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女佣在卡佩伯爵的私人公寓工作已經是第二個星期。自從上個禮拜迎來那兩位古怪的亞洲客人之後,她漸漸開始注意和關心起了這位被「金屋藏嬌」在這里的神秘女人。那天的微笑讓她以為這是個溫文爾雅的大家閨秀,或許來自那個古老的東方國家某個隱秘的神秘家族,伯爵大人想必也是想要利用她背後的勢力有一番作為才接受這樣普通的亞洲人。可是某個早上,她卻看到這位漂亮的年輕女人一臉嫌棄地把自己盤子里的鱷梨紛紛挑出來,動作自然地塞進了鄰座的伯爵大人嘴里。而她的主人只是寵溺地縱容著這樣粗魯無禮的行為,甚至神色自然地讓她坐在主位上!
作為女佣的自己這個時候應該立刻換掉桌上的鱷梨,甚至義正言辭地教訓這個沒有任何名分的女人的無理行為。可是奇怪的是,她一點都沒有厭惡,甚至羨慕這個女人能夠把這麼放肆的動作做得那樣自然灑月兌,理所當然。
年紀輕輕的她在巴黎長大,進入卡佩家之前也見過不少的貴族老爺和貴族小姐,他們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仿佛還是幾百年前擁有全部權力和財富的這個國家的掌權者和主人。那個世界讓她憧憬,卻也讓她感覺到隱約的嫉恨。哪怕是卡佩伯爵,身上也帶著上位者的威嚴,無法接近,好像在直截了當地告訴她,平民和貴族是不同的。
然而這個亞洲女人更加不同。
在伯爵大人面前她沒有被他的光芒所淹沒,一樣優雅地用餐,禮儀完美。而一個人的時候……最近這樣的時刻竟然意外地很多,這個女人卻偶爾也會興起地和女佣們聊天。這個時候年輕女佣才發現她說著一口標準漂亮的貴族法語,語氣卻又隨和友好。
年輕女佣被允許叫她「Azur」,但是卻又在隔天被主人發現了之後被勒令稱呼她為「夫人」。她听到夫人懊惱地叫著自己的名字「瓊」,然後在說下句話之前就被小氣的伯爵大人封住了嘴巴,在自己這個小女佣面前表演了一場火辣的親熱秀。
後來瓊知道了,Azur這個名字是只屬于伯爵大人的。
因為給夫人這個名字的人就是蘭澤。卡佩伯爵。
瓊以為夫人會因為伯爵大人最近長時間不在家而感到孤單和不安,不過趙莫晚顯然不是一般的閨閣女子,把一顆心都死死拴在自己的男人身上。她依舊每天安靜地做著同樣的事情,在9點起床,上午看書,下午出去散步。當然,外出的時候是有保鏢護衛出動的大陣仗,這讓附近習慣貴族和富豪在這個區域出現的商家們都紛紛傳說趙莫晚是什麼不得了的貴人。
相反的,不常在公寓出現的伯爵大人看起來更像是那個……
獨守空閨的可憐人。
比如某個清晨,瓊在打掃客房的時候發現了一個人坐在角落里抽煙的伯爵大人。低著頭,煙霧繚繞中間看不清表情。而且從房間里的味道和煙頭的數量來看,他已經在這里一個晚上了。
看到推門而入的女佣,蘭澤也只是表情平靜地說︰「收拾干淨不要留痕跡。」
「是。」瓊自然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話可以說。
年輕的女佣想,那個高傲的魔鬼伯爵一定是遇到了不得了的麻煩。
不然他一定會和往常一樣,早早地不等天黑就拉著夫人在房間里纏綿了。
蘭澤的苦惱在一天天加劇。
他煩躁的情緒在一點點累加,卻依舊找不到解決和發泄的途徑。
能夠讓魔鬼伯爵焦躁至此,異樣至此的人當然沒有別人,只有他親愛的趙莫晚。
能夠讓蘭澤糾結到這個地步的事情只有一件,他的求婚。
那天之後,他終于可以把這件事正式提上議程,卻發現自己幾年來一直都在想著要怎麼為自己正名,卻忘了正名之後的步驟……現在想起來真是懊悔萬分。
原諒這個一直以來不可一世的伯爵大人,其實心里一直都抱著不安和不真實,小心翼翼地走到了今天在趙莫晚身邊的位置。得到地太不容易,讓他患得患失,讓他總是反復確認著手里的幸福。
伯爵大人在周一的午後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整整一個下午,工作全部拋之腦後,諾列了各種看似可行的辦法。然後在太陽下山之前又紛紛否決了這些想法。
坐在客房抽了一夜的煙,告訴趙莫晚自己要在書房里工作通宵,然後在趙莫晚有些詫異隨即又安穩的笑容中離開了那間最近自己滯留時間最長的臥室。
他當然也想過用最卑鄙無恥的辦法,夜夜笙歌讓趙莫晚懷孕,然後結婚就會變得順理成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卡佩伯爵,怕委屈了自己心愛的女人。雖然未婚先孕的事情在法國並不罕見,但是放到貴族的婚姻上來說,依舊和過去一樣古板而嚴謹。如果不是偌大的卡佩本家只剩下他一個人,恐怕還會有人要求要為未來的伯爵夫人驗身才能入門。
