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第四十九章解蠱意外
商浣識時務,見到被攔截,心中明白對方已經清楚,沒有掙扎抗拒,把孩子遞給水冥赫,跟著他們一同去了長樂宮。
南宮娣看著水冥赫懷中的孩子,眼底蒙上了一層霧水,伸手接過來,輕柔的撫模著他的睡顏,心里長吁口氣。
「三公主不該給個解釋麼?」南宮娣緊緊的抱著南宮熙,冷冽如冰的直視著商浣,看著她面無表情,心里竄起一股無名怒火。
三番兩次迫害她的孩子,第一次想要了她兒的命,以她月復中胎兒為代價,卻依舊沒有汲取教訓,再次捉走她的孩子,如何不惱?
商浣垂目,冷聲道︰「如你所料,我借你兒子只是為了讓你們動手懲治老虔婆,如今目的達到,你兒子我完好無缺的送來,這出戲也該落幕了。」
「我想知道你如何能使喚不死人?」南宮娣想知道她到底知道多少安翎和商質的之間的秘密。
「我只能說不要把人心想的太美妙,對沒有威脅力的人降低防御,別養一只白眼狼放在身邊。」說完,商浣便轉身離開。
南宮娣心一沉,商浣看似無關緊要的話,卻處處透著提醒。
沒有防御力那是親人之外便是小孩,白眼狼不就是君塵梟麼?
這個孩子平素向著君墨幽,難道包藏禍心?亦或是他身上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水冥赫,你們听到了什麼?」南宮娣想到了水冥赫找尋孩子時,是在關押安翎暗室中,那麼一定會有些有用的談話?
「商婕影知道的,商浣全都知道。」水冥赫心里冷哼一聲,對商浣的所作所為痛恨至極,在他們手中把孩子奪走,壞了他們在南宮娣心中的印象,是不可饒恕,看在她還有用的份上,暫且先讓她逍遙一番。
南宮娣了然的點頭,听了水冥赫的話,心里倒覺得商浣可憐,被商婕影利用失了孩子,醒悟過來,卻又被商婕影擺了一道,把責任推卸給太後,一心想至太後于死地,倒是替商婕影報了仇。
「我覺得商浣有些不正常,她一心想著生下兒子,履行當初與君墨幽簽訂的合約,為何放過了熙兒?」南宮娣蹙緊了眉頭,當初正是因此,起了心思,才會失去孩子,這次穩妥的把熙兒帶走,為何又沒有傷害?
沒道理啊!
「興許是她想通了,那一紙合約,只是張廢紙罷了,君墨幽不願,她生一堆兒子都無用。若是她安分守己,後半身定然是富貴無憂。」水冥赫輕笑,君墨幽那吃不得虧的人,喜歡用最快捷、最省事的方式得到想要的結果,能利用便毫不余力的的利用,而商浣太不幸運了,成了君墨幽手中的棋子,沒有觸及他的底線也罷,一旦踫了他的逆鱗,便會毫不留情的一掌拍死。
南宮娣笑而不語,溫柔的注視著懷中人兒,低頭親了一下那紅撲撲的臉蛋,對紅焦說道︰「讓北轅塵來一趟。」有些事情盡早解決的好,太後怕是沒幾個日子了,她承受不起任何的變數。
紅焦應了聲,便匆匆離開。
水冥赫眸光微閃,一雙桃花眼波光無痕,靜謐的盯著南宮娣,良久,才開口道︰「你,何時回南詔一趟?」
南宮娣一怔,這段時日接踵而來的事情,心里亂糟糟,壓根沒有想到南詔,經這一提醒,想到父皇和母後,臉色沉郁下來。
「暫時別說。」若是那些人知道她還活著,不知道掀出什麼風浪來。「你先回南詔,南詔估計也要不太平了。」
水冥赫定定的看了眼南宮娣,氣惱的甩袖離開。
南宮娣微微發愣,不知又哪里惹惱他了,也沒有理會,讓紫心推著進了內殿,便瞧見君墨幽已經穿戴整齊。
