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蘭達冷笑連連,看著山上皇陵的方向,鄙夷的道,「那群廢物御林軍,早已經被我的人擺平了,姬筠風,我見你也是個人物,所以奉勸你一句,不要兒女情長,趕緊將鳳棲霜交出來!」
姬筠風站在那里,抿唇看著幾人,他的耳朵時時刻刻听著身後的方向,。望這個時候棲霜不要出來,最起碼等他擺平了這個沈蘭達,她再出來。
看著沈蘭達的手下,已經在搜山,姬筠風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再等了,萬一他們找到鳳棲霜,他帶著鳳棲霜在沈蘭達的手下,很難逃出。
這樣想著,他手中招式已出,招招凌厲無比,漂亮的身姿過後,全部是倒地的一排邊國人,沈蘭達臉色一變,立刻加入戰斗。
姬筠風和沈蘭達的武功在伯仲之間,一時間,很難分出高下,但是明顯,姬筠風的迎敵經驗要比沈蘭達高出很多,眼看著姬筠風就要突破他的桎梏,朝著後方逃去挈。
沈蘭達的手下阿大卻突然喊了一句,「主子,主子,我們找到鳳姑娘了……」
沈蘭達和姬筠風同時住手,姬筠風回頭朝著阿大看去,沈蘭達卻瞅準空隙,一掌打在了姬筠風的背後,姬筠風被打的踉蹌幾步,吐出一口鮮血。
他朝著阿大手中的女子奔去,那女子一身秋香色的衣衫,被阿大扭著雙手,低著頭,長長的頭發遮住了整張臉,看不清她的長相,但是這個時候,他沒有時間思考,只能朝著女子奔去盱。
阿大見他不要命的沖來,隨即松手,一把將手中的女子朝著姬筠風推來,姬筠風攙扶住女子,那女子抬起頭來,蒼白的臉,獰笑的眼楮,卻不是鳳棲霜。
姬筠風想要松手,已經來不及了,女子手中伸出一把尖刀,狠狠的捅入了姬筠風的胸口,姬筠風後退幾步,捂著胸口的位置,滿是疤痕的臉此刻顯得煞白無比。
他染血的手,扶住身後的大樹,陰鷙的眸光定定的看著沈蘭達,薄唇輕啟,一字一頓道,「你真卑鄙!」
「再卑鄙,也沒有你卑鄙,明明是姬筠風,卻偏偏要裝作是姬筠寒的樣子,你騙的了你父皇母後,騙的了天下人,你騙不了我!」沈蘭達笑著,玩弄著盤在他肩膀上小蛇的腦袋,嬉笑著看著姬筠風。
姬筠風不住後退,想要將他們朝遠離鳳棲霜的地方引去,沈蘭達卻不肯上當,走了幾步,就頓在了那里,冷漠的道,「你以為,我當真不知道鳳棲霜在哪里嗎?我告訴你,從你出寒王府側門的那一刻,我已經盯上你們了……」
姬筠風咬牙,忍住胸口鑽心的疼痛,捂著傷口的地方,不住汩汩流出鮮血,鮮艷粘稠的液體,從指縫從溢出,他皺眉森冷的看著沈蘭達。
沈蘭達卻笑著揮手,旁邊立刻有人押出了被捆綁結實的鳳棲霜,她嘴巴里被塞著破布,不停的嗚嗚的叫著,掙扎著看著姬筠風。
姬筠風扶著大樹看了她一眼,將眉頭皺的更緊。
沈蘭達卻徑直上前,拉出了鳳棲霜嘴巴里面的破布,鳳棲霜的聲音立刻飄了出來,「寒,你快走,不要管我,你快回寒王府,他們會殺了你的……」
「寒?」沈蘭達挑眉,嘲笑的看著鳳棲霜,「他根本不是你的相公姬筠寒,他是姬筠風,強,暴你很多次,親手殺了你孩子的姬筠風,你還叫他寒?真是好笑!」
「好笑嗎?」鳳棲霜憤恨的盯著沈蘭達,怒道,「好笑你就笑個夠,笑死你最好,我這輩子都不想看見你!」
