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樂哭得像菠蘿一樣傷心,她從沒像現在這麼想家過,家的意義對她來說,是有他在的地方,是可以讓心靈擱淺的港灣,簡單得不需要激洌的情感,只要有溫暖的關心,會心的微笑,和睡在同一張庲上細細描繪對方的眉眼。
這是她對一個家所有的期待。
很多人說,她找了一個世界一等一的男人,是幸福的,可哪有一個幸福的妻子會像她這樣,新年間單獨帶兒子顛沛流離,沒有一個地方是自己的寄身之所?
海水的腥咸似乎流到她的嘴里,巨浪拍打在她的心上。
她細聲喃喃著,把猶大當作宣泄情感的樹洞,把這一個多月來心里的憋屈都傾倒了出來。
可這並沒有讓她心情轉好,反而越哭越傷心。
猶大不知所措了,本來還蠻橫纏緊在她腰間的手臂現在卻不知放在哪兒好,半舉在空中,還真像一棵供人依靠的大樹。
他听不懂她在說什麼,這丫頭激動上來講著自己習慣的國語,他可憐得只听得懂「你」「我」「他」,連安慰都沒有頭緒。
「哎,你別哭了,求你了,我不吻你了還不行?對不起,我跟你道歉!」
他逞凶的邪火被施樂的眼淚撲了個徹底,但不代表他就沒了想法,施樂不設防地在他面前流露小女人的脆弱,軟棉綿的小身體掛在他身上,都是摧毀他理智的重錘,在她每一次抽噎中,一下又一下,敲得他心跳根本無法平復。
他憐她,想她,想佔有她。
心里一躁,他一把拉開她,「再哭我強間你!」
施樂喉嚨一哽,眼淚被他的恐嚇給嚇回去了,看到他起伏劇烈的胸鏜,她也意識到自己找錯了傾訴對象,慌慌張張地離開他的懷抱,往別墅跑去。
「施樂!」
猶大從後追上,拉著她的手腕反而走得更快,她不得不小跑跟上,「走那麼快干嘛?」
「帶你回y國,老子一槍崩了那個狼心狗肺的!然後你跟我結婚!」
「別鬧了!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她用力甩開他的手,怒瞪著他,但其實心里是有些羨慕的,有時候想想猶大這樣的活法多好,在一個地方做著大王,活在當下多瀟灑。
她語氣平靜下來,「我沒事了,哭過好多了,謝謝你安慰我。」
猶大心里不是滋味兒,「那他……」
她笑笑,「別提了好嗎,算我求你!」
施樂都這樣求他了,猶大就算再替她不值也知道該收口了。默默陪她回了別墅,他借口要看看菠蘿,在她房間里呆了一會兒,她就那樣蜷縮著坐在庲頭,垂著一雙黑黑的眸子,像一只受傷的小鹿。
老實說,像他這種從小就出來混的,生活里除了喊打喊殺還真沒別的什麼了,女人不過是發泄的工具,什麼時候需要認真去對待過,更別提去討女孩子開心。所以看見她這樣,他心里不痛快,卻不知道該怎麼改變現狀,急得他快抓耳撓腮了。
怕吵醒菠蘿,他輕聲細語地說︰「我給你講個笑話吧,說有個人得罪了一個老大,那老大就打電話叫來一幫打手,于是那人手腫了一個禮拜。」
這笑話,冷得能落一地雞皮疙瘩。
見施樂沒笑,他鍥而不舍,「那我再給你講一個,我不是跟你說我要轉行了嘛,我手底下那些兄弟有些一時間戒不了毒,我就讓我兩個得力手下去給他們做思想工作。半個月以後,他們兩個分別來給我匯報成果……」
「第一個說,‘猶大,我說服了五十六個人不吸了。’我問他︰‘你用什麼方法?’他說︰‘我畫了張圖,一個大圈,一個小圈,我告訴兄弟們,這個大圈代表你們吸之前的大腦,小圈代表吸之後的,他們嚇到了,所以就不吸了。’,我听了很滿意,賞了他五十六萬的零花錢。」