君墨幽怕孩子壓著南宮娣,徑自抱入懷,放在床上,掖好被腳,來不及說上一句窩心的話,被急匆匆趕來的北轅塵打斷。
「孩子受傷了麼?」北轅塵風塵僕僕,他事先沒有接到孩子找到的通知,有事找南宮娣相商,正好在半道上踫到了紅焦,見她一臉急色,誤以為孩子出事了。
如今,看到床上酣睡的孩子,小臉兒紅撲撲,極為正常,不禁為之前的失態,有些尷尬。
「你替孩子切脈,為何吵他也不醒?」南宮娣開口替北轅塵解圍,免得被君墨幽搶先刺他幾句,惹毛了,解蠱的事情就艱難了。
君墨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越看北轅塵越不順眼,平白破壞他們夫妻感情。
北轅塵嘴角掛著溫潤的淺笑,撩起袖擺,替南宮熙切脈,「無礙,只是吃了安眠的藥,對身體沒有損傷。」
君墨幽松了口氣,商浣是想通了,沒有再做出糊涂事來,此事就不與她追究。
「你替淺淺治腿。」君墨幽拿起木盒遞給北轅塵,看著南宮娣的雙腿,不禁回想到之前的那一幕,心口隱隱的刺痛。
北轅塵看著手中的木盒,打開看到琉璃翠色的白紫花,慎重的掏出貼身放著的藥方,遞給了君墨幽。「命人燒一桶熱水,把藥抓好放進去熬,直到一桶水沸騰為止。」
君墨幽想到他們兩人獨處,有些不樂意,可交給別人去辦,放心不下,便親自去了。
北轅塵找出一個白淨的瓷碗,把白紫花拿出來,從懷里掏出一瓶藥水,倒進碗里,花扔進去搗爛,遞給南宮娣︰「喝下去。」
南宮娣看著濃稠綠色液體,散發著腥味,眉頭緊蹙,捏緊鼻子,一口飲盡。
「水!」面色痛苦的朝北轅塵喊道。
「不能喝水。」北轅塵制止。
南宮娣被嘴里難聞的氣味,燻得要暈死過去,原本以為這麼漂亮的花,氣味很好聞才是,哪知是臭的!
不須多時,南宮娣只覺得渾身發熱,穿著單薄的幾件衣物,卻如大夏天裹著厚重的棉絮,蒼白的臉酡紅,漸漸的滲出汗水,可南宮娣看到青黑色的汗水嚇的渾身一個激靈。
「北轅塵,我的汗水怎麼是黑色的?」
「那是排出來的毒素。」北轅塵看著她素白的衣襟上已經暈染著水黑色,濕濕噠噠的黏貼在手臂上,蹙緊了眉頭,比他想象中還要嚴重。
南宮娣皺了皺眉,渾身都有股腥臭味,大約是白紫花起了作用。
「當年在閩城我對君墨幽說過,他若沒有能力保護你,我便把你帶走。」君墨幽沉吟道,她與君墨幽在一起吃的苦,受的罪他全都看在眼中。「君墨幽不適合你,他眼中有千秋大業,有你,有太多的東西,與千秋大業相比,你的份量稍輕,才會使你陷入危機,若你隨我走,我們便隱退山林,閑雲野鶴,遠離紛爭,可好?」
南宮娣心思百轉千回,被他的話刺破了她構造的美好,每個女人心中都有一個完美的夢,希望是男人的心尖兒,排在第一順位,她一直以為是如此。然,有一天,有人說有其他的東西在她在乎的男人心中份量比她中,多少會有不甘,會失落。
她知道君墨幽天下一統的野心,她便和他並肩打江山,成功之後,自己便在他心中佔據著無人能動搖的位置,但真的是如此麼?
她,有些不確定了!
「生活總是不如人意,既然是我自己選得道路,沒有半路放棄的道理,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結果,興許是峰回路轉呢?」南宮娣自信的一笑,她和君墨幽從兩個不懂愛,自私的人,懂得如何去愛,懂的體諒對方,懂得溝通,一點一點的轉變,都看在眼中,毫不懷疑他對她深入骨髓的感情,即使活著時在他心中江山第一,她第二又如何?