「啪」一個清脆的耳光扇在了鳳棲霜的臉上,沈蘭達眸光陰沉的看著她,咬牙切齒道,「我死了,你就該守寡一輩子,我告訴你,你真正的相公,是我,而不是他,姬筠風!」
鳳棲霜被打的臉頰微微偏了過去,其實這一巴掌听上去響,但是不疼,她的渾身被捆綁,不能動彈,只能回之以陰沉的眸光。
看著沈蘭達,鳳棲霜倔強的揚起下巴,一字一頓,擲地有聲的道,「我的相公是姬筠寒,是剛剛被你傷害的男子,這輩子我都要和他在一起,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我說過,他不是姬筠寒,他是姬筠風,他臉上的疤痕是假的,他的腿傷也是假的,他太監的身份依舊是假的!」沈蘭達怒視著鳳棲霜,手卻指著扶著大樹站的姬筠風,怒吼道,「他就是個騙子,他是姬筠風,屢次傷害你的姬筠風,你為什麼不相信?」
「他不是!」鳳棲霜篤定的看著他,清澈的眸光,如一泓秋泉,堅定無比,她柔唇輕啟,用所有人都能听見的聲音,一字一頓道,「他是姬筠寒,不是姬筠風——」
沈蘭達冷笑連連,上前幾步,站在姬筠風的對面,用森冷的話道,「你敢用你逝去母後的名義發誓,你不是姬筠風,而是姬筠寒嗎?」
「我為何要對你發誓?」姬筠風反問一句,站在那里,環視四周,尋找著可以帶走鳳棲霜的方法。
「你不敢?」沈蘭達冷笑著,上前,想要制住姬筠風,卻被姬筠風躲開,後面的阿大將一把大刀架在了鳳棲霜的脖子上,姬筠風這才束手就擒。
他被綁在了大樹上,如粽子般,嚴嚴實實。
沈蘭達伸手,去揭他臉上的傷疤,疼的他呲牙咧嘴,卻沒有吭一聲,發出一絲慘叫。
沈蘭達微怔,這傷疤是真的?不可能,從一開始他就看的清清楚楚,他是姬筠風,不是姬筠寒,他臉上的傷疤怎麼可能是真的?
下手的力道變得重了幾分,沈蘭達將他原本已經結疤的黑色傷痕,全部一點點揭下,他整張臉頓時變得鮮血淋灕,姬筠風咬牙,卻依舊沒有發出一絲嘶喊。
鳳棲霜在一邊看的臉色煞白,她掙扎著,哭喊著看著姬筠風,「你動手啊,你動手,不要管我,不要——」
姬筠風睜開鮮血淋灕的眸子,入目的世界,全部都是一片紅色。他深吸了一口氣,雙手被綁著看著鳳棲霜,只見鳳棲霜的臉上,全是淚痕。因為蝕骨的疼痛讓他有些意識不清,所以他只看得見她的嘴巴在動,卻听不清他說了什麼。
「寒,你動手,你殺了他們——」鳳棲霜哭著,不停掙扎,阿大的刀蹭過她白皙的頸項,劃出一道道細小的血線,她如沒有知覺般,只是對著被綁在大樹上的人哭喊。沒有人注意到她,全部的目光都落在被綁在大樹上的姬筠風身上,所有人都被他的膽量震懾,這樣的酷刑,相信沒有幾個人可以承受,但是他竟然能,咬牙挺住,連一絲聲音也不出。
鳳棲霜哭的撕心裂肺,看著那鮮血淋灕的臉,無助的掙扎。終于在沈蘭達的手揭過他臉頰上最後一道疤痕的時候,她尖叫一聲,頭一扭,用自己的脖子抹上了那把本來已經沾染上她血跡的大刀。
不知道刀劃過的到底有多深,但是她感覺到了一種屬于死亡的冷意。看著姬筠風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她听見了人群中的尖叫,還有阿大惶恐的喊聲。接著再也听不見什麼,她昏死了過去。
姬筠風在看見鳳棲霜脖子上滿是鮮血,倒地的那一刻,心似乎被揉碎。他怔怔的看著倒地的鳳棲霜,天地萬物在剎那間坍塌,眸子一片沉冷,如萬年冰山裂了一道間隙,頃刻間寒冷吞沒一切。