玫瑰花?這麼艷俗的東西偶爾送送是可以的,可是用來求婚未免太普通了。
氣球?他實在不能想象趙莫晚穿著漂亮一字裙手里牽著粉色氣球的模樣。
作詩唱歌?他蘭澤這輩子就沒坐過這種事情,學校里要求寫詩的時候都不知道寫了些什麼交上去。
學那些搞怪的美國佬,邀請一堆親朋好友來又唱又跳地打動她?他們兩個孤僻的人似乎也找不到那麼活躍氣氛的人來參與。
思前想去,蘭澤踱步回到書房,站在一櫃子心理學的厚重書本面前發起呆來。一手端著一杯散發著藍莓香味的花草茶,機械地大口吞咽著嘗試散去自己嘴里的煙味。這種時候他還是下意識地記得一會兒趙莫晚醒來了,是要給她一個早安吻的。他可不想她被煙味燻到。
隨便地抽出一本美國心理學家斯騰伯格的「愛情三角理論」,蘭澤費力地讀起了這本學術味道頗濃的英文期刊,剛剛還陰郁的臉色一點點地開始好轉。
和大部分的法國人一樣,蘭澤一直都對自己的母語有著最崇高的贊美情節,而對英語,特別是美國佬那口幾百年前的英語用法,感到骨子里地又優越感。雖然算得上都源自于拉丁文,但是現代語言來說法語和意大利,西班牙語;英語和德語的相似性更多。所以許久沒有接觸過這麼書面化英語的蘭澤吃了不少苦頭,甚至一邊看一邊翻看著網絡字典,才勉強看懂了大半。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因為他想他已經找到了一個完美的答案。
終于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蘭澤拿出手機,撥通了某個號碼。
對方在鈴聲響起的時候就接了起來,語氣卻絲毫沒有動作的急促︰「您好。」
「你可以回來了。我有事情交給你和莫森做。通知李讓他交接一下手里的東西,三天之內趕回巴黎。另外一個位置的人選已經定了,需要你們來考核。」
「…遵命。」小小地停頓了一下,有些沙啞的女聲听起來疲憊無比,但是在听到這一番命令之後語氣里多了幾分明快。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蘭澤補充道。
「……是。」猶豫了一下,還是應了下來。
那頭的麗娜看著很快被掛斷的電話,苦笑著放下手機,這才重新拿起紗布,繼續吃力地用左手包扎著右手臂上的傷口。長約十厘米,深可見骨的傷口還在不停地淌著血,流出來的深色血跡證明這是中毒的癥狀。莫森依舊像往常一樣站在一旁像個門神一樣保護著麗娜,避免她在處理傷口的時候再次遭到伏擊。——這個時候的她,已經沒有能力抗住再一次的「訓練」。
他們來到這片亞馬遜叢林也不過幾個星期,但是一直以來幾乎戰無不勝的麗娜卻已經大大小小受傷了無數次。雖然知道這是她近乎于自虐的懲罰自己的方式,莫森還是很擔心。他們四個人,合作默契,完成了大大小小無數次任務。哪怕斗嘴吵架,卻從沒有因此而耽誤過正事。莫森從來沒有那樣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是歸屬于什麼地方的,只除了這個小小的四人組。只是如今她們分散各處,甚至天人永隔,連一直以來最意志堅定的麗娜都頹廢至此,他第一次為自己的未來感到了迷惘和不安。
「莫森。」明明在接那個電話之前已經很久不曾說話,麗娜的嗓子卻沙啞得厲害。這些天哪怕受過再重的傷,她也不曾痛呼過一聲。
高大的身影低,靠近縮在這個洞窟角落里的女人身邊,等待著她接下來的話。
「主人要我們回去了。你準備好了嗎?」
語氣是他熟悉而陌生的篤定和命令。
莫森突然就這樣紅了眼。他很快又站了起來,回到剛才的位置,沒有回頭看向麗娜,低低地說︰
「當然,我等這一天很久了。」
在這個幾乎看不到白天和黑夜變幻的叢林之中,莫森終于再一次感覺到了陽光的溫暖。
他想,他們的隊長回來了,真好。
能夠繼續和她一起工作,真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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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二更,還是下午四點半送上~進群的妞記得交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