她可沒有忘記,過去她不在的三年,君墨幽是如何度日,若當真她的份量敵不過他的千秋大業,他就不會舍得下江山,沒有了求生的**。
想通了這一點,南宮娣豁然開朗,覺得她之前太不應該了,被北轅塵的一句話,就帶入的死胡同里。
北轅塵沒料到他的一句話反而提點了南宮娣,解開了她埋藏在心底依舊的心結,頓時有些郁悶了。
果真,牆角不好撬啊!
「管樂與水逸成婚了。」只是她沒有在。
心里有寫惆悵,她欠水逸太多,這輩子都嘗還不了。
老夫人不喜愛她也是常事,畢竟,為了救她,人家孫子都把命搭進去了,身子骨越來越差。
「他們很般配。」北轅塵淡淡的開口,眼底有著笑意,她能看開也是好的,希望他們能過得好。
「水逸活不過三年。」南宮娣銳利的直視北轅塵,他真的不在意管樂?
她樂意見水逸與管樂成婚,那是她知道管樂是個好女子,對水逸會很好,她衷心希望他們小兩口能開心的生活,若是能留下孩子那是最好不過,水逸也沒有多大遺憾。
再或者,他們是幸運的,找到了靈藥,可以救水逸,皆大歡喜……可那終歸只是假設…
水逸的身子已經空了,精血幾乎耗盡,若是放在現代,骨髓移植,興許還有活下去的機會。
北轅塵一怔,三年麼…
「管樂真心要嫁?」北轅塵希望管樂幸福,可她嫁給壽命不足三年的人,怎有幸福可言?
「婚事是我促成的。」南宮娣淡淡的開口,她心里還是自私了,為了水逸能幸福,犧牲了管樂,管樂再好終究抵不過水逸在她心中的份量。
「若是她不願,你也促不成。」北轅塵不願談及這個話題,想到還有事情未與她談,提醒道︰「喬非秘密來了北蒼,他與太後聯系,被我們的人攔截了下來,已經動用你的人在路上設伏。」
「嗯,等你替君墨幽解蠱後,便把太後放出來,好生養著。」南宮娣頷首,事情終于要完全落幕了麼?
湯藥熬好,散熱後,君墨幽把南宮娣抱進去泡,南宮娣只覺得有股涼氣入體,驅散了體內的熱氣,隨後好似有東西在啃咬著雙腿,不痛卻也不大舒服。
大約幾個時辰後,南宮娣昏昏欲睡的被君墨幽抱出來,擦拭好身子,換好衣物,躺在床上,讓北轅塵替她針灸。
拔完針後,南宮娣只覺得有股暖流在雙腿流竄,企圖挪動雙腿,沒成想真的動了,嘗試著想要站起來,雙腳著地,一陣發軟,跌坐在床上。
「你的腿幾年沒有行走,經絡不通暢,沒有那麼快能行走,還要多加鍛煉。」北轅塵淺笑的看著鼓著腮幫子的人兒,下意識的伸手要去捏,卻感覺背後有一道灼灼目光盯著他的後腦勺,悻悻然的住了手。「日後再做幾次針灸便好。」
南宮娣頷首,心里雀躍,原本以為一輩子是個癱子,沒料到好了。
「君墨幽,真好,我的腳好了,好了。」南宮娣激動的朝君墨幽興奮喊道,眼底閃爍著淚光,見君墨幽高興的靠近,撲進了君墨幽懷里,喜極而泣︰「好了,好了,終于好了,我做夢都想要好,真的好了…」南宮娣有些語無倫次,太多的失敗例子,讓她沒有抱多大的希望,沒想到是真的,迎面砸了一塊大餡餅下來。
「嗯,好了。」君墨幽深邃的眸子蘊含著光彩,輕柔的順著南宮娣的背。
看著相擁的二人,北轅塵眸光暗淡,不管他如何努力,始終是多余的局外人,無論如何也無法插足其中,默默的轉身離開。
望著寂寥、落寞離開的北轅塵,君墨幽眼眸微沉。
——
三日之期轉瞬即到,南宮娣與君墨幽沒有失言,冊封曲三娘為文婷郡主,賜了一座府邸,大肆張羅著婚事,張貼了皇榜,百姓對這個郡主很是好奇,紛紛圍著郡主府看熱鬧。
而在睡夢中的水冥赫,被人強行換上了新郎喜服,五花大綁的押著坐上用花騰輕紗布置的花車,瞪著眼看著前面趕馬的人,低吼道︰「北轅塵,你快放開本王。」
心里怒意翻騰,他早就知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可看到南宮娣難得的善意,他又該死的拒絕不了,一咕嚕的喝掉了那碗據說是她‘親手’熬制的鮮湯。
結果…他直接倒下,然後…醒來就被五花大綁了,押著去接新娘。
對方是圓是扁他都不知曉,若是惡整他,給個夜叉嫁他,這輩子完蛋了!
