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第6節︰離婚
文化大革命是運動套運動，今天革這個命，明天革那個命。好比反復無常的天氣，今天刮風，明天下雨似的。正好趕上打擊流氓團伙行動，張秘書因犯生活作風問題被開除公職，押回老家勞動改造。原先的老婆覺得丟人，與他離了婚。
張秘書臨離開仙女廟時，來找程敏慧，問她願不願意跟他一起回老家。為了月復中的彤彤，她與張秘書草草結了婚，並隨他一起回到了老家泰興。去年張秘書到處托人說情，說當年處分重了。有關部門見他在農機廠當供銷員表現還可以，走南闖北，把產品銷到了全國各地，于是撤消了處分，還任命他為供銷科長。
為了把產量搞上去，他提出了分期付款銷售，外加包培訓，包配件的推銷方案，使廠里生產的手扶拖拉機，噴霧器，供不應求，成了縣里財政收入第一大戶。他也被任命為農機廠廠長。程敏慧隨著也被安排到縣農技站工作。
今年開春，張秘書的前妻領著兒子上門大哭大鬧，要和張秘書復婚。張秘書一為名聲，二為兒子，傳宗接代沒有兒子怎麼行？原以為程敏慧會為他生個帶把子的，沒想到是個丫頭片子。後來再想生，政策不允許。虎落平陽的張秘書無論如何也不敢去觸計劃生育的高壓電。現在時來運轉了，他提出和程敏慧分手，和前妻復了婚。
程敏慧性子烈，見張秘書這麼絕情，是個口蜜月復劍似的**式的人物，沒加思索就同意了離婚。但有個條件，彤彤要判給她。她不想女兒受那個女人的氣。張秘書答應了，並給她置了一房新家俱和一張三千塊的存款單。
**是**那麼信任的人，還要叛逃出國。有不少人都不相信**坐的飛機是自己從天上掉下來的。私下議論說，恐怕是導彈打下來的。要是被他叛逃成功，**的臉還不曉得要讓西方的資產階級怎麼打哩？張秘書是**式的人物，在還沒有把你騙上床時是一副嘴臉，得到了你的身子後又是一副嘴臉。好在程敏慧的臉不怕挨打，選擇了離婚。
離了婚，她不想做什麼忠孝烈女。奔三十的女人了，為了女兒，她不想再嫁。夜里難熬時，她找了個伴。是站里的胡技術員，倆人時常趁站里沒人時，在她的宿舍里偷歡。
胡技術員是個三等殘廢。這個殘廢不是指身體機能上的殘廢，而是指個頭矮小，一米五幾的身高。和她在一起時，如果從背後望去，還以為是一對母子哩。因為個子矮小，患有哮喘病，所以三十大幾了，胡技術員還單身一人。
男女在一起除了講門當戶對，還要講般配。程敏慧覺得和他在一起是不般配的。所以胡技術員求過幾次婚，她都沒有應允。偶爾行床弟之歡還可以，真要一生和這個男人生活在一起，心里不甘。這個男人最讓她不放心的是床癮大，鬼點子多，真是應了老古話︰矮子矮一肚子拐。她怕自己才出狼窩又入虎口。
再說，這個男人一直感到自己是懷才不遇，對仕途很在意。人家搞運動，他刻苦專研農業科技，成天在田里轉。用他的話來說叫韜光養晦。革命革到最後，總不能夠環過頭來啃褲襠？中國是農業大國，到時總是需要農業科技的。等到上面人一覺睡醒時，就是我胡某出頭之日。待到全國取消農副產品供應之時，也就是我胡某人飛黃騰達之日。
一想到出頭之日，飛黃騰達之時，這個男人還會善待她們母兒嗎？程敏慧更不敢把自己坎坷的人生寄托在胡技術員的身上了。她現在需要的是一個平平安安過日子的男人。
「敏慧，你也真大意，這一路上都是手扶拖拉機，讓孩子一個人上幼兒園你放得下心?」送彤彤去幼兒園回來的永祥，說著把手里一包油 子放在桌上。
「你錢多得難受是吧？買那東西做什麼?你不該花那個閑錢。」程敏慧嫌他亂花錢。現實的生活告訴她，錢比紅寶書管用。紅寶書只能管個嘴上快活，精神享受。錢能夠管人的肚子的溫飽，管人身體的冷暖。
「讓孩子早晚吃吃，好墊個饑飽。」永祥囊中羞澀，買不起什麼拿得出手的好東西。頭一次上人家門，總不能肩膀扛著的腦袋，老屁日相的當操手掌櫃。鄉下男人實在，不喜歡佔人家女人的便宜。何況原本只是點頭之交，偶爾相遇，敏慧是這樣的熱情。那就更不能夠白吃白喝人家的了。
「永祥，你先個洗澡，然後咱們再說你那個花粉的事。」程敏慧從門後拖出一只洗澡桶。「一晃幾年了，你老婆沈芳現在怎麼樣了?還是那樣美麗動人？」
「難為你還記得她。她現在帶著孩子回上海了。」永祥沒想到在異鄉，還有人關心沈芳。
「你忘記了，我們都是老插，雖然不是一個知青點的，但是屬于一個公社的。」
程敏慧說著在洗澡桶的一頭底下墊上兩塊青磚。
程敏慧問「你們現在還經常見面吧?」
「走後就沒有見過面。我不想拖累她。當初走時就辦得比較徹底，是離了婚走的，不拖泥帶水。說不定她在上海，現在已建立了新家庭了。」永祥覺得和沈芳之間的事，當初辦的還是比較理智的。
「你呀，當初就不應該讓她走。為了她，你的委屈就這麼白受了嗎?」程敏慧從抽屜里拿出一條新毛巾和一塊藥水肥皂。
永祥說「算，她跟我也沒過上幾天好日子。要論委屈，她比我大。」
永祥的這席話讓作為女人的程敏慧听後著實心熱。這個男人毫不做作，心底坦然。自己怎麼就沒遇上這樣的好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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