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一屁打破沉默
一屁打破沉默
有了這難以啟齒的遭遇後，樂隱秀才變得沉默寡言起來。而挨近烏龍流散部落的路盡是懸崖峭壁上的羊腸小道，每邁出一步都十分艱難，十分危險。這時候，如果有人幽默風趣一下，最好來幾首山歌，既提神也能分散注意力，覺不出路險走得會更加快些。但具備這種能力的只有樂隱秀才，可他卻一言不發。
離開烏雞屯的時候，李馬曾建議回府，再從長計議，下一步的路該怎麼走？是改道繼續進彝區，還是去策反安順屯軍或者雲南王沐英？樂隱秀才只看了看他，倒理不睬地各自往前走去，一副不容商量的樣子。李馬拿他沒辦法，只好向劉勉投去目光，暗示他，該你說說話了。劉勉心里說，你李馬並不知道我倆的地位懸殊有多大，就是借我一千個、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反其道而行之。李馬見劉勉老搖頭，只好拿馬來做文章。殊不知惹惱了樂隱秀才，說將軍莫擔此心，那三匹馬理當用來彌補關蔫的精神損失。至于將軍的損夫，（朕）正好拿我那匹火紅抵償，將軍定有賺不賠。李馬倍感委屈，你樂隱秀才豈能把別個當作吝嗇之徒，有馬你不是用不著步行了嗎？況且，你這傷口剛剛愈合的徒弟阿劉經過烏雞屯那麼一折騰，每跨一步都齜牙咧嘴的呢？神經兮兮而又毫無憐憫之心，還想打永樂皇帝的主意，配嗎？
李馬對樂隱秀才很失望。從知道他犯了「花案」的那一刻起，李馬就覺得上了這下賤貨色的賊船了。連那聖旨的真假也值得考量。因此，幾次想向關豪求情，甚至想亮明身份，他都放棄了。堂堂大明正四品烏撒衛指揮，與這麼個見了死泥鰍都要啄一口的餓老鸛為友，自己的臉往哪放呢？烏雞屯人一定會罵自己撒泡尿浸死算球！
老天有意跟這三個沉默寡言的路人作對，剛剛還亮光的天空像樂隱秀才的臉一下子喪了下來，一陣山風刮過，雨也跟著下起來。先先是黃豆那麼大的雨點羊屙屎稀稀拉拉地撒，然後又嘩嘩嘩地下，再後來就在越來越大的風的捉弄下盡往人的身上潑，像是想把三人當髒水潑進觀音岩下的萬丈深淵。三人眯著眼抱著頭在風雨中艱難行進，老遠望去，像笨拙藝人手里歪來倒去的木偶，每往前走一步都十分吃力，又令人提心吊膽。
樂隱秀才想，該找個避雨的地方了。他揉揉眼楮抬頭一看，正好頭上有一個岩洞，離路10來米高，抓住茅草，蹬著石頭，應該爬得上去。這是樂隱秀才破天荒爬這種懸崖，因此沒有經驗。在他卷起褲管，抓著茅草往上攀爬時，意外發生了。那茅草根本經不住抓拿，樂隱秀才只覺腦袋嗡一下，兩眼發黑，整個人就像樹樁一樣滾落下來。李馬正好在樂隱秀才的身下，眼看就要被踫撞下岩，劉勉出手抓住了他，將他拖離死亡的魔爪。就在李馬得救的同時，劉勉掉下了觀音岩，嚇得樂隱秀才和李馬驚呼不斷，腿肚子直打閃閃。劉勉畢竟非同一般，遇事冷靜而具有超常的自救能力，每一件物體都可依賴而讓自己越過死亡線。幸好墜落的地方有尖石突出，求生的本能讓劉勉拼命抓住尖石，一個引體向上給了樂隱秀才和李馬施救的條件和機會。兩人緊緊抓住劉勉的手，使盡全身力量將他往上拽，終于救劉勉上路。
這時老天爺格外開恩，雨停了，風也不大了。但三人都透支了體能，腳像灌鉛一樣再也動不了了。他們就依偎一塊，靠在路邊的石頭上休息。如果不是剛剛的事故，他們之間不可能靠得這麼近。尤其是劉勉，他連想都不敢想，自己竟然讓皇上拼死相救，救上來後又緊緊將他摟在懷里。但他們就這麼長久地衣偎著，誰也不說話，就連剛剛施救劉勉時，都咬著牙，手腕的筋掙得如同斷裂一般巨烈疼痛，也沒誰吭過一聲。
李馬覺得老這樣沉默下去比死還難受。況且剛剛從死門關里逃出來，總該說句話慶祝大難不死吧。但他不曉得怎麼說才好，說什麼話才好。想著想著，「嘟」一聲，李馬放了個屁。
樂隱秀才笑了起來。劉勉也跟著主子笑。因為劉勉想到了昨晚皇上做法事的樣子，實在憋不住笑。
李馬說笑啥？笑。皇帝身上還有三只御虱呢，將軍就放不得屁啦？
樂隱秀才下意識地伸手抓抓背，說瞎說我哪有虱子啊。突然意識到說漏了嘴，就扯野問劉勉救那臭婆娘干啥？劉勉動動嘴唇，欲言又止。樂隱秀才伸手指戳一下劉勉的額頭，說別以為我不知道，想不到老小子你還粗中有細呢。李馬對阿劉的這一異常舉動很是困惑，也急于知道此事。就催樂隱秀才，說先生就別吊胃口了，直截了當說了吧。樂隱秀才說，他怕那臭婆娘懷上了我的種。
劉勉大笑起來，很幸福的笑。在樂隱秀才的記憶中，他從來沒有如此開懷大笑過。只有李馬蹊蹺，不知道二人為啥這般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