「這是個美差,听說新娘子是個貌美佳人,定然不會讓你吃虧。」北轅塵不疾不徐的說道,看著夾道相站的圍觀百姓,臉上的笑意漸深,平時讓這小子得瑟,教訓一下也是應該的。
「美差?何不你來?」水冥赫冷哼一聲,上下橫掃北轅塵一眼,譏誚道︰「才子佳人,倒是般配。」
暗忖道︰今兒爺和這貨梁子算是結下了!
「此言差矣,塵指天發誓今生非衣兒不娶,她若不嫁,此生便孤獨終老。宣王愛美人,天下皆知,府中美人成群,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可!」北轅塵拿當年水冥赫的豪言壯語揶揄,看著水冥赫被堵的臉紅脖子粗,溫朗的笑了幾聲,把這幾日的郁氣給一掃而空。
到了郡主府,從新房中把新娘牽出來,直接到前堂拜堂,水冥赫臉黑如墨,這算什麼事?感情他是入贅來著?
「抗議,爺要抗議。」水冥赫扯著嗓子喊上兩聲,前來觀禮的客人全都安靜下來,看著發飆的新郎。
就連他身旁安靜的曲三娘,也是微微一怔,掀開頭蓋,涂著殷紅口脂的唇一張一合道︰「抗議無效!」
「爺…爺是娶老婆,不是嫁老婆,要想爺成親,必須到爺的府邸去!」水冥赫瞧清楚那張畫著精致妝容的臉,一愣之下,把拒絕的話說的稍稍婉轉了些。
巴掌大的鵝蛋臉,一雙明眸如夜空閃耀星辰,紅似火艷玫瑰的唇微抿,展現著此時的不悅,可,讓水冥赫愣神的不是她精致嫵媚的容顏,而是那與南宮娣有幾分相似的樣貌。
一旁的南宮娣看著曲三娘也是一愣,沒料到她與自己有幾分相似,難道她們之間有何關聯不成?
「你的府邸在南詔,難不成大伙全都隨你過去?」曲三娘心里焦急,都快拜堂了,那該死的男人,怎麼還沒有來?
水冥赫一雙如雄鷹一般銳利的眸子直直的看進曲三娘的眼底,她根本就不願意與他成婚,卻又拖著他成婚,里面有什麼陰謀不成?看著她眼底有著慌亂,時不時的轉向門外,心中了然。
「說的也是,爺糊涂了,那咱們趕緊拜堂成親,免得耽擱了時辰。」水冥赫轉身,示意司儀開始。
看到態度突然轉變的水冥赫,眾人有些回不過神來,尤其是南宮娣,她可沒有錯過他嘴角陰險的笑,不禁有些擔心曲三娘。
「一拜天地!」
水冥赫乖乖的轉身拜天地,可看到新娘直愣愣的站著,眼底閃過暗芒,對著一個角落使了眼色,水冥赫的暗衛出現,按著曲三娘磕頭行禮。
南宮娣暗嘆不妙,這貨是看穿了這出戲,儼然要真做了,到時候陌亭裳出現,估計沒那麼快善了。
曲三娘目光冷冷的盯著人群里的那抹藍,直到被押著拜天地,適才如夢初醒,霍然掙開女暗衛的手,直直的走向人群中,在陌亭裳身旁站定。
「你不打算做點什麼麼?」曲三娘一雙丹鳳眼蒙上一層寒霜,心里的怒火翻江倒海,他來了,且坐定的看著她拜堂,他就真的對她一點情義也沒有麼?
