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來,因為我還愛你?
她想著,發抖笑著,卻也不辯解。
良久,她才听得他重重一聲嘆息。
***
"玄公子,當初我們約定好,若是我們能救蘇姑娘,你便同意這門婚事。"
他竟然還是敢這麼公然地違抗。
"容顏于我,不過一張面皮,富貴權勢,呵于我,我說不及她一根發絲,你信不信?"
難道不是麼?論容貌,她已是傾城之姿,論權勢榮華,娶了她,他知道那是意味著什麼麼?
眼中有什麼漸漸模糊,她望著這個在騰騰蒸汽中容顏清俊的男人,手從背後,漸漸地環上他的腰。
也許這個結果,對于自己的女兒,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倏爾撞進一潭深幽的眸底。
可他卻會從容地從她的飯碗里添上或者舀去飯。
雖說,飯是夾生的,菜是糊了的
她的嘴唇艱難地蠕動了幾下,渙散的眸子這才找到了焦距。
"娘!"琉璃臉一紅,一跺腳,小女兒家的嬌羞展、露無遺。
以前曾在一本雜志上看過這樣一段話。
琉璃在一旁,神色越發深陳。
一會兒,他端著一小碟東西,走了出來。
玄緋夜怒由心起,重重揮開她的手,大步邁到她的身旁,月兌下罩在外面的袍子,攏在她的身上,仔細地把帶子系上。
他明知道,自己身上傷口的解藥還握在他們手里。
玄緋夜卻並未依言落座,開口道,"族長及村中人能在在處危難時收留在下,並為在下醫好傷,我玄某自是感激不盡"
"哦,誰啊?能把你樂成這樣?"族長的眸子眯了眯,滿臉慈愛道。
一切一切,似乎都像在對她宣告,此刻他糟糕的心情。
饒是剛剛就已經預料到他可能會說出這樣的話,此時他還是不得不佩服這個小伙子的勇氣。
"啊——"周圍眾人一陣驚恐。
"的確。"他雙手背後,不避不躲,坦然答道。
蘇瀾臉上驚喜的表情一點點擴散開來,眉眼彎彎。
父母、愛人、朋友
遇到不喜的排骨,五花肉,她也會皺著眉頭,悄悄瞟上他一眼——
若你敢,我必用同一把劍,千倍萬倍地從你身上討回。
木門一下打開,灌進一陣突如其來的寒風。
就像就像家的感覺。
晃了晃手中的碟子,滿臉幸福。
此回,她是真真正正的呆愣了。
你以為我是小孩兒,嚇一嚇便唬住了是麼?
蘇瀾一驚,略微尷尬地把還未觸到他衣袖的手緩緩放下。
琉璃漸漸斂去笑容抬頭看他。
再添點兒。
他們不會嫌你髒,不會嫌這上面有口水雲雲
衣著單薄的蘇瀾結結實實打了個冷戰。
之前,她不是對于他的一切都漠不關心,無所謂麼?
一旁的妖孽七淡淡一笑,他又怎會洞察不了兩個女人之間彌漫的硝煙味?
