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第1節︰夢境
春焐秋凍。
三炮心疼地把踢開的被子,輕輕地蓋到永祥身上。永祥啊,你什麼時候才能曉得三叔對你的真心實意啊!
酣睡的永祥身子一側,兩臂緊摟著枕頭。大腿一劃拉,整條被子成了他月復襠下的戰利品,被兩條結實的大腿死死的夾著。毛茸茸的唇角兒不時的向上愜意地挑動著,濃濃的兩條黑眉臥在眼框上,眉尖兒不時地顫抖著。
到了永祥這樣的年紀是個愛夢幻的年紀,從少年過度到青年,對未來的生活更加充滿希望。白天不能夠釋放的**,夜里通過夢境來體驗。
迷蒙中,永祥走進了夢幻。他拉著孫紅的手,倆人結伴來到縣城,擠在人群里在趕三月三大集。
集市上,縣文化館的**思想文藝宣傳隊員門正在搭的土台上唱大戲。戲文是現代革命樣板戲京劇《紅燈記》。台上的演員使勁地憋腔拿調的,但一不小心,蘇北話就露了出來。「孩子」與「鞋子」、「是」與「死」、「和」與「河」、「天」與「添」……四聲分不清,洋相出盡。
擠在人堆里的孫紅小聲地說「永祥,你要是唱《臨行喝媽一碗酒》,肯定唱得比台上的人好听。好好的一句「謝謝媽」的道白,讓他的蘇北腔說成「尿尿媽」,這不成了罵人的話了嗎?」
被女人賞識的男人特別得意。永祥緊緊握著孫紅的指尖兒,輕聲的回了一句「你要是演李鐵梅,唱就不用說了,光是那個扮像也肯定比台上的那個女的好看一百倍。你那對水汪汪的大眼楮像湖水,不用打燈光都能夠照得見人,滿台生輝,滿場發光。」
「你壞!你不是想編排我吧?」孫紅用肩膀輕輕地扛了永祥一下,心里喜滋滋的。
永祥的這番話,孫紅听後十分可心。女人誰不喜歡別人說自己美麗漂亮哩?更何況是出自自己暗戀的男人嘴中。
「我壞!我是台上那個鳩山,天底下最大的壞蛋行了吧?」永祥喜歡孫紅剛才的這一扛,感覺妙不可言。同樣是女人,跟她在一起時,與跟母親春兒在一起時的那種親近感,絕對的不一樣。和母親在一起如同是金黃的菜花蜜,和孫紅在一起如同是潔白清香的槐花蜜。
在同班同學當中,永祥挺喜歡與孫紅接近的,不僅因為同是黑五類,而且孫紅是從大城市來的,見多識廣。
他倆都是愛好文藝的青年。八個革命樣板戲里的唱段,個個拿得起,放得下。常常在沒人時二人對唱,一個唱楊子榮,一個就唱小常寶;一個唱阿慶嫂,一個就唱刁得一;一個唱方海珍,一個就唱馬洪亮……起承各類角色,維妙維肖。
尤其是孫紅還會唱許多里下河地區的民歌,那個《茉莉花》,讓她一唱,糯得讓人魂都沒有了。唱《拔根蘆柴花》時,為了把蘇北方言咬準,她還多次向永祥討教,揚州話該如何發音的技巧和規律。
後來,永祥才能知道孫紅的歌唱天份是有遺傳的,她的母親文革前是個出了大名的女高音歌唱家。
這是一對有藝術天分的少男少女。他們在苦悶中唱歌。在歌聲中找到了快樂。在快樂中觸模到了愛情。
看戲的時候,孫紅悄悄地說「永祥,我爸爸要上調了。」
「上吊?又挨批斗了?想不開自殺?好死不如賴活,留口氣還好為自己爭個清白。假如死了,就一了百了。」這個年頭,常听說一些人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上吊自殺。永祥不希望好朋友的家里遭到不幸。
「哪跟哪啊?我爸爸是上調回城。他們單位要他參加支援大三線建設,听說是去四川大山里建軍工廠。」孫紅見永祥這麼關心自己,心里一陣竊喜,笑著解釋說。
她心里正猶豫著哩。去了,就不能夠天天見到永祥。不去,也許一輩子就在仙女廟修地球了。
「那要好好祝賀你們家了。」永祥拉著孫紅擠出人群。他從口袋里模出兩分錢,買了兩大坨棉花糖。「給,這個東西在蘇州城里怕是吃不到的。」
孫紅喜滋滋的接過去。心想,蘇州玄妙觀里天天像趕集似地,時常有的賣。一個圓桶,一盞煤油燈,一個軸輪,旁邊立著一個戴著舊氈呢帽的中年漢子。你給他一分錢,他把一小匙白糖倒入圓桶中央的車軸盤上,腳下用力踩幾下皮帶輪,一縷縷潔白如絲的糖絲噴滿桶口。中年漢子用根麥桔桿在桶口一撈,糖絲像棉花一樣沾到桿上,然後你接過來就可以吃。
她想說永祥土里吧嘰,城里的東西總歸比鄉下來得多。一想到永祥會甕著鼻音唱《三套車》,而且是用俄語唱的。他還會畫畫,三筆兩筆就能夠把她勾畫出來十分相像。這些自己都不會,這算不算土?
跟父母親下放來仙女廟的時候,孫紅想再也不會有談得攏的同學了。沒有想到在初二(五)班,讓自己遇到了凡永祥和王兵。這個兩個一文一武的男孩子出現,使她感到了在鄉下,自己也是有知己的。「孫紅,你也要轉學和你爸一同回城?」凡永祥心里希望孫紅不要回城,免得自己又少了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