陌亭裳放下酒杯,淡淡的掃了眼曲三娘,似是無奈,溫雅道︰「三娘,別胡鬧!」
「胡鬧?」曲三娘攥緊了袖中的手,原來在他眼中,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胡鬧,深吸口氣,揚著尖尖的下巴,笑道︰「好歹朋友一場,如今你能來吃杯喜酒,三娘心中‘歡喜’,若得陌公子一句恭喜,再好不過。」
陌亭裳黑眸雲霧涌動,盯著曲三娘半晌,嘆了口氣︰「當真?」見曲三娘頷首,陌亭裳驟然收緊了手中的玉佩,淡笑道︰「若是你心中所想,亭自會讓你如願。」頓了頓,看著水冥赫道︰「亭…恭賀二位喜結良緣,白頭偕老。」
‘轟’曲三娘腦子有一瞬空白,臉上霎時慘白,淒苦的指著陌亭裳,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陌亭裳好似瞧不見曲三娘的難過、委屈,伸手把掌中玉佩放在曲三娘手中︰「你尋得良人,這玉佩亭沒有收下之理。」說罷,便轉身離開。
「啪嗒——」曲三娘瞬間回神,揚手把玉佩砸在地上,玉佩頓時碎裂,咄咄逼人的說道︰「陌亭裳,你當真看不出我的用意麼?你若對我無意,為何還要參加婚禮?還是你對我的情誼,是看在我與水卿衣長相相似?」
南宮娣心下一驚,與她有何干系?
「三娘,你當真看不透麼?」陌亭裳轉身,眼底一片冷意。
「是,我是看不透,我若看透,便不會一廂情願的雕刻定情玉佩強塞給你,對外聲稱你是我的未婚夫,見你佩戴在身上,我自作多情的以為你默認了。原來,這一切只不過是我自欺欺人罷了,你心里想著念著的不過是三生石上替你選的妻子,之所以你願意和我糾纏不清,不過是為了這張臉!」曲三娘失去了往日的冷靜,把心底的委屈全都宣泄而出。
眾人面對這種情況,有些回不過味來,卻沒有離開。
南宮娣看了眼兩人,抿緊了唇,再如何清冷傲骨的女子,終究是難逃情字,為情所傷,不惜卸下自尊。
陌亭裳瞥了一眼沉思的南宮娣,臉色冷了下來,厲聲道︰「莫要無理取鬧。」
曲三娘淒涼一笑,掏心窩子的一番話,把臉面拔下來扔在地上,得到的是‘無理取鬧’,看著他緩緩離開的背影,眼底閃過絕望。
「陌亭裳,你若離開,你我便恩斷義絕!」曲三娘面色冷清決絕,縴細的身影不顯柔弱,自有一番堅韌傲骨,透著一股子倔強。
陌亭裳腳步微頓,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走。
「啊——」人群里發出一陣尖叫聲。
陌亭裳隱忍的攥緊拳頭,終究是無法狠心,轉身,看到的一幕,令他瞳孔驟然猛縮。
曲三娘手中緊握著一支金釵,上面沾染著一抹血痕,而她白淨的臉上一條猙獰的傷痕,自左臉顴骨處劃向右臉耳根,霎時滿臉鮮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紅似火焰的喜服。
「陌亭裳,為了你我愛惜這張臉,絲毫破損都會心疼的要命,如今,我才發現,我心底深處是多麼的憎恨這張臉。」話落,扯下脖子上的配飾扔到陌亭裳的腳邊,「此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
南宮娣看著陌亭裳呆滯的站在原地,隨後看著小跑著離開的曲三娘,起身,拿起一邊的拐杖,走到陌亭裳的身邊,「何必呢?」
陌亭裳苦澀的一笑,搖了搖頭︰「我與她不可能,又何必再給她希望?水冥赫很好,他能給三娘幸福。」
「再好的男人,若不是心中所要,不會幸福。」南宮娣在感情上自己也是白痴,兩人一路跌跌撞撞的走來,在其中感悟,也沒有什麼心得勸慰他,只是感嘆兩人相互有情,為何又相互的折磨?「莫要等到真的失去才後悔。」
說完,便朝君墨幽走去,靠在他懷里,感受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喃喃的說道︰「沒有切身的體驗失去,人往往容易把太易得到的幸福,或者是人與物都不會珍惜,幸而,我們醒悟的不算遲,人生只有數十載,又有多少歲月經得起蹉跎?」
君墨幽緘默不語,感情的事情沒有誰對誰對,也不是相互喜歡才能在一起。
別人的事情他沒有心思去管,讓他在意的是曲三娘的話,她與淺淺樣貌相似,而她說陌亭裳是看在她的臉才與她在一起,那麼那個人便是暗指淺淺,難道淺淺是陌亭裳三生石上命定的妻子?
