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七在門階坐下,看著天上月華星光,下意識往懷里模去。
東西模了出來,眼梢懶懶一裹掌心。
是方白淨的絲帕。
***
蘇瀾的情緒這才微微平復下來。
我是真的,會嫉妒,會發瘋。
以往的她,以往的吻,她都是反抗抑或潛意識里抵制的。
妖孽七呢?妖孽七在哪里?
他輕喚她的名字,就仿佛世界上最動听的天籟。
他的牙關甚至輕輕作響,那是怒急痛到極點的悲憤,蘇瀾心頭一震,全然清醒過來,怔怔看著抱著自己的男人。
看著漸漸瘋累,漸漸沉靜下來的她,輕輕為她掖好被角。
良久,她突然又暴躁起來,狠狠甩開他的手。
這一下,她有種感覺,她確實是被他深深愛著。
他知不知道?他又是如何對你?
她這麼痛苦難過,他竟然不在她的身邊!他竟然不知道她究竟怎麼了!他竟然大腦一片空白,一點辦法也沒有!
好像——
蘇瀾,我必護得你一世安穩。
好不好?
"我不會讓你有事,我會守著你。"他慢慢放輕了聲音,在她微腫的唇上輕輕一啄。抵著她的唇,含糊不清道。
她怎麼忘了,妖孽七有暗香,怎會來到她身邊?
那麼不可一世,呼風喚雨的他,又何必求人?
他一駭,抑住滿心瘋長的疼痛,極快地低頭鼻尖觸過她的鼻端……
可他卻問她,好不好?好不好
的確,麻黃的粗布外衣,滲出了一朵妖嬈的血色蓮花。
他又驚又懼地看著她向身邊模索,听著她含混不清地喚著誰的名字,身下一沉,卻還是牢牢捉住她的手,俯子,在她耳邊,"我在這里,別怕。"
鏡花水月。
這是她贈與他的?
他吻了她汗濕的額,腳步不停,"乖,一會再說。"
男人一愣。
不想對她發怒,但听她話里的訣別意味,妖孽七又驚又疼,怒火一涌而出,沉著聲音狠狠斥在她耳邊。
腦海里,他的眉,他的眼,真真實實,都在向她許下一個亙古不變的諾言。
蘇瀾看他堅定地對她說著,自己眉宇卻都是明知故說的狂亂擔憂,心里隱隱一動,伸手攬住他的頭頸,輕輕吻上他的薄唇。
*****
看他,為了自己焦躁不安的樣子,心口的疼痛竟不再那麼急遽,微微暖了起來。
他們曾一同經歷過生死,成親時,贊禮者曾一臉喜氣地說,王爺王妃日後必定同心同德,共攜白首。
他們行過禮,也曾同睡在一張床上。
指尖摩挲著奧凸不平的細線,似乎還能感受到當時她的音容笑貌。
她是他的妻子。
這一切,就像太不真實的童話故事,鮮艷多彩的糖果,有多誘人,就有多危險。
眼前昏黑,視線朦朦朧朧,蘇瀾有些辨不清將她緊緊抱進懷里的是誰。
看得她刺眼。
"嘩啦——"屋內突然傳來一聲尖銳地器物砸地的聲音,他的臉色一沉。
一聲聲,一遍遍。
原來,你心里的人,竟這樣被你擱在心間上。
若說在暗室里那一次,妖孽七看似動了情,看似回吻了她,她自己心里卻清楚,那是他混沌不清的狀態。
你瞧我說這個假設的時候,加了個必要的條件——在他失憶的時候。
就是說,以前的她,也曾無數次的,在夜里,一個人痛到這樣,近乎死去?
她苦笑,道︰"他救不了我,他曾說過,這里只有木先生能治人,莫忘了你也是木先生救的。"
她在心里這樣對自己說。
她下意識抓向將她抱住的男人的領襟。張口想去喚誰的名字,又突然想起秦燁拋棄了她,太子六爺自不必提。
她看到他眼里的堅毅和執拗,這是以前她從沒在他眼里看過的。
他突然開始厭惡自己。
她已等不及。
"不,你不是!"
他掃過女子的面容,手臂一陣發狠地收緊,想要借此箍痛她,讓她醒來。
好像這是第一次,兩個人這樣毫無嫌隙。
挾著驚怒的聲音拍打著她的耳邊,心頭那些刺骨的過往陡然沉了下去,她不願花費唇舌去回答,疼痛讓她每說一個字的艱難,她只是偎進他懷里,低低道︰"你今晚陪一陪我,別到暗香那里去,也不要去你的群芳苑,可好?"
他眼神一凜,老、毛病?老、毛病!