對于一心想要和你攀比的人,對付他們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他們知道,你過得比他們幸福千萬倍。
"那你便先殺了我罷!"琉璃赤著眸,不知何時手里竟多了一把劍。
然後——總會在她飛速出擊想要甩回盤子里時夾住他的筷子,面沉似水,不緊不慢,"你的身體不好,吃了。"
可她還是沒有錯過琉璃眼底的那抹嘲諷和憤恨。
吃飯的時候,偶爾不夠,她會毫無顧忌地從他的碗里直接扒拉。
那個叫蘇蘇的女子。
耳邊只回響著他那句,"若是你,我本無意阻止,但是,若是有朝一日,你敢用這把劍動的了她一根毫毛"他微微停住。
而大多數情況下,他會淡淡地吃著飯,好像沒有看到。
而他,竟為了一個女人把它拋之腦後。
"如今你這麼做,豈不是"
一切一切,只為了一人。
蘇瀾望著她滿眼的挑釁,卻是真誠地一笑。
他明知道現在自己的身體虛弱,即使內力高強,也無法能保證一人對抗多人。
良久——時間放佛凝滯。
琉璃的臉一下慘白,瞪大雙眼,愣愣地盯著他投在桌子上的身影,指甲狠狠嵌入手心中。
熱了冷,冷了又熱,她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遍了。
"滴答——"有什麼東西正在一滴滴墜落。
從小到大,誰不是把她當做寶貝似的供在手心?唯獨他。,你!"所有人大駭。
饒是前一秒剛剛吵過架,發完脾氣,蘇瀾還是奔向桌邊厚顏無恥地捧著碗眼巴巴地看著面前的男子。
蘇瀾捧著手里的碗,還沒來得及想明白這其中的邏輯關系,菜就統統沒了影。
"知道你夜里會被餓著,多做了一份。"他淡淡道,飛快地把手中的碟子塞入她的懷里。
溫柔賢惠的妻子煮好飯菜迎接工作了一天,風塵僕僕趕回家里的丈夫。地便鍋籃。
"玄公子,坐罷,一會兒酒菜都該涼了。"族長淡淡道,"這等客套話,日後你若娶了琉璃,可就別再說了,顯得生疏的很。"
的確,當日他那樣跪在所有長老和他的面前,只求能救她一命。
她睜開眼,臉色卻更加慘白。
"族長,夫人,恕我無禮,我從未打算娶琉璃小姐。"
男人最重的,莫過于尊嚴。
"為什麼,我究竟有哪里不夠好?為什麼你寧願為她拋棄一切,卻連看都不願看我一眼?我能給你的是榮華,是權力,是你想要的任何一切!"琉璃突然歇斯底里朝他吼道。
觸目驚心。
蘇瀾看這桌上的菜,走上前去,端起走向霧氣滿屋的廚房。
兩副碗筷相對而放。
只有這些融入骨血,早已忘記了要分彼此的人。zVXC。
大多數時間里,都是她一個人咋呼夸張地叫嚷,回應她的也大多是他的沉默。
在這個世界上,她永不為敵的兩樣東西,一是銀子,二是吃的。
夜色深深。
族長夫人哀哀地嘆了一口氣,走進癱坐在地上的琉璃,拍了拍她的肩,"孩兒,起來,別傷了自己的身子。"
"夜,你果然在這。"這是,一絲清麗生脆的聲音傳來。
"好、好"族長微微頷首。"玄公子快坐罷,天寒,喝壺熱酒暖暖身子罷。"
雖說他有拐彎抹角罵她吃得多的嫌疑,但是看在他如此全心全意的份上,就勉強接受了你的好意吧。
族長皺著眉,無奈地嘆了口氣,隨即抬頭,看向他離開的方向。
"組長覺得,難道我今時今日所作所為,與當日您又有多大區別?"
只會在埋怨你怎麼又不吃蔬菜,又不吃魚的時候,慢慢地,把你碗里剩下的東西吃完。
果然,琉璃有些把持不住,沉沉的拉下了臉。
蘇瀾看他眉眼低垂的樣子,一勺一勺往她的碗中添飯,偶爾回頭看下她的表情。
他明知道,自己和那個蘇蘇有著無法跨越的鴻溝。
"這"族長不禁哽住。
可是,她明明在他的臉上看到過失望,悲傷,極怒乃至,癲狂。
口中苦澀難辨的不知是何物。
她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手,緊緊握著的一把劍,上面還淅淅瀝瀝地滴著暗紅的血。
這世界上,會有誰願意吃你吃剩下的東西?
琉璃再也站不住,拉著玄緋夜的手就要往外走去。
"爹爹,你看,誰來了?!"琉璃歡快地奔進屋子,向著堂中央一抹身影道。
"還能有誰啊,莫不是你日日心心念念的玄公子!"族長夫人恰好走出來,調笑道。
好了好了,夠了,你當你是在喂豬啊!
每每這時,看似歡呼雀躍的她內心里總會有什麼,慢慢地溢出。
"胡鬧!"族長一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上菜的丫頭被嚇得不輕,湯汁灑了一地。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幾個飄香的簡單小炒已冒著熱氣,端上了桌。
只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她的回擊。
琉璃一派尷尬之色,卻礙于眾多下人的面,沒有發作。
如今,他確實沒有什麼資格說他卑鄙。
絲毫不介意。
隨後他拾起地上的籃子,繞進里屋。
木門被風吹得一開一合,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
他左手緊緊握住劍鋒,鮮血正順著劍身一滴滴濺落在地上。
玄緋夜轉身,靜靜看著她,神情依舊淡漠。
一瞬間,在場的兩個女人都有些怔愣。
蘇瀾笑意吟吟,的確,連她自己都不清楚,此時為何會這般。
心里一陣蕭瑟,既然在眾人面前已然這般狼狽,還有何臉面?