——
郡主府
偏院內,新郎與一個小人兒盤腿坐在榻上,大眼瞪小眼。
「爹爹說你是壞人,把熙兒藏起來,不許見娘親。」南宮熙鼓著腮幫子,委屈的瞪著水冥赫,他是偷偷讓侍衛帶著溜出來找他算賬的!
水冥赫 疼,他被個小毛孩問罪,有木有?
「然後呢?」
「娘說能用錢解決的事,就用錢,不能用錢解決,就用暴力,打得對方拿錢解決。」南宮熙一口氣不帶喘的說完,眼底有著得意,為了把這句話說的順溜,他下了不少功夫,都沒有跟他的‘朋友’交流。
水冥赫腦門滑下幾根黑線,不打算理會這熊孩子,闔眼假寐,心思卻在他的新娘子身上。
南宮熙見水冥赫不理會他,也有些無聊,娘親說這叫比定力,誰先坐不住,就輸了,所以就要做著不動。
伸手拿著托盤上的瓜子吃吃起來,‘咯 ’咬爛,吃了仁,把嘴里的殼吐在水冥赫身上,不想力氣用大了,吐在他臉上,還帶著幾點唾沫星子。
水冥赫立即跳了起來,伸手朝臉上一抹,瓜子殼還帶著口水,陰郁的喊道︰「兔崽子!」
「瓜娃子!」南宮熙小盆友不甘示弱,把他娘教的罵出來。
水冥赫氣得兩眼圓睜,張嘴道︰「胖墩子!」
「丑八怪!」
這句話可把水冥赫氣炸毛了,兩人你來我往,說的南宮熙小盆友喉嚨冒煙兒,只對著口型,胡亂吧唧兩聲,他自己都不知道說的是什麼,重要的是他娘沒教那麼多,不會嗆聲了。
水冥赫有些得意,沒等他臉上笑開,便听到小盆友撂下一句︰「幼稚!」
「……」水冥赫笑容僵在臉上,心里卻淚奔了,他錯了,他不該和小毛孩斗嘴。正要找回身為大人的威嚴,訓斥兩句,卻看到人小毛孩對著他拍著,走人咯!