他咆哮一聲,掙斷捆綁他的繩索,嘶啞著聲音,他朝著鳳棲霜跑去,「霜兒,霜兒——」
途中有人想要攔他,卻被他一把打倒在地,沈蘭達見自己的手下受傷,隨即上前,同眼眸通紅的姬筠風交手。
姬筠風如一頭咆哮的凶獸,招招都是致命的攻擊,沈蘭達在這個時候,根本就不是對手,他退讓了幾步,姬筠風已經沖到了鳳棲霜的身前。
阿大想要攔下他,卻被他森冷仇恨的眼神蟄了一下,他拿著大刀的手僵在那里,眼睜睜的看著姬筠風抱起了鳳棲霜。
沈蘭達上前,憤怒的瞪著姬筠風,他出手如風,看樣子要置姬筠風于死地,姬筠風卻絲毫不懼怕,一手摟著鳳棲霜,一手跟沈蘭達過招。
憤怒起來的沈蘭達,也將生死置之度外,兩人很快的過了上百招。姬筠風察覺到了鳳棲霜還有一絲氣息,這個時候,他不敢戀戰,只是將鳳棲霜摟在胸口,一個虛招過後,迅速後退,朝著山上皇陵的地方跑去。
沈蘭達很快的帶著阿大追趕他,夜風很涼,前路漫漫,後有追兵,姬筠風覺得這一生,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
他抱著懷中奄奄一息的女子,不住的在她耳邊低喃,「霜兒,霜兒,不要死,你答應過,要一生一世陪著我的……」
可惜鳳棲霜沒有醒來,就算醒來,在這個時候也于事無補,很快的,他停了下來,看著前面的萬丈懸崖,眉頭緊皺。
漆黑的夜空中,那陡峭的懸崖,如張口血盆大口的惡魔,壁立黑岩,每一塊石頭都閃爍著冷厲的光澤,他抱著鳳棲霜站在那里,感覺到了無所適從。
難道,真的是天要亡他?
上一次去拜祭母後,走到這里的時候遇見刺客,莫南假扮的三哥,帶著鳳棲霜一起跳了下來,棲霜僥幸歸來。
這一次悲劇又要上演,他也必須帶著棲霜一起從這里跳下去嗎?
後面追兵的聲音越來越近,他幾乎已經听見了沈蘭達憤怒的喊聲,沒有遲疑的,他抱著鳳棲霜一步一步朝著懸崖走去。
「姬筠寒,我錯傷了你,你不要沖動,你將霜兒還給我,我放你走,我用我的人格發誓,我放你走!」沈蘭達站在那里,攔住身後的阿大等人,著急的看著前方靠近懸崖的男子。
姬筠風回頭,嘲諷一笑,抱著鳳棲霜,毫不猶豫的跳了下去。
「棲霜,如果我的命該如此,那麼我應該感謝,感謝黃泉途中有你相伴……」
「棲霜,如果可以,我寧願你一輩子都不要知道真相,不要知道,姬筠風就是姬筠寒……」
「棲霜,如果可以,我好想听你叫一聲我的名字,叫我一聲,風……」
「棲霜,如果有來世,我們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辛苦,我不要做皇子,你也不要做相府嫡女,我們做一對平凡百姓,窮苦的過一輩子……」
「棲霜……」
姬筠風的身體在空中不斷失重,他如一只斷線的風箏,抱著她不斷下墜,他摟著她很緊很緊,似乎想要將她揉進懷中,融化在血液里。
他閉上眼楮,享受這難得的一刻沒有算計,沒有陰謀,沒有勾心斗角的靜謐,緊緊的,他摟著她的身體,將自己滿是傷痕的臉頰,貼在她冰冷的小臉上,任憑自己的身體不斷下墜。
浮在他唇邊的,卻是一抹滿足的笑容。
懷中有她,此生足矣。
是什麼時候,這愛已經來的如此深沉,是什麼時候,她已經重過了他的生命,是什麼時候,他已經決定和她同生共死?