「之後,我就問第二個,‘你說服了多少人?’他輕描淡寫地說︰‘三百七十個。’我震驚了︰‘你怎麼說服了那麼多人?’……」
說到這,猶大賣了個關子,笑嘻嘻地看著施樂。
果然,好奇心重的丫頭等不到答案,急急抬起頭,「他怎麼說服的?」
「你笑一個我就告訴你。」
施樂哭笑不得,可為了答案還是勉強揚起了唇。
瞧著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猶大喟嘆,沒再難為她,公布了答案,「他說︰‘我也是用畫圖,而且也是一個大圈,一個小圈,我告訴他們︰小的是你們進牢房之前的菊i花,大的是進去之後的。’」
「噗!」
她被逗笑了,笑容不大,卻是發自內心的。
她看向猶大,有些人,在一般人眼里也許是個十足的壞人,沒有貴族的血統,沒有引以為傲的學歷,但他卻很真實,至少,他是那麼賣力在逗你開心,用心去愛護你,比起那些道貌岸然的高大上們要好得多。
想起這,小臉兒上的笑容又斂去了。
誰料,猶大還有後招,湊過來坐到她身邊,掏出手機來給她看,「看來只能出殺手 了,這個保證能讓你笑,我拍了閃電的照片。」
「真的?快給我看看!」
施樂後來有沒有笑,成了她和猶大之間的秘密。不過,她不得不承認閃電確實有讓女人犯花痴的資本,人自大一點也在所難免。不過,如果心里已經住下一個人,就算別人再帥又能怎樣,那個住著的人在她眼里才是最帥的。
一月六日,她還是坐上了回y國的飛機。
猶大勸她,讓那個人主動來接她才回去,她沒有接受。誰說有些事,一定只有男人來承擔?
見她意志堅決,猶大也不好說什麼,只是囑咐她,如果萬一離婚了一定要第一個來找他,她卻開玩笑地回說︰你在我夫君後補名單中不是排第一的。
兩個人都笑了。
他輕撫她烏溜溜順直的頭發,不舍,卻還是放她走了。
回到畢曉普斯大街58號,薇安見她帶著菠蘿回來,激動得喜極而泣。
「夫人,小少爺,你們可算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再也不回來了呢!」
阿貝也很高興,趕緊過來幫忙提行李,「夫人快去沖個涼休息休息,你們不是有個習俗是上車餃子、下車面嘛,我這就給你煮面去!」
煮面?
誰能有項野給她煮的面好吃?
她心里一嘆,一頭栽倒在沙發上,見薇安笑著走過來,幾次想說話,卻欲言又止,漸漸變得滿臉愁容。
「怎麼了薇安?」
「夫人,路易斯先生從元旦到現在一直沒回過家了,我還以為……,還以為他去找你了,這一看你們好像沒有在一起。」薇安也是女人,有女人的直覺,她覺得路易斯先生和夫人之間感情出了點問題,出于善意關心了一句。
施樂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苦笑了一下,「他年初工作太忙了吧。」
「哦……」薇安不敢再說什麼,退了下去。
當天晚上,項野也沒有回來。
第二天一早,她聯系了皇家幼兒園的校車把菠蘿接走,一個人開著項野的科尼賽克去了大地之神。
「對不起,你的指紋沒有通過,公司內部沒有你的資料,你不能進去。」行政大樓的前台接待冰冷地說。
「沒我的資料!?但你總認識我這個人吧!?」
