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寺彥無法眼睜睜看著唐語沫又走出他的視線，提著公文包，快速沖跑上去。
唐語沫的步速有夠快的，他都幾乎追趕不上。
「語沫，等等。」梁寺彥拉過唐語沫的手，喊停唐語沫的步伐。
「請問還有事嗎？」唐語沫背著大麻袋轉過身，清清淡淡地問道。沒有驚訝，沒有不耐，沒有……表情。
「好久不見了，我們去找個地方喝杯東西如何？」梁寺彥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輕松，細心不觸及她的傷口，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還是當初的梁寺彥，她還是叫著「阿寺阿寺」的唐語沫。
「對不起，我還有事忙。」唐語沫淡淡地拒絕道。緊一緊身上的大麻袋又往前走。
好不容易才見到唐語沫，梁寺彥哪里甘心就這樣放她走，總覺得或許自己能再勇敢一點，或許……
「語沫，我們還是……朋友嗎？」梁寺彥倉惶之間問出了口。
往前行走的唐語沫身子一僵，頓下腳步，沒有轉身，輕輕飄了一句話︰「我不需要。」
輕飄卻強而有力，一個字一個字地鑽入梁寺彥的耳中，刻在他的心中。
唐語沫在她的周圍建起一座鋼鐵般堅固的牆，堅強抵制任何一個人的進入。她的心也變得如冰雪般冷然無感。
這一刻的梁寺彥才發現，這個曾經被那人寵得上天的女子，真的真的，完完全全走出他們所謂上流社會。
或者說，從一開始她就未屬于過，只是強迫自己去接受？
「念在當初相識一場，請你保密。」遠走前方的唐語沫突然說了這一句，而後真正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話很隱晦，但他該死的都懂。
相識一場，從今而後再無關系。竟是斷絕關系。
保密？她以為他和那人是一伙的嗎？又或者她已經將他們都劃在了一起……
唐語沫越走越快，好似後面有什麼毒蛇猛獸追趕著她，不能停，不能停。
低頭看了看時間，一折騰又過了學生放學的時間。
唐語沫甚是惋惜，又錯過一次賺錢的高峰，但又沒關系，城管應該已經下班了。
唐語沫特意繞了一圈，不走回剛剛的巷子，明明那里是最近的。
她不想見到與過去回憶相關的一切，一絲半點，她……都不願。
唐語沫又回到剛剛的地方，向小吃店的店主打了個招呼，移到巷口位置旁邊一點，架開架子，將手工飾品拿出來，整齊擺放好。
今天雖然是工作日，但晚上的步行街，人流量還是可喜的。
唐語沫擺攤一年多了，還不習慣叫賣，安安靜靜地坐在小凳子上，努力多做幾樣小飾品。
她相信行人如果喜歡她的飾品，一定會駐足停留，就像那些學生一樣。如果不喜歡她的飾品，無論她怎麼叫怎麼賣，還是徒勞的。有時間叫賣，不如爭取時間多做幾個來得更實在。
晚上七點，擺攤的人陸陸續續來了，沒有城管，他們更加肆無忌憚。
擺在街道兩邊，一條好好的人行道，都被佔得只剩下一條窄小的路可以通過。
附近的店家很是憤怒這些流動商販的行為，罵也罵過，鬧也鬧過，這群流動商販就像蝗蟲一樣，勢眾。
店家和地攤商販比，一點價格優勢都沒有。人都喜歡貪便宜的，所以這些流動商販不知搶了店家們多少生意。只是，店家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總不至于殺了那些流動商販吧。
久而久之，也听之任之。
唐語沫安安靜靜坐在角落一隅，既不擋住店家門口，可是又能讓行人看見她的攤子。唐語沫算是這些商販中最老實規矩的人了。
為了討生活，誰都不容易。
「嘿，你每次都最早來，怎麼都不知要佔個好位置。躲在這邊邊角角的，誰看見你啊。」一個女人搭著架子，擺放衣服。
「嗯。」唐語沫笑了笑，輕哼了一聲，又埋頭她的十字繡中。
女人訕訕，也不再搭理唐語沫，擺攤這麼久都知道唐語沫是個十足的怪人。人家說上十句，百句，她都不應一句。不是听到她說話，還以為這個人是個啞巴。
人來人往，少有人駐足她的攤位，都是瞄幾眼，就匆匆離開。一個晚上下來，賣出幾件小飾品，身上的孢子一堆一堆的，今天的蚊子又飽餐一頓。
唐語沫也不繼續，收拾好東西，拔腿就跑回家，不能再像來時一樣走著，只能跑。
一個半小時的路程，硬是被她跑成四十五分鐘。
跑回家時，大汗淋灕，心髒砰砰直跳。
放下大麻袋，咚咚走進朱佩蘭的房間。
「阿姨，睡了沒？我幫你擦身。」唐語沫笑眯眯地說道。
朱佩蘭沒有搭理她，唐語沫不甚在意。
跑去廚房煲一大鍋熱水，放下中藥。
看見廚房的碗筷還沒洗，她挽起袖子洗了起來。
「嗚嗚……嗚嗚……」水開了。
唐語沫倒下一盆水，拿進朱佩蘭的房間。抱起睡在床上的朱佩蘭，解開她的衣服，認真地幫她擦拭身體。
「阿姨，明天想吃什麼？要不要喝排骨湯呢？真是抱歉，好久都沒買肉吃了。不如明天就喝排骨湯好嗎？」唐語沫笑笑地對朱佩蘭說道。
朱佩蘭眼神漂移，理都不理唐語沫。
唐語沫自言自語，絮絮叨叨。
幫朱佩蘭擦拭好身體，將她倒放在床上，拿起扇子在旁邊為她扇風。
現在生活條件不好，手頭十分拮據，一家三口人，全靠她一個人出去打工擺攤維持生計。
唐雅芸大學學費，朱佩蘭治療藥費，這個家的生活雜費，都是她唐語沫一肩扛著。實在沒有多余的錢交電費，夏天又是蚊子多又是熱。
唐語沫只好每個晚上幫她扇風，驅趕熱氣和蚊子。
朱佩蘭幽幽入睡，唐語沫也累得不行。家中只有兩個房子，一個給了朱佩蘭，一個給了唐雅芸，她只好睡在大廳的地板上。
唐語沫也不介懷，起碼有瓦遮頭，不似開始的時候，三人流浪，餐風飲露。
當年風花雪月，如今殘破身軀，有這頓沒下頓的日子，想的都是如何賺最多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