然而這一次,也許是怕自己有事,她沒有回避,反摟緊他的頭頸,微微回應著。
那是她的丈夫,玄緋夜。
下一秒便落空。
目光在往下望去。
蘇瀾一臉痛苦,臉色早已慘白,雙唇之間一片暗紅,在榻上蠕動著。黑發被滿頭的汗珠浸濕,貼在臉上,唇邊,一塌糊涂。
他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她听到低沉咬牙的聲音傳來,"蘇蘇,那人既如此待你,你為何還惦記著他,我陪著你不好嗎?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我們在一起,沒有別人,好不好?"
蘇瀾仰頭,似乎感受到他此時身上的怒氣,斷斷續續道,"沒事,老、毛病了"
生死茫茫,死前是否就是這樣,身體痛到極致,心里卻空落落地可怕。
他眸光暗了暗,隨即勾過她的唇舌吮住,她只是輕輕印著他的唇,他卻那麼用力,將她的唇瓣吮、吸得麻痛,將她嘴里的血沫都卷到自己的嘴里去。
卻見她疲倦地合上眼楮,昏倒在他懷里。
歪歪扭扭的三個小字,卻讓他一愣。
他卻似沒有听見一樣,看也沒看,又將她抱起,低聲道,"我們還是去找族主,他一定會有辦法的。"
就像她知道,這不是真的,它是假的。
綿密的吻混著粗重的鼻息落在她的額眼,她被男人收勒在懷里,強勁的雙臂將她的身子幾乎都嵌入他的懷里。
就允許她這一次的放縱罷。
眼下去找族長,怕是來不及了。
隱約的申銀從門縫中鑽進他的耳里,他身體震了震,迅速將絲帕揣回衣服里大步推門進屋。
他從未求過人。
他的唇角彎了彎。
屋內,入眼的情景,幾乎將他讓他哀慟到心膽俱裂。
栩栩如生的駿馬,一針一線,繡的極其細膩。
她眼神飄了飄,緩緩開口說,"傷口又裂開了,你去包扎一下,別又感染反復。"
怎會不好。
每每害怕時,總會想起他的話。
突然,他將她攔腰抱起,他血紅著眼,模樣有絲扭曲猙獰,深深吻著她的唇,輕聲道︰"我現在就帶你去找族主,你忍一下,很快就會好起來……"
她將頭抵靠在他急促起伏的胸膛上,他大步朝門口走去,她心口麻麻的,神識開始有些模糊,她略有些貪婪的吸了一口他身上的氣息——那淡淡的藥香,終于微微顫聲止住了他,"我有事和你說。"
她模索著,心里裝滿希望。
她心頭疼痛,冷汗涔涔,一時忘了身在哪里,只是下意識想,若她熬不過今晚,她是不是也可以自私一回。
"蘇蘇,告訴我,你怎麼了,哪里疼?"
她怔怔凝著眼前的男人,看他雙眸銳清,眼梢眉角卻都是驚痛、沉慟,長發如墨玉帶飄飄,她突然清醒了一些,那是他。
好像她真的是被擺在他心間上的人,寵溺到極致,他喚她的名字。
她伸手去拉他的手,他立刻回握住她。
他哂笑。
他一下錯愕,低頭看著自己被她第二次推開的手,眉眼盡是落寞沉痛。是線極淨。
他越來越激烈,她顫抖著承受著,很快呼吸急促,在她想將他稍稍推開的時候,他已經先離了她的唇,將頭重重抵到她的額上,眼眸暗得像一泓深不可測的深潭,要將她的一切吞噬不剩,他低沉著聲音說︰蘇蘇,蘇蘇
"我哪里都不去,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陰差也好,陽錯也罷,不管他心里的是不是她,她是他的妻子。
心上劇痛像潮水一般涌過,將她蓋得喘不過氣來。
我在你心里,原來真的什麼都不是。
蘇瀾卻一下清醒。
她伸手緊緊箍住他的衣衫,低抵笑道︰"你想……是要留在這里,還是出去,其實……留在這里也沒有什麼不好,山中不知年月,沒有勾心斗角,出去,就去……天焰國,你最親……最愛的人,都在那里,去七王府府……七王府……"
她听著她依舊低沉邪魅的聲音,卻是哀哀地請求,卑微到地上。
他胸膛中的怒氣騰地竄起,眼神冰冷憤怒,緊緊攥住拳頭。
若是他下一秒就恢復了記憶呢?會不會立馬推開她?zVXC。
妖孽七神色大變,將她放回榻上,勾腳就踢翻了榻邊一把小凳。
這是何物?——蘇蘇贈。
萬一她熬不過今夜。
……
她不知道沒有了記憶的他為什麼會愛上她。
蘇瀾!沒有我的允許,你怎麼可以死?!
腦海中一些零碎的畫面翻滾著,呼嘯著,奔涌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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