棲霜,棲霜?
你可知道,現在抱著你的人,不是姬筠寒,而是姬筠風。
棲霜,你可知道,一直愛著你深沉的人,是這個抱著你的姬筠風。
在身體停止下落的那一瞬間,姬筠風失去了意識,可是他的手,依舊鐵鉗般緊緊的摟著鳳棲霜,兩人的身體,被一顆橫在懸崖上的松樹掛住,晃悠著,不曾落下。
懸崖下方,沈蘭達帶著人不住的尋找兩個的尸體,可是遍地都找過了,根本沒有兩人的影蹤。
似乎姬筠風和鳳棲霜都完全消失了一般,似乎上方的世界,和懸崖下的世界,根本不是一個世界,沈蘭達很詫異,仰著頭看著懸崖上方,皺起了眉頭。
這樣高的懸崖,照說,掉下來是完全沒有可能生還的,可是這里根本找不到兩人的尸體,連一滴血跡也無。
鳳棲霜和姬筠風都受傷嚴重,他們掉下來就算毫發無損,也不可能不留下蛛絲馬跡,他站在那里,著急的走來走去。
「主子,前面有一個寒潭,我已經帶人找過了,他們沒有掉在寒潭里面!」阿大氣喘吁吁的上前,解釋道。
「我知道,掉在寒潭,附近肯定有他們濺出來的水跡!」沈蘭達閉上眼楮。
「那現在怎麼辦?還要繼續找嗎?」阿大繼續問道。「不找了,沒有時間了,回邊國吧,國事要緊!」沈蘭達決定道。
阿大領命,帶著人離開了懸崖底,一行人迅速的撤出了曼青國京城。
姬筠風醒來的時候,是在京郊桃花林,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擺設,還有熟悉的岳空空,岳空空拿著一把手術小刀,定定的看著他,唇角帶著笑意。
坐在岳空空旁邊的,是姬筠寒,他的容貌已經恢復,一身白衣,瀟灑無比,再加上一把折扇,活月兌月兌的紈褲世子的形象。
「哥,你怎麼在這里?」姬筠風開口,聲音沙啞無比,難受的他險些咳血。
「你應該問,你怎麼在這里!」姬筠寒白了他一眼,不住的將折扇打開闔上,再打開再闔上。
「我怎麼在這里?」姬筠風蹙起眉頭,發現自己渾身都疼,特別是臉的地方,疼的如火燒一般。
「你真是出息,先是將自己的臉燒成不人不鬼的樣子,又將疤痕一點一點揭開,最後抱著你的女人跳崖,你在玩什麼?別告訴我,這也跟母後的死和父皇的失蹤也有關!」姬筠寒淡淡的嘲諷。
姬筠風閉上眼楮,嘆息一聲,「霜兒呢?我記得我跳崖的時候,她在我懷里!」
「看吧,我說他是抱著他的女人一起跳崖,你居然不信!」姬筠寒指著姬筠風,扭頭看著一邊的岳空空。
岳空空笑著將小刀仍在一邊,「你贏了,你這個弟弟,果然厲害!」
「霜兒究竟在哪里?」姬筠風頭疼欲裂的閉上眼楮,嘆息道。
「她?她死了……」姬筠寒不緊不慢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