y國人的墨守成規在這里又淋灕盡致地發揮出來,這人就是上次給她檢驗指紋的,當然知道她跟項野的特殊關系,可如今,你一個大活人站在這里,即便她認得你是總裁夫人,沒有通行資格,就是不讓你進。
她氣急,沉聲道︰「麻煩給你們總裁打電話,就說我找他!」
半分鐘後,前台回了消息,「對不起,路易斯先生的秘書說他在開會。」
「開多久?」
「這個……我不確定。」
鞋尖不耐煩地點著大理石地面,她臉色鐵青,可難為一個前台不算本事,除了等,她沒有任何辦法。
一直到下午,她才得到前台的召喚,說路易斯先生已經回辦公室了。她一直坐在大廳的休息椅子上寸步不敢離,生怕錯過了,甚至連午飯都沒有吃,只在自動販賣機那里買了幾塊巧克力讓自己心情好一點。
總裁辦公室外。
門口的佐伊和杰克見她來,流露和薇安一樣的驚喜神色,急急為她打開了門。
遠遠見到那個日思夜想的男人就坐在辦公桌後,她百感交集聚于心頭,真真是感受到那種一日不見如三月的煎熬,喉頭竟抑制不住哽咽,步伐也不自覺地加快了。
他尊貴冷傲,渾身散發著強烈的疏離感,除非你是在庲上看到他,看到他灼灼的眼神,才會暫時忘卻他無情的本質。
「項野,我們和好吧,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她走過去開門見山,聲音軟軟的,放低了女人應有的高姿態,只希望兩個人快點恢復原來恩愛的狀態。
「好!」項野抬起頭,望著她的目光變得柔和。
許是沒料到他會這麼容易答應,她面露驚訝,「真的?那我能不能有個要求?」
「你說。」他的聲音也很溫暖,好像他們從來沒吵過架一般。
她膽子大了起來,繞過巨大的辦公桌,手臂面條一樣掛上了他粗勁的脖子,身體軟軟地側靠在他身上,他也順勢大手攬住了她的腰。
兩個人就這樣靠在一起,顯得那般自然而然。
她發嗲,「老公,那我是不是能回來上班了?」
「嗯。」
她歡喜地捧住男人俊朗的臉頰,「那你……能不能把夢娜給開除了?」
臉色一冷,項野大手即刻落下來,緊緊盯著她,「夢娜怎麼了?」
「沒怎麼,我不想讓她在這上班不可以嗎?」
他拍了一下她的p股,冷聲道︰「不許胡鬧!」
「我沒胡鬧,我說真的!」
「你們不是朋友嗎?你為什麼趕她走?」
她語氣一頓,之後怒沖沖地說︰「還不是因為你!我不想以後工作的時候還要顧東顧西的。」
他沉聲,「醋勁兒又上來了,嗯?你就這點出息!?」
她的確是不佔理,于是刷起賴來,「我不管,反正有她沒我,有我沒她,你自己看著辦!」
說著,她把男人搭在她腰間的滾熱大手打落,又繞回了他面前。
施樂的做法大膽而過分,項野的臉色十分難看,在這個所有人都听他的公司里被人威脅、支配任意調遣下屬,這是對總裁權威一種嚴重的褻瀆。
「不行!」
施樂氣急地雙手按在桌子上,「那你的意思就是,要她不要我唄!?」
「不許無禮取鬧!」他聲色俱厲,「我還是那句話,這種耍性子的事隨你回家怎麼發,現在是工作時間!」
「你連家都不回讓我怎麼發?我看你就是維護夢娜!」
喊出這句話,她臉色變得慘白,不是誰都有勇氣把自己的嫉妒心表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
項野聲音沉了下來,夾雜幾欲爆發的怒意,「不回家的人不是你麼?我看你國內,南菲,芭西玩得挺歡實?!」
她氣得肩頭顫斗,「你少扯開話題,我去哪都是光明正大的,但是你!你寧可不要自己老婆也要選擇那個女人,就是你有問題!」
砰!
