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一個讓人刮目相看的女人
一個讓人刮目相看的女人
那個愛笑的女人從埂子邊走過來向樂隱秀才下戰書，說先生敢跟我對幾首不，就對兩首。圍觀的人七嘴八舌，一男人高聲嚷起來，說阿朵，來幾首花的，好讓大伙兒醒醒瞌睡。被叫做阿朵的女人說，咋不叫你家婆娘跟他來個鴛鴦戲水呢？說得男人把不爽僵在臉上，阿朵又挑他一眼，然後沖樂隱秀才唱起來︰
「烏雞壩子寬又寬，白馬站在黑馬間；壩子寬了好種地，馬毛再白難趕氈。」
樂隱秀才想，從李府馬場精挑細選的是三匹棗紅馬，車頭一看還只是他們那三匹棗紅馬，哪來的白馬黑馬呢？樂隱秀才正納悶時，剛剛幫腔他的那男人捅捅他的腰，小聲地說，你們三人站在一起，你又站在中間，還真的有點像她說的那樣。樂隱秀才明白了，本來男不跟女斗，斗了掉價，既然你非斗不可，就斗吧︰
「烏蒙大山高又高，谷子種在半山腰；只見禾苗瘋癲長，不見谷穗彎過腰。」
說者無意，听者有心。這烏雞屯人，尤其是愛唱歌的男女喜歡把歌詞與男女之間的那種事聯系起來，阿朵越想越覺得樂隱秀才在挖苦自己那沒用的男人，就拋一首下流的歌過來︰
「你會唱來我會收，把你收在褲襠頭；把你收到褲襠里，看你知羞不知羞。」
女人的山歌把劉勉已經松懈了的神經一下繃緊了，這種語言定個欺君之罪還算從寬處理。但僅僅是繃緊一下就松泄下來了。劉勉想，自然皇上已經玩物喪志，誰也無回天之力。如果不是整天想著羅小丫，劉勉早就請辭了。
剛剛幫腔樂隱秀才的男人在劉勉神經緊繃的那一刻一個健步跑到阿朵身邊，抓著她說，婆娘家怎麼就曉不得害羞呢？阿朵邊掙月兌著邊說，害哪樣羞？你大拉拉個族長把別人按在松毛上的時候你咋不害羞？我要唱要唱咋啦？你上管天下管地中間管空氣，就是管不了我張阿朵屙屎放屁。
這邊的樂隱秀才知道咋回事了，懊悔不該對張阿朵來這一首，得罪了烏雞屯人，以後的工作就不好開展了。那邊的張阿朵又向樂隱秀才挑戰了，說咱們再來一首，我輸我請先生三人吃飯，我贏先生請我去我家吃飯。樂隱秀才覺得這女人又有些好玩了，就滿口應下來。
張阿朵扯開嗓子來了一首︰
「烏雞壩子長又長，今天來了好兒郎；三個兒郎個個好，可惜缺個讀書郎。」
樂隱秀才讀過的書還少嗎？他不服氣地而不加思索地對上一首︰
「烏雞壩子寬又寬，十個女子九個仙；十個女子個個好，可惜沒有男子粘。」
張阿朵沒想自己用好來罵他們是沒文化的睜眼瞎，他竟然以好來貶女人連男人都不粘邊，就說小娘子張阿朵輸了，要吃些什麼，請先生吩咐。樂隱秀才覺得張阿朵是假投降，就給她設了個陷井，說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河里游的、土中生的一概不吃。張阿朵見樂隱秀才正好撞在自己槍口上，沒等他說完就搶話道，鳥不吃豬不吃王八也不吃，看來小娘子這客是請不成了。樂隱秀才一听吃了大虧，但又不好跟個女人較真，就若無其事地說，我們要吃九十九樣菜，請你擺七十七雙筷，要吃紅心蘿卜湯、一百碗飯，要坐千千萬萬人抬不動的桌子、萬萬千千人搬不動的板凳。
張阿朵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抬頭說好的，那就請吧。三人隨張阿朵去了家里，她給每人一碗白開水，就洗衣裳去了。三人本來就餓，加上幾碗水一下肚，就饑腸轆轆起來。好容易等到張阿朵涼完衣物，她又在外邊剁起豬草來。我二世祖李馬和劉勉餓得清口水直淌，但又不好開腔，只好熬著。倒是樂隱秀才雖然饑餓，卻暗自高興道，難住了吧？自作聰明的女人。張阿朵剁完豬草，又玩弄起指甲來，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樂隱秀才見她無招了，就說不為難小娘子了，該做什麼就做什麼，有什麼就吃什麼吧。張阿朵噓了一聲，說你急什麼？還早呢。說完就去了廚房，幾分鐘後端一碗放有韭菜的雞蛋湯，三白瓷碗米飯放在地上，再拿三雙筷子整整齊齊地搭在碗上，說請吧。
樂隱秀才暗嘆，天下竟有如此聰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