人去懸崖下面搜索,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到姬筠寒的尸體!」皇後咬牙切齒,怒道。
「!」李嬤嬤領命,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