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廟遺事 4.第4節︰凡家

作者 ︰ 耳東正文

第4節第4節︰凡家

凡永祥的母親曾經是地主二少爺的原配老婆。

後來那個二少爺參加了國民黨,當了團長做了官,離開白果村後就沒有見他回來過。听說在外面又有了女人,早把鄉下的這個結發妻子給遺忘了。

這個守活寡的女人命苦。但革命原則擺在哪里,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沒名但有份,這個地主兒子老婆的帽子是要她一輩子戴在頭上的。于是,凡永祥是月兌不了地方資產階級孝子賢孫的干系的。

王兵的父親原本是新四軍的中級指揮員。解放後在仙女廟做了縣長。革命風暴來臨時,擔任**仙女廟縣委員會書記一職。目前正在「五七」干校一邊學習,一邊勞動,努力改造世界觀哩,這樣的人,是紅是黑,尚未定論。這種走資派人家出身的兒孫,自然也就不是那麼根紅苗正了。

這三名少男少女,是革命的動力?還是革命的對象?同樣尚未定論。所以,目前是沒有資格參加紅衛兵糾察隊的。

「凡永祥,三月三反正不上課,我們到你家里去玩好不好?」王兵的提議得到孫紅的擁護。

這個女子用辮稍捂著嘴,羞澀澀地說「凡永祥,你姆媽做的蘆葉包飯好清香喲,我在蘇州時是從沒吃過這麼香的麼子。」

「蘇州的麼子,泰興的搞子。蠻好!我娘這幾天老念咕著你們吶。說快到三月三了,要讓你們嘗嘗她從田溝里挑來的薺菜包得餃子哩!」凡永祥說著從椅子上立起身。平日在學校里,他覺得與孫紅在一起最有話嘮。

這個女孩子雖然是城里人,可一點也不嬌氣。下鄉學農時,翻豬圈的活,男同學都想躲避,可她一挽褲腿,光腳踩在豬屎上,呼嗤呼嗤干了起來,倒像個農村里長大的女娃子。

「明天你用腳踏車帶著孫紅,要早點來啊。」凡永祥關照王兵。他怕走路累著自己心中的可人兒。不希望看到女孩子汗濕的劉海,塘灰罩面的落拓樣子。

王兵一口答應。自從父親被隔離審查後,母親的脾氣開始煩躁起來,常常為點小事數落他和姐姐。他覺得母親變了,變得尖刻,有點神經質。所以他喜歡白果村,更喜歡凡永祥的母親。從永祥母親那里,他感受到一種寬容,慈祥,溫厚的母愛。

凡永祥的家住在白果村,離縣城有五里路遠。

凡家不是本鄉人。祖上是徽州籍人士,明朝年間從事販鹽營生。那時他們凡家是在揚州城里安營扎塞,生兒育女,打點生意的。後來揚州十日血案發生,為逃性命,舉家遷移此地。

當時這里不叫白果村,叫古馬道。是古代朝廷鋪設的溝通全國各地府衙的驛道。

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在應天,也就是今天的江蘇南京建都二十二天後,頒布詔令,整治郵驛,在秦代郵傳的基礎上,設置「各處水馬站及遞運所、急遞鋪」。並把郵亭的修繕、治理作為評定地方官員政績好壞的一個重要標準。洪武二年,改站為驛。以南京為中心,向四方輻射。當時全國有驛站約一千一百四十七處,驛驛相連,水陸路餃接,驛遞「以傳命而達四方之政」。

古馬道,是揚州驛與高郵驛之間的必經之路。驛夫們手持官府封印,疾馬而馳,騰起陣陣狼煙。時到今日,高郵也就成為全國唯一以古郵驛為名的城市。

原先這里只有幾家靠打魚為生的水上門戶。天好時,沿著道邊晾晾漁網,曬曬小魚小蝦的。徽商們考慮行商時水路出腳便利,于是便在這里陸陸續續搭起人家。後來一些逃荒避難的三教九流紛紛聚居此地。

白果村里的人家,祖輩上都是有點來歷說道的。有山西錢莊的後人,有江西貢窯匠師的血脈,有京城遺少們的外室子孫,有明清鹽商的家眷,有揚州古城里的一些玩角子……,扳開指頭細數起了,什麼三教九流,五花八門的遺嫡都有。

經過朝代的變遷,歷史的演繹,這一些人家在上幾輩祖上,就紛紛失去了往日的威儀。有的淪為僕人,有的淪為戲子,有的淪為郎中,有的淪為屠夫,多數人家淪為本本份份的種田人。有些不甘心面前朝黃土背朝天的人家,沿襲祖上善于經商的血液,干起小商小販營生來。

凡家也是幾經起落。清兵南下後,凡家很快順應,給清朝廷繼續干鹽務,為滿人平定江南,安撫百姓,立了汗馬功勞。那時的食鹽,對百姓來說是頭等的重要,像人體里的精血。于是,朝廷賜封給了凡家一塊扁額,順帶賞了四棵白果樹。

周圍的村民為攀榮附貴,抬舉自己身份,把這里改稱為白果村。

鹽商被加了羽翎子,那是紅頂商人。平日不僅與商販打交道,還要與官場的大大小小官吏們周旋。銀子,腦子,心眼,不斷的販來販去,稍有待慢和差池,生意不保倒是小事,性命不保卻是大事。

咸豐年間,受金陵府的打壓,凡家被朝廷查操了鹽商的經營吊牌,從此家勢開始敗落。這當中,幾欲東山再起,終不得志。如同門前的白果樹遭雷劈,四棵古樹燒焦了三棵,落下一棵單株在婬風惡雨中頑強地存活下來。

到了慈禧垂廉听政年間,兵荒馬亂,凡家放棄經商營生,開始用手里的余錢置辦了些田地,雇了些長工,日子過得倒也悠閑。

凡永祥的家十分好認。院門口有一株三個小把戲手攙著手都抱不過來的銀杏樹。老遠望去像把巨大的綠傘,直矗雲天,為整個村莊遮蔭蔽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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