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第三十九章1
第三十九章1
白麻子被捕後,特別是當她被判十五年後,卯生開始感覺到人們看他的目光多了些異樣。盡管他辦那件事很保密,毫沒張揚,但總有些自作聰明的人大加聯想。當然也有真正明白的人投來高興、贊許,甚至祝賀的目光。每當這時,卯生常是含蓄地點著頭,大家權當心領神會。
白麻子暫不存在了,所以人們普遍認為,卯生和金琬前面的障礙已經清除了。因此才有那祝賀的目光,甚至還有快嘴好心的女人們,直接在金琬耳邊催促道︰「快結婚呀」。
可是楚天的看法恰好相反。
這又半年多過去了,卯生幾乎天天夜半歸來。楚天明知就里又半裝糊涂。兒子生性如此,絕非三言兩語可以撼動他的行為。再說事情已經鬧得天穿地穿,明白人都說他們的確是一對兒,他何嘗不作此想。俗話說,棒子打不開鴛鴦。又豈能打開一對死心塌地生死相戀的大活人?況且,自從苟步文坐牢後,輿論一邊倒,連河馬也偃旗息鼓了;作為父親,他又何必苦苦為難兒子?
但是,他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苦惱,甚至擔驚受怕,提心吊膽;他總預感著還有什麼事情將發生,卻又說不清道不明,不知道事情將會出現在哪里。河馬當兵的兒子已經復員回家,雖然狗屁工作也沒找到,但河馬夫婦對金琬已徹底死了心,而且為兒子另外說了媳婦定了親。還有誰會威脅他們呢?他想不出,卻隱隱感到兒子與金琬很難成為夫妻。原因錯綜復雜,明顯感覺到的是河馬不會服氣,不會甘心……
楚天心事沉重。當他多次勸說卯生無效後,便請來楚露訴說苦衷。他知道卯生很敬重師傅,希望楚露有回天之術,能夠勸得卯生回心轉意。楚露听過敘述,沉吟中搖著頭。他自信太熟悉卯生了,說那娃子不僅倔強,而且是個標準型的情種;對他僅靠外力勸告和說服未必起作用。因此他說,與其勸說卯生,還不如大張旗鼓,盡選漂亮姑娘給卯生說媳婦。這樣,一定可以刺傷金琬,令她懷疑卯生,懷疑卯生對她有二心,讓他們相互之間鬧誤會,鬧矛盾。他說卯生個性急躁剛烈,在有口莫辯遭受冷遇時,沒準兒有可能對金琬產生不滿。如此這般,當卯生見到還有比金琬更漂亮的姑娘時,或許就會動心,或許就會產生報復心理,或許就答應了親事。他說,這遠比勸說起作用。
面慈心善的楚露,居心不壞,但這個計謀是陰險的。他們不顧卯生反對,打著師傅為徒兒說親的旗號,憑借著楚露的財力和聲望,倒也頗具響應力,一時間媒人盈門。不多久,僅是領進門來看「家勢」的姑娘就有七八個,而且,據說個個花枝招展,惹人喜愛。
然而,兩位老人失策了。他們嘔心瀝血,花掉了楚露甘心情願的許多冤枉錢,最終也沒達到預期目的。
一時間的大張旗鼓,姑娘來姑娘去的相親傳聞,居然絲毫沒有動搖金琬對卯生的信任。她寧死不肯相信卯生會見異思遷,喜新厭舊。同樣,所來的七、八個姑娘中,竟也沒有一個能讓卯生動心的。
這天,楚天終于火了。他猛拍桌子,逼問卯生︰「你說,那些姑娘哪一個比不上金琬那女子?嗯!」
「都比不上。」卯生說。
「放你媽的屁!她們哪一點比不上?」
卯生苦笑笑,他選擇了最簡單的語言,意欲搪塞過去︰「她們丑。」
「簡直是胡說八道,東來西往的七八個呀,七八個你就沒一個肯打照面的,沒見面你咋就曉得人家丑呢?啊!」
「我想她們就丑,也沒知識。」
卯生很想說,那些姑娘應該調查調查,應該知道人的感情不能勉強,應知道強扭的瓜不甜;應該知道拆人姻緣不道德,應該學學那位可愛的易什麼秀。但他沒有說。
可是楚天氣極了,他吼︰「沒知識?就金琬有知識,有知識跟你胡來!」
楚天這話剛一落音,卯生忽然站起,臉上火辣辣的。他幾乎不相信這句話是從父親口中說出來的。他異樣地看著近似陌生的父親,突然月兌口而出道︰
「你說金琬沒有知識?這是你心里話?可是你明白嗎,她要是真的沒知識,我就會被白麻子、河馬逼坐十五年牢。十五年啊!十五年能改變我的一輩子,十五年能改變我們家的一切。是的,也許別人會說她沒有知識。因為在別人眼中她很傻、很笨,笨得不顧前程不願教書,笨得甘願受辱找打;笨得潑死亡命、‘厚顏無恥’地苦苦救我,苦苦戀我!。可是你我,我們不應該這麼看待她呀!因為我們心領身受過了她‘笨’的恩惠;因為我們知道她的‘笨’是良知,是良心!她‘笨’中深藏著的不是一般知識!當然,你還可以說,她本來就害了我。可是她的‘本來’又是誰害的?請問,這一切的一切,捫心自問,作為父親,您教我應該怎麼辦?真的,您教我應該怎麼辦?」
卯生有生第一次這麼斗膽的連珠炮似的,也算義正辭嚴的,帶有頂撞性地同父親說話。話畢,他下意識中徒生一絲惶恐,料想父親定會大光其火,甚至會出手打人——然而事出意外,父親此刻竟然沉默了。他緘口不語,一言未發,直到很久很久,他才長嘆一聲道︰
「是哦,我們是應該感激那女子。可是……我是擔心呀,擔心你們不會有結果呦,娃子!」
至此,楚天和楚露的「陰謀」破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