而主院落內,卻不似偏院那麼活絡。張燈結彩,一片喜慶盎然,可氣氛卻格外壓抑,伺候的丫鬟全都小心翼翼的候在一旁,走動也是惦著腳尖,生怕弄出點聲響,就會遭殃。
屋子里,曲三娘原本水波轉動的眸子,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靜若死水。
即使被情傷的肝腸寸斷,卻滴淚不落,沒有焦距的看著眼前的銅鏡,里面一條貫穿整個臉蛋的傷疤,如同一條嗜血的蜈蚣,盤旋在上面,格外的駭人。
「臉上不能沾水,不然會留下疤痕。」北轅塵替曲三娘清理好傷口,灑上藥粉,開了一個藥方遞給身邊伺候的丫鬟。
「不沾水就會不留疤麼?」曲三娘平靜無波的語氣透著淡淡的譏諷,她自己下的手,又如何不知傷口有多深?即使好了,也會有一條粉色的傷疤橫在臉上。
呵呵…毀了好,毀了斷了她所有的念頭,十年的感情因這張臉畫上句號。
北轅塵手一頓,打量了一眼這心如死水的女子,輕輕嘆了口氣,與他是同道中人,為情所苦。
「他心中有你,即使你是一張鬼顏,都貌若仙子,你能下的去手,必定也不是在乎皮囊之人,好與不好有何關系?」北轅塵對情愛看的開,愛不一定擁有,只要她開心快樂,他便開心快樂。
再此見隙插針,撬牆腳,不過是為了告訴君墨幽,除他之外還有人在覬覦她,便不敢虧待了她。
這次的婚禮,只不過是她孤注一擲,逼迫他也是讓自己看清事實。
「偏生世上就有以貌待人,若我不是與水卿衣有相似的容顏,他豈會多看我一眼?這些年來,我只不過是自欺罷了,如今,夢該醒了,便不要奢求不屬于自己的。」曲三娘淒苦的一笑,捂著痛得麻木的心,感受到里面漸漸的空落,有什麼東西在流失。
「何必為難自己?」北轅塵看著她蒙著紗的臉,微微嘆息,她臉上的傷疤只能靠她自己。
「心中的傷愈合,我便讓臉上的傷好。」仿似看出了北轅塵的心思,莞爾一笑︰「听聞北轅世子醫術無雙,有一方秘藥,隱去便去洗去所有煩憂,最是適合情傷之人。」
北轅塵一愣,那方秘藥他研制成功,從未曾試過,不知有什麼後遺癥,不敢胡亂嘗試。
「我給你免費試藥還不行?」曲三娘沉著臉,倔強的看著北轅塵。
「你告訴我三生石的秘密,我便給你忘情水。」
曲三娘沉默半晌,目光悠揚的望著窗外,听著清風吹拂著樹枝,發出‘唰唰’的響聲,清緩飄渺的嗓音道︰「我們是一個與世隔絕的部落,里面住著一群與你們有些不同力量的人,他們自稱是上帝選拔守護蒼冥大陸的神子,看輕了外界乃至四國中人,在他們眼中,你們就是‘低賤’的人類!」
北轅塵蹙眉,臉色有些難堪,听著曲三娘用嘲諷輕蔑的口吻敘說,其中難掩厭惡、痛恨,便沒有打斷。
「其實只不過是練習著與你們不同的武功心法罷了,便真當自己是仙人,真真是野人,愚昧無知!可就是這麼一群蠢笨的人,受四國人追捧,讓他們得意忘形,忘記只是凡夫俗子,擺著神人的譜,所有的物什閣樓都取著聖潔的名字,這又怎麼樣?掩飾得住他們腌的內心麼?許是當年的聖女看穿了他們的野心,便逃離了部落,為了尋找讓他們能主宰四國的聖女力量,不惜一切的代價,可這麼多年過去了,依舊毫無頭緒,直到十年前,大長老在淨月湖看到異象,說是受到神的指示,便一同閉關,數日後開啟了神台,以血澆石,替三生石開光,漸漸的出現了水卿衣的容顏,說是下一代聖主的命定妻子。」
曲三娘平靜無波的臉上露出諷刺,誰人不知,歷代聖女都是前任聖女之後,然,她們的容顏卻相差無幾,那所謂的三生石上,只不過是上面刻著聖女的畫像,把血澆灌在上面,更加清晰的顯露出罷了。
什麼命定的妻子,全都是狗屁!
只有那深受長老們荼毒的陌亭裳才會對此深信不疑,她以前稍稍提及過,每次都被他以冒犯神靈喝止。
呸!
她怎麼就看上那樣蠢的男人?都是一群腦殘!
北轅塵沒有看見曲三娘的憤懣,心思卻沉浸她所說的部落,難道就是衣兒找的洛克部落?
