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姐,這兒是一些首飾衣物,族長讓我拿來給您,天色不早了,您還是早些休息罷。"丫頭畢恭畢敬地道,儼然一副對待正牌小姐的模樣。
蘇瀾撫上疊的整整齊齊的衣服,一片冰涼柔滑的質感,均是上好的料子,微微斂了眸,"還是叫我的名字罷,這麼稱呼倒挺不習慣的。"
丫鬟卻惶恐地後退幾步,頭垂得更低,"組長吩咐了蘇小姐要好生照料著,奴婢們怎敢怠慢了去。"
***
她該慶幸麼?從此以後,她終于獲得了留在他身邊的一個機會。
短短四個字,卻讓對面的她一下怔愣在原地。
私奔?!蘇瀾的腦子就像一下被流星擊中,愣是沒反應過來,你,你,你,說什麼?zVXC。
第一次,她從另一個女人的口中了解到那麼真實的他。
聞言,倏爾笑了,"琉璃,若我給你一個機會,你可願交換?"
蘇瀾微微一愣。
她听著他絲毫不掩飾開心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今夜子時,我在村口的桃林處等你。"
半盞茶的時間蘇瀾听著門外窸窸窣窣好一陣動靜之後,又重新恢復安靜。
那天,日光燦爛,微微投進這個略顯黑暗的屋子。
丫鬟听著她冰冷的語氣,身子一震,軟軟諾了一聲,推門離開。
"踫——"地一聲,木門發出一聲悶響,重重彈開。
她仰頭,一團模糊不清的黑色身影向她靠近,微微天光自窗而下,灑在他的肩頭,發梢,泛著瑩瑩的光。
"你先下去罷,我來陪陪你家小姐罷。"蘇瀾接過她手上的飯菜,輕輕道。
她繼續道,"我爹知曉了我逃婚的消息後,動用各種人脈,追捕我倆。饒是你沒了記憶,現在出去,不過是死路一條。"
"蘇蘇蘇蘇"模糊不清的晨光中,一個低沉喑啞卻又焦急的男聲,一遍遍,喚著她的名字,放佛遺失了珍寶,滿世界急切地找尋。
即使日日夜夜,她都只是一個替身。
他脾氣很壞,有時會很不耐煩,像個小孩子般。你知道他會做什麼嗎?跟你賭氣不吃飯!以後,我不在他身邊的日子里請你,多遷就他一下吧。
有時她會嘆生活真的是一個卑鄙的小人,會在你毫無能力躍起的時候,向你伸出金隻果。
偏執,孤注一擲,不可理喻
"你知不知道,你代替我,是要去狼族"琉璃略顯急躁地想要告訴她。
手下,冰涼絲滑的觸感依然在提醒著她什麼。
看她目光微閃,他的手越發箍緊了她的雙肩,一字一句重復道,"我們私奔,好不好?"
"我是千金小姐,你不過是一個無權無勢的棄子,我跟你過一段窮苦日子行,難道還要跟你過一輩子窮苦日子?"
"蘇蘇,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略顯別扭地,也是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
她想大笑,可是目光觸及到他炙熱到略顯不耐的目光時,卻又感到一股蒼涼的錯覺。
即使日日夜夜,活在蘇蘇留給她的陰影里。
可是琉璃的表情卻越發嚴肅。
"蘇蘇我們,私奔好不好?"
"我知道,和親麼。"蘇瀾淡淡地打斷了她的話。
照料?說是監視,豈不更好?