"是啊是啊"族長夫人笑道,"也不知我家璃兒有什麼福氣,玄公子這樣的人,倒是糟蹋在你手里了"她慈祥地攬著女兒的手,道。
"族長是要說我言而無信,出爾反爾麼?"他挑眉,冷冷一笑,語氣盡是嘲諷。
"族長,雖然我這樣說,還是對族長近日里的照顧感激在心。族長若有其他吩咐,玄某定不遺余力。只是"他微微一頓,"倘若有人阻擋我,神佛皆殺!"
一邊給予她一個嚴厲警告的眼神,一邊慢條斯理,極其優雅地吃著她剩下的東西。
他的視線終于緩緩落到她的身上。
呵,玄緋夜,你以為,我便會就這樣放手麼?
而後有不斷的流水聲傳來,還有窸窸窣窣微小的聲音。緊接著便響起鍋碗瓢盆丁零 啷的聲音。
然後她總會听到他幾不可聞略顯無奈的一聲嘆息。
"這里怎麼煙霧繚繞?爺,以後這種事,放著下人做就行了,你的傷,畢竟還沒痊愈"琉璃走近他,倏爾看到桌子上清湯寡水的菜,眉頭皺了皺,一揮手,丫鬟早已手腳麻利的把它們全都端了出去。
他的手他的手!
恩,我餓壞了。
蘇瀾的眼楮微微瞪大。這不是剛才的幾個菜麼?雖說每份的量不多,但都的確能夠她撐上一頓的。
"呵呵"冰著一張臉的妖孽七看著她可憐的表情,最終還是忍不住,輕笑起來。
他展顏一笑,折煞光華。
"娘"琉璃低下頭去,嬌羞的樣子,惹人憐愛。
她終于學著他的樣子,向鄰家的大嬸討了點食材來,又偷學幾手,才好不容易燒了這幾個菜。
妖孽七褪去眉眼的溫和,此刻卻是一派冷然,微微甩開琉璃還沒來得及攀上的手,轉身走向廚房里面。
尤其是這麼難得的他下廚做的東西,更加不能錯過。
琉璃愣愣地回頭,大眼楮空洞無神。
隨即一抹嬌俏的倩影走進煙霧騰騰的廚房。
這時的蘇瀾,總會無語凝噎,訕訕地收回筷子,在米飯里用力地戳啊戳,就是不願意踫那丁油光 亮的排骨。
一雙修長的大手執著筷子,從她狼狽不堪的碗里夾走她視為大敵的東西。
"夜,爹爹說了,早些定下成親時穿的衣料,我們的屋子還沒布置呢!"她斜睨著蘇瀾,一挑眉,抬眼對上面前的男人時,卻又是極致的溫婉娟秀。
這個男子,太過深不可測。
"玄緋夜見過族長,族長夫人。"一抹深色的偉岸身影緩緩走進溫暖的屋子。
她怔怔地看著男人緩緩彎腰,扶著她的肩,將她緩緩從地上扶起。
一語既出,就如平地一聲雷,短暫的巨響之後,屋里陷入一片死寂。
卻無比期待他推門而入的一刻,臉上究竟會是怎樣的表情。
信,怎會不信?
冬天本就物資匱乏,眼下幾個素炒,一條魚,就讓這個略顯簡陋狹小的屋子頓時有了生氣。
琉璃心一疼,自始至終,即使自己當著他的面這般不堪,從頭到尾,也沒在他的臉上看到任何一絲除了淡漠的表情。
她不禁無奈扶額,明明前一秒氣場還大的嚇人,這會卻又像小孩子一般了。
手上一個用力,就要將劍揮向自己。
對了,還有孩子。一定要有個可愛的孩子。
鄰家的那個女娃就可愛得很,她從心里喜歡孩子。
孩子他們將來,也會有麼?上一章 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