若當真是如此,豈不是危險?被部落里的人發現,以他們根深蒂固的思想,大肆尋找聖女的心思,定會把衣兒帶回去。
「衣兒已經成婚,命定之說做不得數吧?」北轅塵心里有著不好的預感,希望事情不是他想的這般遭。
曲三娘嗤笑︰「他們已經陷入了癲狂,只要有水卿衣的下落,成婚生子了又如何,只要不死,便一定要與聖主洗禮,生下下一任的聖女亦或是聖子。」
「衣兒已經死了。」北轅塵沉聲道。
「別想欺騙我們部落的人,聖女的命脈始終與部落有著某種關聯,若她死了,為她而生的守護者便會跟著死去。」曲三娘眸子里一片冷意,這只是他們下的詛咒契約而已。選定為聖女守護者的人,世世代代的後代,都是守護著聖女,為的是更好的控制聖女。
若不是一代不如一代,他們早就摧毀了契約,另選其他聖女。
「你們…」
「瞎操心,若我們真的要把水卿衣帶走,早在三年前,陌亭裳便把她帶走了。」那可是他的妻子!
北轅塵松了口氣,若是她被帶走,那個男人又會瘋了。
「不高興的太早,我已經感覺到長老派了其他的族人出來了,而且那個守護者也在,某種程度上,守護者能感應到聖女。」曲三娘嘴角勾勒著陰險的笑容,他們看來是被逼急了,才會冒著暴露身份的危險,出來這麼多人。
「……」逗我玩兒呢?
「你們把她藏在宮中,不要亂走,會很安全。」曲三娘想到那個女子,與她有著相似容顏的女子,心里矛盾,說恨她吧,心里又可憐她,有著這樣的身份,成婚生子了也不能改變被抓住再次改嫁的命運,除非,他們有足夠的力量抵抗洛克部落,但是,可能麼?
「多謝!」
北轅塵想把事情告訴南宮娣,一陣風似的離開,到了宮門口,踫上了雪臨的隱衛。
「世子,莊妃與小太子被楚慕頃抓住,三日後要用來祭天。」
北轅塵眼底閃過陰鷙,明明知道是喬非用手段引他去,可不得不去。
「走!」想了想,耽擱幾日無礙。
北轅塵把解蠱的方子給隱衛,讓他進宮交給南宮娣,順便帶句話,讓她在宮中,不要出宮,便率先離開,卻不知,就是因為他的離開,沒有好好把事情始末叮囑南宮娣,讓她陷入危機,再次相見,已是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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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娣輕輕摩挲著手中的方子,思索著他那句話的意思,隨即不甚在意的搖頭,她的腿都未好完全,只能走幾步路,怎麼會出宮?
讓人喚來太醫,南宮娣把方子遞給太醫,讓他替君墨幽取蠱。
太醫是太醫院院使,已有六十來歲,身子骨硬朗,精神抖擻,渾濁的眼底閃耀著精芒彰顯著智慧的光彩。
「妙,妙,此方甚妙。」郭太醫連連贊嘆,看著南宮娣的眼神就像看著親閨女一樣,親和的問道︰「可否讓老夫與這神醫會會?」
「太醫,很不巧,他有急事去了別國,待他回北蒼,我定然會讓他與您探討。」南宮娣笑了笑,便讓郭太醫做正事。
郭太醫替君墨幽切脈,看了看眼瞼,隨即看舌頭,最後按照方子上的藥方熬一碗藥給君墨幽喝下,君墨幽感覺沉寂在心口的蠱蟲躁動起來,看著胸口的皮突突的跳動,眼神陰冷。
郭太醫神色慎重的在心口處扎針,逼得蠱蟲四處亂竄,隨即在君墨幽手腕上劃破一道口子,抹上透著詭異香味的藥膏,按住出血的傷口,便以肉眼的速度看到蠱蟲迅速的朝胸口,肩膀處的血管過來,到了手腕處,眼見就要出來了,蠱蟲突突跳動幾下,往回走去。
「怎麼回事?」南宮娣看到這一變故,慌了心神。
郭太醫沒有解過蠱蟲,只是按照方子上的步驟來的,看到蠱蟲到手腕處就倒回去了,想了想,「是不是老夫按住了傷口,它不得出倒回去了?」
說罷,便把手拿開,堵住的鮮血噴薄而出,如小噴泉似的,潑灑在錦被上,仿似一副潑墨畫,妖艷刺目。
「糟糕,蠱蟲倒回了心口,手腕上的鮮血止不住了。」郭太醫慌了神,連忙按住傷口,可是鮮血不斷的溢出,而君墨幽卻臉上蒼白的抽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