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的嘴不是挺利索的?怎麼這會沒聲了?"一個銀色面具的玄衣男子,看身份像是侍衛,手執長鞭,大力地推搡著一行人。
"這位兄弟"蘇瀾連忙上前,笑著道,"剛才家僕多有得罪,還望大哥別計較"
蘇瀾感到面具下的眼楮盯著她細細打量了一會,隨後口氣稍微淡了些鋒利,"你真是天人族的人?"
你的蘇蘇,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
"蘇蘇?"突然,手腕被一雙滾燙火熱的大掌包裹,她內心泛起一陣漣漪,卻在听聞他喚著的名字時,心,漸漸冷到徹骨。
面前女子的面容影影幢幢,仿佛與記憶中的某個碎裂的畫面交疊在一起。
猛地被這麼一問,蘇瀾有些詫異,卻還是淡淡笑著,"怎麼,瞧著不像千金大小姐?"
侍衛不語,轉移了視線。
"這……柳姑娘,你這大恩大德,我……"桃花說罷又要跪下。
蘇瀾也邁開步子,靠近了人群。
說到底,她還是對那位蒙著面紗的姑娘好奇一些。
蘇瀾心下了然,知道這其中必有什麼淵源,便索性不再追問。
此時她所做的,並未牽涉兩族利益爭端,只是單純地,發自本心的,善性。
"小姐"身後的丫頭低呼一聲,暗暗拽了拽她的衣袖。
"秋兒姑娘,救人要緊。再說個人都有自己的原則,我不強求也不冒犯,但我也遵循自己的原則。咳咳咳……"
良久之後,柳姑娘終于起身,扶起仍跪在地上的孩子的母親,"好了,大姐,孩子本不過是有些傷風,喝了不干淨的水源加重了病情,如今我已為他扎了針,已無大礙了,我這,還有一方藥,你回去煮了,分三次服下即可。"
"咳咳咳……"柳姑娘微垂著頭,並未答話,白紗掩面不知她此時的表情。
"慢著!"一個聲音制止了正要散去的人群,"柳姑娘,方才我一直想問,這所有的藥材都是按著處方配好的,每日定量發給災民,不多也不少。獨獨你這手里多出一份,你能告訴我,這藥,是從何而來的麼?"紅衣女子一臉冷諷,盯著對面正整理藥箱的女子。
"咳咳咳……這位大姐,你先起來,孩子我一定會幫他看的……"女子似乎病得也不輕,說得太快微微咳了起來。
"柳姑娘,您這麼做,不是顯得我家小姐不通人情了麼?"秋兒一臉不悅。
怎麼會?他不是已經被磨滅了記憶?
這時,人群都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個蒙著面紗的女子身上。
突然傳來男人的一陣低呼聲。
"小姐"身後的丫頭一陣低呼。
所以,請你看清,在你面前的,究竟是誰。
"誰叫她運氣不好,她是天煞孤星你又不是不知道!早年在家克死了她娘,然後就是她爹,那麼大家產,一夜落空,現在,可不得把所有人都克死了……"
他的眸中劃過一絲欣喜,看著她的眼神也炙熱了許多。
周圍人紛紛議論道。
周圍的氣氛一下又凝結起來。
她卻不管不顧。
也許是剛剛蘇瀾的舉動讓他發自內心對眼前這個女子產生了敬佩之情。
琉璃手一抖,碗中的藥盡數灑出。
她低頭,嘴角緩緩瀉出一絲苦笑。
"此處便是廟堂了,琉璃小姐。"銀面侍衛恭敬道。鞭多得地。
"大哥,那位姑娘是哪家千金小姐?"蘇瀾指了指人群中一名面容出挑的紅衣女子,好奇道。
一瞬間,周圍所有人,都有些動容。
正轉身要走,一旁的秋兒早已眼疾手快扯住了她的衣袖,"大膽,我家小姐問你話,你怎麼不回答?莫不是這心里真的有鬼吧?"
身後的小丫頭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卻仍然掩蓋不住一聲一聲的抽泣聲。
一路上,處處都有或坐或躺的災民,面色慘淡,早已羸弱不堪,眸子里散發出暗淡的光彩,讓人心中發 。
再想向深處挖掘,卻出現一片巨大的空洞,深不可測,似要把所有的東西吸進去。
"沒什麼,只不過……秋兒!"紅衣女子一喝,身旁的秋兒徑直撲向她。
馬車突然劇烈的一晃。
"這里是怎麼了?"蘇瀾聲音一哽,竟然難以出聲。
"醒了?"突然一個嬌柔的女聲傳來,隨即一雙縴縴素手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東西遞至男人面前。
"你們……小姐……"秋兒此時也慌了神,收回了扯住她袖子的手。
"不。"她垂了眸,聲音輕柔,"我不叫蘇蘇,我是琉璃。"
"呵呵琉璃小姐,這"侍衛面露尷尬之色。
"讓一讓——讓一讓——"那位母親奮力地想擠到廟堂前。
"是啊……"
"大姐,不是我們不幫你,今天的藥的確都完了,明早官府才能撥新的一批來,你還是明早早些來吧。"突然,另一名氣質出眾的女子走來,不急不緩地道。
"是啊,說柳姑娘是仙女我倒沒意見,怎麼能污蔑她是小偷呢!"
