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一個古老的屯堡
一個古老的屯堡
雖然不在乎「唯我獨尊」藍小玉，但不至于不在乎頭上戴頂綠帽子。因此，我驅車趕往安順，去夜郎大酒店找謝解。一個電話，將他叫到大門口。
這是校園事件以來的第一次面對面，雙方像一對紅燭光里的新人，都有些不自在。謝解發了福，手還沒夠著我，肚子率先貼了上來。手一夠上，就給我一拳，然後哈哈大笑起來，莫名其妙地說，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我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麼，也許是自我解壓，應對即將面臨的暴風雨。我想，你狗日的裝什麼胡孫，老子就讓你裝吧。你若初一動了藍小玉，老子絕不讓朱玉葉閑到十五。臉上有疤好啊，帶殘疾的人都長命，謝解仍然裝糊涂，臉上有些不自在，像是隱藏著什麼。我越加堅信，他跟藍小玉有一腿了，更加火冒三丈︰日你祖宗先人板板，我讓你裝，裝！謝解仍在回避問題，學著我的口吻說我讓你寫，寫！寫能買衣穿，還是當飯吃？我氣急敗壞，樣子有些像想啄對方卻老啄不著的斗雞，本想把最粗俗、最傷人的話潑出去，但還是回到謝解的話題上，說我寫不寫關你球事？不關球事，你跑來干啥**？謝解強硬起來，說寫得婆娘都熬不住跑球了，來找老子發啥人癩風！
謝解的話讓我吃驚不小，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他在嫁禍于人，心理越加痛恨起來，手腳也隨之送了上去。這時，保安跑來了，像條訓練有素的警犬一下朝我撲來。謝解說干什麼干什麼，嚴聲喝退保安才對保安說，這是我老同學李子川。保安給我作揖道歉離開後，謝解從我手里奪過手機，撥通後遞到我耳邊，那頭傳來嘈雜的聲音，緊接著是藍小玉特意壓低的聲音︰子川，我在上課呢，呆會兒給你打來，說完就掛斷。
見我平靜了些，謝解才說，你這男人也當得，別人婆娘寶馬奔馳，藍小玉腳上粘泥，別人婆娘穿金戴銀，藍小玉身無分文，牙齒縫攢下一點點，還買車讓你為人，可你頭上生瘡腳底灌膿，懷疑這懷疑那，生在福中不知福，你他媽的，還是人嗎？
我覺得沒什麼可爭辯的，扭頭拉開車門準備離開，謝解上前拉著我，說這麼多年不見，不喝一杯？我說沒興趣。謝解說別耍小孩子脾氣了，我這大酒店剛進一批大閘蟹，正宗日本貨，嘗個鮮。我說沒興趣。謝解說吃完咱倆去個地方。怕我沒興趣，謝解特意說道︰大明安順駐軍屯堡，听黃老師說，有人在屯堡附近發現了烏龍戰亂陣亡將士紀念碑，上面有你祖宗先人的名字。
我留了下來，吃了日本大閘蟹，然後坐上謝解的奔駛，向屯堡進發。路上，藍小玉給我打電話，說在省城上股票培訓班，謝解幫忙給找的。我受了謝解剛剛的埋汰，不好再說什麼，就結束了通話。
我們走了一小個多小時後，謝解停下車，領我右拐步入一條古道，不久就有三三兩兩的老鄉擦肩而過，衣著古老而讓人賞心悅目，女性一律青、藍色為主，樣式為寬袍窄袖，並且不加花邊。謝解說他在準備創作《龍行烏蒙》時，走訪過屯堡小學的黃老師，據黃老師講，這服飾傳承了明太祖朱元璋夫人「馬大腳」的衣著，俗稱「鳳陽漢裝」。
再走一會，就看見了屯堡，挺大的一個寨子。房屋密匝匝一片，能看到全貌的房子一律小青瓦、白粉牆。謝解仍然充當導游的角色，說朱元璋下令在這一帶就地屯田養兵，並陸續將屯軍家屬和移民從安徽、江西、河南等地遷入此地，廣建村寨，平時務農，戰時為兵，便形成了這個帶有軍事性質的屯堡。
進入屯堡，我仿佛行走在600前的大明古鎮上，一切都那麼陌生而又熟悉。來來往往的屯堡人對我們的到來既不冷淡又不熱情，各走各的路，各干各的活，我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安然和寧靜。
我們去屯堡小學找黃老師不在，又問到他家里，他母親說兒子去京城了，說屯東的朱家祖傳一個啥印，請他拿去找專家鑒定。我有些失望，就向黃母告辭。老人出門相送時，我親眼目睹了已在烏撒一帶消失了的非常別致的並稱為「三寸金蓮」的繡花鞋，鞋面上有尖頭略向上翹起，呈倒鉤狀，鞋幫以青布為底色，上面繡著色彩斑斕的花鳥魚蟲。謝解見我盯上老人腳上的三寸金蓮」，就便介紹道︰這屯堡里的女老人雖然崇尚「三寸金蓮」，但並不纏足，據說馬皇後馬秀英自幼習武且不纏足。我半信半疑，正要問黃母時，老人搶先說︰「我們皇帝娘娘不裹腳，我們也不裹腳」。老人笑著說話的樣子很燦爛，充滿了無比的自豪。
我們離開黃老師家，去了謝解祖先的指揮中心。雖然歷經600年滄桑，但頗具江淮地區徽派建築風格的主體建築尚在，所有房屋都選用厚重的石頭作牆壁並留有小窗，既可采光，又可作瞭望口，院角築有高層碉堡，頗具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這里畢竟記載著謝氏一門曾經的輝煌，謝解的臉上也像黃老師母親那樣艷陽，說話的口吻也高高在上。這讓我有些失落，甚至有些尷尬，頓生立即離開的念頭。
我一路想著這原本屬于我們家的指揮中心，心里構畫著我老祖姑姑李駒進進出出的情景，以及那只讓謝綈趕走的黑狗，還有許許多多的事，不知不覺地走出這個古老的屯堡，來到後山上尋找烏龍戰亂陣亡將士紀念碑，並與謝解發生了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