哦,琉璃小姐。道滑感副。
良久良久,她抬頭,對上他的眼,鄭重地點了點頭,聲音就像羽毛般輕輕落在他的耳邊,"好,我答應你。"
琉璃不知該用怎樣的語句形容她此時的感覺。
她放下碗筷,緩緩蹲子,坐在她的身旁。
"為什麼。"她皺著眉,第一次覺得面前這個同她一般大的女子竟讓她看不透。
"哪來這麼多為什麼"她笑道,黑白分明的大眼轉而望向琉璃,看著這個還略顯稚女敕的少女,"因為我愛他。"
再看見琉璃的時候,不過短短兩日光景,眼前這個蜷縮在一角,眼神空洞茫然的女子,卻讓她怎麼也無法與那個盛氣凌人、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聯系在一起。
蘇瀾沉默,只靜靜地听著她的話。
若她勝了,至少可以保他暫時平安,若是從此山長水闊,不想見至少是另一段輕快悠閑的人生。
"呵呵呵"蘇瀾聞言,低低笑開,"確實是呢。"
"蘇姑娘這幾日我家小姐就一直是這個樣子,不論誰勸,就是一直把自己關在屋子里"恰逢一個丫鬟前來送飯,看著上一頓還絲毫未動過的飯菜,小丫頭竟隱隱有了哭腔。
"好,我答應你。"出人意料地,琉璃極其干脆地應下她的交換。
琉璃的眼神一下尖利地扎到她的臉上嘴唇動了動,卻什麼也沒說,良久才道,"是啊,畢竟我之前也這樣對你,你現在這麼說,倒也沒有什麼不妥之處。"她笑著道,"你知道麼,我曾一直以為,永遠也不會遇到一個男子像他這般待我,無視我,不論做了什麼,永遠不及另一個女子的一點點"
卻還是那麼不顧一切,飛蛾撲火般。蘇瀾望著跳動的燭光,看著門口來來去去侍衛的身影,心里也是一片空白。
她說的極慢極慢,一字一句,仿佛想這樣,緩解這件事帶來的震驚-
他手上的力道在听到她這句話時,微微一松。
她嗅著他身上淡淡的好聞的味道,鼻子微微發癢,有什麼就要從眼中落下。
琉璃小姐,謝謝你,願意替我照顧他。
她听見自己的聲音軟軟糯糯,仿佛沒睡醒般,嗯,你怎麼又回來了,不是走了麼——
只要你願意跟我走,其他一切,我都不會在乎。
他看著她,目光好像灌進了什麼千斤沉的東西。
"況且,我的心里"
原來這個男子,並不若她費盡心思了解那般完美無瑕。
"什麼?"琉璃瞪大漂亮的眸子。
她覺得自己是越來越認不清面前這個男人了。
"吱嘎——"小丫頭猶豫了半晌,最後還是把手里的東西交給了她。
良久,她無聲笑了,溫柔婉轉,"私奔?我們無處可去。"
"沒想過,不在乎。"沒等她說完,他便打斷她的話,聲音堅定不移。
琉璃看著她臉上沒有任何掩藏的幸福感,听著她清越的聲音,"我愛他,可我卻不要把他自私地綁在身邊,束縛了翅膀,他就會變成我最不想看到的,最平庸的模樣"
好像是呢,她的確,從頭到尾都在和他對著干,一點一點,將他捧在手上的真心捏碎到,找不到一塊完整的部分。
以後的日子里,若是打雷了,請你緊緊抱住他,這樣他才不會發抖。
琉璃永遠都不會忘記,她面前的這個女子,臉色慘白,笑意卻那麼溫柔。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次賭注的籌碼是多少,勝算有多大。
她第一次那麼認真地想要看清他的臉,看清他深深眸色里極其隱秘的情緒。
"哪怕,她是在確確實實的傷害著他。"
很愛很愛,極愛極愛。
還沒等她開口,一雙大手已然牢牢摁住她的雙肩,將她固定在凳子上,陰影里,她看見他的眸子猶如夜幕里的星子,涌動著熾熱的目光,瞬間傾城。
下一秒,他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將她緊緊納入懷抱中。
她說——
他很怕打雷,嗯,你一定想不到。
不管誰在他身邊,我乞求你,好好珍惜地對待他,不要讓時光磨平了他所有的稜角。
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坐著,就像偌大的房間里多出了另一尊雕塑。
而後就這麼呆呆地坐著,直到背脊發麻,恍惚回身才發現天色已蒙蒙微亮,一夜,就這麼混沌著,過去。
若她輸了
她早已洞悉一切,包括自己這樣選擇後的命運。
會笑會鬧,會發怒會害怕有肉有骨血,真實可觸。
她幽幽一笑,"回去告訴族長,我雖應下他的要求,但畢竟不是她家親生女兒,他莫忘了,我到底是個什麼身份。"
"若是能夠選擇,我真希望成為你,成為他眼中唯一的你。"琉璃說著,面色早已一片慘淡。
蘇瀾點了點頭。
還有,全心全意地愛著她。
蘇瀾瞟了一眼門口守衛映在窗戶上的影子,心下了然。
"好笑罷。"琉璃略顯尖銳的聲音響在身側,"我現在竟變成了這副樣子。"
"呵。"她淡笑一聲,"說得不夠明白麼?好罷如果你願意,從現在開始,我就是這村里族長心頭上的寶貝女兒,而你自然是聲名狼藉、同家中棄子私奔的千金小姐。"
說是和親,所有人卻都心如明鏡。
隨即,屋里陷入長久的沉默。
在她自己看來,她已經擁有了她夢想著的一切。
原來,一切在你眼中都不足以成為阻礙我們的障礙。
面前的女子突然回過頭,眉眼溫和,誠懇地拜托她——
無論如何,請你不要告訴他,我也愛他。
今日六千,二更三點以後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