"我們家小姐說的是事實,藥的確沒了,你還想怎樣?不是我家小姐不肯救你家孩子,我們家小姐都這樣做了,難道圖的是你的銀子不成?"一個丫鬟模樣的小姑娘不耐煩地打斷道。
蘇瀾緩緩低下頭去,替她細心整了整衣角,抹去臉上骯髒的污漬。
"不知這與我是否偷藥有何關系?"柳姑娘淡淡道。
一時,鄉親紛紛提出了質疑。
琉璃看著他空洞的眼神,心頭微微一緊,"蘇蘇是我之前的名字""好了……咳咳咳……快抱孩子回去吧,夜里風大,小心別沾了風……"柳姑娘仔細地替桃花懷里的孩子掖了掖髒兮兮的衣角。
"大伯——我家小寶不知怎地突然就又吐又瀉的,我實在是沒辦法啊!柳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寶啊!"這位正說著,突然見到正走出屋外的女子,立馬沖出人群,一下伏在她的腳邊。
身側的小丫頭快步走上來,微微遮住侍衛們的目光。
似乎是經過什麼大災的襲擊,這里一片狼藉,蕭瑟淒涼,處處可見殘破衰敗的樣子。
"柳姑娘,恕我冒犯,能摘下你的面紗來給大家瞧瞧麼?"紅衣女子突然一反剛才的態度,笑著道。
"年初,狼族就開始鬧災,先旱後澇沒想到,情況竟然如此嚴重。"剛才與狼族侍衛發生爭執的家僕此時聲音微沉,也漸漸不能連城完整的句子。
柳姑娘?
"嗯"暖和的車廂里,裊娜著縷縷檀香,讓人聞著心曠神怡。
"好了,不多說了,你先把孩子放平罷。"這時,一個淡淡的聲音打斷了眾人的議論。
蘇瀾垂眸,默默走上前去,月兌上的厚袍,輕輕蓋在那個小女孩的身上。
早已瘦骨嶙峋,受到只剩一根根肋骨的身板,連身上的筋絡也清晰可辯。
"是啊,最後不就是給大寶用上了嗎……"
蘇瀾定楮,看著來來往往的災民,方知這是發藥的地方。
男人皺了皺眉,從軟榻上撐起手臂,掃視了周圍一眼,聲音含混不清,"蘇蘇?"
"就算柳姑娘真拿了一方藥,肯定也是急著要給哪家的病患送去的!"
突然,一個女子的聲音劃破夜空。zVXC。
柳姑娘仍舊未轉身,也未作答,一時間,局面微僵。
"嗯,你叫阿七。"琉璃放下手中的碗,抓過他的手,攤開手心,在上面一筆一劃勾勒出一個"七"字。
蘇瀾怔愣在原地,環顧四周。
"琉璃?"他的唇一張一合,極其認真的重復她的話,就像一個剛剛學會說話的嬰孩,神情單純。
怎麼還會記得她的名字?
"你是叫蘇蘇麼?"他看著她,神色卻急切,好像想迫切地知道些什麼。
"好吧好吧大家都散了吧,也早些讓兩位小姐休息……"有年長一些的老者道,廟堂周圍的人緩緩散開。
正前方,一個小女孩靜靜躺在那里。
這里的景象真的是她從未想過的。
就像一個急切想獲得自己心愛東西的小孩子。
但是蘇瀾還是能明顯感到他的余光定在自己身上。
一行人逐漸沉默,蕭瑟地緩緩前行,卻突然無法向前。
"哎……桃花是不容易啊……."
"哎,桃花,你怎麼現在才來?今天的藥都發完了,明日再來吧。"有鄉親認出了她,好心道。
",我想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柳姑娘不是那樣的人啊……"剛才的老者再度發話。
"大小姐,你行行好,我家大寶燒得厲害,他爹,早就被沖的沒了影,我一個弱女子,若不是實在撐不住,我……"說罷,她輕輕抽泣起來。
"嗯。"他點了點頭,看著手心。
秋兒動了動嘴,卻也無話可說。
"這……柳姑娘,謝謝!謝謝您!你的恩德,我桃花這輩子是不能回報了……"听到柳姑娘的話,桃花大喜,立馬磕起頭來。
"柳姑娘也知此時是非常時期,萬一有什麼細作乘虛而入,妄圖煽動民憤,造成暴亂,這危害嘛……"
"夠了!"柳姑娘一聲怒喝。
四周一片寂靜。