男人一掌狠拍在桌子上,發出一聲巨響。
他高大身軀蹭地站起來,頭頂一片恐怖的陰影,「放肆!是不是還想讓我把你扔出去!?」
「你吼什麼吼?!哼,我看你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心虛了!你把我從辦公室扔出來,任外人用槍指著我的腦袋,還把我關進調查科,我就算走了,還跑回來低聲下氣地求你和好,你還想我怎麼做!?我不過是想把影響我們之間感情的因素排除掉,我真的就罪大惡極了嗎?!你說,你說啊!」
她拔高的聲調在偌大的辦公室里回蕩著,男人胸鏜劇烈起伏,閉著眼楮試圖不去回應她的撒潑。
半晌。
他忍著怒意沉聲道︰「公司新啟動了一個新項目,夢娜是主要負責人!」
「她是主要負責人?你不是說大地之神人才濟濟麼,怎麼偏偏缺了她不可!?我也可以!」
「她發現了shile雷達的漏洞,新項目就是研發二代產品,這個漏洞你並沒有發現。」
施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shile雷達?你把以我命名的雷達送給她做研究?是不是到時候產品出來了,你還要改名叫夢娜雷達呀!」
這感覺就好像自己親生的孩子被人搶去養了,施樂怎麼會不氣?沖過去抓著男人的衣領用力晃著他的身體。
「王八蛋,你把雷達還我!」
「施樂!不許動手動腳!」項野警告道,怕弄傷她沒有動粗,卻發現怎麼也拂不開緊抓著的小手。
「我還就動手動腳了,我還要打你呢,王八蛋,賤人!」
腦門兒一沖,她隨手抄起桌上的玻璃筆筒,沒輕沒重地往項野頭上砸去——
啪!
筆筒碎了。
男人悶亨一聲,一手捂住了頭跌坐回椅子上,猩紅的液體卻接連不斷地從他的指縫往外涌。
施樂傻眼了,見他滿頭是血,她滿手是血,怔怔地愣在原地。
「阿!威廉!」
這時候,夢娜竟然從里間休息室里跑出來,就要去扶項野。
項野心頭還有氣,怒喝,「別踫我!」
夢娜被嚇了回去,見這架勢再酷再淡然的臉上也浮現幾抹焦慮。
「施樂,我還以為你已經釋懷了……,我不是跟你解釋過我對威廉沒什麼嗎?婚約是父母訂的,與我們無關。在科研部測驗那天,你沒考完時,我在教室里還跟威廉說,希望大家當以前的事情沒發生過,以正常朋友相處……」
她怏怏垂下頭,斂去她作為公主所有高貴的姿態,「施樂,我真心把你當朋友,不想失去你,如果你不喜歡我留在大地之神,那我辭職好了,你可千萬別因為我跟威廉離婚啊!」
「離婚!?哈哈哈,」施樂怒極反笑,卻無法抑制身體深處的冷意兩條腿不停顫抖,「就算他死了,我也不會跟他離婚的,你放心吧!」
「嗯,那我就放心了。」夢娜點點頭,視死如歸地走向項野,「威廉,你的傷要趕快去醫院,不要耽誤病情。還有,不能為你工作很遺憾,那我……」
「不準辭職!」
一聲冷喝。
「項野!」
沒有理會那只發了狂的小獸,項野一手捂著被打出個窟窿的頭,一手拿起手機自己撥了999求救電話。半晌,他才得空喘口氣,語氣帶著濃濃的無奈,「都出去!」
兩個女人仿佛在打著無聲之戰,僵持著,誰也不想先邁步子。
項野怒極,一把拂落了桌上的東西,「滾!」
夢娜看她一眼,先轉了身。
她也跟在後面,一起出去了。
回到家的時候,施樂臉色還是青的,她把項野過億座駕撞毀在溝里,就扔在那,自己打車回來,坐在沙發上氣呼呼的。
「夫人,快喝點熱茶!」
她接過茶杯,仰頭咕咚咕咚喝了個干淨,重重放在茶幾上繼續生悶氣。
可她就是個不爭氣的,脾氣來得快去得快,一杯茶下肚,她想著想著,就開始擔心起男人的傷勢來。剛才下手會不會太狠了?會不會出太大問題?會不會留疤痕?
想著,她什麼也不顧了,給項野打了電話。
可惜手機是關機的。
正要給林恩打電話問問,不想,家里來了客人。
「請問這里是樂路易斯家嗎?」
看著兩個穿警察黑色制服的男子,她忐忑地點點頭,「是,我就是。」
「我們接到舉報,你涉嫌家暴,毆打家庭成員,以及故意制造交通事故罪,現在要逮捕你。」
什麼?逮捕?
項野用不用做得這麼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